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也欢迎您去书本网下载更多优质全本小说:http://www.zaxsw.org/ 末世之末路花开(晋江VIP完结) 作者:隐山 备注: ————末日来临,丧尸横行,伪孤女依仗着天赐恩宠踏上漫漫求生路。 。戳戳(=^ ^=)。 ☆、浑浑噩噩的十年     苏挽六岁时,父母被部队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一走就是十年。   那时的小苏挽还不懂父母为什么要离开,当父母把她送到农村叔叔家寄养时,面对带着和善温暖笑意的婶婶,苏挽下意识地想到了故事里慈祥的狼外婆,紧紧抱着妈妈的腿不松开。   可不管苏挽再怎么哭闹,父母还是走了,带着遗憾,带着不舍,又带着身为军人的骄傲和一往直前的勇气,扔下苏挽走了。   当天晚上,苏挽缩在墙角,看着叔叔婶婶在昏黄的灯光下满脸笑容地数着手里的钞票,她知道,那是妈妈留给她读书买衣服的钱。   好半天,等叔叔婶婶将手里厚厚的那沓子钞票藏到炕角的柜子里,苏挽得到了一碗红烧肉拌饭。家里的堂姐堂弟特别喜欢苏挽的箱子,从上到下翻了个够,只比苏挽大一岁的堂姐苏晴看中了一条花裙子,却在婶婶的训斥中怏怏地放下,狠狠地朝苏挽骂了一句农村的土话,吓得苏挽把手里的碗都摔了。   啪的一声脆响,唬得屋里人一怔,苏挽看着地上那半碗还没吃完的红烧肉,又看看大人的脸色,不知所措地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喏喏地道歉。   婶婶几脚将那些碎碗块踢到一边,搂着小苏挽好一顿安慰,连声道人没事儿就好,家伙事儿不值钱。苏挽将脸埋在婶婶那件棉袄上,感受着鼻腔里旧棉花的味道,心里渐渐安稳了下来。她看了看墙角那一小撮脏污,闭上红肿的眼睛想着,也许住在婶婶这里也不坏。   可惜也许永远只是也许。   苏挽住在老家的第一年,与村里的孩子们渐渐熟悉,每天跟着他们掏鸟蛋捡果子,虽然还是很想爸爸妈妈,却也逐渐有了笑模样。   苏挽住在老家的第二年,爸爸妈妈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哪怕一封信,一个电话。大年夜里,和蔼可亲的婶婶第一次当着苏挽的面摔了筷子。   孩子特有的敏感让她隐约明白了什么,那年春天,堂姐终于穿上了她的花裙子,在班上的联欢会上表演节目。   苏挽住在老家的第三年,婶婶在村里仅存的一个本家长辈,三叔公的提醒下,送苏挽进了小学一年级。学校离村子特别远,中午来不及回家吃饭,从那天起,不论春夏秋冬,苏挽的午餐就只有干馒头。   苏挽住在老家的第六年,多年没有音讯的苏爸苏妈,托战友带回了短短一张字条,那时的苏挽已经认了很多字,抓着字条不松手。苏爸苏妈不是来接苏挽团聚的,他们只是告诉她,因为工作需要,所以不能回来看她,可是给婶婶带了很多钱,让苏挽转回城里念中学。那一晚叔婶家又传出了   久违的欢笑声,堂姐苏晴兴奋地大叫,小堂弟苏远也嚷着要吃城里的西餐,婶婶笑眯眯地摸了摸苏挽的脑袋,给她盛了一碗红烧肉。时隔五年,苏挽细细嚼着嘴里的肥肉,泪水落了满脸。   苏挽和叔叔婶婶同住的第七年,转到了城里的立志中学,每天放学后爬六楼回家,打扫屋子,准备晚饭。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四年,直到苏挽十七岁生日那天,她终于接到了一个电话,还是苏爸苏妈的战友,在亲切地关怀过她的学习生活后,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苏爸苏妈要安排她去国外念书了。   苏挽木然地拿着听筒,心中冷笑。   自从五年前和苏爸苏妈联系上之后,她的好叔叔好婶婶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将苏挽打扮的花枝招展,把她带到堂姐的房间里拍些幸福生活照,用这些照片,换来足够他们全家安逸生活的钞票。   现在苏挽竟然要走,那叔叔婶婶的摇钱树怎么办?   果然,当天晚上苏挽的堂姐一回来就将客厅里的花瓶砸了个稀烂,嘶喊着要和苏挽一起出国。叔叔婶婶唉声叹气地说着多么舍不得苏挽,又担心她一人会受骗,让她想办法带着堂姐一起出去,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苏挽冷眼看着那一家三口的闹剧,回房躺在了那张旧木床上,拿被子遮住脑袋,将屋外的叫骂声隔绝开。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哭喊着让爸爸妈妈别走的苏挽,也不是那个日日夜夜躲在被窝里幻想起床就能看见亲人的孩子,她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虚情假意,如今父母这两个字在她心中和书本上的印刷字没有任何区别,看着就发冷。   接下来一星期家里的状态诡异地回到了苏挽初到叔婶家的状态,她不用再做饭,不用再打扫屋子,吃的也越来越好,甚至能得到了堂姐送来的小礼物,苏挽看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琉璃手链,再看看手心里的硬茧,笑的飘渺。   隔了几天,苏晴又拿着外国画册回来给苏挽看,话里话外暗示着让苏挽带她一起出国,还念叨着人不能忘本,要记得感恩,苏挽全程陪同,一言不发。   苏晴看她不上道,斜瞅了苏挽一眼,指着国外杂志说道:“苏挽,你看留学信息也说了,女生出国不安全,最好和人家同住。哎,你觉得和陌生人同住就能放心了吗,咱们好歹是堂姐妹一起长大的,有个照应多好啊。”   苏挽笑了笑,“堂姐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晴听见这句话讪讪一笑,她一直恨苏挽好命,都是苏家的丫头,凭什么她父母都是有能耐的,住大房穿好衣服,自己就要活在农村吃土扬灰。刚   转学到城里那阵,全班人都排挤孤立她,就因为自己是农村来的土蛋子,这几年花了多大力气才熬过来啊,她刚兴奋着可以去首都念大学,苏挽却要出国了!她心中发恨,为什么自己总是差苏挽一步!   苏挽应付地翻了几下画报,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竖着的水晶钟,“已经十点多了,明天有测试,我要回去睡了。”   苏晴恨得咬牙,心想等我出国了,非得要你好看,面上却强笑道:“哎挽挽,等你出国,咱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多陪我一会呗,”又翻出自己的百宝盒,“你看,这些首饰多漂亮啊,你随便挑,就当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挽知道这个百宝盒,里面装了苏晴从小到大收集的好东西,有父母送的,也有朋友同学追求者送的,可大多数还是花苏挽的生活费买的。   苏挽见她面上大方,心里滴血的样子,心中冷笑,假装感兴趣地凑过去,“堂姐手里藏着这么多好东西啊,我要不小心看上几件,你舍得给?”   苏晴扯了下嘴角,“咱姐妹俩谁跟谁啊,你随便挑,没事儿。”   苏挽低着头,挨样翻看那些精致的首饰,水晶发夹,珍珠项链,彩金戒指,龙凤金镯,各种小玉石吊坠搭配着十几条金链银链,甚至还有一个锦盒,里面装了枚不算小的钻石戒指。   苏挽的手碰上那个锦盒时,苏晴的脸就黑了下来,可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她只得忍着,笑得脸都抽筋了。   苏挽把那枚钻石戒指拣出来,在手指上试了试,她知道这是苏晴的生日礼物,可叔婶绝对是买不起的,不用说,还是拿她的钱买的,苏挽看着钻石上的璀璨光亮,心里就不明白了,这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无耻的人。   在苏晴眼珠子都红了的时候,苏挽把那枚戒指摘了下来,面带遗憾,“戒指是好,可惜我没衣服配,还是堂姐自己留着吧。”   苏晴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指了指盒子里其他首饰,“你不喜欢戒指,试试别的啊,你看那对镯子,也不便宜呢,当初可是花了八千多买的。”   苏挽垂眼看着那对镯子,只摸了摸却没拿起来,“太扎眼了啊。”又往下找了找,被角落里一块单放着的玉牌吸引住了目光。   苏挽捡起那块薄薄的玉牌,对光看了看,那玉牌小的很,只有拇指一半大小,几乎薄的透明,牌面上的花纹也很简单,只是一道祥云纹,纹路里带着陈年旧渍,看上去有些脏。   苏晴见她拿起那块玉牌,松了口气,“挽挽,你喜欢那个啊,你这眼光可真特别,这还是我们学校一个傻小子送给我的,还非说是东汉文   物,你说好笑不,就凭他家那副穷样子,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我听同学说过,他家头几十年还受过批斗呢,他自己到处说自家祖上是盗墓的,你说他是不是电视看多了,说瞎话也不打草稿。”   苏挽摩挲着手里那枚玉牌,“现在的人不都爱看那些玄幻小说么,也许这是他的梦想也说不定。”   苏晴哼了一声,“那还不如去考古呢,这个年代挖坟,不是等着坐牢吗。”   苏挽不愿与她多说,“既然你不喜欢,这小玩意就给我吧。”   苏晴乐得她挑这个白得的,连忙挑了一条金链子,“喏,姐姐再给你配条链子吧。”   “不用了,这小东西不值得配那么粗的链子,谢谢堂姐。”苏挽说完,就拿着小玉牌回屋了。   苏晴劫后重生一般摸着盒子里的宝贝,“哈,幸好那死丫头不识货,要不这次我可是亏大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将盒子锁进柜子里,“这下安全了,也不用怕那丫头反悔偷偷拿走。”   苏挽回了屋,拿绒布沾着清水好好擦了擦那块玉牌,又找了条红绳子系紧了,挂在台灯下。洗漱完苏挽躺在床上,总也睡不着,反过来倒过去折腾了半夜,她看着那枚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小玉牌,不知怎么地心神一动,伸手拿了下来,呵暖了戴在脖子上,摩挲了一会儿,慢慢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2012了,胡思乱想留念。= = ☆、突如其来的末世     周一早上,苏挽又接到了父母战友的电话,约她见面商谈出国的问题。   叔叔苏庆在旁边偷听了半天,钻进屋里,把婶婶王玉霞带了出来,俩人一起在苏挽眼前转了一上午,直到苏晴放学回家,三人又研究了半个多小时,才出了卧室。   王玉霞洗了一盘水果送到苏挽房间,“挽挽啊,快来尝尝这樱桃,这可是你姐姐放学特意给你捎回来的,一斤五十多块钱呢。”   苏挽放下笔,看着王玉霞不说话。   王玉霞将盘子往前推了推,又挤出了点笑模样,“挽挽啊,你和那位同志约了什么时候见面啊?”   “十点半。”苏挽拿起个樱桃扔进嘴里,真甜,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贵的水果,以前么,呵呵,婶婶是会过日子的,在乡下水果烂了喂猪,进了城水果烂了就切的半碎给她吃,总归是从没浪费就是了。   王玉霞搓了搓手,“挽挽,你看,和你爸妈同事见面,怎么也得添几件新衣服,更何况你还小,你叔叔怕你听不明白,再耽误了正事儿就不好了,不如明个儿咱全家一起去吧,顺道逛逛商场,”又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这钱给你,明天看中什么了,你随便买,不够再管婶婶要。”   苏挽看了看那几张钞票,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指,在王玉霞眼看就要不耐烦的时候,点了点头。   王玉霞得了满意的答案,笑眯眯的走了出去,等在外面的苏晴急不可耐的窜上去,“妈,怎么样,死丫头同意了吗?”   王玉霞得意笑着,“也不看你妈是谁,我王玉霞当年可是王村的名人,你妈我能把你送进城,就能把你送出国,等着吧闺女。”   苏晴挽了她的胳膊,啵地亲了一口,“妈你可真行!”   苏挽拿笔挑了挑那几张钞票,听着屋外婶婶和堂姐的话,心中发笑,做坏事都不懂得背着人,真当自己是傻子么。   当天晚上一家人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吃了晚饭,叔叔苏庆在饭桌上特意叮嘱了苏挽几句,让她别在父母战友面前出岔子让父母担心,说白了就是让她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过的怎么怎么好就行了,别的留着叔叔婶婶自行补充。   苏挽低头吃饭,对饭桌上热烈讨论着国外优越生活的四个人视而不见。半夜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苏挽听到隔壁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谈话声,烦躁地骂了一句,揪被子蒙住了脑袋。   早起,全家人都换上了最好的衣服,就连苏挽,都穿上了堂姐的新外套,在婶婶王玉霞要往她脖子上挂金项链时,苏挽拦了拦,“婶婶,我不爱戴那些。”   苏晴对镜子满意地笑了笑,“妈,你别忙她了,快来看看我这头发!”   王玉霞连忙扔下手里的金项链,帮苏晴整了后衣领,“你瞧咱家晴丫头,真是越大越漂亮了,怎么看怎么美。”   苏晴朝身上喷了点香水,跨上皮包,“那是,谁叫我是妈的女儿啊!”   苏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老婆姑娘,“快走吧,晚了失礼。”   苏晴踩上高跟鞋第一个出了屋,就好像今天她才是主角一样。   几个人下楼打了车,直奔市中心的昊天大厦。   昊天大厦是三年前竣工,整栋大厦占地一万三千平方米,从地下到顶楼共十八层,整体十万多平方米的可用空间,汇集了中外各国流行时尚精品及生活用品,餐饮名店林立,高峰期可容纳近百万的客流量,是本市最繁华的超级商业城。苏爸苏妈的战友,和苏挽约好的见面地点,就是昊天大厦二楼的星巴克。   苏晴领先进了大厦,带着爸妈乘电梯上了二层,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进了咖啡厅,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招呼服务员点了几杯咖啡,等着和那人见面。   苏挽看了看手表,到现在才刚过九点,她和那人约定的十点半好不好,用的着这么急么。   苏挽可以坐在草地上几个小时不动地看天,可苏远只喝了一杯咖啡就再也呆不住了,“妈,我去那边户外主题馆看看,寒假我们同学还约好去爬雪山呢,我先琢磨点装备。”   王玉霞喊了一嗓子跑远的儿子,“小远!记得十点回来!”又扭头对苏庆抱怨起来,“你看你这儿子,就没有安静的时候,那雪山是好去处么,再摔了怎么办。”   对面补妆的苏晴抹上一层口红,抿了抿嘴,“妈,你不懂,现在年轻人都爱好搞户外活动,像是登山漂流什么的,这还是从国外传过来得呢,等我有机会,也要去见识见识。”   王玉霞喝了口咖啡,“这东西也太苦了,就这一杯还好几十,真能坑人,妈可不让你去,摔坏了脸将来怎么嫁人!”   苏晴翻了个白眼,“这我可不能听你的,那些老外都喜欢户外运动,我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苏挽实在不想听下去了,拿着背包站起来,“叔叔,还差一个多小时才见面,我先去商场转一圈,呆会回来。”   苏庆不放心地往外看了一眼,“别过了时间,人家可只认得你的照片。”   苏挽点了点头,背着包往大堂中央走去,她记得那里有滚动字幕,是介绍各层卖场的。苏挽站在大屏幕前,找到了地下超市的位置,上了电梯。这两天晚上她耳鸣的厉害,总是能听见嗡嗡   的说话声,她查了查资料,有可能是青春期身体缺钙造成的,趁着兜里有钱,她打算买点营养品给自己吃。   苏挽在超市里转了一圈,给自己买了奶粉,又在药店买了几盒钙片和鱼油,外加几样平时很难吃到的小零食。出了超市直接上顶层,那里建了一个小型游乐场,不仅有游泳池还有花坛,只要在顶楼的阳光餐厅消费百元就可以玩上一天。苏挽早就听同学说过那里,可惜从没有机会去过,现在托堂姐的福,终于能过来看看了。   苏挽点了黑森林蛋糕和果汁,刚好一百块,选了最靠近护栏的位置坐下,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靠着护栏上朝楼下看了看,无数个小黑点攒动着,好像蚂蚁一样。游乐场的小朋友们玩闹着,泳池里也有不少人,只有她静静坐在那里,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蜡烛点燃,苏挽闭上眼睛默默许了一个愿,等她睁开眼睛,看见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一个胖小子,正伸手扣着她的蛋糕往嘴里送。   胖小子偷吃被抓个正着,瘪了瘪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取悦了苏挽,她用餐厅准备的一次性刀叉将蛋糕分了一半出来,递给小胖子,“姐姐请你吃生日蛋糕。”   胖小子立马接过去,笑眯眯地咬了一口,“谢谢姐姐,祝姐姐生日快乐,永远漂亮。”   苏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人呢?”   胖小子继续咬着蛋糕,“爸爸有事,让我在这玩,等着他。”   苏挽笑了笑,将剩下的蛋糕送进自己嘴里,又把那杯果汁喝光,“小胖子,你继续在这等着吧,姐姐要走啦。”   胖小子努力睁大被肥肉挤扁的小眼睛,“我不叫小胖子,我叫小老虎,我爸爸说,我长大要当打虎英雄的!”   苏挽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你长大了一定姓武。”   胖小子又扁了扁嘴,“我不姓武,我姓方,今年四岁,很快就长大了!”   苏挽闷头笑了半天,刚抬头就看见胖小子一脸惊奇的指着苏挽身后,“姐姐,太阳上有只大鸟!”   苏挽叹了口气,“小方同学,姐姐已经是大人了,不会这么轻易被骗的。”   胖小子急得蹬了蹬腿,“姐姐,我没骗你,你快看啊!”   苏挽刚想就诚信问题再教育一下小胖子,就听见身后有人惊呼,“快看啊,日全食!”   苏挽皱了皱眉头,拉开椅子朝远处看了看,耀眼的日光被一团黑雾渐渐吞没,天边也跟着暗了下来。身旁的人都拿出相机拍照留念,苏挽回到桌边抱起小胖子,“小方怕不怕?”   r>  胖小子摇了摇头,“我在画片里见过,不光是太阳,还有月亮,都被吃掉了。”   苏挽扶着栅栏,看着天边那抹黑雾越来越浓,渐渐向整个天空扩散,不知道怎么地,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抓起背包搭在肩上,“姐姐先送你去找你爸爸。”话刚说完,就有一道浓重的黑影猛地覆盖了下来,整个天地霎时处于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顶楼上的人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人群中尖叫不停,几分钟之后,阳光餐厅才打开了应急灯,将灯光打在出口处,引导着大家出安全门,现场一片混乱。   苏挽怕被踩倒,抱着小胖子躲在桌子后面不敢动,直到人群疏散的差不多了,才赶紧朝楼下走去。进了楼梯口苏挽才发现,比起顶楼的混乱,整个大楼里更是拥挤不堪,每一段电梯都有人被挤下去,仅有的两处步梯根本就容不下这些拼命往下冲的人群。   小胖子搂紧了苏挽的脖子,脸上鼻涕眼泪的,“姐姐,我害怕。”   这场混乱来的太快,苏挽顾不得哄他,只能紧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往下蹭,无数张脸孔从她面前挤过去,压得她胸口发疼。   苏挽好容易下到十二层的时候,广播开始呼吁大家不要抢碰,慢慢疏散避免伤亡,可是人们太害怕了,根本没有心思听那些废话,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外面还是墨黑一片,这种自然现象已经不能用日全食来解释了,苏挽的心很沉,她不敢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好好的走出这个商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胖小子,跟着人流往下涌。楼里的哭喊声越来越大,苏挽甚至能感觉到脚底下的绵软,她知道自己踩到人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她不可能停下来,她知道只要自己有一丝犹豫,就会转眼被别人踩在脚下。   当苏挽被人流带到四层的时候,终于听见了从大楼外面传来的尖叫声。她抬头看着落地窗外裹着漆黑浓雾,那雾气紧贴着钢化玻璃,好像生命体一样有意识地想要钻进来,苏挽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耳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涌动,就在同一刻,那些压在玻璃上的浓雾终于随着一阵巨大的气压爆破流炸开了玻璃,苏挽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挽是被疼醒的,她感觉脑袋里就像有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跳床,从脑门到后脑勺从头顶到脖颈没有一处不疼,她使劲揉了揉脑袋,从地上坐起来,却发现除了模糊的光点什么都看不见,她努力瞪大了眼睛,用手晃了晃,还是模模糊糊的光点。   周围一片死寂,小胖子也不在怀里,苏挽喊了很久都   没人回应,她看不见又怕伤到自己,就在原地坐着。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她只能庆幸自己还活着。好在背包还在,苏挽摸索着拿出一袋饼干,只吃了两块就收好,开始轻轻按摩眼睛。就这样坐一会儿按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苏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光点周围出现了一小片模糊的黑影,苏挽笑了,奖励自己多吃了一块饼干,喝了一小口水,小心翼翼地枕着背包躺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苏挽把那袋饼干都吃光的时候,她终于能够看清东西了,只是这点喜悦还来不及消化,就被眼前的惊悚取代了。   苏挽重新看见东西时才发现,她一直呆在昊天大厦里。只是与原先的拥挤慌乱不同,整个大厦里静悄悄一片,只有她一个人。   苏挽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才知道这不是幻觉。她到落地窗前朝外看去,外面骇人的黑雾不知为什么变成了一片白雾,再跑到楼梯口扶着把手朝下看去,商城里的店铺还像原先一样矗在原地,却空荡荡地就像还没营业一样。苏挽不死心地在每层楼都跑了一圈,又喊又叫,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活人。她踉踉跄跄地朝一楼大厅跑去,入口处的大屏幕滚动如常,苏挽却再也没有心思多看一眼,她鼓起勇气,朝商场出口的自动门走去,原本敏捷的感应门就像被焊死了一样,哪怕苏挽伸手去拉也不动分毫。   苏挽脸上的泪刷地流了下来,朝虚空中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回家!让我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她找了商场里所有她能拿动的东西,球棒、椅子、电钻、铁扶手等等各式各样的硬物拼命地往门上砸,直到她用光了力气瘫在地上。   苏挽抱着头,想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父母说好要送她出国留学的啊,为什么会把她扔在这种鬼地方。她流着眼泪蜷缩着躺在地上,努力想要保持警醒,却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上天的恩赐   大厦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或者说,这个大厦已经被施法定住了。   苏挽发现这个秘密是在她第二次去超市拿泡面的时候,她发现应该有三个空位的货架上竟然像原先一样排得满满的,苏挽把先前吃过的泡面盒子捡回来,呆愣愣地站在过道里,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看向手里的腕表,那里的指针已经停了很久,不光是这块腕表,大厦里任何一处的时钟都是停的,唯一不变的是电力和水源,音乐厅的歌声永远不停,卫生间的水龙头扭开就会出水,就连这几次吃的泡面,都是用热水壶烧得开水。   苏挽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跑到顶层,朝远处的薄雾喊了起来,“哈利波特?梅林?这里是魔法世界吗?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四周除了她自己的回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苏挽坐在当初遇到小胖子的那张椅子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不能永远这样一个人啊,小胖子,你在哪里,还好么。”苏挽喃喃地看着远方,“能不能出来一个活物啊,哪怕是只老鼠也好。”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朝楼下走去,眼前却突然一花,冷风吹过,苏挽搂住了自己的肩膀,张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裸身美女,“这…这是天后的广告牌子……”   苏挽转了一圈,认出了街角的烤肉店,“哈!我出来了!感谢圣母玛利亚!感谢观音菩萨!感谢天上的所有神仙!”她兜住衣领,拼命朝前面跑去,直到拐到另一条马路上,她才隐约觉察出目前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这街上太安静了,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只有几张破报纸随着风在地面刮过,发出一阵沙沙声。   苏挽走到路边的报亭,里面没有人,屋里的报刊散乱地推在地上,连窗口的玻璃都被敲碎了。她拿起电话,却只传来一阵忙音。   捡起最上面的一张报纸,上面的日期是2012年12月30日,翻开早先几天的报纸,大多是些骚乱暴动的新闻,没什么价值,直到看到一行大字标题:恐怖的日全食,这是13号的报纸,整版报道了关于日全食的消息。   苏挽站在电话亭边上,仔细地看完了手里的报道,皱起了眉头,她记得去昊天大厦那天是12日,也就是说起码已经过去了十八天。   路上没有行人,连公交车也停了,苏挽只能步行回家。虽然那个家并不值得留恋,可她还是想回去看看,见见其他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很大,虽然这个季节本就不暖和,可这股寒气来的实在不合时宜。   苏挽尽量在路边贴着店面走,不光可以躲风,也可以顺便找人。她朝那些街边小店看   去,但是那些人家不是门窗紧闭就是被砸坏了玻璃,一眼就看出没有人。对照了几个店铺,她终于把手表时间调到了下午一点半。   这本该是城市里最热闹的时间段,苏挽转了一圈,突然觉得这种安静格外渗人,她想喊人,却直觉不该发出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在她走到第三条街口的时候,终于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个人影,她忍不住拍了拍窗子,朝里面喊叫,希望那人能开开门,哪怕和她说几句话也好,可是屋里的女人只是惊恐地看着苏挽,挥手让她走开,拿了块木板将窗口挡上了。   “大姐,请你开开门好吗,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下日期!”苏挽不死心,仍旧拍着窗户。   屋里的女人终于将门开了一个小缝,“你想死吗,快滚!离开我家窗户!”   苏挽扑过去趴在门上哀求着,“大姐帮帮我,我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别人了,请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号,为什么街上都没有人,这是怎么了?”   女人隔着门缝上下打量了苏挽一眼,又朝外看了看,“你想知道什么,你得拿东西来换!”   苏挽愣住了,把兜里的钱掏出来,“大姐,我给你钱。”   女人拍掉她的钞票,“现在这些和废纸没有区别,你有吃的吗,或者别的生活用品,要拿那些换。”   苏挽打开背包,拿出一袋奶粉,“这个行吗?”   女人一把抓过奶粉,“你想知道什么,快点,他们就要来了。”   苏挽咽了咽口水,“大姐,今天是几月几号,那天日全食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城市里的人都哪去了?”   女人在门后露出半张脸,“今天是一月十七号,距离天降魔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城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连军队都撤走了。”   苏挽结巴着连话都说不清了,“大…大姐,什么是天降魔鬼?”   女人又朝外看了一眼,脸上越来越惊恐不安,“日全食过去不到一个星期,就出现了一批吃活人的鬼,他们刀枪不怕,活人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变得和鬼一样,连军队都打不完,鬼越来越多,逼得大部分人都逃走了,现在水电煤气那些都停了,吃的也越来越少,早晚有一天,不等被鬼吃,咱们也得饿死!行了,收一袋奶粉和你说这么多,也算对得起你了,再劝你一句,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快点藏起来吧,那些鬼晚上出来的更多。”   苏挽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活人的鬼,还会传染,那不是丧尸么,她还记得自己和同学玩过的双人射击游戏,也知道丧尸要爆头才能杀死,   可那都是游戏啊,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难道这真的是世界末日。她终于明白那些被破坏的建筑是怎么回事了,还有那些喷溅的血迹,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一想到自己将来可能变成那种怪物样子,苏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早知道这样,她干嘛要费力从大厦里出来啊,最起码不会被饿死。   苏挽揪紧了领口的衣服,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再想到女人说过的物资问题,连忙朝曾经路过的那家便利店跑去。   便利店铁门半开着,能隐约看到地面上散落着被人踩踏的物品,苏挽不敢把铁门全部拉上去,她怕引来那些怪物,弯腰朝里看了看,除了暗一些,并没有发现店里有什么异常。   苏挽吸了一口气,确定街面上安全后,迅速地钻进店里。店里光亮不足有些昏暗,收银台上还有一些血迹,苏挽强迫自己别过眼,只专心寻找有用的物质。她把收银台上面摆着的半盒打火机和一些糖果都收进背包里,在第一趟货架子上捡了几卷手纸,一把菜刀,两捆胶带,又在架子末尾找到了几把手电筒和电池,这在没有电力的环境下是多么珍贵的物资啊。   苏挽高兴坏了,连忙将手电筒装好,推上开关,店里立即亮堂了起来。她朝着食品货架走过去,可惜便利店之前好像被人扫荡过,食品架子上只剩下了一些调味品,这对苏挽来说用处不大,她弯腰仔细翻了一遍,终于在架子底下找到了一袋面包几根火腿肠,这应该是被人踢进去的,勉强也能抵挡几顿。见背包快要满了,苏挽回到收银台,将挂在桌子下面的塑料包装袋全部拽下来,放在背包侧兜里。   眼看店里再没什么可拿的了,苏挽看了下表,已经四点多了,这个季节天黑的早,要赶紧出去找到安全的地方过夜。她刚走几步,就听见铁门外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嗬…嗬……”一阵好像喉咙里发出的怪声,带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铁门前。   苏挽面色发白,紧紧抓着那把菜刀,猫身躲到收银台侧面朝外一看,铁门下面露出了一双烂出骨头的脚,“天啊!”她猛地捂住嘴,心里明白这就是女人说过的鬼,游戏里的丧尸,急步朝后躲去,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架子,发出哗啦一声响。   铁门外的怪物听见动静,喉底的嗬嗬声越来越急促,用身子把铁门撞的咣咣响。   苏挽知道这些声音会引来更多的丧尸,转身就向里跑去,便利店都会有后门,一般都开在卫生间附近,哪怕没有后门,也可以从卫生间的窗户跳出去,不管怎么样,只要找到卫生间就好了。她掀开挂在墙上的厚帘子,   拿手电筒朝里照了照,找到卫生间的指示牌子,刚到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一样的嗬嗬声。   听着外面铁门越来越重的撞击声,苏挽闭了闭眼,躲在卫生间门后,一手拿着菜刀,一手轻轻拉开房门。从门缝中,她看见了一个满身血污穿着制服的男人怪叫着走了出来,看那衣服,应该是便利店的店员。   也许是闻到了人肉味,那个男人只走了几步就扭头往后看,苏挽看着那个豁开露着半脸骨肉的脑袋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咔咔有声地缓缓转了过来,尖叫着挥刀狠狠砍了下去,刀没入头骨,男人哼了一声栽倒在地。苏挽哆嗦着靠在门上,深深喘了口气,看着他烂乎乎的身体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游戏,这只是游戏,这是为民除害,这是为民除害,没事的,没事的。   苏挽踩着男人的脑袋把菜刀□,又蹭干净上面的污物,小心地往卫生间里看了一眼,见墙上果然开着一扇铝合金窗,连忙钻进卫生间,将门反锁,踩着水箱爬了上去。她先把背包扔了下去,才抓着窗框一点一点地控制着身体往下放。   等双脚好容易落了地,苏挽长长地出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背包,拍了拍上面的土,刚一回头,对上了一双冒着脓水的乌青眼眶。   尸体散发的臭气灌进鼻腔的那一刻,苏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疼痛却没有预期而至,耳边响起的是音乐厅传来的歌声。   苏挽眨了眨眼,扔掉手里的背包,发了疯一样在大厦里连跑带跳笑着喊着,她再一次冲上了顶楼,朝远处的薄雾拼命挥手,“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这是苏挽最好的礼物!谢谢你们!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咳,其实我小时候特别羡慕神笔马良。= = ☆、神秘的玉牌   能够再次回到昊天大厦,是苏挽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她兴冲冲地去超市拿了笔记本,按着一层的滚动大屏幕,把整栋大厦的整体布局都记了下来,“地下两层是大型购物超市,一层是美食天地,二层是休闲会馆,三层是世纪名品,四层是家电大全,五层是户外主题,六层是运动天地,七层是居家乐园,八层是女子会所,九层是休闲娱乐,十层是淑女馆,十一层绅士馆,十二层珍宝馆,十三层品酒庄园,十四层美丽童年,十五层御香园,十六层贵宾休息区,顶层娱乐广场……”   苏挽亲了口小册子,恨不得在地上滚几圈,“万岁!这些都是我的,是苏挽一个人的!太棒啦!”   她欢快地跑到一层美食天地,从汉堡店拿了一套简易套餐出来,然后直接乘电梯到八层女子会所,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温泉浴。   苏挽躺在按摩浴缸里,咬着汉堡喝着可乐,美得冒泡,“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日子也太舒服了。”她撩水拍了拍脸,趴在浴池上,仔细回忆起了这段日子的经历。   她清楚记得当她抱着小胖子冲到四楼时,昊天大厦遭到了一股气流的强力冲击,紧接着自己就昏过去了,然后在这栋新生的大厦里呆了二十多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挽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下的皮肤,冷不丁摸到了一块圆润的玉牌上,她心神微动,将那块不起眼的玉牌摘下来,“是你吗,是你救了我?”她仔细地将玉牌看了个遍,却依然找不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可是一想到这十年的遭遇,如果自己从小就有这种神奇的力量,想什么就有什么,又怎么会过得那么苦。   “难道是因为那个愿望?”苏挽手里捏着玉牌,心里胡思乱想,一会儿庆幸这有可能是个宝物,一会儿又担忧在没有秩序的末世中,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护住这块玉牌啊。   “你是西游记里说的那种仙家法器吗,万一有人知道你的神奇要霸占你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苏挽摩挲着莹润的玉牌,苦恼地捶着脑袋,叹了口气,将玉牌护在心口,“如果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就好了,这样就不怕被人抢走你。”她不过随口说说,没想到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胸口一阵灼热的刺痛传来,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嘶,难道刚才受伤了?”苏挽一低头,却发现手里的玉牌不见了,只剩下一条红绳。   “我的玉牌!”苏挽大惊之下以为玉牌掉进了浴缸里,结果在水里摸索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找到,“难道顺着入水口冲走了吗!”她急得眼泪直流,披上浴巾就要去找,刚一弯腰,胸口又是一阵疼。<   br>  苏挽抹了抹眼泪,拿毛巾把落地镜上面的雾气擦干净,朝镜面的影像看去,镜中的女孩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因为泪水刺的眼底通红,抿着的薄唇看上去固执又倔强,锁骨上一道金色的祥云纹身好像活了一样,栩栩如生。   苏挽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伸出手指摸着镜面上那道云纹的位置,直到出事前一天,这里的皮肤还是一片白皙。   “这是玉牌上面的云纹,”苏挽高兴地直叫,“是你吧,你是我的玉牌!我以后就叫你祥云好不好?”   仿佛为了回应苏挽,那块印着云纹的皮肤变得微热,熨烫着她的心底,“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害怕了,只要我注意隐藏自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她对着镜子笑了笑,“有你陪着我,这末世也不是那么可怕。”   苏挽把脏衣服放进背包里,一路哼着歌去了淑女馆,挑了一条深蓝牛仔裤和浅灰羊绒衫,外加一双牛皮短靴。下楼把脏衣服扔进早就拖到卫生间备用的滚筒洗衣机里,朝着保卫处去了。   苏挽知道,这样的超级商业城,保全设施一定是最完善的,外面的生存环境那么恶劣,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足够的武器。先前查探整栋大厦的时候,她就发现贵宾休息区后面有一道走廊,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那里一定有警卫设施。   苏挽上了十六层,绕过贵宾区,朝那几个仍在运行的摄像头打了个招呼,推开了打头第一间办公室的门。   不出苏挽所料,左手墙面上有十六个屏幕,随着摄像头的变化转动,记录了整栋大厦每一层楼的影像,   苏挽坐进黑色靠背转椅里,仔细研究了一下桌面上的各种按钮,研究够了,又装模作样地对着广播麦克喊了两声,逗得自己哈哈大笑,“祥云,既然整栋大厦都被你施法定身了,那我随便移动几个按钮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自己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咳,我开玩笑的。”   苏挽把桌子里的抽屉全部拉开,找出一大串钥匙,“这些钥匙应该是保全用的,我来挨个试试。”   第一个办公室除了摄像头就是文件柜子,没有细看的必要,苏挽重点查看了后两个办公室,第二个办公室里只找到了寻常的几十套警卫服和配套的盾牌、电棍、扩音喇叭,第三个办公室里收获颇丰,不光有催泪弹、烟雾弹、闪光弹、信号弹,甚至还在最下面的铁柜里找到了两把军用小手枪外加一百发子弹。   苏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接触到这种重型武器,赶忙拿在手里摩挲个够,又小心翼翼地装了两颗子弹进去,余下的步骤就再也不敢动了。她只是在高   中入学军训时打过两发子弹,还是用那种老式长步枪,当时负责现场看护的小连长心肠好,特意捡了弹壳给苏挽作纪念,到现在还放在她床头的存钱罐里面呢。   忙了半天,把这些东西都集中到面积最大的监控室,苏挽靠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装备,摸了摸手里的手枪,心里不由得沉甸甸地。世界已经没有秩序可言,这些武器早晚会用到,只是不知道会用在丧尸身上,还是不怀好意的人类身上。   苏挽曾经看过很多描述世界末日的影片,海啸山崩星球撞击外星人入侵,不管什么样的灾难,到最后给人们带来巨大伤害的都是自己的同类。就像现在,很多人死了,可是更多的人还活着,这些活着的人甚至比丧尸还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她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外国的笑话,说是世界末日来了,全国人民都在准备生活物资,只有一个外来的T国人在花大价钱买杀伤性武器,别人觉得不可思议问他为什么,这个T国人很直白的说,没有弹药,我准备再多的粮食也没用,谁也不知道我的邻居会不会朝我开枪。   这个笑话很冷,却现实的可怕。也许将来有一天,就会有人为了活下去,朝身边的人类下手。苏挽不想把别人想的那么坏,可有些事情也只能往坏了想。云纹的秘密,即使对父母她也不会说出去。   整理了一下思绪,苏挽找出从报摊上带出来的报纸,城市里印刷的最后一版报纸上面清楚记录着,这次的病毒危机是全球性的,仅爆发第一日,各国家就产生了数以万计的感染者,以及未能确诊的潜在的感染者,直到三十日最后一次统计数字,全球人口总数超过一半有被感染的危险,国内最高军事指挥官呼吁全国人民与各地救援基地联系,随着机动部队往大西北方向撤离,那里是全国仅存的安全区,有足够的资源保证普通市民的生存。   苏挽叹了口气,把这张报纸小心收好。今天是一月七号,已经过了一星期,市里的军事撤离任务恐怕早就结束了,想要去安全区,只能靠自己。可她压根就不会开车,难道要走着去大西北,不说这一路可能遇到的危险,累也累死了,搭顺风车?那她宁可走着,最起码有祥云在,即使走上两年,她也不怕饿死,顶多晒成黑猴。   可是如果藏在大厦里等那些精英科学家研究出病毒解药,天知道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恐怕不等解药成功她就受不了了。   “还是得去大西北啊……”苏挽顿时觉得前途茫茫。   大厦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窗户外面永远是一片雾茫茫的。   不管世界怎么变,日子   总要过下去。   苏挽在居家乐园里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温暖小窝,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抱着轻软的被子,苏挽不由得想起了家里那张木板床。不知道叔叔婶婶他们怎么样了,应该已经跟着部队撤离了吧,还有那天的小胖子,如果没找到爸爸,一定会哭吧,想着小胖子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苏挽慢慢地合上眼睛睡着了。    ☆、出行之前   要去大西北,随身装备是不可缺少的。   苏挽吃过饭,去四层户外天地转了一圈,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少东西,不说那些户外必需品,光是摆在展区的一排排名牌山地车就够她兴奋半天,总算不用腿着去大西北。   苏挽骑上车子,在商场里溜了两圈,“哈哈,祥云,咱们就骑这个去大西北怎么样,再戴上防风镜,酷!”她从车上跳下来,把当季新款的登山服越野装试了个遍,又挑了一个够大的登山包掩人耳目,才满意地回了自己的小窝。   为了应付这一路上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也因为她不可能随时随地的回到大厦里,苏挽努力发掘着祥云的潜在能力。前两次事故已经让她感觉到,祥云有自我防护能力,只要她在外面遇到危险,就会被祥云带回到大厦里,而她每次出大厦时,也会被祥云放置在安全的地方,所以生命安全是不用担心了。可是随身用品呢,她不能为了一块蛋糕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回来,她直觉自己是和祥云心意相通的,所以开始尝试不用回到大厦就能拿到东西的办法。   苏挽站在美食广场中央,看着远处的一家冰淇淋店,心中默念着曾经吃过的口味,念头闪过,手里便多出了一盒冒着凉气的香草冰淇淋。   她心中一喜,再接再厉地想要把冰淇淋送回去,果然就和想象中的那样,手中一轻,冰淇淋安稳地回了冰柜里。   苏挽高兴之余不停地在各个楼层窜来窜去做实验,一会儿把四层的液晶电视送到一层的餐厅后厨,一会儿又把十四层美丽童年里面的儿童木马送到地下超市门口,等她把整栋大厦所有能想到的物件都试过一次之后,终于确定自己可以凭着意念与祥云感应,随意退取大厦里的各种物件,虽然耽误了出发的时间,可这种能力对苏挽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生命保证。人类是群居动物,她永远不可能独自一人,如果有可能,她想在出发去大西北前,在本市再寻找一些可用的物资,也许会遇上一两个同路者也不一定。   苏挽穿好防风服,在背包里装上足够的食品药品,把从超市里找来的西瓜刀别在腰带上,扶好自行车,心中默默呼唤着祥云,转眼便回到了街面上。   此时的阳光已经不似灾难前那样和煦,在太阳底下久站,并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只会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灼热感,这就是科学家解释的灾难后可能出现的异常自然现象之一,极端天气极冷极热现象。   苏挽戴上防护镜护好围巾,顶着刺眼的阳光,踩上踏脚,朝家里的方向骑去。她始终想回家看一眼,不光是因为放不下家里的人,更因为在她家后街角就是市   立人民医院,虽然她手头有不少药品,可是缺少对外伤见效快的针剂,所以必须去医院走一趟。   马路上的红绿灯和交通岗早就罢工了,再加上没有没有汽车挡路,她只用了差不多十分钟就回到了曾经生活了四年的小区。入口的询问处房门大开着,近处的绿化带上血迹斑斑,看来情况和想象中的一样糟糕。   苏挽慢慢走进小区,把车子锁在树干上,抽出刀,一步一步地踩上了过路通道。她家住在第四栋楼,只要不惊动前三栋里面的危险人物,就能安全进入单元楼。她警惕地注意着周遭微小的响动,跨过脚下那些血肉模糊或者完整或者不完整的身躯,绕开花坛后面的丧尸,几步窜进了单元门。她顺着楼梯口朝楼顶望了望,确定走廊暂时安全后,一口气跑到了六楼,拿出缠在手腕上的钥匙打开房门。   整个屋子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吃剩的餐盒、汽水瓶和各种生活垃圾,连衣柜都倒在了地上。苏挽把门带上,到主卧室看了一眼,确定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面对最坏的结局。   她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一眼就看见摆在床头的存钱罐被人砸成了碎片,地上零星散落着几个硬币,还有两个弹壳。苏挽冷笑一声,把床底的大箱子拖了出来,这还是当年苏爸苏妈留给她的。扫干净盖子上的灰尘,从箱子里翻出了手工课制作的简易计时沙漏,有了这个,最起码可以知道大概的时间,犹豫了会儿,又把那本老相册抽了出来,一起放进背包里。   苏挽走到窗口,拿着望远镜朝远处的住院部看去,视线中随即出现了数十个在各楼层中徘徊着的身影,“医院果然是重灾区啊……”她放下望远镜,趴在自己的小书桌上,拿笔画起了路线图。   苏挽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熟悉附近的每一条岔路,包括人民医院。她知道医院后身有一条殡葬通道,是专门给火葬场通车的,虽然有点晦气,可只有这条路能够最安全的进入到医院内部,也只有这条路,离医院药房最近。   苏挽喝了半瓶水,仔细回忆了计划中有可能出现差错的地方,借着墙上的时钟调表,定下了半个小时的行动时间,为了保险,把手枪也拿了出来。   做好一切准备后,苏挽轻轻打开外门,往楼下走去,没想到刚到三楼缓步台,就看到三楼B室原先紧闭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细缝,一个缺了半边耳朵的沾着干枯血渍的小脑袋拱了出来,皱着鼻头在空气中寻觅着可疑的气味。   苏挽认识那个孩子,他今年只有六岁,还没来得及上小学,也曾经在过年的时候笑眯眯地赖着她要糖吃。<   br>  苏挽默默地朝后退了退,她知道自己没法朝这个孩子下手,她在那孩子发现活肉气味之前跑上了天台,从另一个单元口走了。   市立人民医院曾经是全省设备最全的甲等医疗单位,拥有全市最好的精英医疗队伍,大概因为医院本身就是病毒爆发的高危区,灾后被政府弃用了。   原先气派的自动铁闸里面挤满了循着本能往外挣脱的丧尸,音乐喷泉广场早已经面目全非,前院地面上或瘫或坐或爬或走分散着至少一百多人的丧尸群,这是苏挽自末世以来遇到丧尸最多的一次。   苏挽咂了咂舌,悄悄转道后街,找到那条遮掩在树荫下的殡葬通道,沿着爬满枯藤的墙围翻进医院,借着一楼破损的玻璃门进了后楼走廊。   苏挽手里拿着刀,小心地躲开丧尸地视线,按着记忆穿过了停尸房,来到药局附近。这个地方和会诊大厅离得很近,二楼就是高干房,当初病毒发作的时候,应该有不少高层人物住进来,所以药局里很可能临时加了不少好药。   苏挽躲在交叉长廊拐角,快速探头瞅了一眼,视线范围内发现了至少五个丧尸。她没有能力同时对付这么多丧尸,只能试着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稍微想了想,从玩具广场里拿了一个会发音的玩具娃娃绑在了移动病床上,打开开关后狠命地往前一推,咯咯笑着的娃娃连着病床猛地冲到了走廊尽头。   “妈妈..咯咯…爸爸…哈哈……”走廊尽头的娃娃叫得欢快,会诊厅里的丧尸眼珠子转了转,嗬嗬怪叫着扑向声源。   苏挽见机快速跑到药房,踩着墙砖缝爬进领药窗口,反手把窗户拉帘合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连苏挽都佩服自己的爆发力。   药局里面分中药房和西药房,中间隔着一道开门墙。苏挽刚才只顾得往里钻,看到眼前满墙的药柜,才发现自己在中药房里,虽然有些懊恼,不过想到以后药品只会越来越少,哪怕中药见效慢也比没有强,就收了心思开始装药,怕混了药材,她直接把药匣子一起收走,一会儿功夫,墙柜上就露出了一个个空抽屉。   扫荡了中药局,苏挽转身就朝西药局走去,这时大厅里被引走的丧尸已经都回来,在门外摇晃着走来走去,偶尔传来一声闷响,好像身体的撞击声一样,那是他们在寻找出路。   苏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急忙进入西药房,来不及细看就把架子上所有的药品针剂收走,连一卷纱布都没落下。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看来是不可能顺着原路从取药窗口出去。苏挽躲在窗后,掀开窗帘朝外看了看,靠近药局的草地上零星站   着几个丧尸,远处虽然有十几个,可是按照丧尸的行动能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过来的,这意味着只要搞定最接近窗户的两个丧尸,就可可以安全逃脱。   苏挽把窗户拉开一道拳头宽的缝,朝外轻轻吹了声口哨。紧靠着窗口站着的丧尸停住动作,支楞着耳朵寻找声源,喉底发出了急切的嗬嗬声。   “嘿,喊你呢,傻帽!”苏挽又吹了一下口哨,朝丧尸招了招手,“过来啊。”   眼前的丧尸啊地低吼了一声,她的手应该是断了,无力的耷拉在身体两侧,只能甩着胳膊朝着苏挽的方向往前拱,用整个前胸反复撞击窗台,大张着嘴巴,露出一口灰黑的牙齿。   “你多久没刷牙了啊,”苏挽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一刀捅进眼眶,“个人卫生习惯太差,小学怎么念的啊。”   苏挽处理这个女丧尸的时候,旁边的男丧尸也被引了过来,同样一刀解决之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跳出窗户,抬腿朝殡葬通道跑去。   远处的丧尸群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个个都伸出枯瘦的手指挣着朝苏挽抓去,嘴里发出啊啊地低吼声。   苏挽一路急奔,偶尔遇到几个不长眼的丧尸挥刀劈成两半,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爬出了围墙。   看了眼表,比原定计划多花了十五分钟,苏挽长出了一口气,灌水润了润嗓子,朝挣扎着想要破门而出的丧尸们示威般地打了个手势,得意洋洋地走了。   事情进展到这里出乎意料的顺利,可等苏挽回到小区入口时,却发现那辆崭新的山地车不见了。她走过去,看着那条被钳子夹断的锁链,皱紧了眉头。   她并不在乎这辆名牌山地车,只要有祥云在,这种车子要多少有多少。   车子被偷了,只能说明小区里还有其他未被确诊的潜在感染人群。也许在进小区的时候那个人就开始偷窥她,这种背地里偷车的行为说明那个人不想与苏挽面对面,或者说那个人只想趁着苏挽没有防备的时候,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灾难后遗症终于出现了吗,比丧尸更可怕的果然是活人……”苏挽只觉得有道像毒蛇一样阴冷的视线投射到自己身上,让她浑身忍不住发冷,她慢慢地退出了小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在退到十字路口后扭身撒腿就跑,边跑边急速搜寻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在看到一家半掩着大门的服装店后连忙躲进去,呼唤祥云回到了大厦。   回到熟悉的环境,苏挽顾不上收拾堆在大堂的战利品,躺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她开始怀疑搭伴去大西北这个主意是否真的安全可行,她永远不会缺少生活用品   ,同行的人早晚会注意甚至想要伤害她,即使她们对苏挽没有任何杀伤力,可是如果祥云的秘密被其他人知道,后果会怎么样,苏挽不敢想。她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科教片,那些被科学家研究的小动物是什么下场,无论什么时候,任何人也不可能和整个国家对抗,哪怕是在末世。   苏挽摸了摸锁骨上的祥云纹,长长叹了一口气,“祥云,我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   她打起精神,把搜集到的药品送到超市药房里分类放置好,回到小窝,把沙漏放在床头,在本子上记下了日期,今天是二零一三年一月十日,   距离最高军事指挥官最后一次呼吁救援撤离的时限已经过了十天。   苏挽放下本子,打开收音机频率,所有频道仍旧是杂音,收不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她展开地图,用彩色笔把本市到大西北的几条线路画出了,“坐火车是不可能了,顺着铁轨走不安全也太费事……”苏挽皱着眉头,画下另一种颜色,“高速线路不知道会不会瘫痪……”又翻了下全国旅游指南,顿时眼前一亮,拿起苹果咬了口,“按着旅游路线顺着乡镇走,对啊,那里人少,即使公路堵塞也能骑车过去,而且山林比高速更容易隐蔽!”   苏挽欢呼一声,把刚才整理出来的路线全部记在本子上,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下一点,“明天出发,梧桐镇!” ☆、再遇小胖子   距离苏挽所在城市只有十几公里路程的梧桐镇,是省内知名的温泉疗养圣地,因为地热资源格外丰富,推动了全镇旅游业与养殖业的发展,是国内重点培育百名小镇计划之一。   早上九点半,苏挽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出市收费口。   往日热闹的通行过道变得鸦雀无声,六个收费闸门只剩两个勉强可以通过,其余四个通道全部被七扭八歪的废弃车辆堵死。最前面的一辆轿车因为追尾,整个车头都被挤进了收费室里,两侧车玻璃上全都是血迹,司机被碾压成了烂泥。后面那些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每一辆车身上都有飞溅的血迹,破损严重,连车玻璃都没有几块完整的。当中还有一辆警用面包车,车身上布满弹孔,全是从警车车厢□出来的,苏挽打开车门,在后车厢座位上找到了疑似人体组织的喷溅物。她把这百多辆废弃车的车厢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物品以及任何人类生存的痕迹,除了几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骸。   “即使每辆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也要有上百人,这些人都哪去了,恐怕只有前面发生车祸的司机是以人类身份死亡的……”   苏挽的心一直往下坠,推车从最宽敞的闸口挤了过去,重新确认了旅游指南上面指导的路线,对准手上的腕表。这是她出发前特意换上的多功能手表,比普通手表多了指南测温侧压太阳能功能,绝对是户外出行的好帮手。   “高速是不能走了……”苏挽把脸蒙好,从收费口右侧的公路拐下去,一路遇到丧尸无数,直到中午,才赶到了梧桐镇辖区内最繁华的辖属村,凤皇村。   凤皇村坐落在梧桐山脚下,穿过村子上了环山公路只要再走几百里,就能走出梧桐镇辖区,直达省内最北面的城市,这里也是出省的必经之路。   凤皇村是镇上的养殖大户,更是省里有名的富裕村,这一点,从远处那一栋栋并排而立的二层小楼上就能看出来,至少对苏挽来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把整个村子住宅都统一规划成小别墅。   苏挽在下道口用望远镜观察了十分钟,没有看见任何一栋小楼里有人类活动的迹象,这说明有两种可能,往好处想,全村人都撤离了;往坏处想,全村人都感染成丧尸。   苏挽拍了拍车头给自己打气,“咱们只要偷偷的穿过村子就好,很简单。”说完,踩上脚踏顺着进村马路遛了下去。   苏挽尽量小力蹬动脚踏避免发出声音,边骑边朝两侧的小楼看去,发现这里前所未有的干净,像是喷溅的血渍残肢什么的,竟是一样也没有,甚至连楼前的花坛都是绿意盎然富有生机。她心中   不由得感到有些怪异,如果不是村子里过分的安静,这里简直就像是回到了末世前。   苏挽正在暗自纳闷,冷不防看到村头第二栋小楼走出了一个男人,吓得她赶忙钻到最近的建筑物身后,她不敢探头看,只能听见那男人出门倒了一盆水,然后关门回屋。   苏挽躲到墙后的死角,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后,把山地车收回去。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与那栋小楼之间隔了三栋楼,如果她不想被人发现,就必须绕开那栋别墅。   “诡异的村子,诡异的男人,这一切真让人受够了!”苏挽心里咒骂着,翻出那本旅游指南,试图找到别的出口,可惜除了走高速,压根就没有第二条出镇的路。   “我有祥云,我不怕。”苏挽默默做好了心里建设后,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第二栋小楼的大门仍旧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她拿出武器,小心翼翼地紧贴着墙壁移动过去,来回注意着两侧小楼的窗口,不知流了多少冷汗才险险地挪到了第二栋别墅的左侧墙角。   苏挽呼了口气,贴紧了墙壁一动不动,寻找可能躲过楼内眼线的机会。正暗自烦恼着,不知怎么地,隐隐约约听到了二楼卧室传来的谈话声,她有些奇怪,自己的听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前些日子还耳鸣头晕呢,难道是因为吃了钙片?虽是这么想,却还是努力竖起耳朵,希望能够听见些有用的消息。   屋里说话的是两个男人,一个声音清爽略显年轻,一个声音沙哑好像年纪更大些,两个人正在争执着。   苏挽翘脚听了一会儿,神色越来越凝重,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电棍。   “我不要再这么干了,我再也不做这些了!”年轻男人的声音充满含痛苦。   “不干这个你靠什么活!你敢去安全区吗?你敢和军队联系吗?你不能,因为你是逃犯,我们都是逃犯!”年长的男人冷笑道。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重刑犯,我只是挪用了公司的几万块钱而已,现在这种时候,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去投案,一定会被宽大处理的,而且你明明可以只留下东西,为什么还要杀人,那对夫妻还有那个女老师……”年轻男人已经说不下去了。   “不杀,难道等着他们带人回来抓我吗!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漂亮的女老师,可是你想想,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到达安全区,既然早晚都得被那些怪物杀死,还不如拿她换咱们活命的机会。”年长男人阴狠道。   “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都要给那孩子送些吃的,他眼看就要饿死了,他还那么小,吃不了多少   食物,如果你怕浪费,可以从我那份出。”   “随便啊,反正我没真正想饿死那个小鬼,毕竟只有咱们两个男人太奇怪了,多个孩子,会在很大程度上降低外人的警惕心,我相信还有很多人和咱们一样没有及时撤离,如果他们看到这么美丽的村庄,一定也会想要住进来。”年长男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发出一阵怪笑,接着就是开门关门声,两人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挽听明白了,这屋子里住着的两个男人不光是逃犯,还是趁着末世杀人劫货的土匪,他们占了这个村子,专门打劫过路逃往安全区的人,现在还有一个孩子扣在他们手里。   苏挽只考虑了不到三分钟,就决定要救出这个孩子,她手里有枪,对付两个赤手空拳的男人,不算什么难事。   她把手枪拿出来,仔细检查了弹夹,深深吸了口气,猫腰钻过了一楼后阳台,刚才她越过另几栋别墅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小楼结构都是一样的,都有一个通风口开在一楼窗户下面的地下室,她直觉那两个男人会把孩子关在地下室。   苏挽蹲在阳台和窗户的夹角,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开门声,年轻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朋友,这个给你吃,别怕。”   里面的孩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年轻男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干些什么,苏挽只听见他喊了句遭了,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苏挽等那个男人走远,小心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一个很小的孩子靠在墙角的麻袋包上,低着脑袋,好像睡着了。   见地下室里再没别人,苏挽急忙找了把玻璃刀出来,把通风口的玻璃切掉,伸手把窗把打开,顺着窗口滑了下去。她来不及查看孩子的状况,第一时间把地下室的门反锁,又把墙角装着粮食的麻袋推倒了堵在门口,这才抱起那个孩子。   怀里的小孩轻得吓人,触手全是骨头,苏挽急忙拍了拍孩子脸颊,只觉得手底下烧得厉害,这孩子已经陷入昏迷了。   没有时间多想,苏挽将孩子放在地上,把剩下的麻袋全部推到通风口下面,抱起孩子爬上麻袋,先把孩子推出了通风口。   这时身后已经传来了撞门声,苏挽连滚带爬回到地面取出山地车,抱起孩子用最快的速度骑了出去。在村口拐弯的时候,她看见有两个高大的男人飞奔着朝她追过来,可惜人力始终抵不过车速,在进入山路时将那两个男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苏挽不敢停留,连着骑了半小时,才找了矮山坡钻进去,抱着孩子回到昊天大厦。   这时候怀里   的孩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小嘴微张喃喃地喊着爸爸。   苏挽抱着孩子跑到药店,找了最好的退烧药给孩子灌进去,又给他吃了几片维生素,再用酒精把他全身都搓了一遍,直忙到孩子体温降下来,才算松口气。   趁孩子睡得正熟,苏挽特意布置了一套野外帐篷,铺上厚厚的毯子,篷顶挂上应急灯,帐篷一角还特意支起酒精炉,用来掩人耳目。   忙了半天,苏挽认真检查确认帐篷里没有任何差错,才把仍旧沉睡的孩子抱进来,小心地放倒在毯子上。   估计人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苏挽抓紧时间洗了个战斗澡,填饱了肚子,重新回到帐篷里守着孩子。   此时,苏挽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孩子。男孩差不多念幼稚园的年纪,应该是和老师一起逃出来的,只可惜好心的老师已经回到了上帝的怀抱。这孩子也不知道在那两个男人手里困住多久,浑身上下捏不出二两肉,瘦得小脸又尖又细,小眉头皱着,睫毛颤抖着,连在梦里也极不安稳。   苏挽拿热毛巾擦掉孩子脸上的脏污,仔细看了看他的眉眼,竟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心下奇怪,“倒是个漂亮的小子。”   苏挽的药很有效,没等多久,小孩就睁开了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苏挽,轻轻喊了一声老师。   苏挽笑了笑,“宝贝,姐姐可不是你的老师。”   小孩想起身,却因为高烧和饥饿浑身无力,苏挽连忙扶住他,“你可别起来,你刚烧到四十度,脑门都能煎鸡蛋了。”   小孩脸上一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热度没退,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靠在苏挽腿上不动,苏挽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头,“呐,姐姐这里有好吃的,你乖乖吃完病就好了。”说着就把角落里的小奶锅端过来,刚掀开盖子,一股香气就飘了出来。   小孩抿了抿嘴,咽了下口水,却只看着不动。   苏挽见他饿成这样还依然很有礼貌,可见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姐姐给你熬了点奶粥,你饿得太久,不能吃别的东西,只能先喝粥,等养过来,姐姐再给你其他好吃的,好不好?”   小孩点了点头,朝奶锅凑了过去,满怀期盼地看着苏挽。   苏挽知道他等不及了,连忙拿小勺吹凉了,刚送到嘴边,小孩张口就吞了下去。   苏挽心疼地看着小孩狼吞虎咽地几口把粥吃完,还意犹未尽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软声劝道:“不能再吃了,要不胃里该难受了。”见小孩眼巴巴的可怜样,又拿出一袋巧克力,掰了一块放进他嘴里,“只可以吃这一块啊,其他的   要等着天亮再吃。”   小孩害羞地点了点头,紧紧握着那袋巧克力躺回去。   苏挽知道孩子可能受到了惊吓,就捡些好玩的笑话逗他说话,到最后总算是苏挽说五句,能听到小孩回应一句了。见小孩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她才问道:“宝贝,你爸爸妈妈呢,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房子里。”   孩子的小手顿时握成了拳头,好半天才轻轻答了一句,“我没有妈妈,爸爸不见了,老师带我找爸爸,被坏人抓走了。”   苏挽见他眼圈红红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坏人被姐姐打跑了,再也不能伤害咱们宝贝了,宝贝不用怕,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小孩张了张嘴,“我叫方文。”   苏挽怔了怔,“方文?你姓方?”她又细细看了看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忍不住急声问道:“宝贝,告诉姐姐,你今年几岁?”   方文好像不明白眼前的大姐姐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小心地说道:“四岁。”   “宝贝,告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和爸爸是在哪里分开的?都做了些什么?”苏挽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孩子就是当初在昊天大厦遇到的那个小胖子。   小孩努力回忆了起来,“爸爸带我去玩水,楼很高,太阳被吃掉了,大家都很害怕,爸爸也跟着不见了。”   苏挽笑了,“文文还说过,长大要做打虎英雄对不对。”   小孩瞪圆了眼睛,“姐姐怎么知道?是爸爸告诉你的?”   苏挽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拍了拍那瘦弱的小身子,“因为是文文对姐姐说的啊,你还记不记得,天台上有一个姐姐曾经请你吃过生日蛋糕?那就是我啊!”   小孩趴在苏挽怀里,吸了吸鼻子,“可是那个姐姐也不见了啊。”   苏挽心里觉得很愧疚,在他耳边轻轻哄道:“对不起,那天人太多,大家都很害怕,到处乱跑,才会把姐姐和文文分开,以后姐姐再也不会扔下文文,姐姐带着文文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   小孩伸出手,“姐姐不要骗人,咱们拉钩。”软软的童音里充满了浓浓睡意,却仍在坚持着。   苏挽勾住了那根瘦小的手指,鼻子微酸,“姐姐和你拉钩。”   小孩得到想要的保证,笑着合上了眼睛。    ☆、打地鼠培训计划     苏挽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觉到脸上多了一只温热的小手,她眯眼一看,昨晚刚出炉的文文小包子,正满脸通红地趴在她身上,努力想把她叫醒。   苏挽努力张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气,“文文怎么起的这么早,做恶梦了吗?”   方文慢悠悠爬起来,小嘴张了又合,好半天才哼哼唧唧说了一句,“姐姐,我想上厕所。”   ……苏挽想到从昨天带孩子回来就没领他方便过,顿时觉得有点失职,坐起来披上衣服,“好,姐姐领你去厕所。”   方文两条小短腿麻花一样扭在一处,眼看憋不住了,“姐姐,我害怕,不敢去外面,我能不能在帐篷里嘘嘘,就像在家里那样?”   苏挽愣了愣,在帐篷里怎么嘘啊,转眼又想到俩人虽然睡得帐篷,却是在大厦里,还真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领小孩出去,“行,那你等着,姐姐去拿东西给你方便啊,你在帐篷里呆着,千万别自己出去。”   小孩点了点头,憋着嘴继续忍着,苏挽从帐篷里钻出去后,连忙到儿童用品那里找了个树墩造型的婴儿座便桶,虽然看着有点假,咳,先糊弄用一下吧。   苏挽拿着小树墩钻回帐篷,帮小孩放好,自己躲了出去,等帐篷里的水声停了,才进去收走小树墩,转手送进卫生间里。   放过水的方文小同学满脸舒坦又羞怯的样子看得苏挽只想笑,可是为了避免打击到小朋友她只能忍着,用湿巾给小胖子擦了手,又弄了热水给小孩洗漱后,才一本正经的拉着小孩坐下来谈心。   苏挽拉着小孩的手,柔声问道:“文文,你为什么不敢出去啊。”   方文小脸一白,怯生生地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有怪物,会吃人。”   苏挽知道小孩应该是和老师逃生的这段日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所以才会这么抵触外出,可是她不能任由孩子这么缩在龟壳里。以后的日子,他们要一起上路,不说能不能找到安全区的问题,单说这一路,就不知道会有多少次遇到丧尸袭击,她有祥云不怕,可是小孩不能这么逃避下去,想要在末世平安长大,先要学会面对现实。   “文文,你听说过美猴王的故事吗,就是唐僧取经的故事,还有海王子,这些老师都给你讲过吗?”   方文点了点头,“我知道,老师还教我们唱过唐僧的歌儿呢,白龙马蹄儿朝西,带着三徒弟……”小孩唱到最后,不记得歌词,小声哼了下曲调。   苏挽见状含笑把他搂在怀里,“你看唐僧师徒为了信仰,为了取经,爬山过水,一路遇上那么多妖魔鬼怪都没有放弃,咱们文   文将来是要当打虎英雄的,也要勇敢才对啊。其实外面那些怪物跟西游记里面的妖怪没什么区别,一个金箍棒就能打回原形。”   方文缩了一下小身子,“可是他们看着太吓人了……”   苏挽看着小孩的眼睛,举起他的小拳头,“文文,你玩过打地鼠没?”   说到好玩的,小孩立马精神了些,“玩过,地鼠偷粮食,从洞里钻出来就敲脑袋,一锤子一个,很容易。”   “对啊,其实你可以把外面的怪物看成是地鼠,他们也和地鼠一样,只要打爆了脑袋,立刻就死了,也很简单,等姐姐示范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方文皱了皱秀气的小眉头,“姐姐,我能不能不打怪物啊。”   苏挽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还想不想找爸爸了,现在外面都是怪物,不打怪物就见不到爸爸,文文不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吗?姐姐虽然可以保护你,可是姐姐也会变老,如果将来姐姐和爸爸都老了,谁再来保护文文,难道文文要眼看着爸爸被怪物吃掉吗?”   小孩低头想了半天,抬起脑袋一脸严肃的样子,“我要爸爸,我会尽快长大,保护爸爸。”刚说完又看着苏挽加了一句,“等我长大了也会保护姐姐的。”   苏挽听了这话心情大好,亲了口他的小脑门,“是啊,我就知道咱们文文是了不起的小英雄,绝对不会被几个怪物吓到的,记住姐姐的话,打怪物就是打地鼠,文文现在还小,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学着胆子放大些,答应姐姐,看见怪物时保持安静,能做到吗?”   方文歪着脑袋,“为什么不能出声,看见怪物不是该告诉姐姐吗?”   “告诉姐姐是对的,可是如果你一害怕叫出来,就会被更多的怪物听到,就像打地鼠一样,每次只出来一个很好打,如果十几个一起出来,你还来得及打到吗?”   方文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泄气,“地鼠会钻回去。”   苏挽很满意这孩子的聪慧,“是啊,怪物和地鼠一样,咱们要偷偷消灭,如果文文看见怪物,可以指给姐姐看,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尤其是在遇到怪物和陌生人的时候,更要偷偷藏起来,因为他们会伤害你。”   “我知道的,”方文眼睛变得红红的,“老师就是被坏人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除了姐姐,我不会听别人的话。”   苏挽帮他擦干净眼泪,“恩,你懂得这么想姐姐就放心了。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肚子饿不饿,你猜姐姐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小孩不说话,只是眨着眼泪看她。   苏挽的   心立时软成一片,把早就温在锅里的水饺端过来:“你看,是香香的水饺,文文喜不喜欢吃?”她夹起一个水饺,递到小孩嘴边,看他咽下去,“香不香?”   小孩咬了好几口才舍得吞进肚子,把锅子往前推了推,“姐姐吃。”   “还有很多呢,你吃饱了姐姐再吃。”   小孩不干,非要苏挽也吃。苏挽拗不过他,往嘴里送了一个,又递了过去,小孩才跟着咬了一口,被水饺的热气香的眯了眼。   一大一小高高兴兴地吃完早饭,见小孩的精气神儿好了很多,苏挽就惦着继续往前走,毕竟越晚往安全区撤离,遇到危险的机会就越大,以前只她一个人还好说,现在多了个小方文,万一有人拿孩子威胁她怎么办,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只能多做打算。   苏挽撤走锅子,把地图摆在毯子上,方文见她看的认真,也凑着小脑袋挤过去,小手一阵比划,“姐姐,咱们要去哪找爸爸啊。”   苏挽指着西北那片空白区域,“现在很多人都在这里,文文的爸爸可能也会在这里,咱们一直往西北走,说不定在路上就会遇到你爸爸呢。”   方文的眼睛顿时变得亮亮的,“姐姐,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想快点看见爸爸。”   苏挽伸出小指,“还记得答应过姐姐的事情吗?”   方文也跟着搭上小指头,一板一眼的回答,“看见怪物不能叫,看见陌生人也不能叫,只能偷偷告诉姐姐。”   苏挽拉着他的小手盖了个印,“文文记得不错,如果文文能一直这么听话,咱们就能更快的找到爸爸,姐姐也会奖励你的!”   小孩立刻就坐不住了,直问是什么奖品,苏挽点了点他的小鼻头,“现在保密,等你光荣完成任务再说。”说完,就从登山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羽绒服,“姐姐不会开车,而且现在也没有足够的汽油,所以只能骑车载你去西北,这一路上可能会很冷,来,换上姐姐给你准备的羽绒服。”   苏挽把他原先的脏衣服扔掉,换上了一套暖和又轻便的新衣服,再配上迷彩小围巾,简直就是神采飞扬的小战士。   趁着小孩美滋滋地摆弄新衣服的功夫,苏挽把帐篷挪了出去,又当着孩子的面,装模作样的收进登山包里,方文眨眨眼,惊叹道:“姐姐的包里好东西真多!”   苏挽尴尬一笑,“这是登山包,你别小看它啊,能装几十斤东西,很多旅行家都靠它在雪山过夜,厉害着呢。”   小孩认同地点点头,又摸了摸那辆崭新的山地车,发愁道:“姐姐,这里没有我的位置啊。”   苏挽   拿起一条加长背带晃了晃,“怎么会没有小文文的位置,你看这是什么,喏,姐姐把这个绑在身上,就能带着文文一起走了,”她将肩带穿在小孩身上,背起小孩把拉长的带子扣在自己胸前,再把登山包往前一挪,立刻就成了夹心饼干。   方文被包的严实,又趴在背后,自然就躲过了冷风,他把小脑袋靠在   苏挽肩头,搂住她的脖子不松手,苏挽回头笑了一下,“文文抱紧姐姐,咱们走喽!”说着,就载着小孩沿着公路骑了出去。   小胖子现在虽然苗条了许多,可到底有点分量,苏挽头一次带人骑车,刚开始一点也不敢使劲蹬脚踏,直到平衡感掌握的好些了,才慢慢加快了速度。遇到坡路的时候她还在庆幸,多亏有先见之明把登山包里的装备送回了祥云,要不真要累死。   小孩这一路乖巧的很,除了想要方便的时候会在苏挽耳边轻轻说上一句,从来都不敢开口讲话,好像怕把那些吃人怪物引来一样。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照顾还是苏挽运气好,在山里走的这两天,她和方文没有和丧尸近距离接触战斗过,只是在赶路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一些在荒野中乱转的丧尸。对那些面目可憎的丧尸,小孩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慢慢恢复到了习以为常,虽然心底的恐惧还是有的,却再也不会被吓得浑身发抖了。   苏挽就这样带着方文日出赶路,日落休息,终于在第三天日落前来到了省内最北面的城市,山城乔周。   天色越来越暗,进了入市公路后苏挽就再也不敢往里走了,她没有把握带着孩子安全过夜,只能在居住面积大一些的郊区找空房带着孩子躲一晚,等到天亮再进城。   苏挽下了车,把方文放下,收好袋子背好登山包,握了握他的小手,“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文文怕不怕?”   小孩摇了摇头,“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我就不怕。”   苏挽抽刀握在手里,虽然她也想给孩子留下最好的印象,可是环境不允许,她拿刀比划了一下,“呆会儿姐姐可能要用这个打怪物,文文一定要紧紧跟着姐姐不分开知道吗,千万不能被怪物抓住,否则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姐姐了。”   小孩狠狠地点了一下头,苏挽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放到他嘴里,“等这块糖化掉的时候,姐姐就会找到住处了,咱们走吧。”   苏挽领着孩子慢慢朝前走去,她记得旅游指南上说过,当年的乔周市曾经是对外保卫战的战斗根据地之一,这座不大的城市之所以被称为山城,是因为全市有百分之三十的面积是山区,因为历史原因,几乎每座山里都有一个防空洞,是当地   居民躲避战火最坚固的堡垒,苏挽看着远处越来越模糊的山头心中猜测,也许那些防空洞里会有活人吧。   五分钟后,她顺着指示牌带着方文来到了休息区,远远看见一排并立在山脚下的单层建筑,旁边竖着一个红漆招牌,写着休息加油四个字。最左面的临时加油点大门紧闭,外面停着几辆报废汽车,紧挨着的一家汽车旅馆同样门窗紧闭,同属便利店更别说了,好像被飓风扫荡过一样,整个休息区静的可怕。   苏挽指着近处的一个丧尸小声说道:“文文,跟姐姐过来看看。”她带着小孩站到那具残缺的尸体前面,用刀比划了一下丧尸的脑袋,“文文,仔细看清楚,这个怪物已经被别人打死了,你看他脑顶这道凹痕,是用棒球棒打出来的,这件事告诉我们,对付怪物,不是非得用刀不可,只要足够的力量,任何你随手能找到的东西,像是锤子,木棍,铁棍,这些都是你保命的武器,记住了吗,如果你不想像怪物这样躺在这里,就要记住姐姐的话。”   她将手上的刀换成手枪,拉着他走到了那家汽车旅馆门前。第一个屋子是登记处,透过玻璃门就能看到里面的样子,双人沙发上散落着旧报纸和墙皮,倒地的招待柜台座椅后面露出了一双男人的脚,苏挽没有时间去想象这双脚的主人,在确定玻璃门锁好之后就去接着查看第二个房间。   整个汽车旅馆加上登记处在内也不过七个房间,先前六个房间都有几具蝇虫乱舞的残尸,她不可能带着孩子在这种地方过夜,哪怕是假装的也不行。在第七个房间门口,苏挽终于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她站到窗边,从床帘口朝里看去,有三个丧尸正在屋里团团乱转,却找不到出口。   苏挽带着方文躲到门口,抽出刀,将房门轻轻打开。不知被困在屋内多久的丧尸看到光亮,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第一个男丧尸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倒了下去,第二个女丧尸照样如此,苏挽面不改色,继续举起手里的刀,直到第三个丧尸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抱着毛毛熊的小女孩,不比方文大多少。她原先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变得枯黄脱落,脸上的皮肤也长出了难看的尸斑,吼叫着想朝苏挽扑了过来,却被身前的两具尸体拦住。   苏挽叹了口气,刚要举刀,就感觉衣角被狠狠拉住,她低下头,小孩定定地看着她,满脸泪水。   苏挽停下动作退后一步,留着方文和那个丧尸小女孩对立,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一动不动,直到那个小女孩爬过尸体挣着抓向小孩的脚时,他才躲了一下,紧接着小女孩就被一股大力踢翻过去,苏挽补上一刀,那   孩子就再也不动了。   苏挽蹲下拉着方文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如果你不想变成她那样,就只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只有选对了,才有机会见到爸爸,和亲人团聚,而不是冷冰冰地躺在这里,你明白吗。”苏挽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是她不能让自己后悔,末世里没有童年,对方文来说也一样。   方文垂着头一言不发,苏挽亲了亲小孩冰冷的脸颊,抱起他走进了七号房。    ☆、乔周市的旅人     因为先前不甚美好的一幕,方文变得有些沉默,就连晚上那顿香嫩的牛排饭都没能让他发出一丝声音。苏挽心中明白,这种事情,总要当事人自己想清楚才好,她也做好了被疏远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刚躺在床上,就有一双小手紧紧的环在了她的腰上,苏挽转过头,黑暗中孩子的双眼亮晶晶的,好像星星一样。   小孩把头埋进苏挽怀里,吸了吸鼻子,“姐姐,别离开我,别和我生气。”   苏挽搂住他,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姐姐永远不会和文文生气。”   小孩整个身子都贴上来,热烘烘地好像小暖炉一样,“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也看过幼儿园里的同班孩子变成那样,姐姐,我害怕,我不想变成那样。”   “有姐姐在,一定不会让文文变成那样的,姐姐还要带着文文去找爸爸,找一个有山有水有花有鱼,还有很多小朋友,可以让文文重新上学的地方。”   “会有那么一天吗?”小孩声音很低,苏挽的胸口也跟着湿漉漉的。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咱们不放弃。”   两个人的被窝太温暖,不一会儿,苏挽和小孩都闭上了眼睛,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方文又变成了原先那个看见好吃的就格外欢快的小胖子,苏挽看着他忙着往嘴里塞鸡翅,心里也觉得轻松不少。   她曾经听人说过,战区的居民家家都会有藏人的地洞,特别是地广人稀的郊区,村与村之间都会形成像排水管道一样相同的地道,如果这些传说是真的,那么乔周避难人群最集中的地方一定不是市内,而是山区。   乔周市环山而建,分内城和外城两类地区,苏挽和方文如今算是进了外城区,她头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么适合开车的地方,那些好像波浪一样的斜坡路,真是对体力劳动者的重大考验。   “文文,姐姐实在骑不动了,咱们下来走一会儿吧,十分钟就行。”   方文懂事地从苏挽背上爬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苏挽抹了一把汗,能在这种天气出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等过了这段坡路姐姐再带你,这什么鬼地方。”她看着那些建在山腰的房子,喝了一口水,“这地方一般人可真是住不起,腿脚不好的都能摔死,不过也有好处,丧尸想上去也难啊。”顿时心神一动,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文文,等将来有机会姐姐也在这种山壁盖栋房子,怪物们就上不来了,到时候你来跟姐姐一起住好不?”   小孩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前面的小商店,“姐姐,那里卖东西,咱们不去找些吃的吗,   老师也带我找过,我最近吃了那么多,我怕以后没得吃了。”   苏挽汗了一下,她也不能告诉小孩自己最不缺吃的,只能试着转移话题,“你看人家院子门关的好好的,说不定有人住在里面呢,咱们可以打怪物,可以捡走别人不要的,但是不能拿活人的东西,知道吗?”   小孩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姐姐去看看,有怪物就打,还可以拿东西,没有怪物就算了。”   苏挽大汗,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面对充满怪物的人生了。见实在躲不过,苏挽只能拿出武器,硬着头皮随着小孩往前走。等到了小院门口,她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将车子轻轻靠放在围墙边,慢慢地走进院子里。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主人家把原本的居民住宅开辟成了商民两用,一半卖货,一半住人。   苏挽先是仔细观察过院子,确定地面没有任何可疑的地道入口,才带着方文慢慢靠近屋子。屋子一共四扇窗户,全部拉满窗帘,她贴近听了听,没有发现任何声音,才去拉了一下前厅的拉门。   门是从里面锁紧的。苏挽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认为丧尸已经进化到这么智能的阶段,里面应该还有活人。比起丧尸,她更不想见的是活人。   苏挽抱起方文,转身往院子外面跑,却在临近门口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煞气,她下意识地往下一蹲,一个扎满了铁钉的木棍贴着她的头皮扫了过去。   苏挽惊慌失措中就地一滚,等她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院子口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三男一女,领头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攻击她木棒,其余三人手里也各自拿着铁锹刀斧,面目不善地看着她。   “大家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过路的。”苏挽慢慢朝后退去,藏在小孩身后的手里摸出一把手枪。   领头男人怪里怪气地笑了一声,“过路的?过路的手里拿刀,过路的偷偷开人家的房门?”   苏挽见他咄咄逼人,皱起了眉头,“我哪知道屋里是人是鬼,现在活下来的人大部分都跟着机动部队撤离到安全区了,我走到这里,看见有房子,想找一些可利用的生活资源,有错吗?难道你们这一个多月都是靠自己家的东西活下来的?没有捡过别人的东西?”   年轻男人没想到苏挽还敢还嘴,咋咋呼呼就要往前冲,“王哥,这女的太狂了,今天咱们就好好教训她一下。”   另一个女人也跟着媚笑道:“这妹子长得还不错,放走可惜。”   先前的男人立刻心领神会,“还是小妹想得长远。”他示威一样比划了一下手里的木棒,来回打量   着苏挽,“你不是想要吃的吗,你跟我进屋,要多少有多少,你这小子我也帮你养了,怎么样啊!”   苏挽冷笑了一声,“你们这是犯罪。”   几个人听了这话笑成一片,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得强制压抑着,憋得满脸通红,年轻男人最先缓过一口气,指着苏挽笑道:“这妹子太逗了,还犯罪?你给我找个执法的出来看看?最高指挥官都跑了,满世界的病毒行尸,还有人关心犯罪问题吗?”   苏挽懒得和他们多说,拍了拍小孩因为惊吓略微僵硬的小身子,“我今天就是来制止犯罪的,你们信吗?”   苏挽亮出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格外刺耳,“我数三声,你们退回屋里,否则我就开枪了,”她将枪口对准那个拿着木棒的男人,“就从你开始吧,我想你们也能看出来,我这一路并没受什么苦,就冲这个,你们觉得我在手底下,留过几个活人?”   年轻人抖了抖,心虚地说道:“我不信你敢冲人类开枪。”   苏挽嘲笑道:“你不信?我原先还不信这个世界上有怪物呢,可是现在谁敢说一个不字。我的耐心有限,你们要抓紧时间考虑。”她将枪口又对准先前的男人,轻轻张开了嘴唇,“一!”   男人不甘地看了苏挽一眼,领着几个人到退着回到窗口,喊了一声老四,拉门立刻唰地打开了一条缝。   “二!”   几个人的动作更快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挤进了屋里,把屋门紧紧扣上,在玻璃门里警惕地看着苏挽。   苏挽轻声安慰了小孩几句,来不及绑背带就带着他骑上车,几步蹬下了山坡,车子滑出前她眼前闪过那几个人的面孔,如果放过他们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想到方文的女老师,她转身扔出了一个烟雾弹。   黄褐色的浓烟霎时间灌满了整个小院,随着微风迎空而上,苏挽在爬上远处另一个陡坡时,回头看了看那些摇摆着围住小院的身影,咧开嘴角,“还满意我的礼物吗,执法者。”   小孩见她笑得怪异,也好奇地往回看了一眼,随即惊讶道:“姐姐,坏人家里着火了!”   苏挽这下更是笑得不行,“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呢,所以文文要记住,永远不要做坏事。”   小孩连忙点了点头,“我要做大英雄,不做坏人。”   苏挽奖励了他一块蛋糕,怕小孩呛风,等他吃完了包好围巾才重新上路,边骑还边想着,祥云里虽然什么都有,可是那些美食热菜还真没法往外拿啊,得找个地方好好扫荡一下。   山路难行,到下午三点的时候,苏挽已经   累得浑身没劲再也不肯动一下了。她拿出望远镜,带着小孩躲在岗楼上观察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处山壁上的洞穴,洞穴两旁山壁上雕刻着经文和佛像,从外表看好像是用来拜神的,一条两人宽的悬山石梯盘旋而上,绝对是居家避难的好去处。   苏挽抱起小孩下了岗楼,一改原先的颓废气势,只用十分钟就骑到山脚下,用藏车的借口把车子收好,三步并作两步地抱着孩子上了洞穴。   这个山洞比远处看起来宽敞多了,光顶棚就接近五米,最里面果然是一座菩萨像。苏挽不认识那个菩萨,可是自从她拥有祥云之后,就对这些传说中的神灵有了敬畏之心,赶忙拉着懵懂的小孩跪下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作为一个生长在文明世界的幼稚园小朋友,方文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对着石头人磕头,却也乖乖跟着。他年纪虽小,却认定姐姐是不会害自己的。   拜完神的苏挽回身打量了一下这个空荡荡的洞穴,决定大干一场。她像原先一样把帐篷安置好,像模像样地从登山包里翻出了一堆好吃的,牛奶面包零食这种常备品就不用说了,最稀奇的是她还翻出了一只熟透的乳鸽。   小孩拿手指捅了捅那只脆皮乳鸽,咽了咽口水,“姐姐,这是鸽子吗?”   苏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姐姐在树林里抓到的,那时候吃的太多,就烤好了放着没动。怎么,你不喜欢吃乳鸽吗?”   小孩使劲咽着口水,“喜欢,我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吃到鸽子肉啦,自从和爸爸分开,我就没吃饱过,只有姐姐对我好,让我吃饱。”   苏挽清咳了一声,替那可怜的女老师正名,“其实当初带走文文的老师也想给文文吃饱饭的,可外面都是怪物,工厂没有人上班,农民伯伯也不再种田,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不够大家分,还有那些坏人,也是为了不挨饿才做坏事。”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老师,能在末世带着非亲非故的小孩一起逃生,如此善良,怎么会舍得让文文这么可爱的孩子挨饿,就算是自己,如果没有祥云,此时恐怕也只能挖草根充饥了。想到这里,苏挽再次感谢上天赐给了自己这么美好的礼物,这是寻常人几辈子的福气都换不来的。   方文听完呆了呆,连忙用小手把眼前的东西划出来一大半,“姐姐,我不是很饿,这些你藏起来吧。”   苏挽顿时觉得好像说多了,拉孩子坐在自己腿上安慰道:“姐姐能找到很多吃的,不会让你挨饿,而且刚才不是说了,只有坏人才会挨饿,老天爷是不会让文文这样的好孩子挨饿的,明白了吗。”   小孩肚子里应景地叫了   一声,羞得他连忙低下了头。   这孩子太可爱了吧,苏挽简直不想把他还给那个所谓的爸爸了,按照她的逻辑,能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商场玩耍,还会在末世弄丢孩子的父亲实在不够格。   本着早日哄骗到小文文的目的,苏挽连忙生火把乳鸽热上,反正这时候天都黑了,丧尸也不可能看到这点飞烟。   这鸽子拿出来不久,内里都是热的,只要外表加热一下就好,苏挽把热好的乳鸽切成薄片,夹进面包里,哄得小孩吃的肚子溜圆,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剩下的鸽肉。   苏挽好笑地点了点他的小肚子,“别再看了,看也吃不下,姐姐给你留着,明早再吃。”   小孩高兴地猛点头,蹭过来亲亲热热地挨着苏挽。   苏挽见他一个人难免无聊,想了想,找了一本画册出来,让他自己翻着玩。如今的世界太过残酷,她不敢给他看普通的儿童读物,只挑些科学探索动物世界那种比较写实的故事,虽然内容枯燥,却也让孩子美滋滋地看了半天。   临睡之前,苏挽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酸,“姐姐以后给你找个游戏机玩好不好,就那种比较简单的掌上游戏机。”祥云里有各种顶级游戏,可是她一样也不敢拿出来,只有这种随处可见的便宜货才不会引人注意。   小孩立即就笑眯了眼睛,“姐姐不要骗人啊。”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要答应姐姐,只许睡前玩一会儿,要不累坏眼睛成了近视眼,以后就看不见东西了。”苏挽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她有世界最好的眼镜店,却没有配镜师,没有眼科医生,她可不敢随便拿一副镜子给小孩戴,更何况生存在末世,眼睛不好直接影响着生存几率,危害太大。   小孩也顾不上看画册,一本正经的和苏挽讨论起来了关于每天能玩多久小游戏的问题,正说得热火朝天,洞外一声碎石滑落的声音惊动了苏挽。她连忙捂住小孩的嘴,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然在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传来了脚步声。   苏挽将孩子送进帐篷里,叮嘱他千万不要出声,自己一个人拿着枪来到洞口,朝山下看去。黑暗中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徐徐而来,眼看就要上到一半。   苏挽将子弹上膛,站在入口石梯对面,冷冷地盯着最后那个台阶。   伴着沉重的喘息声,洞壁上出现了一对重叠的影子。   “站在那里不要动!”苏挽举枪指向洞外,冷冷说道。   “啊!”刚刚爬上山洞的两个人刚抬头就对上了乌黑的枪管,吓得尖叫起来。   苏挽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   男女,开口说道:“闭嘴,不许叫,你想招来丧尸吗?”   叫得最厉害的女人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护在她身前的斯文男人赶忙摆了摆手,“别开枪,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新婚夫妻,本来是按着计划旅行结婚的,没想到因为病毒爆发和家人失去了联系,被困在了乔周。”   苏挽拿枪指了指,“把身份证拿出来。”   两个人愣了一下,赶忙翻出钱包,把身份证驾驶证结婚证一股脑地拿了出来,“你看,我叫倪松,她叫田艾珺,我们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家里安排好了工作单位,所以就提前结婚了。”   烫着一头妖娆长发的田艾珺吸了吸鼻子,很自来熟的说道:“你这里真香啊,好像是肉味。”   苏挽把证件还给他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山洞的?”   倪松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叹了口气,“原先病毒刚爆发的消息刚传出来时,我们正在海边看日出,还以为回家很简单,结果后来时局紧张,别说飞机票,连火车票汽车票都买不到。我们花高价雇了辆黑车一路过来,刚到乔周就遇上了丧尸群,给我们带路的司机也是那时候死的。因为消息闭塞,错过了撤离的最后机会,我们一开始藏在郊外的老农家里,后来有一天他说要出去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我们俩藏在地道里,连生土豆都吃光了,实在饿得没办法才走出来,刚上公路就看见了山洞里的亮光,所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苏挽却明白了,这是投奔来吃白食的。她看了看眼前这两个貌似文弱实则自私无能的人,实在想不明白,两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怎么就好意思躲在地道里,让一个老大爷去替他们找吃的,这是多无耻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两人的行事作风顿时让苏挽想起了那极品的叔婶一家。    ☆、黑暗中的同路人     苏挽是不缺生活物资,可她也没打算一味的充当圣母,带着方文是因为两个人缘分不浅,对别人她可没这么多耐心。不说别的,这一路多几个没心没肺混吃混喝的,她该怎么掩饰取之不尽的食物,再遇到危险,难道她要把人带进祥云里?那绝对不可能。   苏挽在确认两人没什么杀伤力之后,径直回到到帐篷前,弯身把惴惴不安的小孩抱了出来。反正山洞很大,又不是自家开凿的,她可以无视他们,却不能剥夺别人的居住权利。   苏挽给小孩热了睡前牛奶,就准备哄他休息。   呆立在洞口的小夫妻见自己没有受到想象中的热情招待,渐渐有些站不住了。   倪松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笑着问道:“这孩子真可爱,是你家的吗?”   苏挽看着小孩喝奶,头也不抬,“是我弟弟。”   站在倪松身后的田艾珺早就耐不住,推了他一下又使劲跺了跺脚,“亲爱的,人家都要饿死了,这都多少顿没吃过饱饭,我饿得腿都软了。”说完,还朝方文那里抛了几个眼色,暗示他赶紧行动。   那句亲爱的杀伤力实在太大,震得苏挽头皮发麻,倪松见苏挽没有主动分给他们吃的,踌躇了一下开口商量道:“现在生存环境这么恶劣,咱们能遇到也不容易,还没问过你是哪里人呢?”   这是要套近乎了?苏挽好笑的看着他们,“哪里人?你可以叫我地球人,如果现在这个丧尸横行的地方还叫做地球的话。”   田艾珺见苏挽一点面子都不给,忍不住呛声道:“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都是华夏人,倪松都这么客气的和你说话了,你就好意思自己吃喝不管别人死活啊?不就是一点吃的吗,大不了我们花钱买!”   她这突然一嗓子吓得方文小手一抖,差点摔了奶锅,苏挽沉下脸,抱着小孩冷冷地看向田艾珺,“我为什么就不能只顾自己?现在是末世,不是科技时代,用钱能买到什么?你有钱能让丧尸不咬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别人指手画脚,你又以为我是谁,非得白白供你吃喝!别做梦了,即便上帝有亲妈,在末世你也遇不到圣母玛利亚!”   田艾珺气得嘴角直哆嗦,倪松赶紧拉住她,“小艾,别这么激动,”他又转身朝苏挽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老婆性子比较急躁,可是她人不坏,我知道现在生存困难,也不好意思提出过分的要求,你能不能分给我们一小份食物,哪怕给她一点吃的也行,我是男人还能扛得住,算我们欠你的也行,等将来找到吃的再还你。”   苏挽见他一脸恳求的样子,也不好   做的太过分,就拉着方文的小手,指了指那对男女,“文文,这两个人想要点吃的,你同意吗?如果给了他们,你就吃不饱了,可以吗?”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看那两个自以为是的人怎么舔着脸从小孩嘴里抢吃的。   果然,苏挽话刚说完,倪松就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就连原先理直气壮的田艾珺也变得不再硬气。   小孩想了想,拿出两块面包和一根火腿肠,又偷偷把包在锡纸里的乳鸽肉往后藏了藏,“姐姐,这些给他们吧。”   看见他的小动作,苏挽好笑地朝他身后指了指,小孩立马捂住了小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苏挽把那三包吃的送到倪松手里,“这些给你们,山洞很大,只要你们离我的帐篷保持安全距离,我不介意你们在这过夜。”   倪松道了谢,赶忙把火腿肠撕开递给田艾珺,他自己只吃了一块面包,见他二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苏挽别过眼,又扔过去一瓶水。   两人吃下这些东西虽然只顶个半饱,可胃里的绞痛却舒缓了许多。倪松拉着田艾珺走到山洞中央避风的位置,靠着山墙坐了下来。   因为这里有陌生人,苏挽不敢在帐篷里面睡,就把小孩一个人哄了进去,自己抱着暖宝披着毯子歇在旁边。   田艾珺填饱了肚子,一边打量着这个山洞,一边拿手梳理打卷的头发,半晌又看了看苏挽,“喂,你叫什么名字?”   苏挽揪紧了身上的毯子,“苏挽。”   “你也是被捆在乔周的?”山洞里寒气大,田艾珺忍不住往倪松身上靠了靠,她的名牌大衣在这半个多月的奔波中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我只是路过。”   倪松闻言看了苏挽一眼,“路过?你想去哪里,这附近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苏挽喝了一口热水,打了个冷战,“现在全国唯一的安全区就是大西北,军事最高指挥官也呼吁全国人民往大西北撤离,其余城市,已经被放弃了吧。”   “你要去大西北?”田艾珺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好像苏挽在说笑话一眼,“你要在这种环境下去大西北,而且还带着孩子?不是该藏在安全的环境下等着军队营救吗?”   “军队?”听见这话,苏挽真不知是该笑她天真还是可怜,“所有的行动部队都已经往大西北方向撤离了,你确定他们会回到被放弃的病毒高发区来营救几个普通市民吗?这些保护生活物资的军人又有多少能够顺利到达大西北安全区。”   田艾珺很不服气,“照你这么说,军队持有重武器上路都不安全,普通市民更应该藏起来了。”   苏挽笑了笑,“你可以藏起来啊,没人拦着你,前提是你要找到足够的土豆,按照外面的生存环境,你准备十年的分量应该够了。”   “你!”田艾珺气得哑口无言,一直沉默的倪松说了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苏挽说的对,我们不可能坚持到军队救援。”   田艾珺气得眼角泛红,“那我们能怎么办,外面那么多丧尸,我们根本打不过,走在外面,随时都有被感染的可能,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倪松推了推眼镜,打量起苏挽,“比起我们的狼狈,你这一路看来走得很轻松。”   苏挽皮笑肉不笑道:“是啊,看上去好像是这样。”   “如果你要去安全区,我们可以试着同路。”倪松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欠扁,好像苏挽和他们一起走会占多大便宜一样。   比起田艾珺的惊讶,苏挽更多的是气恼,“我是要去安全区,可是我为什么要和两个连饭都吃不饱,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同路,为了自找麻烦吗?”   倪松愣了下,他没想到苏挽会这么直白的拒绝,“路上多几个人,总会有照应,更何况你还带着孩子。”   苏挽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人帮我看孩子。比起帮手,我更怕有人拖后腿。”   倪松还要再说,田艾珺一把拉住他,“你怎么这么傻,干嘛去求她,她一个女人都能带着孩子去大西北,咱们差在哪?更何况路就在那,谁规定她走的路咱们不能走来着?”   如果不是怕引来丧尸,苏挽简直都想仰天大笑,这真是个天真又可爱的姑娘啊,“我有交通工具,如果你们觉得光靠两条腿也能赶上我的速度,我肯定不拦着。”   一听这话,倪松脸上也轻松了不少,“你有车?你有车为什么不能带我们,正好四个人啊!我还可以替你换着开,这样我们就能更快的去大西北了。”   今晚过得太慢了……苏挽扶了扶额头,“我说,我哪句话说过我有车?即便我有车,这年月你能找到足够的汽油吗?”   “那你说的交通工具是什么?”倪松和田艾珺异口同声问道。   “我说的是山地车,”苏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山地车比汽车靠谱多了。如果你们非要跟着我,有两件事你们必须自己解决,代步工具和食物,没有这两样,你们去不了大西北。”   田艾珺推搡着倪松,抱怨道:“咱们上哪弄车子啊,还有吃的,除了被军队带走的,早在丧尸爆发前就被别人扫荡空了。”   倪松皱了皱眉头,朝苏挽问道:“你这一路需要物资是从哪里找来的?暴力解决   的?”   苏挽往前凑了凑,“你觉得一个靠暴力抢夺物资的人会分给陌生人吃的吗?是,现在的物资极度缺乏,以后甚至会越来越少,可是像你们那样藏在地洞里,只会活活饿死。病毒爆发的高危区,那些军队撤离后被放弃的民宅,商场,卖场,只要你敢冒险,总能找到想要的东西,那些没能跟随部队撤离的人,都在为生存冒险,你们又凭什么逃脱。”   倪松的眉头越来越紧,“你是让我们从丧尸手里抢东西?”   苏挽嘴角一挑,“不光是丧尸。我这一路见识过好几次抢劫,都是普通人类干的,他们有人劫财有人劫色,每个人手上都有活人的血,你们运气好遇到我,如果再过几年,恐怕为了留下这一身衣服都要玩命了。”   田艾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怎么可能,你骗人的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已经没有秩序可言,”苏挽伸开双腿,往后靠在了墙壁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建议你回地道里。人不吃饭可以活七天,不喝水可以坚持三天,可是你这种的,在地面上恐怕一个小时都坚持不到。”   “那些丧尸,真是像游戏里那样爆头就会死吗,”倪松拿掉了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我从来没想到世界会变成这样。”   苏挽点了点头,“那些丧尸已经是死人了。不一定非要子弹,不管你用任何武器,只要破坏掉他们的脑组织就好,不过千万不能被咬到,任何伤口都有可能感染病毒。”   倪松抬起头,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苏挽,商量道:“你能帮我们一次吗,只要找到代步工具就行,你手里应该有路线图吧,我和小艾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是不可能走出乔周的。你帮帮我们吧,以后所有的食物我们都会自己解决,也会尽量跟上你的速度,只求你带上我们。”   苏挽定定地看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我这个人最恨两面三刀的小人,如果被我发现你们在背后搞鬼,甚至有一丁点不好的念头,咱们立刻散伙。”   倪松连忙点了点头,拉着田艾珺一起急声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的。”   得到两人的保证后,苏挽闭上眼睛,“但愿我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内城。”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于旅途中强行加入的陌生人,方文的敌视情绪比苏挽还要严重。   临出发前,苏挽很大方的分了两份食物给倪松和田艾珺,这种举动和善良无关,只是不想被俩人的体力问题拖后腿。可是方文小朋友很难理解她的苦衷,连吃东西的时候都鼓着小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情愿。   田艾珺鉴于目前形势,极力想和苏挽搞好关系,也不在乎小朋友的冷脸,边吃边套近乎,“小弟弟几岁了,真可爱。”   方文狠狠咬了一大口乳鸽三明治,“四岁!”接着,又看了一眼田艾珺的衣服,“阿姨,你衣服太脏了,吃东西前也没有洗手,我们老师说了,不讲卫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田艾珺的脸僵了一下,“阿姨其实是个很注意生活细节的人,可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啊,你姐姐只给了阿姨和叔叔一瓶水,喝都不够,哪有多余的清洗?”她仔细看了看小孩白净的小脸和身上崭新的衣服,“说起来,你倒是干净的过分啊,怎么保持的?”   小孩骄傲地扬起脑袋,“因为我有一个好姐姐,我姐姐很厉害,会打怪物,会打坏人,还会找吃的,你和叔叔会什么?”   倪松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自己一个名牌大学生的生存能力还不如十几岁的小丫头,他勉强笑了笑,“叔叔以前吃不饱,没力气,以后不会了,叔叔也可以找吃的,打怪物。”   小孩一脸我看好你的样子,“文文也觉得,叔叔不像课本里写的那种不劳而获的坏人。”   苏挽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道:“文文,好好吃饭,今天咱们要赶很远的路,中午未必有时间开伙,多吃点。”随后又从登山包里抽出一把长刀,递给倪松,“等你找到更适合的武器再还给我。”   田艾珺凑过去摸了下刀刃,有些不满,“怎么只有一把,我也该有件防身的东西吧?”   苏挽斜眼瞅了她一眼,“你觉得你有能力对付那些丧尸吗,给你武器,是让你打丧尸还是伤害身边的人?我可不敢冒这个险。遇见丧尸,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绝对安静,千万不要像昨晚那样尖叫,我敢保证,如果因为你的失误引来了丧尸群,我绝对会扔下你们自己跑路。你也不用瞪着我,我没有义务保护你们,我们现在只是暂时性的合作关系,而且在这场合作中,你们夫妻的即得利益绝对高于我,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是否愿意维持这种关系。”   倪松试着比划了两下长刀,“小艾,你只要躲在我身后就好了,我会保护你的。苏挽说的对,你连老鼠都害怕,怎么可能朝丧尸挥刀。”   苏挽冷   笑了声,“愿望是好的,祝你们能心想事成。”她把帐篷收起来,给方文穿上衣服,趁着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千万别离开姐姐,小心对面那两个人。”   小孩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小声道:“我会监视他们的。”   苏挽笑了笑,帮他带上小帽子,又往小孩兜里放了一块奶酪,才站起身说道:“咱们走吧,今晚日落前,必须要进入内城。”   倪松也把随身的背包带上,试探着问道:“你不用再确认一下路线图吗?”   苏挽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对我的路线图格外感兴趣,怎么,想要?”   倪松推了推眼镜,“怎么会,咱们是一路的,路线图在谁的手上不一样,只是觉得再确定一下更保险而已。”   在谁手上都一样?这话说的真有学问,苏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路线图就在这里,你放心,永远不会错。”她发现这个叫倪松的家伙总是会下意识地用整理眼镜之类的小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带上这种人,真是自找麻烦啊。   苏挽抱起方文,“你们先走,我随后。”   倪松低下头,拉着田艾珺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石阶,每走几步都要回头看看苏挽。   苏挽也懒得理会他那点小心思,等到了山脚,才用带小朋友方便的借口钻进林子里,把山地车取了出来。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还冷的很,倪松在路边站岗观察周围有没有丧尸接近,田艾珺搓了搓僵硬的胳膊,回头看见苏挽的车时眼前一亮,“呦,这车起码上万了吧,买的还是捡的啊?”   苏挽扶着小孩坐到车座上,“说的轻巧,你捡来我看看。”   田艾珺前后看了一圈,朝苏挽抛了个媚眼,“这颜色太正了,哎,借我骑一下!”   苏挽喊过倪松,“请你管好你老婆,我不喜欢太呱噪的人。”   倪松此时对自己的老婆也很无奈,“小艾,咱们现在还是找吃的要紧,车子能用就行,这个时候,谁还管什么牌子。”他又朝路口看了两眼,“我看外面的形势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啊,这么长时间一个丧尸也没出现过,会不会是行动部队在撤离的时候把大部分丧尸都歼灭了?”   苏挽推车就走,“形势是好是坏,一会儿你自己看吧。请你们跟上我的速度,否则今晚你们只能在丧尸群里过夜了。多说一句,我不习惯把后背留给陌生人,所以请你们走快一点,最起码要和我拉开五步的距离。”   “神气什么啊!”田艾珺哼了一声,拽着倪松小跑几步越过苏挽,才挽着倪松小声说道:“哎,你说她是不是在   骗咱们啊,你看外面,什么都没有,咱们自己走得了,也省得受气。”   倪松犹豫了一下,“可是咱们到乔周的时候确实是被丧尸袭击了啊。”   “哪都多早前的事情了啊,咱俩在地洞里藏了那么久,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她说部队撤离了,也许城市里的尸群都被消灭了也不一定呢,现在什么致命武器没有,又是核弹又是原子弹的,还会怕那些小小的病毒?”田艾珺不以为意道:“就像早些年,又是核辐射又是星球撞击的,把大家吓成什么样的,家里攒的东西都能吃半辈子了,结果屁事儿没有,还不都是以讹传讹。”   倪松打量着周围安静地山头和远处的建筑物,“等进了内城,咱们看看情况,如果能和有关部门联系上,咱们就自己走。”   田艾珺靠在他肩头笑得灿烂,“恩,就听你的。”   苏挽扶着方文落在后面,一个字儿也没落地听到了这段对话,心中又一次确认了这对小夫妻的天真美好,“冲动是魔鬼啊……”她叹了口气,主动落后了一段距离,以免被自己过分灵敏的听力郁闷致死。   乖乖坐在车上的方文小朋友看出了姐姐情绪的低落,主动伸出小手勾搭了一下,“姐姐,我不喜欢他们,不能只有咱们两个吗?”   苏挽捏了捏他逐渐红润起来的小脸蛋,“姐姐也不想,可是没办法啊,咱们早晚都会遇到别人,就像文文幼稚园里,每个班都会有很多小朋友,可是他们不都是善良可爱的,总会有几个不讨人喜欢。”   小孩侧头想了想,“就像我们班上的大胖,他喜欢抢别人的零食,还掀女同学的裙子,老师经常批评他。”   “对啊,即使这种人很讨厌,文文也没办法把他赶出班级是不是,咱们能做的,只有尽量远离这种人,减低他们对自己生活的影响。”苏挽跺了跺脚,还想再说两句,不等张口,就听见前面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几乎都要把天捅破了,抬头一看,果然是田艾珺那个废物。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苏挽拉开百来米距离的倪松夫妻,被六七个丧尸围了个正着,田艾珺没用地躲在一棵树后面,只有倪松挥着刀一顿乱砍,试图阻止那些越来越近的丧尸。   苏挽骂了声混蛋,抱起小孩推车猛跑,终于赶在丧尸扑倒倪松的前冲了过去,一脚把倪松踹倒,反手砍断了丧尸的脖子,冲田艾珺呵斥道:“闭嘴!再发出一点声音我就蹦了你的脑袋!”   田艾珺眼见着丧尸倒在眼前,捂住嘴躲在树后嚎啕大哭起来,苏挽接着干掉一个丧尸之后,冲还在愣神的倪松喊道:“你是死人吗   ?我只会负责这面三个,其余两个或者你杀,或者杀你,你看着办吧!”   倪松缓过神,举起刀朝着眼前的丧尸砍了过去,被飞溅的脑浆喷了满头,他哆嗦着手把刀抽了出来,朝已经转到树后田艾珺方向的丧尸砍了几刀,等那丧尸断腿倒地后,才爬上前朝那烂乎乎的脑袋上猛刺,“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丧尸早就不动了,倪松的手却停不下来。   苏挽擦干净刀,回身就看见这夫妻俩一个崩溃一个嚎啕大哭的场面,她自认不是好脾气的人,也实在是对这两人失去耐心了,干脆拿出一瓶水,对着倪松的脑袋浇了下去,倪松被冷水一激,哆嗦着抬起头,隔着满是水珠的镜片看着苏挽。   苏挽把剩下半瓶水奉献给了田艾珺,才把手里的空瓶子甩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都清醒了吗?”   田艾珺捂着脸,发出呜呜地悲鸣,半天才指着苏挽叫道:“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冷酷,这么无动于衷!”   苏挽好笑地看着她,“我不是人?我刚救了你们夫妻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在末世不能靠幻想活着!可你们呢,两个没吃没喝的废物,看见丧尸就被吓得嗷嗷叫,还想去安全区,做梦更快点!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你不是要和机动部队联系吗,你不是想自己走吗?可以啊,没人拦着,你们痛快爬起来给我滚蛋最好!”   倪松慢慢地抬起手,把镜片上的水珠擦干净,“我们不会走的,我们不会自己走的,除非你杀了我们。”田艾珺听他说完,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头痛哭。   苏挽舒了一口气,用刀指着两人的头顶,“你看看你们现在这副鬼样子,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我弟弟只有四岁,都没你们这么丢人!你们想死想活,想活痛快给我站起来,别只会掉金豆子,这里不是慈善舞会,没人怜悯你们!”   倪松强撑着站起来,拉起田艾珺,“我们想活,我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回去。”   “把地上的刀捡起来!”苏挽冲着倪松沉声道:“只杀两个丧尸就承受不住,就不要想着去安全区。这还只是开始,我建议你一路多拿零散丧尸练手,以后进入内城,出省,到了病毒高发区,你甚至会遇上成百上千的丧尸,他们一拥而上,绝对会把你撕得连渣滓都不剩。”   倪松想到那种恐怖的场景,不由得握住手里的刀把,滚动着干涩的喉头哑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比起废物,我更喜欢和战士同行。”苏挽扶起车子,朝田艾珺认真道:“从现在开始,收起你的幻   想,别再耍大小姐性子,你也不想死在路上无人收尸吧,你的老公还很年轻,你觉得他会为你守一辈子吗,安全区可是有不少漂亮姑娘。”   田艾珺蹭掉脸上的泪水,强自镇定道:“不用你假好心,我一定会和倪松一起去安全区的。”   苏挽挑起嘴角,“等你到了安全区再说吧,美女。    ☆、险中求生     去内城的路上,倪松显得分外沉闷,就连田艾珺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好像得了疑心病一样,哪怕身后传来一点风声,都会惊得她哆嗦几下。   苏挽冷眼看着她战战兢兢,每隔几分钟就要前后左右搜寻一圈,好像得了强迫症般的举动,心中松了口气。这种行为要是在原先的世界,恐怕已经够格送精神病院了,可在末世却只会加重生存的砝码。   几个人闷头赶路,终于在太阳升到最高点时赶到了内城边缘。   乔周的内城虽然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可是整个区域占地面积却很小,仅有七十平方公里,人口总数不足三十万人。整个内城被外城三面环绕,只余北路与邻省接壤,是从乔周出省的唯一通路。   苏挽带着两人爬上古老的城墙,借着望远镜观察了内城现状,半晌才垂下手,将镜子递给倪松。   倪松接过望远镜,视线落下便皱紧了眉头,“原来这里才是乔周的重灾区……”   田艾珺见他二人面色凝重,连忙抢过望远镜,只看了几眼便不由得惊叫出声,好在她已经充分了解了末世的恐怖,不等别人吩咐就自行捂住了嘴,由远及近看了能有五分钟,才放下镜子,连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咱们根本不可能从这走出去!”   苏挽把望远镜收好,懒懒答道:“乔周不像别的城市那样四通八达,当初作为战斗根据地,因为地形限制本身就是易守难攻,尤其是内城,三面环山,这些丧尸又不认得路,只能原地打转了。”   倪松无力地靠在斑驳的城墙上,“如果只是一个两个我还能勉强应付,这么多僵尸,咱们又没有飞机坦克,怎么冲出重围?”   田艾珺来回转了几圈,握紧了拳头,激动道:“从这里出省根本没有活路,我们不如回外城吧,实在不行,我们换别的线路往西北去!”   “别的线路?”苏挽挑眉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傻子,才会专门给自己找绝路走是吗?不说从别的省绕行要经过多少个病毒高发区,单说从西迁起在每段高速公路聚集的尸群,起码都是从万起算了,即便给你足够的汽油,你敢走吗?像内城这样的城市,哪怕尸群再多,你还可以找民居和建筑物躲藏,在高速上你往哪里躲?只有死路一条!”   田艾珺退了几步,跪坐在倪松的身旁,“我不去,我过不去的,我是不会去的,倪松,你也不会去吧!”   倪松抬起头,透着冰凉的镜片看着田艾珺那双曾经带给他无限魅惑的大眼睛,疲惫道:“小艾,不走就是死,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一起死吗?你   已经二十四岁了,能不能试着成熟点?原先太平年代,我可以无条件的宠着你迁就你,可是现在是什么环境,我们和坟墓里的死人几乎没有区别,生与死随时都是一线之差,我已经很累很疲惫了,你能不能别在我已经快要绷断的神经上再使劲了?”   田艾珺眼中的泪水滚了满脸,“倪松,你骗人,你说过永远对我好,结婚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苏挽叹了口气,“拜托两位,这都什么时候了,等安全出省以后再研究爱情与责任这个深刻的问题好吗!现在活命都难,咱们非得这么文艺吗!还有倪松,田艾珺是你老婆,不管你是累也好烦也好,既然你选了她,她就是你的责任,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迁怒于女人,是更加无能的表现,我不希望因为你们的私人问题而影响整个团队的安危,如果你们不能做到团结一致,咱们不如现在就散伙。”   田艾珺抹了一把眼泪,“说的好听,你不还是想和我们散伙,我偏不如你的愿,死也赖着你!”   苏挽故作遗憾,“哎,被你看出来了,真是可惜。”她回到避风口,把小孩重新抱在怀里,看着茫茫天际,感慨道:“所有刚刚接触到末世的人都不会不比你们好过多少,大西北也未必真就安全,可是只要咱们坚持住,早晚会等到消灭病毒的那一天。”不知想到什么,苏挽又冲着田艾珺挤眉弄眼道:“其实你应该庆幸真实世界中的丧尸是那种行动缓慢的木乃伊,如果他们真像电影游戏里描述的那样能跑能跳,那可真是歇菜了。”   田艾珺扑哧一笑,接着又继续愁眉苦脸,“即便丧尸行动缓慢,也架不住数量多啊。”   苏挽逗了逗安静的小孩,“外城那么空荡,说明大部分市民都随着机动部队转移了,内城人口总数不到外城的十分之一,你算算除去转移的,顶多有一半是丧尸,这些丧尸总不可能都集中在出省那条路上吧,再说了,咱们可以躲啊,咱们有丧尸没有的速度,更具备丧尸没有的智慧,你一个大学生难道还比不过没有意识的死人吗?”   倪松这时候突然开口道:“你说过,这里曾经是战斗基地,对吗?”   苏挽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脑子,“恩,听说乔周当年可是地洞连地道,随处防空洞的老牌根据地了,如果地上走不了,咱们也可以试着走地下。”   田艾珺却不看好这条路,“既然是抗战时期的地道,这都几十年过去了,内城建设时恐怕都被掩埋了吧,更何这么机密的地方咱们上哪找入口?”   苏挽做了个手势,从背包里拿出精简版的旅游手册,翻出内页朝田艾珺严肃道:“   请允许我像两位介绍一下,乔周市特色旅游项目之一,千道弯。”随后张扬地把册子摇了摇,笑眯眯道:“乔周市当年规划城区建设时确实计划要填埋战时遂道,可是由于地势原因,内城每到雨季都会因为灌入的积水引发洪涝灾害,后来为了疏导地面积水,乔周行政长官特别聘请了国外专家,利用战时遗留的地道修缮了环绕整个乔周的地下排水系统,这个号称有一千个转弯口的水道,也因此成为了省内最知名的探险迷宫。有了这张导游图,咱们不怕走不出乔周。”   苏挽这番话说完,连倪松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田艾珺瞪更是大了眼睛,“难怪你胸有成竹一派淡定,我还以为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能抗事儿,原来是因为底气足啊!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如果我们当初不和你同路,你是不是就看着我们往丧尸堆里去啊!简直太不地道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难道你要我看见一个人就说:哎,你跟我走吧,我有出城路线图!”苏挽收好册子,耸了耸肩膀:“我要那么说,才是真有病!身在末世,我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还想让我普度众生啊!”   田艾珺不满地哼了一声,“你现在还不是要说出来。”   “没办法啊,谁让有人非要做跟屁虫,还是个又喊又叫只知道哭闹的跟屁虫,”苏挽得意洋洋地看着田艾珺恼羞成怒的样子,“你不用高兴的太早,整个水道走出去也要三天,即便我们只从内城出去,也要准备足够的食物,否则很难有力气爬出去。”说完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稍微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后咱们要进入内城,找到足够食物后再从临近的水道下去。”   倪松扶着刀站起来,领先走下了城墙,田艾珺见他真的不再迁就自己,也跟着失魂落魄地下了楼。   苏挽趴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前一后貌合神离的小夫妻,扭头对方文小朋友感慨道:“爱情果然经不起考验啊,还是亲情牢靠些,对吧,文文。”   小孩懵懂无知的样子取悦了苏挽,逗得她忍不住揪住小孩的脸蛋往两边扯了扯,笑够了才一本正经道:“姐姐忘了文文还小,不懂什么情啊爱的,可是文文要记住,轻易不要对别人许愿,说到做到才是小男子汉。”   小孩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脸颊,皱眉道:“文文从来不骗人。”   苏挽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姐姐相信你。”说着,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一盒午餐肉,举到小孩面前,“文文饿了吧,趁着没人,赶紧吃东西。”   小孩也怕那两个不招人喜欢的叔叔阿姨回来分自己的午饭,急忙抓着午餐肉往   嘴里送,好在他一路不用出力,小手还算干净,要不苏挽真怕他吃坏肚子。   小孩连着嚼了两片,又像往常一样往姐姐嘴里塞,苏挽含笑咽下,取了瓶果汁出来,喂了他两口,才结束了一顿匆忙的午饭。   内城新建城门早已被从外焊死,只有原先半废弃的东侧角门还留着仅供一人出入的通道。   倪松右手握刀,左手拉着田艾珺侧身走进了通道,因为距离实在太窄,苏挽等他二人出去,才跨上山地车,抱着方文险险骑了过去。   刚出角门,眼前就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城门两侧林木成荫,道路中间的花坛却毁的彻底,无数娇嫩的花朵随着血迹泥块碾落在地上,成片的雨花石板路压损了大半,到处都是肉泥烂骨。   “这里,简直就像是坦克过境一样,”倪松环顾了一下广场四周,“地上的尸体是丧尸还是平民?”   苏挽搂紧了怀里的小孩,“有区别吗,反正他们现在都混在一处了。”   田艾珺忍受着空气中的臭味,捂住嘴巴,“咱们快走吧,这里看着怪吓人的,不是还要去找食物吗?”   苏挽指着右手边的绿化带,“顺着这里一直走,就会遇到第一个商业住宅区,你们要做好准备。”她捡起一根被撞断的护栏,递给田艾珺,“你现在还不适合拿刀,却可以试试这个,记得用削尖的那头。”   田艾珺接过铁棍,凌空比划了两下,“呼,看上去也不是很难。”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十字路口,马路对面就是商业一条街,迎面正对着的是一栋两层高的生活卖场。   苏挽朝对面指了指,“不知道里面还剩下多少有用的物资,希望还没被清空。”   倪松看了看远处晃荡的丧尸,“过去看看吧。”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卖场招牌,田艾珺小声道:“这么大的卖场,总能剩下点有用的东西吧,二楼还有服装家居,要是能再找件大衣就好了,我这衣服太脏了。”   卖场一楼的窗户落下了铁栅栏,隔着厚厚的帘布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大门没有锁。   倪松把大门朝两侧拉开,将帘布扯下,隔着翻腾的灰尘,三人看清了入口处的斑斑血迹。   苏挽拿出两个手电筒,对倪松田艾珺说道:“咱们先去食品区,如果里面的丧尸人数在十个以下,再考虑二楼生活区的问题,行吗?”   倪松试了试电筒的光亮度,朝苏挽点了点头,刚要进门,回身对妻子叮嘱道:“小艾,站在我身后,不许自己去二楼,听见了吗?”他的口气很严厉,田艾珺不敢反驳,赶紧点了点头   。   四人统一口径后,顺着卖场入口走了进去。   外面的阳光只够打在入口那条黄线前,空气中满是灰尘和发酵的臭味,飞虫嗡嗡作响,苏挽一手拉着方文,一手挥赶着眼前的蚊蝇,庆幸早先给小孩抹上了驱虫水,心中祈祷这些恶心的东西不会在吸人血液时传播病毒。   电筒的光束从货架间扫过,空荡荡的过道上零星散落着损坏的物品,与想象中一样,这个卖场也被清空了,只是不能确定是被部队统一回收还是被平民抢购空的。   苏挽站在第三趟货架前,循着空隙拿手电光往后扫了扫,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都是空的。”   “会不会是我们还没找仔细,要不咱们再去二楼看看吧。”田艾珺小声说道。   “食品区一般都在一楼,一楼都空了,二楼还能剩下什么?”苏挽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自己什么都不缺,何必拿方文冒险。   倪松从低处往远处照了照,犹豫道:“你看地上那些损坏散落的东西,没有一样是食物,也许吃的东西就在二楼,我刚才进门时仔细观察了一层的墙面与外壁等宽,也许卖场仓库也建在二楼,咱们上去看看吧,这个卖场看上去很安全。既然外面是丧尸,里面也是丧尸,咱们为什么不在更有可能得到食物的地方花些功夫呢?”   田艾珺听了老公的话,立刻兴奋地点了点头,“咱们去二楼吧,不差这一会儿,如果真能找到食物,今晚就能在地下过夜,还能睡个安稳觉,多好啊。”   苏挽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夫妻二人组愣住了,什么时候这两口子的口才变得这么好了?稍后在跟着他们走上步梯的时候,苏挽做出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立誓一定要找机会拿出点东西,让夫妻俩心甘情愿地离开。   四人上到二楼缓步台时,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那丝异常的波动,方文感受到身边大人的不安,紧紧贴在姐姐身后,想要回避这诡异的气氛。   小孩的感觉是敏锐的,倪松只往前迈了一阶,就看到了半张没有眼珠的脸,从扶梯侧角露了出来。吓得他急忙扑在地上屏住呼吸,等那披散着头发的丑恶面容缓缓移动过去,才皱眉对田艾珺苏挽做了个拉脖子的手势。   几个?苏挽朝上看了一眼。   倪松摇了摇头,半晌,才从步梯上慢慢爬了上去,隔着三阶抬眼朝上望了望,又顺着原路退回来,喘了一口气,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比了个一,一只手比了个二。   是十二还是二十一?苏挽再次无声问道,这两个数字差距可不是一般大。   倪松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把右手挪到前面,   那是个一字。   苏挽笑了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在自己身前做了个数字六的手势。   一人一半?倪松垂眼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   苏挽抽出刀,朝右手方向比划了一下,拉着小孩走了上去。   倪松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强自镇定的田艾珺,亲了亲她微红的眼角,轻声道:“你留在这里,替我们守住楼梯。”   田艾珺急忙摇头,想要跟着一起上楼,却只来得及触碰到他身后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倪松走了上去。   “嗬嗬……啊啊……”   低哑的吼叫声…利刃的破血声…货架的撞击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错飘荡在空气中,刺得田艾珺心口发疼,她捂住耳朵将脸埋进膝盖里,努力想要把这些声音屏障在外,却始终无能为力。   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往上看一眼……   田艾珺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不够坚强,痛恨自己不能以妻子的身份和倪松比肩站在一起。   好像过了万年那么长,当她以为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干的时候,发顶终于落上了一双温暖的大手。   她抬起头,睁开水雾迷茫的眼睛,试着看清眼前的男人,还不等张口,就被拥进了一副火热的胸膛中。   不强壮,不高大,甚至有些消瘦,却有着她最熟悉的心跳声。   “咳,”苏挽无奈地挡住方文好奇的小眼神,“我说,即使你们不怕丧尸,也该注意一下对未成年人的恶劣影响吧,不要带坏祖国的花朵啊!”   倪松笑着拉起埋在自己胸口不动的女人,“小艾,你猜我们找到了什么?”   田艾珺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你们找到吃的了?”   苏挽挑起眉头,“怎么叫找到吃的,那叫很多吃的!不光有吃的,还有你最想要的大衣,简直是大丰收!”   “真的?!”田艾珺惊喜地看向倪松,倪松抬了下眼镜,不好意思道:“说起这个,还要感谢苏挽。二楼的货架其实也是空的,可是她撬开了管理员的办公室,从里面找到了几个箱子的吃穿用品,这下咱们有足够的食物了。”   “快带我去看看。”田艾珺急得直跺脚。   卖场二楼已经被清空,十几具丧尸的尸体被堆放在货架过道里,苏挽领着他们绕过货架,来到最里面的管理室,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靠墙堆着四个纸箱,其中两个已经被打开,露出了部分内容,全是食品和衣物。   “太好了,我的大衣!”田艾珺直接扑了上去,拿出箱子里的衣物比照了一下,“竟然连尺寸都正好!天啊,这简直就   是专门给我准备的,”说完,转身对苏挽凶恶道:“先说好,不许跟我抢啊!”   苏挽拉过另外两个箱子,“分工合作,利益对半,那两个开封的就是你们的了,我和文文要这两个箱子,你们没意见吧?”   田艾珺有了大衣,哪还管别的,毫不在意地说道:“没意见,倪松也不会有意见的,是吧倪松?”   倪松正在拿箱子里的旅行包把物品挨样装进去,听见这话,连忙附和道:“小艾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苏挽递给小孩一把水果刀,“文文,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方文听话地拿刀划开了箱子上的胶带,打开纸盒,入眼就是一部粉色的掌上游戏机,小孩瞪大了眼睛惊喜道:“姐姐,游戏机!”   苏挽亲亲他的小脸,将箱子整个竖起来,“你再往下看看。”   方文连忙伸出小手往下翻了翻,箱子里竟然全是小孩子的东西,除了玩具就是衣物,甚至还有一辆遥控车,乐得小孩直拍手。   苏挽把游戏机打开,正往里装电池的时候,突然就听见田艾珺叫了一声:“夏奈尔!这件大衣竟然是夏奈尔的!”   苏挽勉强咽下胸口的浊气,朝田艾珺问道:“你不喜欢夏奈尔的女装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田艾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苏挽,“可是在这种档次的超市,不是该卖些低档货吗,怎么可能出现夏奈尔的最新款女装,还是全新带标签的,这简直太奇怪了!”   苏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倒是倪松很看得开,“小艾,不管这衣服怎么来的,现在它是你的了,不好吗。”   田艾珺听老公这么一说,顿时又高兴起来,“是啊,管它是谁的呢。”   苏挽实在无力应付他们夫妻的多变,继续帮小孩把玩具装好,又把另一个箱子的食品收进登山包里,暗自腹诽着好人难做。    ☆、水道迷宫     当苏挽四人循着乔周市旅游局设立的地下通道入口指示牌来到下水通道,看到干净整洁的墙壁时,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乔周市的下水道系统与想象中得传统排水管道不同,没有臭气熏天的污垢 ,也不见成群的老鼠,宁静而整洁的通道两侧墙壁上挂满了线路示意图和特色壁画,更因为是省重点旅游项目之一,市政部门还特意为整条水道专配了紧急供电系统,哪怕全省电力枯竭,水道中依然会保持良好的照明条件。   “和地面比起来,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田艾珺兴奋地转了个圈,使劲朝通道顶棚蹦上去,“哎,这里可真够宽敞的,都能开火车了!”   苏挽对照了一下墙壁上的指示图,不在意地说道:“这算什么,整条水道最深处有二十米呢,我建议你离两旁的排水道远一点,虽然现在不是雨季水深淹不死人,可那也不是什么好水,你也不想刚换上的新大衣就这么报废吧。”   田艾珺一听这话,立刻不再蹦跶,却仍旧不老实的晃了晃检修通道两旁的护栏,“这都围着呢,你怕什么啊!”   倪松往上擎了擎分量不轻的旅行袋,“小艾,别任性,咱们还是找地方休息要紧,都累一天了,总算有个安全的地方能过夜。”   “还是倪松说的对,”苏挽很配合的捧场,“不过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休息,我刚看了一下路线图,这附近有条供水管道,我想你们不会介意洗个冷水澡吧。”   田艾珺立刻举手道:“强烈要求先洗澡后休息,我这都二十天没洗澡了,真要命,凉水我也认了。”   苏挽抱起小孩,“那还等什么啊,咱们快走吧。”   田艾珺溜溜达达地挽着倪松的胳膊,左看右看,“哎,你们说,这水道里不能藏着人吧?   倪松笑了笑,“不好说,这里条件这么好,说不准真有本市市民躲在这里呢。”   “有人,也有可能有丧尸。”苏挽严肃地看了他们一眼,“咱们还是小声前进,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藏在水道里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他们要抢咱们的东西怎么办?万一他们手里有杀伤性武器怎么办,”苏挽朝田艾珺做出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尤其是你,不要太闹腾了,免得乐极生悲。”   田艾珺缩了缩脖子,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别说的这么吓人好吗。”   倪松也跟着皱紧眉头道:“这种生存条件,很难再出现像顾大爷那样的好心人了,当初我不知道外面的环境这么恶劣,现在想想,咱俩真是太不懂事了。”他口中的顾大爷就是曾经收留两夫妻的农家   老汉。   苏挽扶着车子站住,“这话是真的,我看过报道,不少战区根据地的老农都会收留受伤的战士,也许那位顾大爷也曾经那么做过,可惜他不知道末世远比战时更残酷。”   “说到战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倪松换了个手拿包,“你们还记得曾经的细菌战吗,当时各国战场都出现过生化战争,你们说这场末世,会不会也是变相的细菌战?”   田艾珺疑惑道:“不能吧,这不是全球危机吗,难道还是哪个傻帽想袭击别国,结果把全人类都坑了?再说那天的日食,可不像是地球人能制造的啊!”   苏挽乐了,“你这意思是外星人为了占领地球,朝咱们投放的丧尸病毒?”   田艾珺一拍手,“哎,你别说,真有这个可能啊!”   苏挽好笑的摇了摇头,“行了,咱别阴谋论了,喏,你盼望已久的冷水洗浴地点来了,你叫倪松上去把排水阀扭开就能洗淋浴。”   田艾珺兴奋地看了看头顶的粗水管,随即纳闷道:“不对啊苏挽,咱们四个人呢,难道要穿着衣服洗啊!”   苏挽往左面的通道指了指,“洗冷水澡还穿衣服,有那么憋屈吗,看见没,从这拐进去还有另一条供水管,我带着方文去里面洗,咱们两个小时以后在这里集合,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洗鸳鸯浴也别忘了耳听八方。”   倪松尴尬地挠挠头,田艾珺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走你的吧!”   “拜拜了您呐!”反正地方够大,苏挽干脆抱着小孩一路骑了过去。等到了检修道尽头的时候,果然如示意图标志的那样,出现了一扇铁门。   苏挽是要洗澡,可是她不会带着方文洗冷水澡的,先不说小孩身体能不能扛得住,单说祥云里什么浴没有啊,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苏挽把车子停住,抱着小孩来到门前,指着铁门上的英文警示牌说道:“文文,这里面就是修理工叔叔的洗浴间,姐姐带你进去洗澡换衣服啊。”说着,她握住门把,假意开门的时候在心中默默呼唤了祥云,转眼就来到了设计最简单的桑拿淋浴房。   “这里真暖和啊!”小孩疑惑地看了眼前冒着热气的淋浴头,“姐姐不是说洗冷水澡吗?”   苏挽干咳一声,“那两个叔叔阿姨可以洗冷水澡,但是咱们文文太小了,洗冷水澡会生病,所以姐姐就带着文文来洗热水澡了,不过能洗热水澡的地方只有一个,呆会儿出去文文千万别说出去啊,这是咱们的小秘密。”   小孩高兴地点点头,“姐姐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苏挽把小孩放下,把两人   的衣服放在躺椅上,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菠萝饭和椰汁放在炭火旁保温,“咱们先去洗澡,呆会儿就有热饭吃了。”说着,苏挽就抱着光溜溜的小娃娃钻进了热水里。   小孩被热水一冲,乐得咯咯笑,苏挽仔细帮他洗去灰尘,才拿沐浴露把小孩搓成了个泡泡球,看着文文的小胳膊腿比来时有肉多了,苏挽心里也很高兴,觉得总算没有愧对孩子那声姐姐。   一大一小笑嘻嘻地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浴巾面对面坐在躺椅上,开始分吃那份菠萝饭。   方文小脸蛋鼓鼓地嚼着米粒,圆溜溜的大眼睛随着苏挽手中的勺子转来转去,勺子落哪他看哪,那可爱的小模样,勾的苏挽连饭都不顾得吃了,直接啃了小包子两口。   “来,文文,咱们再吃个果仁,最近水果吃的少,你看你嘴唇都要裂纹了,到时候出血可疼了。”   小孩听话的咬了口勺子里包着果仁的饭团,软软喏喏地问道:“姐姐,那边的叔叔阿姨也要吃果仁吗?”   苏挽愣了愣,随即很严肃的放下勺子,对小孩叮嘱道:“文文,虽然那边的叔叔阿姨暂时和咱们同路,但毕竟不是一家人,他们不像姐姐和文文,可以相亲相爱互相依靠,所以姐姐和文文这面的事情,一定不能和他们说,知道吗?就像是姐姐领你洗热水澡,姐姐给你吃的肉肉和菠萝饭,还有咱们用的这些东西,都不能告诉他们,不光是那边的叔叔阿姨,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人,都不能说,因为这是姐姐和文文活命的东西,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小孩咽下嘴里的饭团,“连爸爸也不能说吗?”   “到时候如果文文想跟爸爸说,姐姐不会拦着的,因为那是文文的亲人,和别人不一样。”苏挽觉得,方文的爸爸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真就是将来遇到了,他也不会拒绝一个真心疼爱自己孩子的人吧,更何况她虽然疼爱小孩,却始终没有暴露祥云的秘密,所有东西的来路都是做过掩饰的,即便孩子无心之下说出什么,也没什么大问题。   小孩听到可以和爸爸分享秘密,立刻笑眯了眼,“恩,除了爸爸,文文谁也不会说的。”   苏挽捏了捏小孩的嫩脸,将吸管塞进他嘴里,“喝吧,等下咱们就要去和叔叔阿姨会和了。”   小孩乖乖点了点头,自己捧着椰子吸溜起来。   苏挽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她把两人换下的脏衣服直接转移到洗衣机里,然后取了两套新衣服和孩子换上,带他出了祥云。   回到汇合点时,倪松正在帮田艾珺擦头发,田艾珺可能是被冷水冻着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田艾珺吸了吸鼻子,“唉,这冷水澡也不是那么好洗。”   倪松帮她包好头发,担心道:“怕是感冒了吧。”   苏挽把登山包卸在一边,从包里翻出酒精炉,烧了一小锅热水,“我这里有感冒药,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   田艾珺接过苏挽递来的感冒药翻看了一遍,“苏挽,你行啊,准备够全的,我发现你那包里什么都有。”   苏挽挑了挑眉毛,“最高指挥官曾经教育我们,不打无准备之仗。你以为有几个人敢像你们这样空手混末世。”她把烧开的水灌进保温瓶里,将剩下的倒给田艾珺,“快吃药吧,省得耽误我出城。”   田艾珺瞪她一眼,将水吹凉了把药咽下去,“我就是病了也有我们倪松背着我,是吧倪松。”   倪松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苏挽看着对面一派温馨的夫妻俩,心中警铃大作,不对啊,这俩人突然变得这么和谐,明显有奸.情,咳,有真情,她差点忘了人俩领过证,真正是受法律保护的耍流氓,虽然现在法都不知道在哪了。   天色还早,苏挽拿出下午组装好的掌上游戏机,给方文安排了半小时的休闲娱乐活动。自己在一旁铺好了睡觉用的地方。   水道虽然看似安全,却也不能大意,更何况即使走到今天,她也不会全然相信倪松和田艾珺,这么看来,睡帐篷是不可能了,只能弄毯子。   苏挽将毡垫对折,怕透寒气,趁着对面两人不注意在毡垫中间塞了好几个暖宝散热,又在上面铺了毯子,才叫玩游戏正上瘾的小孩过来睡觉。   小孩恋恋不舍地将游戏机交出来,乖乖躺进毯子里,枕着用自己羽绒衣折成的小枕头,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困意就涌了上来。   苏挽轻轻拍了拍小孩,也跟着往毯子里缩了缩,趁机放松紧绷了一天的肌肉。   “你们姐弟也太招人嫉妒了吧。”田艾珺不满地看向苏挽打好的地铺,“我和倪松怎么睡啊。”   “倒着睡。”苏挽把头低下的登山包往后推了推,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倪松包里不是还有几件衣服吗,还有你换下来的大衣,足够你铺盖。”   倪松听话地把旅行袋里的衣服展开垫在地上,“小艾,将就一下吧,外面的公寓再高级,也没法睡踏实。你有点发烧,还是早睡比较好。”   田艾珺不甘心地看了看倪松整理好的简易床铺,嘟嘟囔囔地躺了下去,“不知道安全区有没有大床睡。”   倪松替她盖好衣服,朝苏挽问道:“咱们就这么睡下合适吗,会不会有危险。”   苏挽仔细听   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除了水声,没有其他可疑的声音,“要不咱俩守夜吧,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你守头半夜,两点的时候叫我换班。”   倪松嗯了一声,“行,我也觉得轮换着守夜比较好,你先睡吧,到点我叫你。”   苏挽侧身搂着方文,握紧怀里的长刀迷糊着睡了过去。    ☆、地洞里的活人     自从与祥云心意相通之后,苏挽的五感变得分外敏锐,似乎空气中每一丝气流的转换,甚至带起的微尘,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   也正是因为这不似常人的敏感,让苏挽在那道灼热的呼吸靠近前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把藏在毯子下面的长刀慢慢抽了出来,寻找可以一击致命的契机。   一道拉长的阴影随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喘息声从苏挽眼前袭过,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朝背后反手拉了一刀。   “呜呜~~”这一刀下去,耳后就传来了一声呜咽的悲鸣。   苏挽回头看去,一只浑身脏污的小黑狗,正拖着受伤的前肢朝后退去,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因为背着光,苏挽看不清他的面容。   苏挽站起身,拿刀指向那个乌黑的影子,“谁在那里!”   那人没有说话,转身朝水道尽头跑了过去,受伤的小狗想跟过去,却因为伤在腿上,只踉跄着走了几步,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苏挽见那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气愤之下踹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倪松一脚,“睡个屁啊,早晚把脑袋睡没了!”   倪松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啊,这么快就天亮了?”   “天亮你个头!”苏挽真狠不得再踹上一脚,“现在才半夜三点,你家太阳这么早出来!”   倪松把眼镜戴上,抹了把脸,“那你这么早叫我干嘛?”   苏挽冷笑一声,“你还真好意思问,不是你自告奋勇要守夜吗,你守的可真好,丧尸来了都能活啃了你!”   这时候才爬起来的田艾珺迷糊道:“丧尸来了?在哪,让倪松揍他去。”   苏挽拍了拍脑门,“你说老天爷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非得让我遇上你们这两个不成事儿的家伙!”   不知什么时候被大人吵醒的方文,拿小手揉了揉眼睛,一眼就看见了受伤趴在一旁的小狗,惊呼道:“小狗!姐姐,哪来的小狗!”   倪松这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了,他站起身,看了看小狗腿上明显带血的新伤,“是你干的?”   苏挽没好气的瞅着他,“不是我,是你在梦里干的啊?这要不是我机警,咱们现在还指不定什么下场,刚才来的可不光是这条狗。”   倪松皱紧了眉头,“你是说,这水道里还有活人?”   “一个男人,”苏挽看向刚才那人逃跑的方向,“人高马大的男人,绝对不是你这种文弱书生能对付的。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田艾珺连忙套上大衣站起来,“那咱们   是不是得赶紧躲起来啊,苏挽不是说现在专门有人杀人劫货吗!”   苏挽给小孩套上衣服,把地上的毯子都卷起来,“那人好像对水道很熟悉,咱们要小心了。”   几人连忙收拾随身物品,只有方文看着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狗,忍不住走了过去。小狗看见眼前的小孩,低低地呜咽了两声,趴下不动了。   方文想了想,掏出兜里的奶酪,掰下一半送到小狗嘴边,小狗小心地闻了闻,才欢快地舔了起来,急忙一口吞进肚里。   方文试探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见它很老实的趴在原地,转身拉住了正在忙活的苏挽,“姐姐,小狗很可怜,咱们给它包扎一下吧。”   苏挽回头看了看小孩那双湿漉漉地大眼睛,又看了看那只顶多两三个月大的小狗,“文文,喜欢小狗?”   方文点了点头,“小狗很乖的,刚才还舔了我的手,没有咬人。”   苏挽叹了口气,上前抓住小狗的前腿查看伤势,好在这小狗还算机灵,否则这一刀下去,就不是破开血肉那么简单了。她往小狗腿上撒了点伤药粉,包了厚厚一层纱布,防止它触碰到带着病毒的污物。苏挽还没见识过丧尸动物,但是她直觉那些四条腿的动物一定会比两条腿的行尸更有攻击力,所以还是尽量避免危险发生吧。   整个过程中小狗一动不动,只在疼得厉害时哆嗦了两下,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方文被这只小狗勾搭的小心肝乱颤,忍不住朝苏挽要求道:“姐姐,我能抱抱小狗吗?”   苏挽看了看这一小人一小狗,无奈地拿出消毒湿巾,尽可能地把小狗清理干净,才把它放进小孩手里,“文文要抱着小狗的话,姐姐就不能抱着文文了,这样你也要带着它吗?”   小孩使劲点了点头,将小狗搂进怀里,“文文能自己走,姐姐让我带着它吧。”小狗像是知道他们的心思,也跟着呜呜了两声,好像是在哀求别扔下自己。   旁边的田艾珺看不下去了,“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花在狗身上啊,你就不怕这狗把它主人引来害咱们。”   苏挽将登山包背好,“文文太孤单了,有只小狗作伴也不错。”   倪松看了看三面的出口,“咱们接下来往哪走,要去追那个人吗?”   苏挽摇了摇头,“除非你想把手里的食物分给陌生人。敌我不明,咱们还是按照计划往外走吧。”   田艾珺也觉得苏挽的话有道理,“咱们这吃的看着多,可是架不住时间长啊,还不知道省外情况怎么样呢,没被抢走就够幸运了,哪有主动往外送的道理。哎倪松   ,下次你值夜可不许再偷懒,幸亏这来的是活人,这要是来了一群丧尸,想想我都后怕。”   “在末世不能有侥幸心理,”苏挽认真地看着倪松,“错误本身就意味着死亡。”   倪松赶忙承认错误,“我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这不都是路上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苏挽把小孩放在车座上,推车往东面的水道走去,“咱们赶紧走吧,从现在开始,防身的家伙不要离身。”   田艾珺在倪松腰上扭了一下,几步跟上苏挽,“咱们走多久能到出口啊?”   苏挽边走边说道:“不走错路的话,大概需要一整天,市郊山脚下有一处内河排污口,如果咱们从那里出去的话,走几个小时山路就能到红州市地界。”   倪松吹了个口哨,“比起地上的尸群,从这里出省简直太轻松了。”   “是啊,”田艾珺也跟着幻想,“如果去安全区这一路都有地道就好了。”   苏挽笑了,“你要是鼹鼠,就可以给自己挖条地道。”她这话一说完,连方文都跟着笑了几声,“姐姐,我知道鼹鼠,动画片演过,很会挖土。”   田艾珺掐着腰,“好啊你们,不许笑话人!”   “嘘!”苏挽好像听到了什么,连忙打断田艾珺的话,“你们仔细听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倪松前后看了一眼,“苏挽,你是不是听错了?”田艾珺赶紧躲到倪松身后,小声说道:“别这么疑神疑鬼好不好,怪吓人的。”   远处的回声越来越近,苏挽面色一沉,“我没听错。”她把手伸到衣服里,拿出了那把乌黑的手枪。   除了初遇那天,这是倪松和田艾珺第一次看见苏挽拿出这把手枪,他们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来回看向水道两头的转弯口。   空荡荡的水道里只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远处的顶灯闪了两下,一阵轻微的好像水波涌上岸边的声音从水道尽头传了过来,压得几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第一道斜长的影子从水道尽头慢慢袭来的时候,苏挽紧紧抱住身边的孩子,就连还算镇定的倪松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第二道,第三道,第五道,第七道,越来越多的黑影从转弯处冒出,黑压压的好像要把水道挤塌一样。   “是丧尸!”田艾珺捂住嘴巴,颤声说道。   苏挽看着那些丧尸身上隐约可见的布料,“是水道检修工人!”她把包里的刀抽出来递给田艾珺,“快跑,朝这边跑!”   苏挽顾不上其他,直接蹬上车子抱着小孩一路猛骑,身后的倪松田艾珺两人紧跟着她不   放,径直朝尽头的拐弯处跑去。   “呼呼……”田艾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我跑不动了……”   “不想死你就跑!”苏挽骂了一句,稍微放慢了速度,看向墙上的黄色箭头,挥手道:“往左面拐,快点,这尽头有另一个检修通道,外面有铁栅栏,只要咱们跑进去把铁门锁上就安全了!”   倪松使劲拽了田艾珺两下,“小艾,坚持住,很快就到了,你看,就在前面。”   田艾珺看着远处晃动的灯影,嗓子里冒火一样疼,“在哪啊,我看不清。”   “就在那里,”倪松往尽头一指,“小艾,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公园的花坛边啊,那里,也有一层栅栏围着,我,”他粗喘了一声,“我那时偷偷摘了一朵花给你,被管理员追着骂了一圈,你还记得吗?”   田艾珺踉跄道:“怎么不记得,哪有谈恋爱送人家菊花的,这种事儿只有你这个书呆子能干出来。”想到那些甜蜜的往事,她的腿上好像又生出了些力气,使劲迈了几步。   苏挽赶在前面骑到了那个圆形铁栅门口,她拿手电筒朝里照了照,没发现危险物,想拽开栅门,却发现上面有一把大锁。   “快打开啊!”苏挽使劲晃了晃,那锁头半点不动,她拿枪使劲砸了两下,一样没用。   小孩好像知道要发生可怕的事情,老老实实地抱着小狗躲在墙角。   这时倪松和田艾珺已经跑了过来,见苏挽还在磨蹭,弯腰喘气道:“你手里有枪,还怕打不开门锁吗!”   苏挽咬紧牙关使劲撬了下去,“你当我不知道拿枪好使吗,关键是枪声一响,会把所有丧尸都引过来,子弹够杀几个丧尸?到时候真是没有活路了!”   倪松闻言站起身,拿出手里的长刀,“你躲开,我来弄,我是男人,力气比你大。”   田艾珺瘫坐在地上,累得几乎像条死狗,“我不管你们怎么弄,求你们快点,这水道都是贯通的,丧尸速度再慢,也有走过来的时候。”   倪松试了几次锁头都纹丝不动,忍不住骂了句粗话,“妈的!一个破水道难道还有宝藏吗,还用得着这么结实的锁头!”   苏挽见倪松也打不开锁头,心底一沉,从背包里摸出另一把锁头,拉枪上前道:“但愿这一枪不会打坏栅门。”   倪松见她最后还是要拿枪,泄气地踹了铁栅两脚,待要抽出长刀时,却被栅栏里伸出的大手一把抓住,吓得他啊地一声跌在地上。   倪松连滚带爬往后退了几步,“里面有人!”   苏挽举起枪对着黑洞洞的栅栏,“是谁   ?说话!不说话我开枪了!”   栅栏里伸出了一只手,把倪松的刀扔了出来,接着又拿出了一条铁棍,从锁环中央传过去,两只手握住铁棍两段,往下一铛,“咔嚓”一声,大锁掉了下来。   苏挽几人惊讶于那人的力量,全都愣住了。   那人把栅栏朝外一推,沉声道:“还不进来。”   苏挽和倪松对视了一眼,点点头,打开电筒,依次走了进去。   还是倪松拉着田艾珺在前,苏挽抱着孩子在后,等把车子也搬进去,苏挽拿出新锁把铁栅重新锁住,看着水道尽头隐约出现的黑影,松了一口气。   这条水道通往排污口,所以没有照明设施,苏挽几人只能靠着手电光照明。前面领路的男人眼神很利,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稳稳走在前面,带着几人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处蓄水口。   田艾珺踩上水泥灌道,朝水底看了看,“这里还真深啊。”   倪松看了一眼周围的工作指示牌,“这是污水处理池,恐怕有几十米深,掉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苏挽看着头顶高高的指示灯,看着前面始终没有回头的男人,防备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男人没有回头,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我刚刚救了你们。对于别人,你永远是这么心怀戒备吗,苏挽。”   苏挽心头大震,“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原本在苏挽怀里老老实实的孩子突然挣扎起来,朝前面的男人喊道:“爸爸!你是爸爸吗!”   田艾珺啊地叫了一声,“你是苏挽爸爸?”   男人转过身,露出坚毅的面容,“我不是苏挽的爸爸,我是方文的爸爸。”   田艾珺混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苏挽是文文的姐姐,你是文文的爸爸,文文竟然姓方,那你也是姓方的?难道你是苏挽继父?”   苏挽先是被小孩那声爸爸吓了一跳,随后又被田艾珺口中的继父气红了脸,“我没有爸爸!他才不是我继父!”   方文踢着小腿,强行从苏挽怀里挣脱出来,迈着小短腿朝男人扑了过去哭喊着,“爸爸!你怎么才来啊!”   男人蹲下,接住方文肉呼呼的小身子,帮他抹了抹眼泪:“小英雄流血不流泪,方文,你是怎么答应爸爸的?忘了吗?”   方文撅起小嘴,呜咽道:“文文没忘,文文只是太想爸爸了,爸爸都不知道,外面太吓人了,很多可怕的怪物,所有人都不见了,连老师都被坏人害死了,只剩下姐姐愿意带着文文找爸爸。没有姐姐,文文早就饿死了,再也见不到爸   爸了,姐姐是除了爸爸之外对文文最好的人,现在文文不光有姐姐,还找到了爸爸,文文再也不害怕了。”   苏挽站在旁边,看着小孩和爸爸父子相亲的一幕暗自难受,听见小孩一口一声姐姐最好,原来那点再好也不是自家孩子的心酸也被渐渐冲淡了。是啊,文文自小和爸爸相依为命,别人怎么替代得了呢。苏挽看看方文的爸爸,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都是为人父母,差距怎么这么大。她下意识不想与文峥多做接触,更不想从他嘴里知道那两人的任何消息。   倪松仔细打量了一下男人,忍不住插嘴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文文爸爸,请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你来这是要带文文走吗?”   男人站起身,朝倪松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文峥,是苏挽父亲的战友。”   苏挽愣了一下,“是你,那天是你要和我见面,可你的声音……”   男人抿唇,“和电话里不一样是吧,因为那是被处理过的声音,所以有些差别。”   田艾珺更迷糊了,“你姓文,孩子姓方,你还是苏挽父亲的战友,你们这都什么关系啊,太混乱了吧!”   文峥正色道:“方文是我儿子这点毋庸置疑,孩子随母姓。至于苏挽,本来我受你父亲委托,约你商谈出国事项,就是那天突然出现了日全食。后来形势严峻,我接到紧急命令必须离开,就把方文和老师托付给了随行部队,没想到不过三天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倪松推了推镜片,“所以你就回来找孩子了?”   文峥点点头,“也许是父子天性,我总觉得文文还在等我,所以独自一个人回到撤离区,我沿路找了很多地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田艾珺瞪大了眼睛,“你一个人杀回来的!你带了多少重武器?!”   文峥嘴角轻启,“我只有两把匕首。”   “开玩笑吧!”田艾珺转圈打量着文峥,“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筋肉人?简直是超级战士啊!”   苏挽并不怀疑文峥的话,只凭他刚才那股力道,就足以让她认识到文峥的战斗力,她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苏挽看着美滋滋地和爸爸介绍小狗的孩子,开口问道:“文峥,你有什么打算,要带着文文走吗。”   文峥点点头,“我要带方文回安全区。”   苏挽低下头,“是吗,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文文。既然这样,咱们就说再见吧。”   倪松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们也是要去安全区的,难道不能同路吗?”毕竟路上多一个像文文爸爸这种人,更有希望顺利到达安   全区。   文峥没回答他,只是看着苏挽,“苏挽,你希望我带着方文离开吗?”   苏挽始终没有抬头,“早晚都要走的,你最好把倪松和田艾珺一起带走,我一个人更自在。”   “哎苏挽,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田艾珺不干了,“你看我们都不顺眼是吧。”   方文听说要离开姐姐,眼圈又红了起来,“爸爸,咱们和姐姐一起吧,文文想要姐姐,姐姐对文文最好了,给文文找好吃的,还给文文洗澡。”   文峥摸了摸儿子干爽柔软的头发,看着他洁净的衣物,“爸爸知道,姐姐把你照顾的很好,可是姐姐好像不愿意和爸爸一起走。”   小孩眨了眨湿润的睫毛,朝苏挽哀哀叫了声姐姐,“姐姐,你不喜欢文文了吗。”   苏挽抬起微红的眼角,“谁说的,姐姐最喜欢文文。”   小孩努力拉着爸爸走过来,朝苏挽使劲道:“文文要爸爸,文文也要姐姐,咱们一起走,爸爸很厉害,会保护文文,也会保护姐姐,姐姐以后睡觉就不用害怕了。”怀里的小狗也跟着呜呜了一声,好像在帮小主人说情。   田艾珺高兴了,“这多好啊,咱们原本就是一路的,现在又多了个战士,简直就是天降神兵!不过苏挽,咱们说好了,还是像原来那样分工合作,利益对半,文文是你弟弟,文文爸爸也该算你那面的人吧,所以他的衣食住行由你负责,我们家倪松管我一个就够累的了,你可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   苏挽白她一眼,“你以为我还敢指着你们吗,守夜都能睡过去的夫妻没有信誉可言,我还是靠自己吧。”   两个女人叽喳个没完,仰着小脑袋急等着答案的方文小战士在看见爸爸拿手打出的暗语时,偷偷地笑了。    ☆、初入红州     因为昨夜没怎么合眼,暂成的五人队经过商议决定原地休整半天,吃过午饭再继续赶路。   倪松田艾珺夫妻在不远的灌水石墩下重新铺床补觉,留下苏挽在文峥弄出的火堆前愣神。   方文坐在两个大人之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自觉的保持沉默,低头摆弄怀里的小狗。   文峥朝火里添了一根树枝,抬头看着苏挽,“没什么想问的吗?”   苏挽摇了摇头。   “你父母……”文峥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苏挽打断,“我不想知道他们的事情。”   好像早就知道苏挽会是这种态度,文峥径直说道:“他们生活的地方很安全,没有危险。”   苏挽扯下手指上的肉刺,漫不经心道:“这些年,他们一直在西北无人区吧。”   “你知道了。”文峥从不怀疑眼前这个女人的能力,哪怕她还未满十八岁。   苏挽自嘲一笑,“我又不是傻子。为了所谓的特殊任务一走就是十年,连在末世都生活的很好,不在无人区军事基地能在哪里。”   文峥抿了抿唇,“其实他们一直都很挂念你。”   苏挽侧过身子,定定地看着文峥,“你接下来不会想要告诉我,是他们让你来救我的吧?”   文峥手下一顿,“他们不知道我执意离开部队回撤离区,如果你父母知道,一定会让我照顾你的。”   苏挽笑了笑,“你还真是善良。谢谢你的好心,我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独自生活,再也不需要别人了。”   文峥看着火光中苏挽垂下去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方文见姐姐心情不好,挪过去拉了拉苏挽的胳膊,撒娇道:“姐姐,文文饿了。”   “啊,”苏挽晃了下神,“都是姐姐不好,忘了咱们小文文早起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了。”她拉过登山包翻了起来,“文文告诉姐姐,你想吃什么?面包?蛋糕?还是牛肉干?”   文峥把随身带着的军用迷彩背包拽了过来,推给苏挽,“刚才不是分组了吗,这是我的份额,你看看吧。”   方文赶忙放下小狗,打开爸爸的背包,几乎把小脑袋都拱了进去,“姐姐你看,爸爸这里很多东西啊,可以吃吗。”   苏挽给小孩拿出牛奶面包,又去看了一下文峥的背包,全是些军需品,除了常用药,有压缩干粮能量棒之类的高能量食品,还有几罐肉类罐头,苏挽挑出一罐红烧肉,朝小孩晃了晃,“咱们午饭就吃红烧肉吧。”又对文峥道:“看不出你东西还挺多的。”   文峥随意道:“这都是出来时带   的,没怎么动过。”   苏挽挑起眉头,“那你这路上吃的什么?”   文峥挑了挑火堆,“总有些机动部队来不及回收的物资,还有那些民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食物,反正留下也是浪费,我就顺路征收了。”   苏挽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厉害,真不是一般人!”   小孩也跟着起哄,“爸爸很厉害的,以后有爸爸在,姐姐就不用辛苦找吃的啦!”   苏挽把罐头打开,扔到火上加热,将牛奶递给方文,“喝吧。”   小孩很自然地接过牛奶,捧着喝起来,到最后剩了一点,他还特意倒在手上,送到小狗嘴边,“喝吧小黑,喝完牛奶你的腿就能好了。”小黑是方文给小狗取的名字。   小黑抖着小鼻头凑过来,欢快的在小孩手心里舔了起来,痒得他咯咯直笑。   苏挽等他喂完小狗,拿出湿巾给他擦手,递上夹好肉片的面包,看着小孩香喷喷地吃起来。   整个过程中,文峥都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直到苏挽把他那份饭递过来时,才接过去,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没想到,你在末世中也能活得这么恣意。”   苏挽咬住面包,边吃边说道,“所以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一个人更自在。”   “可是你早晚要到安全区,碰上你的父母。你在那种环境下,不可能离开他们的照拂。”文峥慢慢咬下手里的面包,很香,很软,就像刚出炉的一样,简直新鲜的不可思议。   “里面什么环境?”苏挽抬起头,问道。   “你说呢。”文峥咽下最后那口面包,喝水润喉,“你以为机动部队从全国搜集到的物资真能保证所有撤离人员的生活需要吗,在我过来的路上,部分撤离队伍已经开始施行一餐制度了,以后食物的供给恐怕会更少,普通平民在安全区,没有任何生活质量可言,也许只能保证活着。”就像几十年前G国的全民饥荒,每个家庭每天只靠政府发放的三个土豆一块面包过活,两年之中全国人口总数下降了百分之三十,几乎都是饿死的。   苏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那我就不去安全区。我可以在靠近西北比较安全的范围内寻找生活资源,或者民居,或者山上,我住哪里都行,正好我这个人也不喜欢被别人管制。”   “你想的太简单了。”文峥心中暗叹,能力再强,到底还是个孩子。   苏挽也笑了,“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难,单看对谁来说。”别人她不敢保证,可是自己有祥云,如果安全区真像文峥说的那样,她宁可往深山老林一钻,躲个十年八年。   r>  苏挽擦了擦手上的面包渣,把毯子重新铺好,搂着早就困得直哈欠的小孩躺下,对文峥正色道:“文峥同志,我相信你会做好值班工作,绝不会像那边那位半路睡着是吧?”   文峥看了看合眼钻进苏挽怀里的儿子,淡淡道:“你放心吧。”   苏挽得到保证,也跟着打了个哈气,闭上眼睛,“记得十二点叫醒我们,咱们要一鼓作气走出内城。”   不知为什么,苏挽直觉文峥不会伤害自己,伤害倪松他们,很放心地睡了过去。这沉沉的一觉缓解了连日奔波带来的疲惫,等到中午起来时,所有人都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   再次上路的时候,小孩抱着小黑回到了父亲怀中,这对苏挽来说,也减轻了不少负担,现在她只需要扶着自己的山地车就好了,感觉到周围安全的时候,她甚至都能骑车到前面探路。五个人没再休息,终于在第二天日出的时候来到了红州地界。   红州市以前还没被称作红州的时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县城。直到六十多年前的一场保卫战,无数先烈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每座山头,从此以后,这片土地有了一个值得铭记的名字,红州。   五个人站在刻着英雄战绩的市郊界碑前,望向远处还沉睡在朦胧迷雾中的城市。   文峥看着远处的建筑物,感慨道:“没想到这座英雄城市也被放弃了。”   “首都都撤离了,何况这座小城。”想到前路难测,倪松也有些沉闷。   苏挽拿起望远镜,“听说很多退伍老军人都来这里养老,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撤离。”   “从战场上下来的,除了死人就是病人,”文峥沉声道,“这些老军人都是一身伤痛,没有良好的医疗设备,即使跟着部队撤走,恐怕路上也难挨。”   田艾珺没他们想的那么多,“那些老军人怎么也得七八十岁了吧,又受了这么些年的高级待遇,够本了。即便不是末世,又能再活几年,普通老百姓不也凑合了。”   “小艾!”倪松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说话的!”   田艾珺吐了吐舌头,“说的大实话啊!他们待遇再高,这种时候也是累赘,谁能管的起啊。”   苏挽简直无语了,“田艾珺,有点觉悟好不,很多实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你老这么白话,将来真到了安全区,得罪多少人算是头啊,早晚叫人打出来。”   “行行行,我怕了,”田艾珺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我说咱们快走吧,烈士陵园也不用默哀这么久。”   倪松抱歉地看了他们一眼,往前追上田艾珺。文峥抱着儿子,看着前面的小夫   妻,朝苏挽问道:“怎么遇上的?”   苏挽叹了口气,“别提了,不知怎么就被这两块膏药黏上了。不过现在活人都快赶上大熊猫了,再加上这两人虽然麻烦,却没大的坏心,也只能凑合了。”说完自己忍不住乐了,“凑合,这两字太精辟了,是刚才田艾珺说的吧。”   文峥见她笑的开心,也跟着舒展了眉头。怀里的儿子安静地和小黑说着悄悄话,一点也没有像他在撤离路上看见的其他孩子那样惊恐不安歇斯底里,他不由得在心里庆幸苏挽骨子里这种凑合的本质。   苏挽走了几步,从兜里摸出几块糖,塞进小孩嘴里一块,又递给文峥一块,“你真没拿武器?枪什么的都没有?”   文峥接过那块奶糖,瞥了一眼放进儿子手里,“没有。怎么,担心我拖后腿?”   苏挽拍了拍车头,“开玩笑,我连那两位都不怕,还能怕你,顶多到时候我带着文文先跑就是了。”   清晨的山间很安静,两人说话间到了路口,就看见倪松田艾珺猫腰跑了过来,累的直喘粗气。   苏挽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田艾珺扶着腰咳嗽了两下,后知后觉地小声道:“别提了,岔路口都被堵满了,吓得我俩转身就跑。”   苏挽闻言立刻拿出望远镜跑到防护栏边朝山边岔路看了看,视线里果然出现了一群数量不少的丧尸,穿行在十几辆汽车中,蠕动着朝市区方向前进。   “有多少?”文峥见她面色不好,开口问道。   苏挽把望远镜递给他,“大概不到五十个。”   文峥将镜头放在眼前,“还行,比我遇到的少些。他们队伍拖得太长,乍看不少,但是很容易逐个击破。”   田艾珺握住手中的刀,不安道:“苏挽,咱们换条路走吧。”   苏挽看着她,“哪来那么多路给你换?你如果永远这么想,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老规矩,分工合作,利益对半。咱们从两侧绕过去,前面那些丧尸归我,后面靠近的归你和倪松。当然,你也可以照样抱着脑袋躲在一旁,不过你看见这次尸群的数量了,倪松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如果他被感染,我一定亲手杀了他,你将来当了寡妇,也别怨别人心狠。”   倪松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文峥说的对,那些丧尸看着吓人,可是他们是在车辆间穿行,彼此距离也远,只要咱们速度快点,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解决掉他们也不是难事。”   田艾珺忍不住红了眼,“说的简单,你和她不一样,她手里有枪,你有吗?”   苏挽冷下脸,“我有枪怎么了?你看我什么   时候拿枪杀过丧尸,哪怕在水道中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我都尽量避免开枪,因为子弹早晚会用完,枪声也会带来更多危险。田艾珺,你成熟点行吗,别老是拿别人给自己当借口,你这种逃避现实的举动,早晚会害死你自己,害死倪松。我话就说这些,爱听不听。”她把长刀抽出来,朝倪松说道:“我和文峥到前面收尾,你从后面追过来,咱们在中间集合。如果能得到有用的物资,还是对半分。”   倪松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是对自己一方最有利的条件了,他和田艾珺不可能一路都指着别人照顾。   苏挽将车子推到路边锁好,带头顺着护栏爬下山坡,转身接过文峥手里的孩子。   文峥利索地跃下护栏,抽出藏在裤腿中的匕首,朝苏挽问道:“你会开枪?”   苏挽把孩子抱好,“军训时练过。别管我的枪怎么来的行么,在末世,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呆会儿我保护文文,你负责那些丧尸,没问题吧。”虽然相信文峥的身手,可是小孩还是在自己手里更放心,毕竟最坏的情况,还有祥云可以躲。   文峥点了点头,疾行几步顺着坡下翻上了公路护栏,抬手就把丧尸群中最靠边的一个丧尸拉下,贯穿了头骨。   苏挽看着栽倒在自己脚下的血窟窿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高级货啊,太锋利了吧,绝对比超市出品的西瓜刀强过百倍啊。她顿时感到很有压力,心想找机会一定回祥云搜寻下有没有这种利器。   文峥这面的战况没有悬念可言,苏挽眼见着他像凶猛的猎豹一样,借着身旁的掩护伸出利爪逐个切断猎物的喉咙,将那些丧尸通通一刀毙命。   文峥越杀越勇,没过多久就迎上了狼狈不堪的倪松夫妇,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连娇气的田艾珺身上都溅上了血痕,他知道,那是正面刺入敌人胸口才会落下的痕迹。   “你刺中的位置不对,”文峥往前一抬手,又一个丧尸倒了下去,“应该像这样。”   田艾珺看着仍在努力挥刀的倪松,哆嗦着上前补了一刀,刺进那个丧尸的嘴里,刀身带着喉底的烂肉从后颈穿出。   “哇!”田艾珺再也没法忍受,扶着车吐了起来。   倪松在文峥的救援下,轻松地解决了最后两个丧尸,回头就看见妻子满脸鼻涕眼泪地吐个没完,急忙上前道:“小艾,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文峥把匕首擦干净,淡淡说道:“第一次杀人都会这样,以后习惯就好了。”   田艾珺哭着打了个嗝,回身抱住倪松,“我没事,我没事,我能行,倪松,我能行……”   倪   松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见战斗结束,苏挽抱着方文从护栏外钻了进来,“这些车子都是撤离的吧,赶紧看看后备箱,说不定能有不少好东西呢。”   田艾珺边哭边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这可是有我们夫妻一半的!”   苏挽也不在意她的冷脸,翘着脚数了数,“大小一共十五辆车子,我们吃点亏,算你们夫妻八辆,后面那八辆是你们的,前面七辆是我们的,拿到什么算什么,不许反悔。”   倪松擦了擦脸上的脏污,犹豫道:“这样不好吧,我们这面还有一辆大车,而且刚才文峥还来帮过我。”   “你个傻子!”田艾珺扭了他一把,冲苏挽喊道:“就这么分了,多的算给我压惊!”   苏挽笑着将小孩放下,“文文,你自己看看,能不能找到好东西。”有田艾珺在,她就不怕没机会拿出祥云里的东西。   好像怕苏挽他们反悔一样,田艾珺急忙爬上最大的客运车,不一会儿就听她喊倪松上车。   倪松朝苏挽他们歉意地笑了笑,也跟着爬上了汽车。   “你个傻子,你怎么空手上来了,快拿包!这里好多吃的!还有成箱的饮料!”田艾珺可能是乐坏了,老远就能听见她的大嗓门。   方文见那边喊饮料,也着急地拉着爸爸去掀开车厢,结果连翻了几辆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不由得垂下小脑袋,闷闷地不说话。   苏挽见再逗弄下去孩子就要哭了,随意地走到顶前一辆还算完整的轿车旁,拍了拍后备箱,朝方文招呼道:“文文,过来!”   文峥抱着小孩走了过来,“车子里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好在我包里的都没动,足够坚持到进城了。”   苏挽拉过孩子的小手,指了指闭合的后备箱,“文文,打开这辆看看。”   小孩闷声闷气地摇了摇头,“文文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都在阿姨那里。”   苏挽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肉手,“文文忘了吗,姐姐说过,老天爷是不会让好孩子挨饿的,”她把车厢开了一道小缝,“文文,来,自己打开。”   文峥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把他放在地上,“方文小战士,过去看看吧。”   方文看了看爸爸,走到车前,摸向车后的扶手,苏挽帮他一起使力,轻轻抬了上去。   随着后备箱慢慢打开,方文的眼睛也越睁越大,“啊!”小孩惊呼一声,“爸爸,这里真的有好东西,姐姐没骗人!”   车厢里装满了吃的,成袋的火腿烤鱼糕饼巧克力罐头,成箱的饮用水,甚至还有一大包综合水果片。   苏   挽拿起那袋沉沉的水果片,掏出一块猕猴桃塞进小孩嘴里,笑道:“这下文文不用怕嘴干了。”   小孩美滋滋地嚼着水果,因为战利品丰厚,连怀里的小黑也跟着吃了几口。   一大一小都满足于眼前的发现,只有文峥看着东西皱紧了眉头,“车主的生存能力太差,这哪是在逃生,简直是去郊游。”    ☆、藏尸     对五人队来说,比找到物资更幸运的是发现了一辆还能启动的面包车。   “咱们还是开车进城吧,”田艾珺费力的把搜集来的物资堆在路上,“光这些东西也扛不走啊,我可一样都不舍得丢下。”   苏挽捡起她脚下的铁锹无奈道:“你拿这东西干嘛啊,又不用种地。”   田艾珺一把抢回去,“你怎么知道将来用不上啊,现在就是捡到一根针都不能浪费。”   倪松试着发动了一下车子,“还不错,这点汽油足够咱们开城里了,咱们先开着,以后也许再遇上加油点还能搞到汽油呢。”   文峥拿出车座下面的塑料桶,“我去那些车子看看,能不能导出些汽油。”   田艾珺上车把上面沾血的座套扒开,“哎苏挽,过来帮忙啊,这些座套太脏了,没法坐人,我看你那里还有一箱水儿是吧,拿出一瓶擦擦玻璃。”   苏挽也没客气,“凭什么出我们这面的饮用水啊,我可没像你那么讲卫生,你不满意就拿你们的饮料沾着破布擦吧。”   田艾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指着苏挽道:“苏挽,你见过拿饮料擦窗的吗,里面都是糖分,擦完了不是更沾灰。别说你们不坐车,车玻璃干净点不是方便观察敌情吗!”   倪松见小方文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赶忙打岔道:“好了小艾,不就是一瓶饮料吗,当着孩子面像什么话,别争了。文文,叔叔拿可乐换你一瓶矿泉水行吗?”   小孩先是看看苏挽,见她点头才接过可乐,递过矿泉水道:“谢谢叔叔。”   “真乖。”倪松打开瓶子,浇在雨刷上,把挡风玻璃清理出来。   “好啊倪松!就知道拆我的台!”田艾珺气得扔掉手里的抹布,“你乐意擦玻璃就自己擦个够吧。”   “哎!”倪松接住差点扔到脸上的抹布,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半个小时,面包车就清理干净了,倪松也带回来小半桶汽油。苏挽把自行车放到面包车后厢,车内很宽敞,连驾驶座在内一共九个座位。   田艾珺先钻进去占了后排三座,躺下道:“这下可算能好好歇会儿了。   倪松,把咱们的东西都搬到我这儿!”   等他们把包什么的都安排好,苏挽才抱着小孩坐到第一排座位上,“文文,咱们坐这就好,这里离爸爸近。”   文峥把那箱子水提上来,“东西放哪?”   苏挽朝下指了指,“吃的放座位下面,水放过道边上就行,拿着也方便。”   文峥把找到的食物挨样搬上去的时候,田艾珺坐不住了,“哎苏   挽,我发现你的运气总是比我们好,一样找吃的,怎么每次都是你的最多最好啊。”   苏挽连眼神都懒得给她,“当初分的时候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晚了吗。”幸亏中间还隔着两座位,否则真要被闹腾死。苏挽都不敢想,等以后资源越来越匮乏时,田艾珺能计较到什么地步。   倪松锁好车门,慢慢将车开了出去,“小艾,咱们不也找到不少吃的吗,这还多亏文峥帮忙。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有事儿我再喊你好吗。”   田艾珺拿出一袋零食,把塑料袋弄得哗哗响,“我不困!我饿了,要吃东西。”   倪松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别吃的太咸,也别喝太多水,路上不方便上厕所。”   “知道了。”田艾珺狠狠咬了一口薯片。   等后面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苏挽看了下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难怪太阳那么刺眼。她把窗帘拉开,拿出一个活动网兜挂在前座上,不顾小黑的挣扎,把小黑放了进去,“文文,你不能总是抱着小黑,你会累,小黑也会不舒服。你看,这样小黑也能坐汽车了是不是。”   苏挽把小小孩的手擦干净,分给他午饭,又递了半根火腿给文峥,“吃饭吧。”   文峥也没客气,接过就吃了起来。苏挽又把另一半火腿递给倪松,倪松连忙摆手道:“苏挽,我们那有不少吃的,你不用和我客气,我先开车,一会儿和文峥换下来再去后面吃饭。”   苏挽知道他不好意思,也没勉强,拿刀又分出三分之一给了文峥,才慢慢啃起来,“咱们这么开车进城安全吗,会不会太招摇了?”   文峥握着那一小块火腿,转身看向窗外,“比起步行,开车是最安全的办法。除非遇到庞大的尸群,我们都可以直接压过去,顶多就是汽油难找些,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是说万一遇到活人怎么办?”苏挽往前面的土路看去,“如果有活人像咱们求救,也压过去?”   倪松扶住方向盘打了个弯儿,“那怎么可能,那是活人!不过还真是麻烦,带不带都是事儿。要不,咱们分给他点吃的再走?”   苏挽笑了笑,“分给他东西留他在这等死?倪松,那他一样恨你,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还能省下些吃的。”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文峥阖上眼睛,疲惫道。   苏挽没再说话,从背包里装了一小袋果干出来,给小孩做饭后水果。趁着整理背包的时候,她把能合理收走的食品全部挪进了登山包里,反正这些吃的已经亮相了,收起来更安全。除了那箱很占地方的饮用   水,大部分食物都被塞进她和文峥的背包里,只留一小部分现吃现用。   面包车在土路上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进了红州市开发区,这里算是市区中的郊区,位置较偏,人口也少。   倪松把车子停在路边,叫醒田艾珺一起找地方上厕所,方文也哼唧着要嘘嘘。   “要不,我俩带着文文一起去吧。”倪松看见小孩一脸憋不住的样子,好心道。   “谢谢你,呆会儿我也想方便,咱们正好轮着去,也好有人看车。”苏挽可不放心他们带着小孩走,委婉拒绝了。   “就你好心!”田艾珺抓了抓纠结的头发,“快走吧,上厕所还磨磨唧唧的,把刀拿上。”   苏挽关上了车门,“文文再坚持一会儿,让爸爸带你去上厕所。”   方文哼唧了两声,把小黑抱进怀里,“姐姐,小黑也要上厕所。”   苏挽帮他带好帽子,“好,小黑也一起上厕所。”说起来还真怪,这个小黑格外安静乖巧,从来不在小孩身上方便,每次难受了,也只是哼哼几下,特别通人性。   等小孩也方便回来后,苏挽拒绝了文峥陪同的好意,自己一个人下了公路朝另一处建筑走去。开玩笑,刚才那一个地方钻进去两拨人,她可不想踩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是一处拆迁工地,可能因为选址不好废弃了,反正在苏挽看来,起码荒废有五六年了。   苏挽从开着的破铁栅栏往里看去,空荡荡的院子里满是杂草废物,拆得几乎只剩下两层门市的住宅楼,连门窗都被卸掉了,一眼就能从居住楼看到后院。   苏挽找了个安全避风的位置进入了祥云,她还是喜欢大厦里干净整洁的卫生间,何况上次和小孩换下的衣服还没洗呢。   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解决完个人问题,苏挽将水温调好,洗了把脸,擦了点润肤霜。这两天因为文文爸爸也在,她一直没找到机会洗脸,上面的灰都起层了。收拾完个人卫生,衣服也洗好了,苏挽把甩干的衣服晾在衣架上,出了祥云。   里外温差太大,刚刚走出祥云的苏挽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冷战,她搓了搓胳膊紧走了几步,刚转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文峥站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苏挽疑惑道。   文峥转身往回走,“你出来太久了。”   “那你就把文文一个人扔在车里?让他和那两个人呆着?”苏挽差点没破口大骂,急忙追了上去,“你怎么给人家当爸爸的啊,总是把孩子扔给别人,你还真放心!你就不怕他们把车开走,顺带着拐走文文吗!”   “他们不敢,”文峥   站定,“没有我他们到不了安全区。”   “你还真够自信的!”苏挽往前跑了几步,才发现身后那人还没动,“你赶紧的行吗,就算你不怕他们跑了,你就不怕他们遇上丧尸啊!就那两人,自保都勉强,你还指望他们照顾文文吗!”   文峥皱紧眉头,又看了墙壁一眼,才越过苏挽朝外跑去。   “什么人啊!”苏挽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直到看见文文在车里挥着的小手,才安下心来。   苏挽一坐回车子里,方文就忍不住抱怨道:“姐姐怎么才回来,文文害怕,让爸爸去找。”   苏挽亲了他的小脸蛋一口,“谢谢文文,不过姐姐是大人了,下次姐姐再出去,一定别让爸爸离开知道吗,不管多晚姐姐都会回来找文文的。”   文峥没说话,发动车子就朝右边拐了过去。   “文峥,你这开的方向不对吧。”倪松往外看了一眼,“这不是进市区的路啊。”   文峥边开车边回道:“刚才我去找苏挽,在路边看到了撤离部队留下的暗号。”   “撤离部队?”田艾珺愣了愣,“他们不是早就走了吗?”   文峥面色沉重道:“我怀疑他们就是带着文文撤离的那一批人,也许是遇到袭击,困在了这里,才和本部失去了联系。”   苏挽想了想,“你是说,他们是从我家那里撤离的那批?”   “是,每一个城区都有专门的行动作战编号,我刚才看到的那个暗记,就是你们市的编号。”文峥解释道。   倪松听到这里,也顾不上吃东西了,“文峥,那咱们是要去找他们?”   “我想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困在这里,或许咱们也能趁机找点物资。”   “不会有危险吧,”苏挽沉思道,“咱们还带着孩子呢。”   “不好说。”文峥踩了下油门,“我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倪松和田艾珺听见这话面色都很不好,可是他们又没有能力反抗文峥,只能闷闷地坐着不出声。   车子速度很快,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一个废弃工厂附近。   文峥慢慢把车滑了过去,在视线死角的转弯处停下。他把车钥匙拔下来,朝苏挽几人说道:“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或者跟我出去。”   苏挽看着田艾珺的脸色只想发笑,你把钥匙都拿走了,还叫别人怎么选。她清咳一声,严肃说道:“文峥同志,我还是带着文文和你一起吧。”   方文连忙把小黑从网兜里抱出来,“小黑也要和爸爸一起去。”   倪松和田艾珺对视一眼,“那我们也去吧,呆在车   上也未必安全,可是咱们的东西怎么办?万一有人把车偷走了怎么办?”   文峥把他的军用包背上,“只要不妨碍行动,能带的都带上。”   苏挽装模作样的拿了两瓶饮用水放在登山包两侧,把座位下面剩下的那点吃的往包里塞了塞,“说不定一会儿咱们就回来了。”   倪松把原先的旅行袋装满,又另拿了一包吃的让田艾珺带着,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车子。   文峥带着四人穿过马路,从工厂围墙下绕向正门。临近门口的时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等在这里,自己先进去看看。   苏挽和倪松田艾珺站在墙下来回张望,防备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大概过了五分钟,才看见文峥小跑着出来。   “怎么样?”苏挽小声问道。   “有些奇怪,”文峥摩挲着手上的匕首,“里面看起来是废品收购站。可是它太干净了,没有活人留下的痕迹,连丧尸都没有。”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太偏了?这厂房看起来很多年了,平时应该没有人会过来。”倪松开口道。   “也有可能,不过不能大意。”文峥又说道:“毕竟撤离分队最后留下的暗记就在这里,人不可能凭空不见,咱们还是要进去看看。”   苏挽点了点头,和倪松田艾珺一起跟着文峥走进了大门,破旧的招牌上隐约还能看见个酒字,这里应该是个老式酿酒厂。   厂房面积不大,共分三个区域,酿酒区,原材料区,成品区,是由三个老式冒尖砖房连接而成,废品收购站只占了场院部分,很好区分。   五人穿过各种各样的废旧物品,来到了最前面的酿酒区,一扇黝黑的大门被铁链锁住,因为年头太久,锁链都已经锈蚀。   文峥让苏挽他们等在这里,自己爬上厂房外墙的铁梯,上了通风口,顺着破碎的玻璃缝隙往里看了看,朝几人摇了摇头。   苏挽本以为文峥会直接下来,没想到他勾住通风口几步跃上了房顶,看那架势,是要顺着顶棚悄悄爬过去。   倪松田艾珺直接被这一手镇住了,田艾珺张大着嘴好半天才说道:“文文他爸到底是什么人啊。”   苏挽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小点声儿,没看文峥连房顶都爬了吗!”   倪松也拉过老婆,躲到一堆废品后面,田艾珺挣扎道:“不是说里面没东西吗,干嘛还这么小心。”   苏挽悄悄说道:“厂房安全了,还有两个车间呢,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里面真有什么,连特殊部队都能困住的东西,你觉得像咱们这种小胳膊小腿能对付吗?”   倪松也跟   着点头道:“是啊小艾,还是等文峥确认安全再说吧,小心些总没错。”   苏挽把刀握在手里,“咱们还是保持警惕吧,实在不行就往外冲。”   “往哪冲啊,车钥匙还在文文他爸那里呢!”田艾珺瞪着眼睛说道。   方文这时候伸出小手朝苏挽说道,“姐姐,这是爸爸给我的。”   苏挽一看,这不就是车钥匙吗,田艾珺更是炸了魂儿,“你爸什么时候给你的啊!”   方文小手又缩了回去,“下车抱我的时候给的。”   倪松叹了口气,“他是怕出事耽误咱们吧。”   苏挽拿过小孩手里的钥匙,“文文,姐姐帮你收着好不好,等爸爸回来姐姐帮你给他,文文的衣服兜兜太小了,装不好就掉了。”   田艾珺也想要钥匙,“你不会开车你拿它干嘛啊!”   两人正要为钥匙的归属问题争执一番,突然听见了呯呯两声炸响。   苏挽愣了愣,“这是不是枪声?”   倪松和田艾珺对视一眼,“文峥不是没枪吗?你把自己的枪给他了?”   “坏了!”苏挽抱起方文就朝着传来枪声的厂房跑去,顺道把手枪上膛。   方文被枪声吓坏了,带着哭音喊了两声爸爸,苏挽边跑边哄道:“   文文不怕啊,姐姐这就带你去找爸爸。”   最远的成品区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苏挽拿枪托敲碎两旁的大玻璃窗,抱着小孩跳了进去,刚落地就看见文峥和一个男人滚做一团,地上倒着十来具丧尸。   “再动我开枪了!”苏挽举着枪,朝地上厮打的俩人叫道。   正在搏斗中的文峥摁住身下男人的双手,朝苏挽喊道:“快开枪!”   原本被他制住的男人听见这声喊,恶狠狠地看着苏挽,抬膝踢向文峥腿间弱处,文峥朝后一翻躲开这下,带着他滚向旁边的大木桶,原本就不安稳的木桶受了撞击,轰地一声倒在地上,震掉了盖子,露出几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是丧尸,”苏挽震惊之下连退几步,“竟然是活尸!”   “天啊!”田艾珺倪松二人赶到了厂房,也被木桶里的活尸吓了一跳。   倪松见状拿起厚重的木桶盖子,狠狠砸向那个男人的后背,几声闷响之后,文峥借机卸掉男人的胳膊,将他砍昏在地,用皮带捆住。   “谢了。”文峥擦掉嘴角的血迹,朝倪松点了点头。   倪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没什么,先前你也帮过我。”   文峥拿过他手里的盖子,把木桶重新封上,坐在地上喘了会儿,才抱过眼泪汪   汪的方文哄了哄。   田艾珺看他狼狈的样子,小心翼翼道:“文文爸爸,你还好吧,我还以为你就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能跟你打成平手的人。”她上前踹了地上昏着的那人一脚,“这人怎么回事儿啊,还有这酒桶里,不会都是丧尸吧。”   文峥扯了下嘴角,“你还真说对了。”   倪松看了看那一排的木桶,“这些都是?不会吧,他为什么养这么多丧尸?”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总有目的。”文峥咳嗽了两声,朝后面的办公室指了指,“那里还有活人,应该是被他抓来的。”   “这人可真怪,又藏着丧尸又藏着活人,到底想干嘛啊!”田艾珺拉着倪松往里走,“倪松,你陪我过去看看。”   方文抬起小手摸了摸爸爸脸上的淤青,“爸爸疼不疼,文文帮你打坏人。”   “没事吧?”苏挽低头看了看,好像除了外伤,没太严重的伤口。   “小事。”文峥站起身,捡起角落里的手枪别进后腰,“今天收获也算不小。”   “哎!苏挽!文文爸爸,你们快过来!”田艾珺的大嗓门从打开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苏挽和文峥走过去一看,屋里绑着三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田艾珺蹲下把其中一个女人嘴上的破布拽了出来,“你们怎么回事儿啊!”   那女人刚张开嘴,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我,哇!”她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说了不少,唯一能让五个人听明白的就是,她们三个是被外面的男人囚禁在这里的,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功夫倪松已经把另两个女人也放开了,苏挽抱着孩子,刚在想怎么安排这三个女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   “啪!”这一巴掌真是足够响亮,让人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瘦得鬼一样的女人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有病吧你!”苏挽只愣了一下,就张嘴骂了回去。   “苏挽!你这个贱丫头!”披头散发的女人指着苏挽的鼻子尖声叫骂道:“你怎么不去死!要不是你,我们一家都好好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个丧门星,难怪你爸妈都不要你!”   这一通骂让苏挽认出了眼前疯子一样的女人,“你是苏晴?!”   “怎么,终于认出我了!”苏晴把眼前的头发撩起来,“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假装认不出好任我在这自生自灭,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恶毒!”   苏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这个鬼样子,恐怕你爸妈都认不出,你还想指望别人   吗!”   苏晴挣着就要上来厮打,被倪松拦了下来,“苏挽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误会啊,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外面还有不少丧尸,这真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晴一听这话立马哭了出来,“我不走!我爸妈还在外面!我不能扔下他们!”   田艾珺被她吓了一跳,指了指外面的大木桶,“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说?”   先前哭诉的女人抹着眼泪说道:“我们跟着撤离部队离开的时候受到了丧尸的袭击,好容易逃到这,没想到被这个男人抓住了。他把还活着的几个伤兵都扔进了木桶里,不光她的爸爸妈妈,我的叔叔,年纪大的女人和男人,都被他封进了木桶里,只留着我们……”她捂住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挽几人都很沉默。他们没法安慰这个伤心的女人,毕竟这是末世,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文峥看向其中一个还算镇定的女人,开口问道:“撤离部队的物资呢?”   女人指了指靠墙那一排铁皮柜,“吃的不多了,还有些药品汽油和武器在柜子里。”   文峥打开柜子,上层零散放着军需品、医药箱和一匣子子弹,下面一层摆着五桶汽油。   文峥拿起汽油拎了拎,朝倪松说道:“这下有路费了。”他将子弹收好,对三个女人正色道:“我们有车可以去安全区,但是不能保证你们的绝对安全,你们愿意和我们同路吗?”   苏晴立刻点头道:“我跟你们走,但是你们要帮我把父母救出来!”   “人都成活尸了!怎么救啊!”田艾珺很不文雅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她早就看这个女人不痛快了。原以为自己就够不讲理的,没想到新来的这个简直是胡搅蛮缠啊,这么一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苏挽听说以后要和这个堂姐一起上路,直接转身走了,倪松忙着往外运物资。   另外两个女人听说可以去安全区,连忙擦干眼泪要求同路,额外一句话也没多说。   文峥让田艾珺把人带过去,直接把苏晴推出去,“你的要求我没法做到,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妨碍我。”   苏晴看着他把所有的木桶连那个捆好的男人集中在一起,急忙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清理现场。”文峥把一整桶汽油浇在上面,拿出兜里的火柴盒沉声道,“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撤离。”   “你不能这么做!我爸妈还在里面呢!”苏晴上前扯住他的胳膊,“你给我放下!”   文峥一把挥开她,将火柴弹了出去,“还有十五秒。”   火光哄地一声涨了上来,文峥看都不看苏晴一眼,径自转身离开。   苏挽几人听见厂房里传来的惨叫声回头看去,滚滚黑烟中文峥大步走了过来,“都上车。”   “真是浪费啊!”田艾珺看着烧透了的厂房惋惜道,倪松叹了口气,安排另外两个女人上了面包车。   “等等我!等等我!”在车子马上就要发动的时候,苏晴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使劲拍打着车窗。   车内几人都朝外看去,苏挽垂下眼,拉开了车门。    ☆、突逢异兽     面包车朝市区缓缓开进,田艾珺主动把自己的三排座让给了新来的三个女人,打量了苏晴一眼,往前凑了凑,朝苏挽问道:“苏挽,你认识那女的?”   苏挽拿冰凉的水瓶往脸上敷了敷,“算是认识。”   旁边的方文见不过半天的功夫,先是爸爸受伤,然后姐姐跟着被打,也没心思摆弄小黑了,乖乖地靠在苏挽身上,不安地看着大人们的脸色。   感觉到小孩的不安,苏挽冲他笑了笑,翻出一直受到管制的游戏机,“文文,今天咱们努力一下,把第六关打过去,过关之后姐姐奖励你好吃的。”   小孩接过游戏机,心不在焉地玩了两下,“姐姐,我不想玩游戏机。”   “那文文想干什么?”苏挽拿出一盒巧克力棒,“巧克力吃不吃?上面还有果仁呢!”   “苏挽!你什么意思!你就把我扔这不管了?我脚上有伤,冷得要命,人也快饿死了,你不说来关心关心自己堂姐,和外人搞那么亲热干什么!”坐在后排的苏晴看见苏挽从背包里拿吃的给那个不知哪来的孩子,胸口憋着的那股火气更盛了。   苏挽淡淡看她一眼,“我好像没有义务帮助你,我们这一路人,所有的吃喝用品全是靠玩命换来的,你如果需要衣服或者吃的,等到了市区,你可以自己去找,我相信那些民宅和商场里会有你想要的。”   倪松和文峥商量过后,朝后面的女人说道:“你们也知道外面的情况,想从撤离区的丧尸堆里找物资,和虎口拔牙没两样,所以到了市区以后,包括将来去西北的路上,你们都要和队伍一起去寻找生活用品。眼下我们可以提供一些食物和衣服给你们,东西不多,不过够一两顿温饱了。”   倪松从副驾驶的位置钻过来,把他和田艾珺的旅行袋打开,“小艾,咱们分两件衣服给她们吧,既然决定同路,如果她们病了,对咱们也没好处。”   田艾珺按住包上的拉索,“这三个人以后怎么分啊!都赶上老弱病残了,分给谁?咱们和苏挽他们都是分工合作利益对半,难道以后要靠咱们拼命养活她们?我告诉你倪松,那是不可能的!我没这么好心!”   倪松拉开她的手,“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那也是文峥的意思,救人一时救不了一世,咱们不可能管她们一辈子,可是现在她们又冷又饿,真遇上丧尸,只会给咱们拖后腿,先让她们吃饱了,以后也有力气。”他拿出三件比较结实的外套,朝后面递过去,“这也是我们找来的,不论男女款,你们分着穿吧。”   个子稍矮的女人说了声谢谢,把衣服接过去,分   给挨着的两人,三个人套上衣服后,原先冻得发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直直地看着倪松手里的袋子,咽了下口水。   苏挽不愿意欠田艾珺人情,把文峥的背包拖过来,拿出六袋压缩干粮和三瓶饮用水,让倪松递给后面的女人。   倪松看着狼吞虎咽的女人,问道:“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以后上路总要有个称呼吧。”   先前个子稍矮的女人放下手里的干粮,噎着嗓子答道:“我叫王月,是银行职员。”   旁边一直很镇定的女人看了一眼倪松,慢慢开口道:“宋华,总队文工团。”   苏晴冷冷看了苏挽一眼,“我叫苏晴,是苏挽的堂姐,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我应该是在国外上大学。”   听见这话,苏挽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就连正在开车的文峥,也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田艾珺来回看了她俩,朝苏挽问道:“哎,她真是你堂姐?看起来不像啊。”   苏挽继续冷笑,“幸亏不像,我现在郑重声明,苏晴和我,只不过是碰巧同姓而已,这一路上你们用不着因为她口中的亲属关系,对她格外关照,我本人也不会对她多看一眼,该怎么处就怎么处,谁也没有义务对别人负责,看好自己就是最大的本分了。”   “苏挽!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来劲了!”苏晴把手里吃剩的干粮包装袋扔向苏挽,“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一家也不会困死在市里,更不可能遇上那个变态!爸妈死了,小远丢了,这都是因为你!”   苏挽弹开身上的垃圾,讥笑道:“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苏晴,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一家对我来说没有丁点情意可谈!我原本就打算出国后与你家人分道扬镳,没想到末世降临。不过这样也好,没什么区别。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顶多就是同路的,我话扔在这儿,你有能力就自己拼着去安全区,没本事愿意死哪死哪,即便你死在我眼前,我要是眨一下眼我就不是苏挽!”   苏晴气得浑身直哆嗦,“好!你翅膀硬了,你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你,把你养大,我爸妈养了你十年!十年就喂出来你这么个白眼狼!”   “养我十年?”苏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一家用我父母留给我的钱从农村搬到了市区,过了十年好日子,就连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你穿剩下的,苏晴,到现在你还敢说你爸妈养我十年!即使到了末世,你还是那么不要脸!”   苏晴抓起竖在一边的铁锹就往苏挽脑袋上拍,“我替我爸妈打死你这个贱丫头!”   文峥沉下脸,猛地踩住刹车,“都给   我老实点,不想呆着滚下去!”   车身这么一晃,惯性作用带得所有人都往前冲,别人在座位上还能勉强稳住,只有苏晴因为半弯着腰一头栽倒在过道上,狠狠摔了一跤。   “我劝你还是回去坐好,”田艾珺幸灾乐祸地把脚缩了回去,“你也不想被扔到丧尸堆里吧。”   苏晴挣扎着爬起来,摸着窜出的鼻血,颤声道:“我的脸…我的脸……”   后面的王月上前扶起她,“没事儿,就是出了点鼻血,你仰着头,一会儿就好了。”她也不想为了苏晴和另外几个人作对,可是被困在工厂的那段日子,只有她们三个女人相互作伴,总不能看着苏晴出事也不管。   文峥冷冷地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只要你们想和我们同路,就要服从指挥,别找不自在。这话我只说一次,再有人闹事直接扔下去。还有别的意见吗?”   “没意见,我们都没意见,”田艾珺赶紧举手,“是吧,苏挽。”   苏挽冷哼一声,“我无所谓。”   倪松也跟着打圆场,“大家都冷静点,个人恩怨先不提,顺利到达安全区才是首要任务。”   这一番折腾后,后面三个女人包括苏晴都安静了下来,文峥开着车子转向市区,“还有五分钟左右就进市区了,要随时注意窗外的情况,保持警戒。”   “今晚在市区过夜吗?”倪松回到副驾驶座位上,问道。   “车上不安全,尽量找一处防护设施比较好的民居。”文峥将车子拐进南面的车道,观察着道路两旁的丧尸,“目前这些人数不多,很好解决。”   苏挽拿出包里的城区地图递过去,“这是红州市的区域图,上面分布着城区各个商业网点,你找条安全的路过去。”   倪松立刻把地图展开,对照了一下路口的指示牌,“文峥,咱们现在是在B区,这里多是民居,最繁华的路段是D区,想要过夜,C区大多是文化古迹,花苑中路有一条异国风情街,全部是独院小别墅,距离这里半小时车程,咱们去那看看吧。”   文峥按照地图的指示朝C区转了过去,“车上的人拿好家伙,我尽量开车冲过去,做好人力开道的准备。”   苏挽田艾珺动作熟练地将随身装备整理好,把长刀握在手里。   后排的宋华见她们手里都有武器,忍不住问道:“你们手里的刀,能分给我们一把吗。”   苏挽看了看宋华,又看了看带着同样期盼的王月,“现在还不行。”   苏晴刚想骂人,突然想起文峥的冷脸,强忍着怒意压低音量,“你不   给我们武器,待会儿遇到丧尸怎么办!”   苏挽往脚下一指,“你不是有铁锹吗,这可是好东西,防身种地两不误。”   田艾珺听了这话捂嘴直乐,“苏挽,你太坏了!”接着又对苏晴道:“苏晴是吧,这铁锹还是我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呢,你要是不喜欢就给她俩用。”   苏晴连忙把铁锹抓在手里,“谁说我不用了,总比没有强。”   王月紧紧拉住宋华的手,“宋姐,怎么办啊,咱们什么防身的都没有。”   宋华一脸平静,“下车之后,千万跟紧了。”   太阳临近地面的时候,车子缓缓驶进了C区中路。因为怕引来更多的丧尸,文峥并没有开车灯,只是借着最后那点余光看路。   “应该就是这附近,”倪松用手电光看了看地图,“风情街街口有一家邮局,看见招牌拐进去就是。”   “前面有一小群丧尸,”文峥眯眼朝前看道:“恐怕车子过不去了。”   苏挽放下车窗,探头看了看,马路尽头一群黑乎乎的影子在匀速挪动着,离黑影不远处挂着一张绿漆金字的大招牌。   “邮局就在前面,”苏挽回头关好车窗,“咱们必须进去,尽头左拐就是风情街。”   “看来要有人开路了。”文峥把面包车停在路边,俯身朝身后问道:“谁想和我一起去?”   苏晴往后缩了缩,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宋华开口道:“我去。”   “宋姐!”王月吓了一跳,“你怎么能去,咱们刚逃出来,多少天都没吃饱了,哪来的力气。”   “我可以爬到两边的围墙上帮你们引开丧尸,”宋华继续说道:“我和部队撤离的时候也做过这些,不需要力气,而且我动作灵活,只要保持安全距离,很容易逃脱。”   苏挽敬佩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你的主意很好,不过不需要你去做。王月说的对,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只有这样才不会给队伍增加负担。田艾珺,你和倪松留在车里,倪松负责开车,你负责文文,别的无所谓,一定要照顾好文文,关好车门,等我们回来。”苏挽到后面撤下山地车,朝文峥招手,“咱们速战速决。”   文峥嘴角微抿,跟着潜了过去。   两人躲到后墙死角,文峥大概清算了一下丧尸的数量,“超过一百了,不知道后街有没有更多。”   “你杀的完吗?”苏挽问道。   “再多的我都杀过。”文峥不在意地说道。   “那就行。”苏挽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二十八分,你给我五分钟时间,我把丧尸往西南面绿化带引   过去,那里有地下通道,只要咱们落下铁闸,今晚就安全了。”   “你一个人?”文峥皱了皱眉头。   “你怀疑我的能力?”苏挽挑了挑眉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我只是觉得两个人更安全。”   “五点三十了,就这么办,等他们大范围移动的时候,你就开始清理零散的丧尸。”苏挽说完,径直骑上车子从另一条巷子钻了出去。   文峥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把落单的丧尸解决掉。时间好像过得分外漫长,在他第三次看表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绿化带那里传来的几声闷响,街角徘徊的尸群,随着声响开始慢慢前行。   文峥在后面收尾,把留在原地的丧尸挨个处理干净,随风飘散的烧焦气味让他心里发沉,他跃上围墙,朝地下通道方向看去,黑暗中一群暗影吼叫着朝楼梯口涌去,因为数量太多,不少丧尸都被踩着挤倒。   没过多久,一道瘦小的身影从通道另一头冲了出来,文峥看清那人的样子,疾行几步,穿过十字路过口迎了上去。   “快来帮忙,”苏挽正在费力的搬动铁门,见文峥远远跑了过来,急忙喊道。   文峥先把第一道加厚玻璃门锁上,才用力落下铁闸,用苏挽拿来的麻绳扣死在闸口上。   “你用什么引的丧尸,哪来的烧肉味?”文峥嗅着空气中愈发浓重的焦糊味,朝苏挽问道。   “没什么,”苏挽打马虎眼道,“刚才在那边看到了一家肉食店,就拿来利用了下。没好东西,怎么能引来丧尸呢,快,咱们把那头门锁也落下,今晚就能睡安稳觉了。”   “肉食店?”文峥不太相信她的说辞,“现在还能找到鲜肉?”   “臭肉也是肉啊!你这人可真麻烦!”苏挽扶着车朝另一道闸口跑去,“快点,我还着急回去找文文呢。”   两人转到通道入口的时候,丧尸几乎都进了地下通道,只有步梯上还有十来个半残活尸费力的挪动着。文峥手起刀落,几下就把他们杀个干净,将铁闸落下。   他正蹲下锁铁闸的时候,苏挽朝后看了一眼,“文峥,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文峥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耳听了听,“没有。”   苏挽让他保持安静,又朝四周空荡荡的马路看了看,“是狗叫声,我好像听见狗叫了。”   “这时候哪来的狗?”文峥站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拼命往回跑。   苏挽速度不行,直接骑上山地车,跟着他一路疾行,还没到街口的时候,离着老远就听见了一阵急过一阵的凶猛狂吠声,还有重物撞击声音。<   br>  两人拐进来,一眼就看见五条裹着死皮烂肉的巨型狼犬围住了面包车,正在用它们的身体死命地撞击车玻璃,有一条直接爬上了车顶,想用尖锐的爪子抓破车皮。   “这些狗已经变异了!你的刀对付不了它们!”苏挽截住文峥,看着那几双血红的眼睛急忙道:“你带枪了吗,千万要保持距离,一击致命!”   文峥拔出手枪,边跑边瞄准,随着呯的一声枪响,车顶的那只丧尸狗轰然倒地。围住面包车的另外四只恶犬,咆哮着朝文峥冲了过来。   文峥踩着围墙窜上路边的大树连发四枪,将四只恶犬逐一击毙。   等周围安静下来,苏挽急忙冲进面包车,把缩在田艾珺怀里的文文抱起来,“文文没事儿吧,都没受伤吧!”   方文看见姐姐和爸爸回来了,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很是可怜。   后排三个女人已经抱成一团,只有田艾珺还勉强拿着手里的刀,看见苏挽回来,提着的心终于掉回原处,“你们可算回来了,那些狗太可怕了,都不知道从哪来的,浑身血肉模糊连皮都没有,红着眼睛往上冲,吓死我了!”   文峥钻进面包车带上车门,“马上开车去别墅,刚才的枪声会引来更多怪物。”   “哦,好。”倪松哆嗦着把住方向盘,发动车子,直接朝风情街拐去,这一路因为文峥的清理,已经没有活尸,至于地上的尸体,完全可以碾碎。   不一会儿,面包车停在了中路尽头的独院小别墅门口,这里接近半山腰,除了原住民,很少有外人过来。文峥把院门打开,让倪松把车子直接开到院子里,检查过前后院的安全问题后,撬开了一楼的大门。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黑漆漆的屋子里传出一股发霉的味道,苏挽拿出手电筒,朝厅内照去,除了家具摆设,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清空了。   倪松抹了把茶几上的灰尘,“这家人应该是撤离了。”   文峥带上房门,“我负责一层,倪松你和田艾珺到二楼看看,务必保证每个房间的安全,把窗帘都放下来,落地窗也要锁死。其余人留在客厅。”   苏挽点了点头,抱着被恶犬吓到的小孩倚在沙发上,轻声哄着。   王月和宋华也各自找地方坐下,只有苏晴不停地抱着那把铁锹转圈,嘴里喃喃自语。   “楼上安全,”田艾珺和倪松拿着手电筒走下楼梯,“简直就像被扫荡过,一干二净啊。”   文峥也从厨房回来,手里拿了一套刀具,“里面还有一些厨具。”   宋华看着文峥手里的刀具,再次开口道   :“能分给我一把刀吗。”   文峥打开刀套,试了下刀刃,“你能确定不伤到活人?”   宋华点了点头,“我能保证,我只想有能力自保。”   文峥递给她一把水果刀,“记住你说的话。”他把剩下的几把刀递给苏挽,“收起来备用。”   田艾珺从厨房溜达了一圈,沉闷道:“厨房里还有罐煤气,可惜没材料,要不就能吃顿暖和的。二楼房间不少,我和倪松住顶头那间,其余的你们自己选吧。”   苏挽心神一动,把方文交给文峥,“你带文文上去歇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哎,苏挽”田艾珺一听她要做饭,连忙凑了过来讨好,“你是不是有不少好东西啊,匀我点吧,这嘴里都没味了,全是泡。”   苏挽好笑地看她一眼,“你不是说各吃各的吗?”   田艾珺使劲摇晃着她的胳膊,“苏挽,咱俩谁跟谁啊,怎么说也是一起从乔周杀出来的,这点情意还换不来一顿热饭吗!”   “得得,”苏挽赶紧拉开她的魔手,“你别拿对付你家倪松那套对付我,没用。”   “好苏挽,挽挽,挽儿,”田艾珺可着劲肉麻,“将来我找到好东西,也想着你一份行吧,倪松,快帮我说说!”   倪松尴尬地挠挠头,“那个,苏挽……”   “行了,别说了,”苏挽赶忙摆手道:“我可经不住你们夫妻的糖衣炮弹,想吃热饭就别来烦我。”话一说完,苏挽就顺手带上了厨房门,留下田艾珺在门外干着急。   “呼,终于安静了。”苏挽扭开煤气阀,微蓝的火苗腾地一下冒了出来。她打开橱柜,按照人数洗了十几个碗碟出来。难得有机会吃热饭,既然带了田艾珺夫妻俩,也不好落下苏晴那三个人,就当日行一善了。   本着不招摇又能吃好的目的,苏挽用方便面做了锅牛腩面,给文文冲了杯热可可。   客厅里的人闻到香气都坐不住了,田艾珺急得直拍门,“苏挽,我都闻到味了,还没好吗。”   苏挽打开门,端着托盘走出来,“每人一碗牛腩面,自己去拿。”   田艾珺欢呼一声就往厨房冲,“倪松,快点!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宋华和王月没好意思往前挤,苏挽冲她俩笑笑,“以后想再吃热饭就难了,快去吧。”   宋华低声道谢,带着王月去领自己那份吃的,只有苏晴拦住苏挽,看着托盘里那份热可可质问道:“别人都吃面,你凭什么格外喝甜品!”   “凭什么?”苏挽绕开她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就凭这是我的东西,我乐意。”   r>  “你!”苏晴还要再争,宋华出手拦住了她,“你现连吃顿饱饭都要靠别人的施舍,还看不清现实吗。”   田艾珺捡了块牛肉扔进嘴里,“苏挽手艺真不错,你不吃赶紧说一声,有的是人抢着吃。”   王月把剩下的那碗面递给苏晴,“快吃吧。”   苏晴接过牛肉面,狠狠地咬了几口,就像在咬苏挽身上的肉一样。   “这人真有病,”田艾珺小声朝倪松道:“你说苏挽怎么这么倒霉啊,都摊上些什么亲戚。”   倪松把碗里的牛腩挑给她,“咱们以后多注意些吧,我总觉得这人是危险因素。”   “老公你真好,”田艾珺美美地含住那口牛肉,“唉,要是让我每天都能吃上这么一顿,来多少丧尸都不怕啊。”   楼下几人吃的火热,楼上卧房里,方文抱着小黑还在小声抽泣着,苏挽端着托盘进来,把碗递给文峥,“你回房吃饭吧,今晚我照顾文文。”   文峥应了声,端着碗走了出去。   苏挽搂过孩子,帮他擦了擦眼泪,“咱们文文小战士不是说好不流泪了吗,怎么又哭了。”   方文瘪瘪小嘴,“姐姐,我害怕,小黑会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苏挽看了眼同样被吓懵了的小狗,叹气道:“文文保护好小黑,别让它被怪物咬到,小黑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是吗?”方文低头抱紧了小黑,“我不想小黑死,不想小黑被爸爸打死。”   苏挽摸了摸小黑越发黑亮的皮毛,“小黑会一直陪着文文的,姐姐保证。现在为了更好的照顾小黑,文文小战士该吃饭了,姐姐给你准备了热可可,喝了它晚上不会做恶梦。”   方文小口小口地把热可可喝完,抱着小黑重新回到被窝里,“我不会让小黑变成那种怪物的。”   “嗯。”苏挽帮小孩掖好被角,轻轻答道。其实她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活尸之后又有了丧尸动物,以后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收音机里的求救信号     夜深人静后,苏挽锁好房门,进入了祥云。她已经很久没回祥云过夜了,有些想的慌。   苏挽直接来到音乐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咖啡。丧尸动物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安全到达大西北安全区的可能性。   苏挽喝着咖啡,看着外面的朦胧雾气,心里竟是分外宁静。   “还是我的祥云好啊。”她伸出手指,朝玻璃上轻轻按了过去,结果还没等触到玻璃,自动门就无声地打开了。   苏挽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大厦一直封闭的自动门竟然就这么开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犹豫了很久,也不敢踏出半步,“祥云,外面是什么,我不敢出去。你能不能告诉我,外面安全吗?”好像为了回应苏挽的疑问,锁骨上的云纹发出了微弱的灼热感。   苏挽扒开领口,看着发出淡淡红光的祥云,犹豫道:“祥云,你想让我出去看看吗。”话音刚落,云纹再次回应了一下。   “我相信你,”苏挽把咖啡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我愿意出去看看。”   苏挽从自动门走了出来,外面的薄雾随着她的靠近,渐渐变得稀薄,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光景,却始终没有尽头。祥云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但是苏挽敢确定,自己走出大厦已经不止半个小时了。   她朝后看了看,迷雾中隐约显现出了一条小路,她顺着小路往回走,仍旧花了半个多小时,回到了昊天大厦。苏挽又换了几个方向试试,发现不管她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可是也不怕迷路,因为她走过的地方,都会自动拨开迷雾,形成一道轨迹,指引着她回到原地。   “咳,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苏挽喘了口气,蹲下摸了摸大厦外面的地面,是柔软的黑色泥土,“难道祥云里除了大厦全是空地,什么都没有吗?”这次祥云没有回应。   “看来真是这样。”苏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白白执着了这么久,还以为外面是不一样的天地,其实光有大厦就够幸运的,是我贪心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祥云。”   苏挽来回转了这半夜累得够呛,也没心思再折腾,冲完热水澡直接回到自己的小窝准备睡觉。   也许真是因为累过劲了,苏挽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无聊之下,她拿起了床头的收音机,随便拨了几个频道。   “嗡…嗡….请…请注意…这里是红…州电视台……”   苏挽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收音机,“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不光大厦的自动门开了,连收音机都接收到频率。她也顾不上睡觉,直接   穿衣服爬起来,拿着收音机出了祥云。   “……这里是红州…红州电视台,重复一遍…这里是红州电视台…嗡…现有被困人员十六名…还有提供三百多名…嗡…员工生活保障…的食堂储备库…请来救救我们…谢谢……”   苏挽关上收音机,看向围坐在客厅的几人,“情况就是这样。”   “三百多人的员工食堂,那得多少吃的啊,咱们要能都带走,足够去大西北了。”倪松咂舌道。   “不光吃的,还有那些主持人的服装室,那得多少好看的衣服啊,还都是名牌。”田艾珺想的更远,“到时候不都随便咱们拿了。”   文峥抬手拿过收音机,摆弄了两下,“这东西哪来的?”   “啊?”苏挽没想到他的思维这么跳跃,到现在还能注意这个,“在柜子里翻出来的,就是我和文文的房间。”   文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哎,你们快出主意,咱们到底去不去啊!”田艾珺急了,“也不知道这求助消息发多久了,这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咱们上哪弄吃的啊,要是沿路往商场民居里找物资,还没这一次搂齐了安全呢!”   “先不说电视台里多少丧尸,真就有他们说的那些吃的,咱们的车也装不下。”苏挽提出了一个很客观的问题。   一直静静坐在一边的宋华开口道:“电视台应该有很多配车吧,采访车,面包车,越野车,各种车型都有,汽油也不能少。”   “你会开车吗?”文峥问道。   “会。”宋华点了点头。   “这不就成了!”田艾珺跃跃欲试,“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电视台能有多少丧尸?”倪松仔细算了算,“三百多名员工,不能都被感染了吧。”   “不好说,”文峥拿出白天用过的地图,“红州电视台离我们这里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在E区工人山山顶。如果病毒是在工作日大范围暴发的,除去部分逃离人员,整个电视台至少能有三分之二变成丧尸。”   “三分之二,那就是二百多人!”田艾珺总算觉察到了这项任务的艰巨,“咱们一共才八个人,还包括孩子和女人。”   “我是不会去电视台救人的,你们别算上我!”苏晴抱着铁锹嚷嚷道。自从昨天丧尸狗出现后,她就离不开这把铁锹了。   苏挽赞同道:“没人强迫你去救人,更不会有人拦着你吃树皮走到安全区。”   “还是举手表决吧,同意去电视台搜寻物资的举手。”文峥说着,把右手举过了头顶,苏挽也跟着举了手。   “算上我们两个。”   田艾珺拉着倪松说道:“我想了想,那电视台那么多层楼呢,丧尸也不可能都聚在一起吧,咱们把需要的人和物资带出来就行了,没人要求咱们必得杀光丧尸才能走人是吧!”   旁边宋华刚举了手,王月也不安地举了起来,“你们都去,我也跟着去吧。”   “少数服从多数。现在还不到凌晨五点,稍作休息补充能量后,六点准时出发,天黑前带着物资回到这里。”文峥对过表,做出了统一安排。   苏挽拿两人份的食物分给宋华王月,又把文峥昨晚找到的刀拿了出来,“打不过就跑,千万别和丧尸近距离接触。”   王月握紧手中的刀子,使劲点了点头,“谢谢。”   苏晴看着客厅里同时进食的六个人,揉了揉肚子,“我的食物呢!”   “你不是爱吃树皮吗,外面有的是。”苏挽朝窗户那指了指,“连草根都有。”   田艾珺喝着饮料,凉凉地看了苏晴一眼,“不劳动者不得食。”   “你,你们!”苏晴恨恨地看着众人,王月见她那副样子,刚想把手里的食物掰开一半,却被宋华制止了。宋华摇了摇头,王月看看手里的食物,默默咬了一口。   差十五分钟六点的时候,苏挽上楼叫醒了方文,帮他清理完个人卫生后,和大家一起上了面包车。   每条街道上都有丧尸在游荡,苏挽在视野里搜寻一切可疑的动物痕迹,除了丧尸狗,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被感染动物出现。   小孩上车没多久就彻底清醒过来,开始喊饿,他这一喊,连带着小黑也跟着蠢蠢欲动。   苏挽拿着从祥云里顺出来的饭团放在小孩手里,小孩吸了吸鼻子,“有腊肠和豆豆。”他掰了小半分给小黑,才捧着啃了起来。   田艾珺羡慕地趴在车座上,唉声叹气道:“这什么世道,狗吃的比人还好,苏挽你不厚道啊,有米饭只给文文不给我。”   苏挽弄开她掉过来的卷发,“和孩子争吃的,你还真好意思说。就这点米饭还是昨晚去引开丧尸时在肉食店顺的呢,就那么一小把,熬成米粥都能当镜子照,也就够给文文做个饭团了。等会儿上电视台,所有大米都留给你扛出来行了吧。”   “也是啊,今晚我非得吃一大碗米饭不可。倪松,一会儿你可得给我看着点,多弄些粮食出来。”   倪松边开车边笑道:“行,咱家粮食都归你分配。”   几人说笑的功夫,车子就拐上了工人山,行驶过程中把游荡在盘山路上的丧尸全部压了一遍,为下山清路。转过背山口时,倪松探头朝外看了一眼,“电视台怎么着火   了?”   田艾珺也跟着看了看,“还真是,冒黑烟呢。”   “可能是被困员工发出的信号。”文峥再次碾过一个迎面走来的丧尸,“也算是方便我们行动。”   倪松回头看了车下的丧尸一眼,“文峥,你刚压过的这个好像是电视台员工,我看见他胸口的标牌了,上面大门是不是开着的?”   “这样更好,多压几个咱们上去还省事儿了呢。”田艾珺乐得省事。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挡风玻璃中出现了红州电视台的办公楼,整个电视台分两部分,办公区和休闲娱乐区,需要营救的十六人在七层的办公楼里,食堂和储备仓在休闲区一二两层。   文峥顺着开启的大门把面包车开进去,绕过花坛,直接停在了休闲楼门口。几人迅速拿着装备下车,只有苏晴躲在后排不动。   “我不下车,我不下车。”苏晴一边说一边往里躲着。   文峥也不废话,直接把面包车锁上,带人进了休闲区。   休闲区的活尸很少,只靠文峥一个就全部解决了,根本不用身后的人出手。七人迅速撬开门进入食堂,清理完丧尸后,查看所谓的储备粮食是不是像求救人员说的那样丰富。   整个食堂分上下两层,二层是自助餐厅,类似于比较高级的酒店,也可以招待客人。一楼是普通饭堂,供电视台员工自行使用。两层餐厅各自具备厨房,仓库在一楼厨房后面。   病毒爆发时还不到饭口,一楼展台上堆满了半成品的食物,可惜都已经变质了。   “真是糟蹋粮食啊。”田艾珺惋惜道:“咱们早些日子过来就好了。”   “早些日子?”苏挽笑了笑,“早几日你还和倪松在地道里啃生土豆呢!”随即逗了逗怀里的方文,“是吧文文,当初田艾珺阿姨啃了多少土豆来着,你还记得吗?”小孩听完,立刻抿嘴笑了出来,两只眼睛弯得月牙一样。   “去你的!”田艾珺抬手捶了她一下,“没你这么埋汰人的!”   倪松进了厨房,找出了十几包的调料品,半箱鸡蛋,外加两大桶食用油,各色米面半袋,“就这点东西值得咱们跑这么远?太能坑人了吧!”   “电视台应该每天都有人供应新鲜菜肉。”文峥敲了敲橱柜旁的不锈钢门,“可是别的东西就用不着了。”他边说边使力往外拉动把手,一阵金属摩擦声后,钢门慢慢被拉开,露出了里面三层分装的仓库。不到二十平的仓库,堆满了大米面粉真空食品和各色罐头,   “哇哦,这趟真没白来!”田艾珺第一个挤了进去,拿起一包真空食品惊呼道:“竟然还   有烤鸭!简直神了!你们还等什么,快搬啊!”   苏挽不缺这些东西,可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还得学着田艾珺那样,拿起一件惊叫一声,拼命往包里塞,还特意拿了一小盒蓝莓罐头交给方文保管。   把地方空出来给文峥倪松他们搬运米面的时候,苏挽拉着意犹未尽的田艾珺上了二楼,她直觉这里的食物应该更有价值。   果然没多久,田艾珺就找到了一个小型储备柜,虽然东西远没有楼下的仓库多,却胜在精致,各种高档烟酒特色海鲜罐头甚至连鱼子酱都有,苏挽开始真心感谢那十六个人,以后她拿东西方便多了。   两个人扯了一块大桌布,才把二楼的东西都搬下去,到一楼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站在门口不动。   田艾珺费力地拖着桌布,“倪松,傻站着干嘛呢,快过来帮忙!”   苏挽绕过去一看,才发现车玻璃被砸了个大洞,连带着车里没拿走的物资和苏晴都不见了。   “什么人啊!苏挽,这是你家亲戚吗!”田艾珺恨得咬牙切齿,“再让我看见她,我非撕烂了她!”   “别,可别赖我,”苏挽阴沉着脸,“我自己恐怕都是捡来的,高攀不起这样的亲戚。”   倪松叹了口气,“东西少的不多,就是一点吃的,可是车子这么一砸,就不安全了,咱们必须上电视台停车场重新找辆汽车。”   “车钥匙跟谁拿啊?挨个办公室翻啊!”田艾珺不解气的瞪了苏挽一眼,“可真够倒霉的。”   “都别说了,”文峥扛起面粉,“把东西都送回一楼仓库重新锁好,等我们回来再搬。”倪松跟着把大米送了回去,两人合力把大门锁好,又挪过柜子挡上,才拿着厨房收集来的大切刀和擀面杖走了出来。   “进入办公楼以后,尽可能收集所有的钥匙,尤其注意车钥匙,这关系到今后我们上路的安全。”文峥送出手里的家伙,“王月,这个擀面杖给你,还有两把大切刀,倪松一把,宋华一把,咱们七个人前进时要保持队形,绝对不能私自脱队,如果有人倒下,旁边的自动补上,记住了吗!”   “明白了。”倪松几人同时答道。   “开始行动。”   文峥与身后六人紧贴前进,形成圆弧形战圈,小队周围几乎没有留下死角,将视线内的丧尸全部消灭掉。   “注意后围!”文峥执着匕首刺进身前丧尸的头骨,将他踢翻过去,“宋华,看好王月!”   宋华紧紧抿着唇,用力拔出卡在丧尸血肉里的切刀,身边的王月因为第一次对抗丧尸,只是惊喘着毫无目的性地挥动擀面杖,宋华   一刀砍死扑过来的丧尸,朝王月喝道:“知道什么是爆头吗!就像打网球那样用力挥动胳膊,看准了往脑袋上使劲!”   “是!”王月带着哭音喊道,闭着眼朝迎面扑来的丧尸狠狠砸了下去,噗地一声闷响,脑浆迸裂的丧尸摇晃着倒了下去。   “做的好!”宋华继续鼓励道:“想活着就得杀出去!你连没有灵魂的尸体都不敢动手,拿什么去大西北!”   七人一路围杀,终于清理出了一条血路,进入了办公大楼。迎面晃来了一个拿着电棍形容严肃的保安人员,如果不看他那外翻的内脏,确实挺有威慑力。   倪松把这人干掉,“咱们是一层一层解决,还是直接到五楼救人?”   “逐层清理。”文峥边杀边沉声道:“我们需要车钥匙,与其等着被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丧尸袭击,还不如主动出击。除了上锁的办公室,全部清理一遍。”   田艾珺躲在倪松背后,见缝插针灭掉一个丧尸,“苏挽,咱们需要衣服御寒,没有衣服食物再多也得冻死!”   “知道了。”苏挽来到最近的办公室门口,小心地推开房门,确定安全后朝田艾珺招手道:“就从这里开始吧,我和田艾珺进去,其余人守门。”   苏挽把孩子放在椅子上,和田艾珺俩人快速地翻动着抽屉,柜子,却只找到一些没用的文件。   “哎,苏挽,这有一张电视台规划图,”田艾珺抽出玻璃桌面下面的彩色大纸,“你看,这里都写着呢,演播室在三楼,服装间也在三楼,被困那几个人在五楼,全是行政办公区,应该能找到台里专用车的钥匙。”   “田艾珺你真是太厉害了!”苏挽兴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咱还等什么,直接上楼!”两人拿着规划图交给守门的人,文峥看过以后,决定道:“我们先上五楼,直接救人拿到钥匙再回三楼。”另外六人没有意见,立刻恢复队形,顺着步梯上楼。   五楼办公室的窗口,一个消瘦的男人努力朝外望去,“那几个人不见了,他们会不会直接拿了吃的扔下咱们啊!”   屋里的女人听见这话都哭了出来,只有当中身材魁梧的男人冷静道:“我觉得他们没走。到现在都没有车子开出去,如果他们真是拿了粮食就走,根本不用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耽误时间。”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还是听小徐的吧,没有他咱们几个人也坚持不住这么久,我相信他的判断。”   被称作小徐的男人沉默片刻,突然躲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怎…怎么了?”一个美艳的女子哆嗦着问道。   r>  “别出声,有东西上来了。”男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是丧尸,是那些怪物!”另一个女人小声哭道:“他们来了,他们又要吃人了!”   男人皱紧眉头看了她一眼,握住自己打磨的长条玻璃刀,贴到了办公门上。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拉动办公门的声音。   “不是丧尸,”男人沉声道,“丧尸只会撞门,不会去拉动门把。”   就在此时,他们藏身的办公室门被猛烈晃动了一下,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伸手转动门锁,将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几个活人,有男有女,打头面容冷硬的男人开口道:“你好,我是文峥,听到了你们的求救广播。”   “有人来救我们了!”美艳的女人失声痛哭道,顿时和身边的几个女人哭成一团。   握着玻璃刀的男人把几人放进来,朝外看了看,转身锁上了房门,朝文峥伸出手道:“谢谢你,我是徐卫东,电视台的保卫科长。”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喜极而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求救广播已经发了快一个月,没得到任何回应,如果你们再不来,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了。”   文峥淡淡道:“不用谢,我们也是为了粮食。外面的物资几乎都被军队清空了,剩下的都在丧尸密集的撤离区,来救你们,远比去撤离区寻找物资更有优势。”   中年男人拿下眼镜擦了擦,“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们。”   “你们要去安全区?”徐卫东开口道:“大西北安全吗?”   “我也不能确定,”文峥答道:“但是最高指挥官撤离前呼吁全体市民往大西北进发,毕竟那里地域空旷,即使有病毒感染人群也很好清理,不会像城市那样高发密集,更何况全国所有的精英部队和科研人员都集中在安全区,生活在那里,会比外围更有保障。”   旁边哭泣着的美艳女人跟着问道:“那我们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安全区,你们这么厉害,可以保护我们啊!”   田艾珺当下皱紧了眉头,“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凭什么让我保护你啊,就因为你长得美啊?这年头钱都是王八蛋了,脸蛋算什么啊,能换来吃的还是能活命啊!”   文峥说的更直白,“外面已经变成末世战场,除了活尸,还出现了被感染的变异动物,昨晚我们寻找驻地时就被丧尸狗袭击过,这些变异动物的攻击力远远高于丧尸,它们行动敏捷,极具攻击性,所以我们不可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们来电视台的任务就是救出你们,带走食物,这不也是你们在广播中特意提   到生活物资的用意吗。如果你们要去安全区,我们可以留下部分食物给你们,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徐卫东安抚住那个女人,“我理解你的意思。既然都是去安全区,那我能不能带着我自己这队跟你们一起走?我会看住他们不给你添麻烦,也不用你们保护,只要你让我开车跟着你们就行。你们带着孩子还能安全走这么远,很让人钦佩,这也说明你们的生存能力很强,懂得回避危险。大家都是华夏人,不介意我们顺风借点光吧。”   文峥扫了眼办公室后面那十多个人,“如果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和我们产生任何冲突,我就同意你的要求。任何冲突的意思是,不管是战斗还是生活,你我都各自带队,各自解决,没有任何相关利益,只是顺路,毕竟我不能连国家的公路都监控起来,我没有那个权力,我只要保证自己队伍的安全就好。”   徐卫东沉吟道:“如果遇到特别危急的情况呢,譬如像今天这样被尸群包围。”   文峥道:“我们七个人,其中还有个孩子都能安全出来,你们十六个人,即使不能全部逃脱,也不能完全依靠别人生存。我只能保证,在不危害到我方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对你们施加援手。”   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听到这话脸色都难看起来,只有徐卫东笑着伸出手,“先谢谢了。”   “不客气。”文峥握过他的手,接着说道:“我们的车子刚才受到袭击,已经不能再开了,你们台里应该有不少车子,分给我们一辆,不用太大,中型面包就够。”   “李主任,”徐卫东转向中年男子,“台里的车钥匙拿出来,还有多少汽油可以用?”   李平安走到最里面的办公桌,拿出一大把钥匙,“应该还有十来桶,都锁在停车场警卫室里。”   “哎,还有三楼服装室的钥匙,里面的衣服也得分给我们一半。”田艾珺补充道:“外面越来越冷,没有衣服,没法上路。”   美艳女人擦了擦眼泪,“你都不管我们的死活,凭什么拿台里的衣服啊!”   “凭什么?”田艾珺不屑地看着她,“就凭我们没拿了东西直接走人,换别的活人你试试!你以为外面还是太平年代啊,烧杀抢掠干什么的都有,就你这份的出去就是任人宰割的命!”   “好了。”苏挽连忙拉住了田艾珺,怕她说过了触碰到宋华王月的隐痛。   李平安查看了一下手里的钥匙,朝另一个高瘦男人问道:“于洋,服装室钥匙是不是在你那里啊?”   于洋掏了掏衣兜,打开墙边的更衣柜,摸出一把钥匙,“找到了,那天吴主播让我   整理演出服装来着。”   李平安叹了口气,“小吴啊……”他把钥匙一起交给徐卫东,“所有的车钥匙和服装室钥匙都在这里了。”   徐卫东拿起钥匙,“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一起去三楼搬衣服吧。”   苏挽看着鱼贯而出的男男女女,朝文峥问道:“真带着他们?你看那些人,哪个都不像能杀丧尸的啊,这要是咱们被困在楼里,还守着这么多物资,早杀出去了。”   文峥挑起唇角,“你应该感谢他们没有走出办公室的勇气,要不这种好事也轮不上咱们。”   倪松抚了抚眼镜框,“人都是逼出来的,当初我和小艾不也是这样吗,但愿他们能早点看清现实。”   先下楼的十来人心惊胆战地躲在徐卫东后面,见办公楼真的被清理干净,踩了踩地上的丧尸尸体议论道:“这么多怪物,真被那几个人杀干净了。”   “你说会不会是原本这些丧尸就没那么可怕啊,都是咱们自己吓自己,白让别人捡了便宜?”   “不能吧,我亲眼看见不少人被他们分吃了!”   “行了行了,”李平安严肃道:“都别吵吵了,还有你,孙丽丽,把你的脚拿开,这些人曾经都是你们的同事朋友,你好意思这么做吗!”   被称作孙丽丽的美艳女人不自在地挪开脚,“我这不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死透了吗,又不是故意的。”   “你不用看了,他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徐卫东打开服装间的大门,朝后面的文峥等人说道:“衣服都在这里,你们先挑。”   田艾珺也没客气,拉着苏挽宋华王月进去,在各个衣服架子上翻看起来。   “拿些保暖实用的就行。”苏挽从鞋柜下面拿出几个个大整理袋,“衣服裤子鞋子都装些,尽量挑男女通用的款式。”   四个女人捡着厚实的大衣羽绒服装了两个整理袋,才把服装间倒给了电视台的人。   “这袋子给你们,”苏挽把整理袋分出一半,“除了装衣服,还要装些吃的,食堂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小件。”   李平安朝她道了谢,领着手下的人把能带的衣服都带走,连堆放在角落里的两提卫生纸都没放过。   “哎,我都忘了件大事儿!”田艾珺看着那两提卫生纸拍了拍脑门,朝苏挽小声说道:“咱们以后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苏挽奇怪道。   “就女人那点事儿啊!”田艾珺挤眉弄眼道:“这些日子给我吓得都没顾上想这些,咱也得要点卷纸啊!”   苏挽顿时一头黑线,她有祥云什么都不缺,忘记田艾   珺这些女人的问题了,可这也不好开口啊。   田艾珺见和她说没用,连忙拉过倪松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不一会儿,苏挽就看见倪松红着脸提了一袋手纸过来,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新会合的两伙人分了衣服后,上停车场取车。   徐卫东那面人多,开了一辆中巴车。文峥这面虽然少了一个人,却因为多出不少物资,选了辆十一座位的面包车。两拨人上车后直接开到食堂运粮食,苏挽和倪松也把报废面包车里的四桶汽油和山地车搬了回来。   文峥把自己这面用不到的一把切刀和半套刀具都给了徐卫东,“先拿着这些,以后有机会再找些顺手的。我们打算回异国风情街别墅过夜,那里出市也方便。你们呢?”   徐卫东试了试手里的切刀,“自然是跟着你们走了,那片儿有不少别墅,咱们可以做邻居。”   苏挽抱着方文坐进新换的面包车,赞叹道:“这车真干净,不像原先那辆,怎么都觉得有股怪味。”   “以后如果多遇到几次求救的,咱们这一路的物资就不用愁了!”倪松笑道。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今天的收获,就连一直很沉静的宋华也露出了笑脸。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驶出了休闲区,拐出大门的时候却猛地停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田艾珺扶住撞上前排座的脑门,高声叫道“倪松,你会不会开车啊!”   倪松脸上也不好看,“有人拦车。”   苏挽几人往外一看,苏晴抱着旅行袋从大门外冲过来挡在面包车前,嘴里喊着让倪松开门。   “死女人还真敢来!”田艾珺二话不说就要下去揍人,倪松直接把车门锁死,“这种人和她多说一句都是浪费生命。”   文峥回头看向苏挽,“你怎么说?”   苏挽垂下眼,“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人,不适合团队生活。”   文峥沉声道:“老规矩,举手表决,同意苏晴上来的举手。”苏挽田艾珺倪松都没动,就连宋华和王月也一言不发。   “你过来。”文峥和倪松换了位置,把车往回倒了半个车位,瞅准方向踩着油门冲了过去,车里的人只听见苏晴叫了一声就没影了。   “不会是压死了吧!”田艾珺忍不住朝后看了看,虽然她特别讨厌这个女人,可是也没想过像压丧尸那么弄死她。   “死不了。”文峥转过方向盘,“后面不是还有车吗,恐怕她都坐上去了。”   “文峥,你真神,”田艾珺从后面转过来,“就刚才电视台那哭哭啼啼的女主持人,特意下来把苏晴弄上去了。”   “真有不怕死的。”苏挽冷笑道:“这会儿她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咱们呢。”   “随她的便,只要不和咱们同路,爱带谁带谁。”田艾珺从袋子里翻出一盒松子玉米罐头,“一会儿回去烧两个热菜,做一锅大米饭,咱们好好吃顿饱饭。”   方文拿出一直抱在怀里的蓝莓罐头,“田阿姨,还有好吃的水果。”小黑仰头看着小主人手里的罐头,呜呜低叫了两声,连忙舔了上去。   田艾珺从苏挽手里抱过方文,第一次亲着他的小脸哄道:“还有文文爱吃的水果,这次田阿姨也大方些,不和文文抢吃的了。”   方文低下小脑袋回亲了田艾珺,乐得田艾珺连声要求他多来几个香吻,吓得小孩急忙躲到苏挽怀里不吱声,那羞涩的小样子,逗得满车人都笑了起来。    ☆、蛮荒之地     出了红州,车队一路向西而行,进入了华夏最古老神秘的自然保护区,夷岗山区。整个夷岗山区绵延两千多平方公里,紧邻西北旱区,是内陆防止土壤沙化的最后屏障。   “夷岗地区一共有七百多户原住民,分布在十二个村组。”苏挽拿出旅游手册说道:“其中很多原住民隐居在深山里,很少与外界联系,应该能有不少没被感染的幸存者。”   “咱们的汽油够开出去吗?”倪松担忧道。   “也许能走到西北边缘地带。”文峥绕过路上的碎石,“最后恐怕要步行一段时间了。跟后面的中巴打个招呼,我们到前面的山口休息一会儿再走。”倪松拿起一件白色的衣服探出窗口晃了晃,不一会儿,紧跟在后面的中巴车也停了下来。   田艾珺跳下车子踢了踢腿,“走着累,坐着也累,真够呛。”她把围巾盖在脸上,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你们说这什么鬼天气,冷得要命,晒得要死,太不科学了!”   宋华和王月分别下车后,苏挽也抱着方文走了过来,“科学,你在末世提科学,开玩笑吧。”   四个女人躲在面包车背影里放松身体,文峥和倪松到后面和徐卫东商量入山。从红州走出来这一个多星期经过几次尸群的冲击,徐卫东那队十六个人只剩下了十二个,这还得算上格外加入的苏晴。 所有人都没有了当初从电视台里走出来后的侥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认命般的死气沉沉。   “文峥,怎么走。”徐卫东哑着嗓子问道。他只喝了一口水,就扭紧了瓶盖。越往西北走天气越旱,比起食物,水源更值得珍惜。   文峥抬手朝远处指去,“整个夷岗区多是山路,虽然也通了公路,可是想在内陆那样直来直往是不可能了,进山以后就得绕行,等出了这片汽油也该用完了,到时只能步行往西北走。”   “走着去?”徐卫东皱眉道:“那得走多久?西北面积几乎占了全国面积的三分之一,咱们走多久才能走到安全区。”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文峥沉思道:“我们尽可能多寻找些交通工具,像是自行车,牛车马车之类的。夷岗多是原住民,如果动物没有变异,这些东西应该很好弄。”   徐卫东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那咱们原地休息两个小时,等这阵太阳过去再上路。”文峥拍了拍他的肩膀,朝自己的队伍走去。   “文峥,”倪松紧跟几步,“刚才我在后面看了几眼,他们的食物不多了。”   文峥侧过头,“当初不是分了一半给他们吗,怎么会用的这么快。”   “谁知道呢,”倪松小声道:“那几个电视台的女人特别娇气,干别的不行,挑三拣四一个顶俩,就后去那苏晴,现在和她们混在一起,总是往咱们这面看,你说会不会有事儿啊。”   “以后值夜多注意些,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文峥几步回到车上,把饭锅拿下来,“你记得和田艾珺说一声,尽量避免和她们那伙人私下接触。”   “知道了。”倪松抱着先前在路边捡来的柴火,放到女人们挖好的灶坑里引着了。   锅里的米粥咕咕作响,方文抱着小黑守在一旁,拿着自己的小碗等着开饭。小黑的腿伤已经痊愈,挣扎着从方文怀里跳出来,跑到路边方便。   王月看着小黑翘起的身子笑道:“文文,你家小黑真灵巧,从来不用人操心。”   “小黑很听话。”小孩与有荣焉地骄傲道:“小黑是世上最好的小狗。”   苏挽帮他把帽子戴好,遮住脸侧毒辣的阳光,“因为文文是世上最好的孩子,所以才能养出同样听话的小黑。”   “你们也太肉麻了吧。”田艾珺伸腿踹了苏挽一下,“夸个狗都能夸到活人身上。”   “有意见啊,”苏挽横她一眼,“你和倪松不肉麻?下次少在我们面前又是背又是抱的,咱们可扛不住。”   “我们那是合法夫妻,懂吗,领证了。”田艾珺高声道:“现在就是最高指挥官也管不着我们,是吧倪松!”   “是,”倪松把煮好的粥盛出来,端到田艾珺面前,“小心烫。”   苏挽撇撇嘴,自己拿起碗,“宋华,王月,还不快盛饭,难道你们也等着倪松过来送啊,咱可比不了啊比不了。”   田艾珺见她这样更来劲了,把自己碗里的粥喂了倪松一勺,“老公,来,咱们喝粥,眼馋死她们。”   苏挽瞅了瞅她那得意地样子,直接从登山包里拿出大半根熏肉,用水果刀切成薄片,挨个往王月宋华文峥碗里放,还特意切了两片厚实的塞进方文嘴里,“来,战友们,咱们也不能泄气,要从最根本的环节狠狠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   “苏挽!”田艾珺不干了,“你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啊!”   苏挽炫耀地晃了晃剩下的熏肉,“打从车上有粮食之后,我这包里的硬货就没动过,别告诉我你没有啊。”   “我有什么啊我!”田艾珺死死咬住勺子,看着别人碗里的肉片,“我和倪松的包都被你那个倒霉堂姐偷走了,除了公粮,什么都没了。文峥那个小气鬼,吃个罐头还得七个人分,够不够尝味儿的。”她一屁股坐到苏挽旁边,赖皮道:“我不管,你得替她   赔我,剩下这点熏肉就算是利息了。”   苏挽望了望天,“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啊。”田艾珺一把抢过熏肉,跑到倪松身后,“拿到就是我的了,快老公,咱们吃肉,看你这一路都瘦了。”   见她这副财迷的样子,宋华和王月都笑了,就连文峥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七个人正吃得高兴,一道极不友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挽,伙食不错嘛,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人真够自私的,这么一大伙人,你就好意思自己吃独食?”   苏挽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苏晴,“你走错地方了吧,你不是那面的人吗?”   苏晴恨恨骂道:“要不是你不让我上车,我至于和陌生人同路吗!”   “这谁啊!”田艾珺懒洋洋地咬着熏肉,“哦,这不是当初那小偷吗,一个毁车偷东西的贼,也好意思过来说话,长脸了吗你!”她大声冲着徐卫东那伙人喊道:“哎,那边的,你们知道这是谁吗,当初就是她,趁着我们去电视台救人的时候砸坏车玻璃偷了食物跑路,就这种人你们也敢收留,真有不怕死的!”   “你胡说!”苏晴红着脸辩解道:“我那是怕车里不安全,特意拿着东西到门口等你们!”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田艾珺免费送了个眼刀子,“你过来就是为了听这声谢吧,那行,我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苏晴知道说不过田艾珺,直接冲苏挽说道:“苏挽,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俩可是亲堂姐妹,你就忍心这么对我?将来见了大伯看你怎么和他交代!”   苏挽自顾自低头扒饭,“我没什么需要交代的。”   “苏晴,还在这干嘛啊,人家都不理你。”花枝招展的孙丽丽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在这种条件下她怎么还有心情上妆。   “丽丽,我没想到人心这么险恶,亲姐妹都能这么对我。”苏晴说着就哭了起来。   “世道坏了,人心也坏了。走吧,咱吃不上好的还吃不上坏的吗,何必为了一点吃的让人家糟蹋。”孙丽丽阴阳怪气地看了苏挽一眼,扭腰拉着苏晴往回走。   田艾珺摔下勺子,“苏挽,咱甭搭理这些王八蛋,早知道还不如留她喂尸呢!”   “算了,”苏挽淡淡说道:“我都习惯了,和这种人生气没意思。”   “大家都吃饭吧,”倪松也跟着劝道,“先忍耐些日子,等到了安全区,咱们就不跟他们联系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两队人重新集合上路。山路难行,到处都是坑洼和碎石,颠簸得不晕车的苏挽都有些难受,更别说原   本就晕车的田艾珺和王月了。   田艾珺手里抓着黑色塑料袋,每隔一段时间就低头哇几声,汽油味和呕吐物混杂的气息,让车内每个人都很不舒服。大家只能落下车窗,借助风力净化污浊的空气。   “文文,难受吗。”苏挽低下头,看着靠在身上的小孩。   方文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小脸煞白。   “要不咱们再休息一下吧。”苏挽忍不住朝文峥说道。   “现在刚过三点,以后的路全是这样,难道都不走了。”文峥沉声道,“五点才能休息。”   “总这么样大人孩子都受不了啊。”苏挽烦躁地看向两旁的树林,她有晕车药,却没法往外拿。   “要不开盒罐头行吗,”倪松和文峥商量道:“我记得孕妇止吐都是吃酸味水果的,晕车也是恶心,咱们试试吧。”   王月捂着嘴勉强接了一句,“我知道,酸味的或者苦味的都能止吐,以前我坐车都会含着姜糖。”   苏挽连忙翻出一包薄荷糖,“没有姜糖,果干和薄荷糖行吗。”她给每人都分了几块薄荷糖,又往方文嘴里塞了一块,“文文快含着,一会儿就好了。”   清凉的薄荷味弥散了整个口腔,田艾珺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垃圾袋系好顺窗扔出去,“苏挽,亲人啊,真恶心死我了。”   苏挽闻言笑道:“有用就行。这地方太偏了,实在不适合开车。”   “我的脑子里好像灌满了浆糊,东倒西歪的。”田艾珺歪在座椅上,“太要命了。”   后面王月和宋华脸色也缓了过来,“多亏了苏挽东西全,后面车上的女人更娇气,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管她呢,吐死最好。”田艾珺扭头看向窗外,“这么美这么贴近自然的地方怎么就这么折磨人呢,看来凡事都有两面性。当初没末世那时候,我还想着等将来退休了,跟我家倪松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养老,种种花种种草的,那得多自在啊。现在看来,真是想得太美好了。”   “你这想法我也有过。”宋华接道:“城市太浮躁,可以奋斗,却不适合养老。”   “可惜来了末世,咱们都提前退休了。”田艾珺摊手笑道:“真是世事无常啊。”话刚说完,她急忙拍了拍副驾驶位置上的倪松,“哎,倪松,你快看,前面那是什么啊,右面的树林里有东西晃了过去!”   文峥缓缓踩上刹车,将车速控制住,“好像有什么东西,林子动了。”   倪松探出身子仔细看了看,连忙回身拿出一件红色的布料使劲甩了几下,朝车里急声道:“快关窗,把车窗关上。”   车里的女人急忙把车窗合上,集中到挡风玻璃前往外看去,大概二百米距离的土路上,一个黑色的庞大身躯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苏挽细细打量着那只静静站在路中央的暗黑色动物,“好像是牛,不太像,难道是树林里的野生动物?”   文峥停下车子不动,后面中巴车里的人渐渐坐不住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高个男人疾步走了过来,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苏挽认得那个男人,他是电视台的录音师,叫董一鸣。   就在这时,原先静立在路中央的庞然大物动了,它猛地转过头低吼着朝面包车冲过来,露出半侧血淋淋的身子。   “是感染动物!”倪松朝被吓呆的董一鸣叫道:“快回到车上去!”   董一鸣两只脚却像生根似的,半点也挪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巨兽朝自己狂奔而来,越来越近。   危急时刻,徐卫东猛地发动中巴车从面包车旁边斜插了过去,停在董一鸣身后,他迅速打开驾驶室车门,抓着董一鸣的肩膀往上拽,却还是晚了一步,巨兽已经来到眼前,将头顶的犄角狠狠刺进董一鸣的小腿。   “啊!”董一鸣惨叫着被徐卫东拖进车内,来不及关上的车门被巨兽的又一次攻击撞得斜歪过去。   巨兽被血腥味刺激的更加狂躁,连番倒退着朝中巴车撞去,眼看中巴车就要翻到路旁土沟里,文峥从面包车后转出来,连发数枪将巨兽击毙在车下。   文峥不敢大意,托着枪口对准巨兽,将脚边的石块踢过去,静静等了一会儿,不见巨兽动弹,才收好枪朝徐卫东问道:“没事吧?”   中巴车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体积这么庞大的变异动物,各个都面带惊恐,只有徐卫东还算镇定,摇了摇头道:“不太好,有人受伤了。”   文峥看了看董一鸣血肉模糊的左腿,沉声道:“找人处理一下伤口,这里不安全,必须马上离开。”   后面一个白净的男人走过来,“我叫杨诚,是董一鸣同事,我来照顾他吧。”   文峥把徐卫东拉下车,小声道:“受伤的这个人有可能会被感染,你最好把他绑起来,单独放在车后座位上。”   徐卫东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拿全车人的性命开玩笑。”   文峥帮他一起把歪掉的车门扣上,回身上了面包车,“后面有人受伤了,咱们快点走,找地方过夜。”   “被咬了?”倪松问道。   “不是,”文峥发动车子,“是被犄角顶了一下。”   “犄角?”王月惊呼道:“刚刚那是牛?牛也被感染   了?”   宋华倒是没有半点意外,“有变异狗就有可能出现变异牛,也许不久的将来,所有动物都有可能被感染。”   “那后面不是拉着个丧尸上路?”田艾珺看了一眼仍旧尾随的中巴车,“这不是定时炸弹吗!”   “徐卫东会处理的。”文峥答道,“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过夜的地方,丛林是没法呆了,有树木的遮挡,视线封闭,随时有可能受到攻击。”   “前面有一座望月山,山下有一条望月河,咱们可以在河边过夜。”倪松看着地图说道,“这比原先的计划远些,会浪费汽油,但是天黑之前就能到达。”   “比起汽油,安全更重要。”文峥看了一眼地图,朝岔路拐了过去,直开到了望月山脚下。   车刚停下,中巴车上的男男女女就急忙跳了下来,他们宁愿在河边吹冷风也不愿和一个可能感染的高危人士在车上过夜。   孙丽丽哆嗦着朝李平安问道:“李主任,董一鸣伤成那样,万一感染了,咱们全队可都完了啊。”   李平安这些日子消瘦的厉害,原本发福的身材就像剪掉了一半,他拿出手绢擦了擦油腻的镜片,“孙丽丽,你是让我把他扔下?咱们台多少人?三百多人啊,现在就剩下这十来个,你让我放弃哪个我都舍不得!”   孙丽丽又跟上几步,“主任,不是我狠心,关键是现在全台就你是领导,你得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负责啊,我可是听说,董一鸣发热了,这说明什么啊,这说明他可能已经被感染了!万一咱们半夜睡着的时候他变成丧尸,咱们可是一点回击之力都没有。”   李平安背手转了几圈,“你说的那是可能,他现在不是还有意识吗,除非他变成丧尸,否则我是不会同意你的做法的。你也不要在背后煽风点火,我会和小徐商量一下,多安排几个人值夜的。”   李平安喊来徐卫东,“小徐,孙丽丽说董一鸣已经发热可能会变成怪物,是不是真的?”   “李主任,我也不瞒你,确实有这个可能。当初病毒初发是就是以流感病症出现的。”   李平安叹了口气,“你辛苦点,找高宁远他们商量一下,咱们台里已经这样,绝不能再做任何无谓的牺牲。”   徐卫东点了点头,“主任,你放心,我会看好其他人的。”他走到河边,朝正在洗漱的几个男人招手,等他们都过来后环视一圈说道:“高宁远,周逸,于洋,郝淩,现在台里的青壮年就咱们五个,李主任年纪大了,杨诚还在照顾董一鸣,孙丽丽乔娜吴薇她们都是女的,体力差不经事,所以在队里出现疑似感染者时,只   能咱们辛苦点了。”   “徐哥你怎么安排怎么来,我听你指挥。”高宁远首先答道。   “你们都同意吗?”徐卫东看向其他人。   周逸于洋郝淩也齐声应道:“我们自然也是都听徐哥的。”   “行,都是好兄弟。”徐卫东拍了拍几人的胳膊,“从今晚开始,咱们要加大守卫力度轮班职业,高宁远和周逸一组,于洋和郝淩一组,我自己一组,咱们轮换着值夜,尤其要注意车上的董一鸣。”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如果出现异变,不能讲情面,更不要单独涉险,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保持二人队形。”   “徐哥你放心吧,”四个男人连声应道:“我们保证不脱岗。”   “那就这样,该干嘛干嘛去吧。”徐卫东打发了四人,转身朝文峥走去,大老远就笑道:“忙着逃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刚才真是危险。”   文峥淡淡看他一眼,“没什么,我说过,在不危急自身的情况下,会尽可能对你们施加援手。”   徐卫东咧开嘴,“兄弟够意思。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那么厉害的武器。还有多余的吗,我这面人多,实在照顾不过来。”   文峥遗憾道:“不好意思,我手里也就这么一把枪,子弹也要打完了。”   “哦,那就算了。反正我们一路跟着你,你也不会看着我们吃亏是吧。”徐卫东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文峥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徐卫东客气了几句,回了自己地盘。倪松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干嘛来的?”   “夺枪。”文峥看向远方的落日,轻声说道。    ☆、变异     粼粼波光中,一轮弯月盈盈而卧。   苏挽拎着鞋子赤脚走到下游,将肿胀的双脚浸入水中,轻轻撩拨着。   “这里真美啊,如果不是末世该多好。”她屈膝坐在河边,看着远处茫茫山脉感慨道。   王月也学她那样坐在湖边,讨好地笑了笑,“不妨碍你吧。”   苏挽没想到王月会主动过来和她说话,毕竟这个女人因为本身的性格原因,比宋华还要安静。她搓了搓腿部酸硬的肌肉,“如果我说妨碍,你是不是会离开?”   王月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呆住了。   苏挽露出一口白牙,“开玩笑的,你性子太闷,让人忍不住想逗弄逗弄。”   王月僵硬的四肢松缓了下来,“吓我一跳。不过我得承认,我这人是挺没意思的。懦弱,胆小,也没什么朋友。就因为这个有时候我会觉得其实末世也不错,毕竟我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她的手指在水波下显得弯曲,“我没说过吧,我是孤儿。当初听田艾珺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出省的时候,我就特别佩服你,后来再了解到你的家庭,我突然觉得,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变得像你这样勇敢。”   苏挽揉揉鼻子,“咳,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习惯了依靠自己。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过的更好。”她给了王月一个鼓励的笑容,套上鞋子,朝林子里走去。面包车从后山过来的时候,隐约看见半山腰处有一栋木屋,她想试试把它收进祥云里,毕竟大厦外面的空地,还没有任何用处,如果只是荒废着,实在太可惜了。   等到看不见河滩上的火光时,苏挽打开了手电筒,迅速朝后山移动。夜晚的山林分外诡异,鞋子踩在草丛上的刷刷声,虫鸣的怪叫声,远处的鸦雀声,都仿佛在耳边放大了数十倍,衬着咚咚心跳声此起彼伏。   苏挽额头的汗滴越落越多,连贴身的保暖内衣都被汗水打湿,就在她以为自己走错方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栋用原木打造的浅黄色树屋。   “这树龄起码超过百年了!”苏挽兴奋地抱住眼前的榆树,却因为树干太过粗壮,任她抻直了手臂也只能勉强环住半身,仰头望去,枝叶繁茂的树冠几乎连星空都遮住了,这种钻天古树,也就是在夷岗这种深山老林才能遇见,而那栋树屋,正被稳稳擎在平卧的主枝干上。   苏挽架好扶梯爬了进去,才发现树屋足有一个卧室那么大,却并没摆放桌椅床柜,只是在墙上挂着几件皮毛织网,角落里零散着些铁皮木夹,好像是给进山猎人住宿用的。   “这真是个好去   处啊。”苏挽抚着契合完整的木缝,越看越喜欢,“如果能连着古树和木屋一起收进祥云就好了,反正里面那么大的空地,完全可以装下这颗百年大树。”   苏挽心痒的不行,急忙爬下树屋绕着树干转了几圈,古树的根系已经破土而出冒在地上,她弯腰摸了摸那带着强大生命力的根部,商量道:“树啊树,你可愿意随我而去。”   风起,遮天树冠发出哗哗的响声,好像在说话一样,苏挽闭眼抱住树干,喃喃道:“祥云,带我回去吧。”   等了能有半分多钟,苏挽睁开双眼,眼前满是黑褐色的树干。她后退两步,朝两旁看了看,原本树木茂密的山林不见了,只剩下一层稀薄雾气,离古树冠沿不到五十米距离,伫立着昊天大厦。   “祥云,你真是太棒啦!”苏挽跳着欢呼道:“我有房子了,我有家了!”   她兴奋地喋喋自语,“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我要想想,好好打造这个小屋,要把它布置的舒适又温馨,让所有人都羡慕!”   苏挽跑到超市园艺区,挪了几十盆漂亮的观赏花出来,玫红色的天竺葵,浅白色的矮牵牛,淡紫色的南非菊,全部摆在古树直通大厦的道路两旁,甚至连树屋窗口都挂了一盆翠绿的吊兰。她来回顺着这条小路跑了几次,给古树和花草都浇上水,乐呵呵地摸摸这朵小花,碰碰那棵小草,再想到园艺区里那些种子,不由得笑眯了眼睛,“有了这些取之不尽的资源,还怕打造不出温馨家园吗!”   虽然树屋里面还没有整理,可是想到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怕车队的人起疑,苏挽只能恋恋不舍地出了祥云。   等苏挽回到河滩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吃过晚饭,田艾珺见她就喊了起来,“你这是去哪了,弄得一头汗,先前找了几圈都没看着你。”   “啊,”苏挽特意小声道:“我刚才跑下游洗澡去了。”   田艾珺搂紧了衣服抱怨着,“好啊你,洗澡都不喊我。”   苏挽笑了笑,“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吗,万一你又像在水道似的想洗鸳鸯浴怎么办。”   “去你的,就知道耍花腔。”田艾珺想了会儿,朝倪松耳边说了几句,两人就背着包朝山那边去了。   苏挽乐得她不追究自己,赶紧找空地把帐篷支起来,难得有这么一处好地方,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在车里过夜了。   方文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姐姐,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   苏挽回头冲他笑道:“姐姐刚才偷偷跑去河里洗澡了,文文不许告诉别人啊。”   方文撅起了小嘴,“姐姐这次都没有   带文文一起洗澡,文文还给姐姐留饭了。”   苏挽盘腿坐下,接过小孩手里的不锈钢饭盒打开一看,是小半盒掺着黄豆粒的面糊糊,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真好吃,姐姐都饿坏了。”又搂过闷声不语的小孩安慰道:“姐姐不是不想带文文洗澡,可是河水太冷了,文文也不想生病吃苦苦的药对不对,今晚咱们睡帐篷,姐姐偷偷烧些热水给文文擦身好不好?”   方文抬起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苏挽,“那有睡前故事听吗。”   苏挽摩挲着小孩的小耳朵,“有啊,奥特曼打怪兽。”   方文笑嘻嘻地躲开苏挽作怪的手钻进帐篷里,“姐姐,太痒啦。”   苏挽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自己玩一会儿,姐姐给你弄热水去。”她拉好帐篷,上面包车取了不锈钢面盆装了半盆水,送到火上加热。   苏挽看了看围坐在中巴车下的那群人,朝文峥问道:“那边受伤的没动静吗。”   文峥伸手在火上烤了烤,“还是发热。”   苏挽试了下水温,“今晚文文跟我睡帐篷,需要我值夜吗?”   文峥摇了摇头,“我和倪松就够了。今晚那面估计没几个人能睡着。”   “有事儿喊我。”苏挽端起水盆走了回去。   帐篷里,方文正撅着小屁股趴在毯子上打坦克,嘴里嘟嘟囔囔又是快又是慢的,让人直想发笑。   苏挽拿出一条新毛巾,撩水帮小孩冲干净头发,才慢慢擦起身上的灰尘,看着那消瘦下去的小身板叹了口气。要是能早点到安全区就好了,这种逃难般的生活实在不适合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孩子。   方文不好意思地去看那盆脏水,低着头任由苏挽帮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小声说了声谢谢。   苏挽摸了摸他半干的头发,从包里拿了盒三文鱼罐头拌到先前的面糊里,放在酒精炉上加热。咸香的气味随着热气盈满了帐篷,勾的小孩直吸鼻子。   苏挽吃了两口面糊,突然哎呀一声,惊得小孩忙问她怎么了。   “姐姐刚才洗冷水澡肚子疼,”苏挽又哼哼了几声,“姐姐得躺下休息了,可是这饭不吃就会坏,被别人知道一定会骂姐姐浪费粮食,罚姐姐不许吃饭。”她满脸痛苦地哀求道:“文文,要不你帮姐姐吃掉,姐姐就不用受罚了。”   小孩看着剩下的大半鱼肉,啃着手指咽了咽口水,“那我帮姐姐吃掉?”   苏挽把饭盒放到小孩手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文文真是好孩子,用姐姐喂你吗。”   “不用,”小孩连忙摆摆手接过饭盒,不一会儿就把鱼肉吃了个干净,末   了还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姐姐,我好像吃多了,肚子涨。”   苏挽把饭盒扔到旁边,搂着小孩躺下,“姐姐帮你揉揉,一会儿就好了,吃饱饭才能长大啊,文文也想像爸爸那样高高的吧。”   方文蜷缩在苏挽怀里打了个哈欠,“文文将来要比爸爸还要高。”   苏挽又哄了孩子几句,就慢慢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又过了一会儿,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来到帐篷前,苏挽睁着困顿的双眼,看向映在帐篷上的黑影,“谁在外面?”   “是我,出事了。”文峥的声音很硬,隐隐带着一丝不安。   苏挽帮还在沉睡的小孩盖好,套上衣服钻出了帐篷,“怎么回事?”   “中巴那面,董一鸣变异了。”文峥边走边说道。   “变异?”苏挽挑起眉头,“这什么意思?”   “我也没接触过这种状况,你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赶到中巴车那边时,徐卫东那队的人已经吵了起来。   “你这是对我们不负责任!”孙丽丽裹着大衣尖声叫道:“我不能跟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在一起呆着,哪怕一分钟都不能忍受!”   吴薇乔娜的脸色也很不好,“李主任,你得拿个主意啊!”   李平安脸上的面皮都随着眉眼耷拉了下来,“高宁远,周逸,你们几个什么态度?真是要扔下董一鸣吗!”   “扔下?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毁灭!”说话的是苏晴,“难道你们要留着他伤害别人吗!”   李平安冷眼看着苏晴,“你不是我们台里的人,这没你说话的份。”   孙丽丽翻脸道:“主任,我看苏晴这话没错,你把他扔在这,他要污染了水源怎么办?那不是更害人吗!”   高宁远蹲在地上抱着头,“李主任,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徐卫东点上一颗烟猛地吸了几口,“这事说起来其实挺容易的,不就是一条人命吗。这世道人命算什么啊,算个屁!你们谁觉得不能留他,谁就去下手,我肯定不拦着!”他拿夹着香烟的手指挨个指了一圈,“孙丽丽,一路上就你动静最大,我把这个为民除害的机会留给你怎么样?还有吴薇乔娜,要不你们三个一起上?台里那几个同事怎么死的?还不是为了救你们这几个狗屁不是遇事儿光知道叫唤的臭娘们!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傻啊,啊,就你们的命贵是吧!”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怎么说话的你!”孙丽丽恼羞成怒道。   “我怎么说话?我说的是人话,可惜没遇上人事!”徐卫东把手里的烟掐灭,“   董一鸣绑在车后面碍着你们什么了?值得你们大呼小叫没完没了,遇见危险的时候怎么都不出声了啊,可着劲儿的往后躲,你们还当是在台里那时候,一个个都是当红主持人,谁都得捧着你们顺着你们啊,别做梦了!今天我就明白告诉你们,跟我这趟车,就别想拔尖闹事,你真有能耐不服管,你走着去大西北!”   “小徐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李主任最后总结道:“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伙人不欢而散。文峥和徐卫东打过招呼后,领着苏挽走到中巴车门口,“你就站在这看,别过去。”   苏挽踩上脚梯,转头朝车尾看去,最后排靠窗位置,绑着一个骷髅般的男人。那男人光着头,灰败的皮肤下透出丝丝荧蓝,高耸的颧骨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慢慢地转向苏挽的位置,挣扎着开口道:“救救我……救命……”   苏挽强忍着心中的怪异感,扭身逃下车去,缓了几口气才朝倪松问道:“那是董一鸣?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负责照顾他的杨诚说,董一鸣发热六个小时左右开始脱水,他这种脱水与医学上的解释不同,董一鸣的脱水就像挤海绵,他身体里的水分潮水一样不停往外涌,流的满地都是,然后他就在半小时内急速消瘦下来,连头发都掉光了,却仍然有意识。”   “他这算什么?丧尸根本不会说话。”苏挽只觉得脑门突突直跳,“难道是变种病毒吗?”   “这恐怕只有科学家才能解释清楚。现在徐卫东他们的问题是,究竟该杀了董一鸣还是继续带着他去安全区。”文峥沉声道:“这恐怕也是我们的问题,毕竟他们要一路紧跟着我们。”   “你觉得他安全吗?”苏挽忧心道。   “机遇与风险并存。我总觉得董一鸣的变异不光是病毒感染这么简单,如果他能保持在这个状态,不具备丧尸那种攻击性,也许会对攻克病毒有帮助也不一定。不过这件事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徐卫东他们。”   文峥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我去和徐卫东商量一下,你先回去休息吧,顺便也和倪松他们说说。”   “我明白。”苏挽点点头,步伐沉重地朝自家营地走去。   早先被吵闹声惊醒的宋华正探头往外看,见苏挽从那面过来,问道:“出事了?”   “恩。”苏挽拍了拍车窗,“田艾珺、倪松、王月,都起来听听。”   “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田艾珺揉揉眼睛,“天还没亮呢。”   苏挽爬上面包车,一屁股坐进车座里,“那面的董一鸣变异了。”   “变异?”倪松摸黑戴上眼镜   ,“什么意思啊?”   苏挽苦笑道:“我刚听见这词儿的时候和你一个表情,过会儿你们有兴趣的去看看就知道了。简单来说,就是董一鸣被感染后没变成丧尸,变成了骷髅一样的秃头怪人,连皮肤底下的血管都冒出来了,蓝莹莹的。”   “真的假的啊!”田艾珺立马精神了,“那他还有思想吗?”   “会说话,会向人求救,一直在那喊救命。”苏挽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越来越邪门了,那边还在吵吵是杀是留呢。”   “这怎么杀啊,”王月也跟着发愁道:“杀他不和杀人一样吗,还不如直接变成丧尸。”   “文峥呢?”倪松问道。   “和徐卫东在那商量呢,他觉得把董一鸣带去安全区,交给科研人员可能对抑制病毒有帮助。”   “那这人不就成了小白鼠?”田艾珺惊呼道:“这可比杀了他还残忍。”   “有什么办法,反正已经这样了。”宋华的想法更实际,“如果真能控制住病毒也许还能治好他。”   “行了,文峥也就让我和大家说一声,好在心里有个准备。”苏挽下了车,“我回去接着补觉。”   “这消息太震撼,我是睡不着了。”田艾珺靠进倪松怀里,“老公啊,你说这个悲催的世界怎么就被咱们遇上了呢。”    ☆、吃人的大寨     车队在河边多停了一天,经过二十四小时的观察,终于确定董一鸣的身体不会继续发生突变。因为事关所有人的生死,最后两路人马聚齐开了大会,决定带着董一鸣继续上路,就此进入了夷岗地区途径的第一大村落,乌村。   两辆车从土路上颠簸而来,还没进村就看见了那座古老的贞节牌坊。   “……节妇于氏,旧时的妇女太可悲了,一生的幸福就换来了这么块大石头。”田艾珺眯眼念着牌坊上的铭文。   “一般这种山寨都会有点古迹,你觉得可悲,人家还觉得是全村的荣耀。待会儿进村你可千万别瞎说,要知道……”倪松还不等说完,就被田艾珺打断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你当我傻啊!”   苏挽看着两旁扬起的灰尘纳闷道:“这村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正是做午饭的时候,那些屋子就没一处冒烟的,是都撤离了,还是都感染了?”   文峥把车子停在村口的空地,拔下了车钥匙,“我们下车,找找有没有能用上的东西。”   苏挽领着方文,和王月宋华他们刚下车,后面的中巴也停了过来,从车上跳下的男男女女全都灰头土脸。   “这破土道还开窗,不是等着吃灰吗,”看着那面狼狈的样子,田艾珺忍不住笑了起来。   “董一鸣身上有味,你得理解人家。”苏挽摇了摇方文的小手,朝径直朝前跑去的小黑唤道:“小黑,回来!”   小黑朝远处呜呜了一声,低眉顺眼地跑了回来,蹭着方文的小腿。   “不许脱离队伍!”苏挽虎着脸教育小黑,“再不听话给你锁车上。”   一伙人背着行囊,慢慢朝朝村子深处走去。这里的村屋全是土坯窑房,高高矮矮地排在道路两侧,没有几户是有院子的,陈旧的木板门斜挂在框上,将将遮住门脸。   文峥走到临近一家,推开老旧的木门,“有人吗?”   屋子里黑乎乎的,七扭八歪地竖着桌椅板凳,油腻的灶台上空荡荡的,连锅都端走了。   “村子里的人呢。”倪松从另一家出来,“这里也没人,后面菜地都荒着。”   “分头找。”文峥领着六个人直着往前走,徐卫东那伙人朝另一个路口拐了出去。   “文峥,这屋子的后墙是新抹的泥。”心细的宋玉在擦过一处矮房后墙时,发现这小半块墙面的印记要深一些,“你看这墙,还没硬透。”   文峥走过去拿匕首把墙皮扣掉一块,露出了里面带着陈旧血污的墙面,他皱紧眉头收起匕首,“两人一组,把刚才走过的那些屋子重新查一遍,屋里   屋外都看看,连死角也别放过。”   六人见他面色凝重,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把原本没在意的屋角都查了查,这一查吓一跳,发现有半数屋子的墙面都被补刷过,文峥就近挑了几家拨开墙皮,一样都是血痕。   不一会儿,徐卫东那面也派人来报信,说是在村后深谷边发现了十几辆报废汽车。   “这里不对劲,”文峥心底猛地一沉,“快走,回车上去。”苏挽几人刚要往回跑,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救命!有人掉进陷阱里了!”   “徐卫东那面出事了!”一伙人迈开步子朝喊人的地方狂奔,老远看见徐卫东几个男人趴在地上,死命地往上拽着什么。   文峥加速跃过去,扑在徐卫东身旁,帮他拉住眼看就要落到坑底尖刺上的李平安,“李主任,你使劲往上!”徐卫东一手拽着李平安,一手拽着吴薇,手臂都要脱力了,他朝文峥喊道:“你帮我拉住李主任,我先把体重轻的拽上去!”   文峥没有时间答话,只是紧紧抓住李平安的上臂,抻着他往前使劲,李平安胳膊使不上劲,拼命拿脚瞪着洼处,借着鞋底的摩擦力挂在坑边上。   徐卫东倒出手来,提手像拎小鸡一样将哭哭啼啼的吴薇扔了上去。倪松宋华几个后来的帮着周逸于洋合力拉上高宁远和乔娜时,体重最沉的李平安才被拖了上来。   几个人这时候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高宁远后怕地看了一眼这个足有四米深五米宽布满尖刺的陷阱,骂道:“谁那么缺德啊,好好的在大道中间挖这个!”   苏挽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水井,“你们刚才是想去喝水吧,这陷阱是专门用来对付取水的人。”   “这主意太损了。”于洋拿胳膊蹭掉脸上的汗珠,“谁说偏远山区里都是些纯朴的老百姓,真他妈扯淡!”   “孙丽丽呢?”徐卫东歇够了站起来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女人。   瘫坐在地上的吴薇哭得脸上泥一道土一道花猫似的,“丽丽姐刚才找地儿方便去了,苏晴陪着她一起去的。”   徐卫东骂了声娘,让高宁远把李主任他们送回车上,自己回头去找孙丽丽。   “我陪你去。刚才我们一路走过来,发现村里不少人家都溅了血,谷里的废车就是这么来的,也许那些往西北逃难的都被这里的村民截下了。”文峥把车钥匙扔给倪松,朝徐卫东说道:“两个人安全些。”   徐卫东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道了声谢,跟文峥一起往村子深处找去。   “咱们先回车上。”苏挽看着远去的两个男人,抱起方文就往回跑,田艾珺在她   身旁边跑边喘着粗气道:“苏挽,这就是当初你说的劫道吧!原先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吓唬我和倪松,现在看来,你真是大好人,我们夫妻能遇上你真是太幸运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个,我服你!”苏挽回话的功夫没顾上看路,差点踩上紧跟在脚边的小黑,“倪松快去开车门!”   “好!”倪松往回看了一眼,见没人追来,急忙拿出钥匙打开车门,六人用最快地速度冲上车子,锁紧了门窗。   “姐姐,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方文不安地往窗外看了看。   “快了,”苏挽看着冲上面包车那几个人,“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咱们再等五分钟。”   “我现在再看那牌坊,就跟吃人的大嘴似的。”田艾珺把窗帘拉下来,“以后我再也不想着到这种鬼地方养老了。”   倪松看着惊魂未定的几个女人打趣道:“咱们先吃点东西吧,血糖低情绪就不好,趁着文峥不在,咱们开袋烤鸭,自打从红州出来,我就一直惦记这个,可惜文峥管的太严,总也吃不上。”他说着就净手掰了半只烤鸭出来,“剩下的留着晚上那顿,先分只鸭腿给文文。”   苏挽举着鸭腿在方文眼前晃了晃,“文文,这鸭子多香啊,你看把小黑馋的。等你吃完鸭子,爸爸就回来了。”   小孩握着鸭腿咬了一口,“给爸爸。”   田艾珺叼着翅膀,撕了块卷纸擦手,嘴里含糊道:“看见没,这么小就知道护食了。”   宋华和王月笑着把啃好的骨头装进塑料袋里,留着给小黑磨牙。   苏挽的话果然没有说错,几个人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呢,文峥和徐卫东就背着孙丽丽跑了回来,后面跟着连滚带爬的苏晴。   文峥拉开车门,让背着孙丽丽的徐卫东上了车子,刚开门苏挽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疼死我了!妈呀!呜呜啊啊啊!”孙丽丽满身是血的在过道里打滚。   “徐卫东怎么回事?干嘛把人送这面来!”田艾珺被这顿嚎闹得头疼。   文峥发动车子,朝村外退了出去,“她伤口太重,那面没药,等包好了徐卫东再来领人。”   “伤哪了这是?”王月不敢上前碰孙丽丽,只能上下查看着她的身体。   宋华看了会儿,趁机按住孙丽丽的胳膊,“伤口好像在腿上,身上的血都是蹭的。”   苏挽几人听了这话才发现孙丽丽的大衣底下空荡荡的,只穿着一条短裤,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各被挖出一道几乎见骨的肉.沟。   “天啊!这伤怎么弄的!!”四个女人都被吓   了一跳,连倪松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我们找到窑洞的时候,腿上的肉已经被片下来扔锅里了。”文峥梗着脖子说道。任他见惯了黑暗血腥,也被刚才看见的那一幕渗得头皮发麻。几十个蓬头垢面的村民饿虎饥鹰似的围在热锅前面,当中一个干瘦老头拿着弯刀手脚麻利地从活人身上取肉。如果不是他手上有枪,如果不是他们早到一步,孙丽丽就交代在那了。   “你是说他们吃人肉……”田艾珺捂住嘴,突然觉得胃里那点烤鸭直往上反,其余几人面上也跟着泛青。   苏挽接过宋华递来的药箱,先开了瓶白酒浇在孙丽丽腿上,血沫子顺着伤口淌在过道上,蔓延着一股血腥味。   “啊啊啊!我操.你妈!!啊啊啊啊!”伤口被酒水一浸,疼的孙丽丽两眼翻白,浑身哆嗦着打战。   “你妈更近点!”苏挽坐在她的小腿上,往伤口上撒了厚厚一层止血药,等血水不往外涌了,又拿纱布使劲勒了勒,“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们主持人不都爱减肥爱美吗,这下好了,起码能掉二斤秤!”她把孙丽丽腿上包好,站到窗边拿水冲干净手上的血水,“倪松,你给后面打个信号,让他们把人抬回去,别在这吓着孩子。”   “哦,”倪松被苏挽的凶悍吓住了,连忙拿红布在窗口晃了晃,两辆车停下没一会儿,徐卫东就小跑着过来,道着谢把嘴里哭骂不停的孙丽丽扛了回去。   王月用抹布把过道的血污擦干净,“这下她能老实几天了。刚才幸亏宋姐心细,发现了墙上的血迹,要不咱们还指不定怎么样呢,一想到那些人狠心在活人身上割肉吃,我的心到现在都嘭嘭直跳。”   “苏挽,手干净没,快把你那薄荷糖给我一块,可恶心死我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食素一个月,谁也别劝我。”田艾珺拍着胸口说道。   苏挽擦干净手,给车上的人都分了些,“都吃块糖往下压压。”   “你去看看孩子。”倪松看方文有些愣神,主动把文峥从驾驶座换下来。文峥弯腰钻到后面座位上,抱着儿子轻轻拍了拍,“文文不怕。”小孩将头拱进爸爸怀里,紧紧搂着不松手。   见车上的气氛太过凝重,倪松叹了口气,“要不咱们绕着村落走吧,我看在林子里过夜也比这安全。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吃活人。丧尸吃人,活人也吃人,真是不给活路啊!”   “我们没那么多汽油,刻意绕行,恐怕不等走出夷岗就要步行前进。走路穿山,那不是比开车进村还危险?大不了我们不停车,遇到村落直接冲过去。”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安全区里的储备粮如果不够吃,会不会也像他们那样拿平民开刀?”王月想着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别自己吓自己。”宋华安慰道,“事情还没到那么坏的地步。西北那面地广人稀,政府一定会组织大家开荒的,有地种就不怕没粮食。”   苏挽揉了揉发麻的脑门,从包里翻出了收音机。自从上次听到红州电视台的求救广播后,她每天都会定时调拨收音机频道,试图接收到安全区发来的信号。   “嗡……嗡……”   “嘭!”伴着收音机里的杂音,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倪松白着脸转过头,“是丧尸。”   “我还以为这里会是片净土。”苏挽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可真是应了句老话,前有狼后有虎。说来也是,如果不是病毒爆发,大寨里的村民怎么会扔下房子挤在窑洞里。”   “拿来!”田艾珺抢过收音机,狠狠拍了两下,“破东西,我让你没声音!我让你只会出杂音!”   “小艾!你把它弄坏了咱们不是更没准信了吗!”   “我非要治治它的臭毛病!田艾珺说完又砸了几下,“我让你……”   “……嗡……最高……”收音机里的杂音突然变了调,田艾珺举着收音机,看看苏挽,又看看宋华王月,呆呆道:“你们刚才听见了吗……”   王月使劲点点头,“听见了,出来两个字!”   “快把声音调到最大!”倪松急忙喊道。   田艾珺把天线拔.出.来,将音量调到最高格,侧耳听着那阵杂音里的渐变声。   “……哗……嗡……危机已……经来临,世界人民正面……对前所未有的恐怖灾难,让我们团结起来……不因失去而气馁……不因迷惘而颓废……嗡……共同对抗……守护作为国家公民的无上荣誉……嗡……这里是位于沙漠边缘地带横跨东西直……线距离七千多公里的大西北安全区……嗡……请听到广播……的民众尽快回归,你的亲人在这里等候着你……哗……   “沙漠边缘!”苏挽迅速捕捉到这四个字眼,将地图全部展开,“那不就是在最后一片防风林附近!地图上标注的是无人区,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   “那离我们有多远?”田艾珺激动道:“大概多久才能走到?”   文峥对了一下手里的路线图,“我们刚才去的是乌村,属于夷岗中部地区最大的村落,如果从夷岗西面斜穿出去,用不上五百公里,就会遇到防风林。整个西北口有三座防风林,形成三道天然屏障,每座防风林面积有两万多平方米。前   两座可以从夷岗直接绕过,可是第三座就必须步行穿越。如果按照目前这座线路走,至多十天咱们就能到达沙漠边缘。”   “这要比原先预计的提前半个月!”田艾珺兴奋地捧着收音机亲上一口,“你可真是我们的大功臣!”   “哎,刚才谁说要给人家治毛病来着?”苏挽点着田艾珺的脑门笑道:“幸亏没被你砸坏,要不整个西北面积那么大,咱们得转多久才能找到安全区啊。”   田艾珺推开她的手,“那不还多亏了我?说吧,打算怎么谢我?”   苏挽正色道:“这事儿还真得好好感谢田艾珺,我提议,咱们把剩下那半只烤鸭都奖励给她,你们同意吗!”   “同意!”宋华王月连连起哄道。   “好啊你们,明知道我被那个孙丽丽吓着了,故意来恶心我,看我轻饶了你们!”田艾珺说着就朝苏挽扑了过去,连掐带咬道:“再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苏挽连忙求饶:“大小姐,我错了,我坚决承认错误。你饶了我这次吧,今晚找个好地方过夜,把这好消息告诉后面那些人,让他们也跟着乐呵乐呵,要不,咱把那半只烤鸭给他们行吗?”   苏挽前半段说的还像模像样,后半段又变味了,田艾珺撸着袖子扑了上来,直闹得两人浑身冒汗才熄火。    ☆、古怪的护林基地     当一行人视线里终于出现多日未见的平坦公路时,油表指针早就落底的汽车也跟着罢工了。   苏挽那边的七人队还好,没有伤员的情况下还有辆山地车可以代步,相比下来徐卫东那面麻烦就多了,董一鸣不能动,孙丽丽腿伤得厉害,根本不敢落地,即使男人们能轮流背着孙丽丽前进,也没人敢去动董一鸣,都怕他会突然发狂咬人。   天气阴沉,两队人围在空旷的公路旁,半点遮蔽物都没有,呼啸的狂风卷着满地的沙砾扑面而来,打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疼。   “要我说咱们干脆散伙得了,”田艾珺捡起原先当警示物的红布巾蒙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当初也没说非得带着他们啊,光他们那两病号,就得拖累进程,这种风沙天气多停留一会儿都是遭罪。”   苏挽挡在方文身前,从包里翻出一条小纱巾包在孩子脸上,“这话不好说,怕他们也不能同意。”   倪松把车上最后一点吃的装进旅行袋里,拎了拎分量,“这些东西最多坚持两天,再找不到安全区,咱们就得吃树叶,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其他人从倪松的话里都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走的拖拉甚至原地不动,就等于光吃饭不干活,粮食没了,拿什么补充体力?   那面的徐卫东顶着风沙跑了过来,先是跟文峥打了招呼,才在苏挽面前站住。   “你好。”徐卫东朝苏挽笑道。   苏挽挑了挑眉头,这还是徐卫东第一次主动和她接触。   “车子没油了,咱们都得步行前进。我们那队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不算老弱,光伤员就两个,所以我就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徐卫东停了停,“我听说那辆山地车是你的对吧,能不能借给我们驮着伤员?孙丽丽还好说,董一鸣谁都不敢碰,有辆车驮着就不会耽误路程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苏挽歪头看了他一眼,“有车你们就敢碰他了?”   徐卫东往回一指,“我准备了一个麻布袋,到时候把董一鸣上半身套住,应该就没问题。”   “你计划的这么好,我要是说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苏挽嘲讽地笑了笑,“车子可以给你用,但是到了安全区就得还给我。”   “那肯定的。”徐卫东也不在意她的脸色,仍旧笑眯眯地说道。   “真是得了便宜卖乖。”田艾珺没好气地看着徐卫东把车子推走,“苏挽你也太好说话了,这要是我肯定不给,咱们这面还有孩子呢,他们怎么不说啊!”   “算了,几步路的事儿。他们别再跟咱们要吃的就不错了。”   “   还想要吃的?别做梦了!”田艾珺嚷嚷道:“防护林有的是树叶!”   “小艾,别这么大声。”倪松提着旅行袋无奈道。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么能忍!”田艾珺捶了他一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分吃的给那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后面也收拾好了,我们走吧。”文峥抱起儿子,“趁着天亮。”   文峥打前探路,苏挽田艾珺倪松在中间,宋华王月在后,远处缀着徐卫东那队人。除了倪松手里的旅行袋,只有苏挽的背包里还有点分量,其余人背的都是些衣物炊具医药箱之类的生活用品。   靠着指南针和地图,一队人很快走出了十公里,穿进了最后一座防风林。整座防风林主要以胡杨榆树杨树为主,穿插着种植了些柳树白蜡。与外围的寒冷干燥不同,刚进入防风林,几人就感觉到了那股温暖湿润的气息,七八米高的树冠足够遮挡住火辣的阳光,只在树叶缝隙中露出斑驳光线打在脚底的草窝上。   “这林子里真舒服。”王月摸着身旁的树干,“我还从没走过这么远的地方,以前上班的时候根本没时间出去旅行。”   宋华瞭望了一下远处,“恩,比起夷岗那种深山,还是这种缓坡上的林区让人更有安全感。”   “你们不渴吗,我嘴唇都暴皮了。”田艾珺小心摸摸嘴唇上裂开的血口,“嘶,咱们可没剩下多少水,你们还不停说话,不觉得口干吗?”   “咳,医学证明,多说话有助于唾液分泌,会让人有种解渴的感觉。”王月仰头看了看树冠,“老话还说望梅止渴呢,可惜这树上没果子。”   倪松跳起来摘下一片矮枝上的榆树叶,送进嘴里嚼了嚼,“还行,有点水分。”他挑了一片好看的擦干净递给田艾珺,“小艾,试试这个。”   “试你个头!”田艾珺暴怒道:“你还真给我吃树叶啊,你都不怕吃坏了我!”   “你不说口渴吗?”倪松不知所措地看着那片被打掉的叶子。   “渴死我也不吃树叶!我又不是虫子!”   “别吵吵了,叫那面的看见像什么样子。”苏挽把背包露出来,“想喝水不会问我吗?”   “苏挽,你还有水吗?”田艾珺伸手就想拉开苏挽的背包,却被她灵巧地躲了过去,“没水,不过有饮料。”这包里的东西可不能被她们看见,要不早晚得露馅。   田艾珺手上落了空,不满意地抱怨道:“那么小气干嘛,我只想看看,又不抢你的。你这鬼丫头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啊!”   “我小气?你要是这么说,还是让你家倪松给你摘树叶   吧。”苏挽两手插兜靠在树上,“我背着几十斤的重量攀山越岭容易吗,又没吃独食,这时候你倒来说我小气。”   “哎呀,人家说错了还不行吗,”田艾珺刚撅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都这样了,你就别和我计较了。”   “速度点跟上。”苏挽勾了勾手指,“后面还跟着一群饿狼呢,你也见识过孙丽丽的伤处,人要是真饿急了,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她把登山包卸下,从两个侧兜里拿出两罐椰汁,“这还是从电视台自助餐厅顺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水源,两人一份省着点喝。”   田艾珺欣喜地接过易拉罐,连忙打开喝了几口,把剩下半瓶给了倪松,另一瓶被王月宋华分了。   苏挽快走几步追上文峥,递出一罐牛奶,“你和文文的份。”   “谢谢。”文峥单手抱着儿子,将牛奶一滴不剩地喂给他。   “你不渴吗?”苏挽看着被他扔到草丛里的空罐。   文峥给孩子擦干净嘴角的奶渍,“我在部队执行任务时,曾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眼前这点困难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树林里渐渐暗了下来,没有手电筒,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原本温暖潮湿的空气也变得阴冷刺骨。   “就地休息。”文峥带着几人攀上一处缓坡时说道。   倪松找了处地势平坦的空地,把周围的野草都拔干净,挖出灶坑。苏挽王月把沿路收集到的枯枝扔进坑底,用布条引着,七个人围在火堆前做饭取暖。虽然还有小半袋大米,可是饮用水不多了。为了省水,倪松把剩下的半锅黄豆直接架在火上炒着吃。   苏挽盘腿坐在火堆前,看着火光中噼啪作响的硬豆子,“这东西吃了不消化。”   “没有水煮,只能干炒。”倪松用筷子来回拨动着黄豆,防止豆子受热不均糊掉。   “咱们总算还有的吃,你们没发现吗,那面什么味都没传过来。”王月小声说道。   田艾珺哼了一声,“他们人多不说,就那几个女的,哪顿饭不要求开小灶,这也幸亏是电视台食堂储备粮食多,否则更不够他们分的,能坚持到现在就不错了。”   “别说话。”文峥突然开口道。   七人很有默契地低头看着锅里的黄豆,没理会从坡下走上来的两个人。   “吃着呢,”徐卫东一来就是笑脸,身边站着苏晴。   倪松也客气道:“啊,没水了,炒点黄豆。”   没人接话,徐卫东也不着急,果然苏晴先忍不住了,“我们队里没吃的下锅,想跟你们借点。”   田艾珺张嘴就是炮弹,   “凭什么借给你啊,你没看我们都吃上干豆子了吗?世上怎么就有你们这种二皮脸,当初怎么说的?只同路不给我们添麻烦,你看这一路闹腾的,又是死又是活最后全摊我们身上,欠你们的啊!你们那不已经有片肉的了吗,再找地方挨着割两块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小艾!别说了!”倪松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她是因为挨饿心情不好才说这些,不是有心的,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没事,我理解。”徐卫东到底脸皮够厚,“确实也不该和你们开口,可是这路上也没别的同路人,队里人从早上到现在一口吃的没有,光靠喝水,越喝越冷,实在没办法才跟你们求助。借多少粮食,到安全区我一定还给你们,你看行吗?”   “徐队,你和他们客气什么!他们手里的粮食还不是在你们电视台拿的,现在只不过让他们吐出来点,竟然还甩脸子给咱们看!”   “你这话说的有意思,”苏挽嗤笑道:“我们是吃电视台的粮食了,可那是我们拿十六条人命换的,不是白捡的!要按你这说法,我们当初还有机会拿更多粮食呢,怎么,我现在和电视台的人要,他们拿的出来吗?”   苏晴看着苏挽清爽干净的模样心中更气,“你这是胡搅蛮缠!你们没粮食,你包里鼓鼓的是什么?我可一直看着呢!”   “关你屁事!那是我自己带出省的,和电视台一毛钱关系没有!”   田艾珺站起来掐腰指着苏晴的鼻子,“怎么着,借不来还想明抢啊?”   苏晴一巴掌打掉她的手,“少来指着我!明抢怎么地,你们才几个人,当我们怕你啊,不说别的,让董一鸣咬你一口,看你还拿什么狂,给脸不要脸!”   “贱人!”田艾珺听了这话扑上就去扯苏晴的头发,抬手想给她一巴掌,却被文峥制住。   “你放开我!”田艾珺挣脱不开,张嘴就去咬文峥的手,倪松抱着她往回拖,“小艾,别激动,别激动。”   “你听她说什么了吗你让我别激动,她还想恶意传播病毒,这种贱人就该一枪崩了她!”田艾珺破口大骂道。   文峥弯腰拿起最后那小半袋大米,朝徐卫东扔了过去,“徐卫东,这是你们电视台的米,你拿走。从这一刻起,你们队伍里的任何人,包括你在内,都必须和我们队保持至少五十米的安全距离。超过这个范围,他们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证。你看清楚,这里还有多少发子弹。”他把别在腰后的手枪亮了出来。   徐卫东不自然地咧咧嘴,带着苏晴走了。   “什么狗屁玩意!当初真该让他们困死在电视台!   ”人都走远了,田艾珺仍骂骂咧咧道。   “掠夺是人类的生存本能。”文峥淡淡道:“他们想要食物我可以理解,但是威胁传播病毒却让人无法忍受。”   “爸爸,”方文耷拉着小脑袋,“坏人把吃的拿走了,我们吃什么啊。”   苏挽笑了笑,“走了更好,这下咱们能干干净净地上路了。文文不怕没吃的,你看姐姐还有这么一大包好吃的呢。倪松,把那锅豆子倒掉。”   “啊?”倪松心疼地看着冒出淡淡香气的豆子,“马上就熟了。”   “熟了也不能吃,这东西太硬,胃肠受不了,吃这一口还不够遭罪的。”苏挽直接把豆子撒下山坡,“咱们有的是吃的,凭什么委屈自己。”   “可惜了。”王月看着那地豆子,“还不如他们刚才一起拿走。”   宋华早猜到她会这么说,“你倒是好心,那面的人能吃这个?”   苏挽翻出两罐皮蛋瘦肉粥,又拿出一袋真空鹌鹑蛋,“为了庆祝甩下累赘,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也许明天就能找到安全区呢。”   田艾珺帮她把粥到倒进锅里,“我说你刚才怎么没把那点豆子放在眼里,你是不是早就打着坏主意啊,你可真能稳住。”   “不稳着点刚才被人带走的就不只那半袋大米了。”苏挽斜眼看她,“你愿意让我把包里的硬货分给他们?”   “做梦!我宁可都撒地上!”田艾珺瞪眼道。   这会儿锅里的粥已经热了,上面浮着二十几个圆溜溜的鹌鹑蛋,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每人分到半碗蛋粥,小黑也吃了两个多出来的鹌鹑蛋。六个大人虽然只吃了个半饱,却比原先的干炒豆子感觉好多了,各自抱着暖呼呼的肚子在树下歇息。   等其他人都没声音了,苏挽跟值夜的宋华打过招呼,悄悄朝避光处走去。她惦记着祥云里的木屋,实在睡不踏实。   一进入祥云,苏挽连忙去查看古树和花草的情况,生怕它们有任何闪失。小路两旁的花草依然娇艳,古树也好端端地长在那里,苏挽看了一圈,连片发黄的叶子都没找着,立刻就安心了。   确定祥云里的植物会正常生长,苏挽打算好好利用这片土地种些有用的东西。她拿笔记本把超市蔬果区的新鲜蔬菜瓜果种类都记录下来,再对比园艺区的种子,挑了些更有利用价值的中草药种子。祥云虽然取之不尽,可后来在医院找到的中药却有用完的一天。既然条件允许,多种些草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因为园艺区是对家庭开放的,所以没有特别珍贵的药材,可是寻常能用到的药草却不少,像黄芪、红花   、柴胡、 板蓝根、防风、苦参、白芷以及丹参秧、木香秧、天南星秧、元参秧等几十种中药材种子、种苗,全部整整齐齐地摆在园艺区货架上。   苏挽用园艺区配备的铁锹在古树旁边开出一块空地,把手头的药材种苗每样种了一棵,又按照华夏药典上介绍的中草药生长习性,给药苗加水施肥。忙完这些,她匆匆洗掉手上的泥污,叼着一块披萨出了祥云。   苏挽嘴里嚼着披萨,象原先一样用指南针寻找营地的方向,没想到指针却在表盘下急速打转。她又在附近走了几个方向,指针仍旧失灵,苏挽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受到了磁场干扰,而在这种荒漠边缘导致指南针失灵,很可能是因为附近有一个强电磁场干扰区。   苏挽在树上划下记号,原地发射了一枚信号弹,不到半小时,文峥几人就赶了过来。   “怎么了苏挽,”田艾珺头发也没扎,披头散发地跑过来,“受伤了?”   “没事。”苏挽见她面色焦急,心里不由得一暖,“你们看这个。”她把乱转的指针给他们看。   文峥沉思了一会儿, 放下孩子爬到树顶朝远处眺望,边看着远处边朝树下几人说道:“北坡下有一栋建筑物,外面围着铁丝网。”他利落地从树上跳下来,“我们过去看看。”   一伙人迅速朝北坡移动,断后的倪松朝后看了一眼,“文峥,后面有脚步声,好像是徐卫东那面的跟着信号弹一起过来了。”   “别管他们。”文峥抱着方文跑在前面,最先冲下了矮坡。   不远处是一栋二层建筑物,外围大约三米高的防护网上,挂着高压电警示牌,灰暗的围墙上挂着护林基地四个大字。   “进去看看。”文峥把方文交给苏挽,自己拿枪慢慢走进去推开一楼的大门。大厅里很暗,左半部分摆着会客桌椅和饮水器,右半部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中墙上开着一道金属门,上面挂了一张防风林区域分布图。   “这里怎么没有楼梯?”倪松看着两旁空荡荡的过道,“这栋楼的建筑结构太不合理了。”   七个人背靠背围在一起,小心地往前挪动,却被突然而来的几束强光打在脸上,晃得眼前一片模糊。   “放下武器!将双手举高!!”数十名身穿军用防护服手持冲锋枪的特殊部队队员从原本闭合的金属门中冲出来,将苏挽几人团团围住。   文峥把枪扔到地上,慢慢将双手举起来,“我们是平民,我们没有感染。”   持枪队员让他们七人紧贴墙面站好,其中一个防护员拿着手中的仪器对着每个人的眼底照了一下,冲领头人   说道:“安全!”   这时另一队人也将徐卫东那组人押了进来,当他们见到董一鸣时,立刻用防护袋将他整个人套住关进隔离舱。   “你们干什么!我没被感染!”孙丽丽挣扎着想脱离特殊部队的控制,却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你受伤了,需要安静。”施针的医生朝助手道:“抬走。”   文峥和徐卫东两队人一起被押着进入金属门,朝地下走去。   遂道里亮着顶灯,人影在墙道上晃动,苏挽抱着方文,被后面的人推着不停地朝下走去,耳边除了喘息声就是急促的脚步声,这一幕又让她想起了末世之初曾经在昊天大厦经历的那场混乱。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地道尽头,领头的特殊部队队员输入密码后摁下了墙上的绿色通行按钮,闸门拉起,眼前出现了一个类似地铁通道的地方,在军队的押送下,所有人一起上了列车,朝另一处未知的尽头驶去。    ☆、皓月基地     车窗外的景致不停变化,从一开始的昏黄暗淡,到最后的明亮安宁,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一声欢快愉悦的“叮咚”声后,苏挽从列车门里走出来,迈上了站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座比地面更具有超时代特色的现代化城市。   一位身着白色制服的美貌女人从出站口迎来,朝众人笑道:“各位好,我是安全区三类接触员艾米丽,今后将负责各位的安全调度与生活保障问题。请将随身物品交到身旁的清理人员手中,待确认没有危险时会交还给你们。”这时就有人把苏挽的登山包和其他人的随身物品统一收到袋子里,放进检验通道检查。   艾米丽全程陪在一旁,等几人把东西收回后,才带着他们登上无轨电车,朝城市中心位置驶去。   “相信各位一定惊叹于眼前看到的景象,接下来我们即将到达的是生活区,请允许我向您初步介绍一下这座完美的地下城市———皓月基地。十九世纪末,我国考古学家在无意中发现了这座隐匿在戈壁滩下的神迹遗址,当初的皓月基地只是一座简陋的凿开式墓穴群,经过这一百多年的不断完善建设,才蜕变为大家今日所见的完美地下城。整个皓月基地共分为医疗区、生活区、生产区和高层军事区四大板块,其中高层军事区和生产区是不对外开放的,禁止平民入内;医疗区属于半开放环境,外围保证普通市民医疗,内围是科学家研究基地,所以生活在基地的居民一定要记住可以接触的活动区域,避免和军方冲突,产生不必要的损失。皓月基地配备了最先进的太阳能热电能量装备、空气净化和饮用水循环系统,足以保证所有市民的生活需要。”她指向上空变幻出星空影像的能量板,“覆盖整个城市上方的,是我国面积最大的戈壁沙漠,不仅拥有供给整个城市用水的地下水资源,更有许多支流泉眼顺着岩石和沙丘的缝隙中涌出,这些泉水汇集到一处,形成了数处天然湖区,而这些湖水附近的半湿润地带就是培育作物的最好基底。今后所有入住安全区的女性,都可以通过种植劳作换取所需要的生活物资,当然,扬沙天气除外,那时候能见度太低,不能保证地上活动人员的生命安全。”艾米丽笑道。   “三类接触员,我能问一下这几类接触员的区别吗?”倪松看着街角的红绿灯开口道。   “当然可以,这是您的公民权利。整个基地一共有四类接触员,一类接触员负责处理高层尖端技术人员,二类接触员负责重病感染者,三类接触员负责普通平民,四类接触员负责违规暴力犯罪人员。”艾米丽答道   。   “刚才你说女人要种植换取生活需要,那男人呢?你的意思是说安全区所有的生活物资都需要消费吗?”田艾珺问道。   艾米丽点了点头,“是的。一会儿入住后各位会在房间内看到基地生活手册。所有入住人员,除了最基本的居住条件和每天由基地统一供应的早餐外,一概物资均需要消费换取。不过鉴于外界环境,纸币暂时不再作为流通货币使用,目前作为交换货币的是基地统一铸造的皓月币,可以用等价的金银矿石换取,类似纯金纯银玉石宝石钻石之类的珍品矿石,越稀有越珍贵。当然也可以用劳动换取皓月币,不过相对矿石来说比较廉价。女性一般可以从事比较简单的劳动,类似于生产种植,男性就需要冒险些,由基地统一带领回收撤离城市。每回收一个城区,根据消灭丧尸群的多寡,领取价位不等的报酬。还有一种交换方式必须说明,属于黑市交易,用血液骨髓器官交换皓月币,这种操作是违规的,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即刻驱逐,永远失去进入基地的资格。”   电车缓缓进入一条商业街,宽敞的街道两旁林立着各色服务网点,从美容美发到旧物回收应有尽有,甚至在后侧街口还有一栋九层高的大型商场。   “生活区内除了这条最繁华的商业街,在每个居民社区中心里都会配备一个小型超市,各位可以在那里可以换取需要的家居食品。好了,这里就是各位今后要生活居住的地方,E区。”艾米丽迈步走下车子,“生活区目前共有十三个分区,每区预住人数五万人。ABCD前四区已经满员,今后基地会根据入住人数的增长,尽力扩大居住面积,或者在回收城市新建居住地。”   艾米丽带着众人走进社区中心,宽敞明亮的办公大厅里,左半部分是办公窗口,右半部分是购物超市,“这十个办公窗口,前九个是人工柜台,专门给新入住的居民办理身份文件,最后一个隔间是智能窗口,每次只通行一人,用作皓月币兑换,这也是为了保障居民的隐私权。如果哪位居民有需要兑换的矿石,只要进入隔间,将矿石放在窗口展台上,电脑就会自动扫描,确认矿石的价值,从出币口兑换出等价的皓月币。有了皓月币,右手边就是购物超市,可以按价购买物品。”   七人排队办理身份文件的时候,田艾珺偷偷看了一下超市货架上的商品,惊叹道:“一小块面包就要一个皓月币!”   旁边的超市工作人员解释道:“所有商品中食物是最贵的,因为目前地面粮食种植才刚刚开始,其他生活物品就相对便宜些,像这种香皂,每块只需三分之一个皓月币。”   最后所有人都换取到身份证明以后,艾米丽领着众人步行到了小区中第七栋楼梯口,“根据身份登记铭牌,各位即将入住的是七号楼。E区七号再加上姓名,以后就是各位的报名方式。进入房间后,请将身份铭牌在电子锁划下,中控中心就会自动记录下各位的入住房间号,这也是日后的开锁卡。根据基地的统一住房标准,生活区小户型住宅每户入住两人,中户型每户入住四人,有格外要求的,可以用皓月币换取。现在请各位确定一下自己想要的居住环境,统一报给我。”   “如果想自己单住,需要交多少皓月币?”苏挽守着祥云,没必要冒险和别人同住。   “小户型十个皓月币,中户型二十个皓月币,每月一号统一划卡缴费,过期未缴将没有资格入户。”艾米丽答道。   “我要一个小户型。”苏挽想了想,“今天是四月二十六号,一号前我会按时缴费的。”   “我们夫妻住一起就不用格外花钱了是吧,”田艾珺挽着倪松,“我们住小户就行。”   艾米丽笑道:“当然可以,这是最基本的入住条件。”   王月和宋华商量了一下,最后也决定住在一起。徐卫东那面除去被抬走的两个,加上苏晴一共十个人,也跟着住进了七号楼里。   艾米丽用胸牌划开一楼外门,带着几人进了大厅,直接进电梯上了三楼,“301到310全是小户型,311到316是大户型,整个三楼还是空的,各位可以挑自己喜欢的门牌号。”   苏挽不喜欢对着电梯口,挑中间的306划开了房门,艾米丽走过来帮她重新划了一下,“如果单人入住,需要有管理员封门,否则会默认第二人为同住人,损害住户利益。”   苏挽朝她道了谢,径直走进了屋内,小户型面积不大,大概四十几平的样子,进门一个窄过道放着鞋架,右手边是厨房饭厅,左手边是卧室,最尽头是卫生间,带着淋浴头。房间里布置的很简单,也就是能住人而已。   苏挽拿起房门背后的基地生存手册翻看了几下,里面几乎全部都是规章制度,对平民的要求十分严苛。   “哎,苏挽,我和倪松住在307,就在你隔壁。”田艾珺钻了进来,里外看了一圈,“原来每个房间都一样啊,真没意思。”   “你以为还会给你精装修啊,自己慢慢收拾呗。”苏挽把生存手册放好,“他们都定好房间了吗?”   “恩,咱们这队其实还在一起呢,我和倪松在你右面,文峥领着方文和那狗崽子在你左面,我旁边是王月宋华,305到308这几个房间都被咱们七个包   圆了,正好有个照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徐卫东那些人也住进三楼了。那个苏晴就住在电梯口301,她也住单间呢,孙丽丽不在,电视台其他人都不爱搭理她。”   “管她怎么住呢,不来打扰咱们就行。”苏挽冷笑了下。   “各位,”艾米丽在走廊里拍拍手,“基地每天早上八点供应早餐,请到社区中心凭身份铭牌领取。我是三类接触员艾米丽,很高兴为您服务。”艾米丽朝众人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款款而去。   “这女人真漂亮,你说接触平民的都这么漂亮,那些接触高层顶尖技术人员的该长什么样啊,”田艾珺羡慕道:“不会都是电影明星吧。”   “你关心那个干吗啊,眼看天就亮了,你不困啊?”   “我现在特别兴奋你知道吗,”田艾珺眨着大眼睛说道:“我感觉就跟做梦似的,我从没想到安全区会在这么美这么梦幻的地方,你刚才注意看天空上的能量板变化的图案了吗,真漂亮啊,好像那年倪松带我去看的流星雨一样,你说白天能是什么样啊,白云?太阳?飞鸟?”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不累我还累呢,你还有心情想那个,你不想想你今后的生活怎么办?基地只负责早饭,你中饭晚饭拿什么吃?辟谷啊?还有你将来要用到的生活物资,衣食住行,你不需要烦恼吗?你还真打算让倪松去外面杀丧尸换生活费啊,你看现在前面四个区都住满了,真等到开始回收撤离城市那天,不知还要死多少呢,那楼立马就能空一半。”   “啊,这事儿我怎么忘了。”田艾珺立刻愁眉苦脸道:“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苏挽这面刚送走田艾珺,抬头就看到文峥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方文伸手要她抱,苏挽赶紧接过孩子,“文文是不是饿了,姐姐一会儿换钱回来请你吃好吃的。”   小孩往外指了指,“爸爸找。”   “有事吗?”苏挽往外走了几步。   文峥缓缓开口道:“已经到了安全区,你不想见见父母吗,毕竟他们能从生活上给你很多帮助。”   “不想。”苏挽很干脆的拒绝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和别人有太多牵扯。更何况我还没决定是否要长久停留在安全区,更没必要打扰他们了。”   “我尊重你的决定。”文峥看着她,“如果将来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为所有的一切。”苏挽把孩子还给他,轻轻合上房门。现在不是忧郁的时候,还是抓紧时间查看祥云里面的物资要紧。   苏挽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确定屋内没有任   何监控设施后,进入了祥云。她记得当初接管大厦时,曾经在某处看见过不少珠宝,现在时间太久想不起来了。   苏挽跑到一楼滚动大屏幕前重新查看了一遍,觉得三层世纪名品和十二层珍宝馆最有可能有这些珠宝配饰。她先上了三层世纪名品,发现里面全是服装衣帽为主的世界名牌商铺,偶尔有几家看得起眼的镶钻配饰却多是手表,根本不能换取皓月币。   “珍宝馆,应该名副其实吧。”苏挽忐忑不安地上了十二层,差点没被那些一排排展柜晃瞎了眼,纯净如阳光一般的黄钻,湖水般耀眼的祖母绿,比星空更深邃的蓝宝石,滴血一样的碧玺吊坠,色泽浓艳的三彩色翡翠,各种各样的珍贵宝石琳琅满目,或是成套或是单件或是雕成摆件铺满了整层展台。   “这么好东西,能换多少皓月币啊,想挑件不显眼的都难,”苏挽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转了一大圈才在楼梯口那找到了一个金店展柜,从大块的金条摆件下面翻出了些金项链金手镯。   “祥云啊,有了这些,我就是住到下个末日都够了。”苏挽摩挲着手里的金镯子激动不已,半天才想起另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不对,祥云里的东西取之不竭,以后要是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宝石,我怎么跟人家解释呢。这要是在原先的世界还好说,地大物博的,想碰上都难,基地这么个地方,回收的物资还不是在一处吗。”   “没钱愁人,有钱也愁人啊。”苏挽杵着下巴倚在柜台上,转悠着手里的玉石,到最后只想出了个笨招,她拿出一个新的记事本,将珍宝馆所有的宝石全部按照名称数量记录下来,除了金条外,每兑换一件都要用红笔划掉,避免重复兑换。   等把所有的东西登记造册后,苏挽拿了块金条和中等价位的钻石戒指、翡翠镯子出来。金条虽然辨识度不高,可是老往外拿也会引人怀疑,还不如试验一下宝石的兑换额。   刚把东西放进背包里,外面就响起了咣咣砸门声,“苏挽,苏挽,在家吗!”   “来了!”苏挽踩着拖鞋过去开门,“不在家你喊什么啊。”   “我这不是着急吗!”田艾珺一头伸进来,“走啊,咱们去换皓月币,顺便买点东西,我还想去商业街看看呢。”   “女人是不是都跟你似的,不管什么时候都爱逛街啊?”苏挽叹了口气,“行了,等我穿上衣服。”   “快点,我还没吃饭呢。”田艾珺着急道。   苏挽背上登山包,“我也没吃,一会儿换了钱请你一顿。”   “那我可得谢谢你!”田艾珺亲热地挽着苏挽,“来的时候我可看见   好几家饭店呢,中西餐都有,不吃饱我可不走!”   “管饱!”   两人来到社区中心的时候,皓月币兑换窗口已经排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两个熟面孔。   “哎,那不是徐卫东吗,还有那李主任,他俩也来换皓月币了。”   窗口走出来的是徐卫东,他手里捏着一把金属币,跟着走进去的是李平安。   “他换了不少呢,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银行。”田艾珺小声道。   “要银行干嘛啊,还是放身边安全。你也别换太多,万一哪天规矩变了不是白赔了。”   “你当我想多换啊,”田艾珺扯嘴道:“我得有才算啊!出事儿那时候我和倪松正度蜜月呢,手里也就几件首饰。”她张开手比划了一下,“你看我这钻石大吧,可这是结婚戒指,一辈子就一次,打死也不能换。哎,到我了,我先进去了啊。”   苏挽等在外面的功夫,打量了一下在旁边数着皓月币的几个人,有目光呆滞的,也有欣喜若狂的。   稍后田艾珺打开门走出来,眉眼间都带着笑意,“你先换,出来咱们再说。”   苏挽也不好奇人家的事,直接进了隔间,把金条放在了窗口里。一道红光和绿光并排闪过,显示屏上出现了一行数字,50。下面挨着的按钮分别是兑换皓月币的面额,从1到1000不止。苏挽也不想太扎眼,直接选了10,得到了五个皓月币。她把这五个皓月币收回兜里,放上了钻石戒指,光影闪过后,显示屏上出现了300。苏挽还是选了10面额的皓月币,取币后把最后一个翡翠镯子放上去,这次出现的数字是1200。   “原来除了质量还要看重量。”苏挽这次选了十二个100面额的皓月币,连先前的全部装进小袋子,放进背包内层拉索里。   “怎么这么慢啊!”苏挽刚出来就听到田艾珺抱怨,“整排就没你这么磨蹭的。”   “我这不是没见过觉得新奇吗,就多看了一会儿。”   “你可真行!”田艾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得了,这一路吃你不少东西,今天换我请你吃一顿好的。”   “你换了多少啊,这么大方。”苏挽道。   “偷偷告诉你,我换了一条钻石手链,换了五百皓月币。我看生存手册了,一家三口每个月的基本生活费是一百皓月币,我这将近半年呢。”田艾珺紧张兮兮地说道。   “大小姐,你没看人家说的是基本生活啊,”苏挽都要无语了,她换了一千五百多都没这么得瑟呢,“你知道什么叫基本生活吗?就是饿不死饿个半死!”   “不能吧。”田艾珺怀疑道。   “你还是好好查字典,了解一下基本这两字的含义吧,玩文字游戏,你永远比不了上面那些人。顺便好心提醒你,你那宝贵的结婚戒指还是藏起来的好,你这么明面戴着,哪天被人抢了怎么办?你也听人家接触员说过,这里有违规暴力犯罪人员,还是小心点吧。”   “越说越吓人了。”田艾珺虽然嘴硬,却还是把袖口往下拽了拽,挡住了手上那颗闪亮的钻石,拉着苏挽进了一家中餐馆,“咱们吃中餐吧,我这几天特别馋荤的。”   饭店人不多,大半座位都是空的,来的还都是些单身男人。   田艾珺找了靠窗的座位,拿起菜单翻了翻,“苏挽,这里饭菜不贵啊,你看每斤水煮鱼才五个皓月币,一份红烧排骨四个皓月币,米饭一个皓月币一碗,吃这个比吃面包合算多了,咱就吃这个吧。”   “你请客,我随便吃什么都行。”苏挽把包放在里侧的凳子上,“再要盘青菜吧,多久没正经吃菜了。”   “服务员,给我们这桌来两碗米饭,一斤水煮鱼,一份红烧排骨,一份清炒油菜。”   “您稍等,您要的饭菜稍后就到,这是我们饭店送的茶水。”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员朝两人微笑道。   “唉,你说这些营业点,是不是都基地自己开的,专门赚咱们平民的钱。”田艾珺小声说道。   “你以为呢,”苏挽喝了口茶水,“尤其是出事儿以来,上面征用了多少物资,那还不都是平民和商人的,现在又拿白得的物资赚咱们的钱,真没地儿说理去。”   “是啊,最亏的就是那些商人,整栋商场的东西都被扫干净了,你说多缺德啊,这幸亏是末世,这要是平常不是逼着人家跳楼吗!”   “咳!”苏挽做贼心虚,被一口茶水堵在嗓子眼好悬没呛死,连忙顺了顺胸口。   “你小心点,喝口水急什么!”田艾珺帮她撕了一页纸巾,“给,擦擦。”   “您的菜齐了。”服务员把饭菜摆在桌上,然后拿出一张小票,“请先交费后用餐,一共十三皓月币。”   田艾珺数出十三个金属币递出去,夹了块排骨送进嘴里,“真香!后悔没把老公带来。”   “这些菜咱俩也吃不完,跟他们要口袋打包回去呗。”苏挽用干净筷子把菜拨出去一半,“反正屋里有煤气可以加热。”   “那行,这次就这样,”田艾珺咬着筷子不好意思道:“下次出来我再另请一顿。”   “还请?小心你的基本生活吧!”苏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一时安宁     生活区的商业街与地面城市没有不同,由基地统一开设的餐饮服务业足以满足各类人群的不同消费需求。那栋九层高的大型商场,除了提供必备的生活用品,还在顶层专门设立了奢侈品柜台。   入住没几天,苏挽就把商业街转遍了,开始着手修饰自己的小家。   大厦里的小窝已经挪进树屋了,好在商业区各类商品齐全,也不必刻意回避。   苏挽把房间自带的家具全部清除,连窗帘浴帘都没放过,挑着祥云居家乐园里的好东西布置了个遍。   一天功夫,整个房间就变了样。   卧室里的单人床换成了橡木储物双人床,墙面是浅灰色古典压纹花色壁纸,和橡木床配套的床边柜衣柜分别摆放在床头和窗边。窗台和衣柜的空当里,竖着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床边柜上放着云纹贝壳台灯。正对着墙的双层玻璃柜上是一台平板电视机,下层是DVD碟片。   原本串联在一处的厨房饭厅被屏风间隔开,里间墙角是一台水晶布罩落地灯,挨着张长桌,搭四把椅子。   厨房填满了锅碗瓢盆,灶台边也布置了台冰箱,另有洗衣机放在卫生间里。   门口过道也放上了一盏小灯,方便借亮。鞋架换成了鞋柜,里面装着几双平地休闲鞋和保暖靴。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下午四点。苏挽走到厨房阳台,拉开百叶帘,看着小区里穿梭的人群舒了口气,总算是有点家的味道了。   “好好庆祝一下吧!”苏挽把窗帘拉好,钻进了祥云,打算好好采购一番。   地下超市的食物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那么新鲜可口,苏挽推着购物车,在食品区转了一圈,按想好的菜色捡了些活虾、腿肉、青菜,   挑了一整袋吃的填补冰箱,最后到家居区抱了些手巾香皂洗面奶之类的日用品,提着两大袋东西回了屋子。   等把东西都收好,苏挽敲开了隔壁几家的房门,把这一路有着搏命交情的队友都请了过来。   “苏挽,你这太过分了吧!凭什么你家里就弄得这么舒服啊!我要和你换房!”田艾珺从进了门嘴就没合上过,挨个屋子惊叹道。   “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房间。”苏挽把后面的王月宋华和文峥父子迎进来,“我这就免了吧,费了不少功夫,几天都没闲下呢。”   “你不地道,闷声发大财!”   “别抱怨了,赶紧和你家倪松一起过来洗菜!”苏挽把菜篮放到田艾珺手里,“洗不干净罚不许吃饭!”   “那我们做什么啊。”王月不好意思地和宋华站在一边。   苏挽看她到基地没几天竟然比路上还瘦,心里有些不好受。她差点忘了,这两人是被大伙半路救出来的,哪还会有值钱的东西换皓月币。恐怕这几天都是靠那顿早饭熬下来的,毕竟社区还没开始统一安排居民上班。   “你们啊,帮着弄虾仁吧,咱们一会儿吃清炒虾仁。”苏挽忍住心酸笑了笑,又看向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的文峥,“你可有力气活,负责剁牛肉,肉丸子要是不劲道,找你负责。”   “恩。”文峥还是少话,等半天也没见点到自己的方文忍不住了,“姐姐,文文干什么啊,文文也想吃好吃的。”   “哎呀,一不小心把文文落下了,”苏挽有些发愁,“可是姐姐这厨房太小,呆不下这么多人啊。”   方文小嘴一扁,失落地低下头,“那文文不就没有吃的了吗。”   苏挽连忙抱过孩子,“怎么会呢,文文还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呢!”她拉开冰箱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果汁和零食,抱着孩子进了卧室,“你看,姐姐这里有很多碟片,可是不知道哪个好看,文文帮姐姐先看一遍,再把有意思的记下来,好不好?”   方文眼神一亮,“姐姐这里有电视!”   “不是姐姐这里有电视,是商场有电视。”苏挽解释道。虽然现在电视塔没有信号,却可以看碟片。商业街里就有一家专门卖碟片的门市,不过苏挽这些却是在祥云里拿的。   “我看看啊,”苏挽和孩子一起凑在碟片架子前,“通灵小子,看这个好不好,文文怕不怕?”   “不怕,”小孩急忙摇脑袋,生怕晚一步就看不到了。   “好嘞!”苏挽把碟片放进去,将小孩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遥控器给文文,还有这些薯片,饼干,都可以吃,不过别吃太多,待会儿还要吃饭。”   小孩欢快地接过零食口袋,看起了动画片。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倪松刚把菜切好,苏挽就把蒜头递过去,“切碎了调味。”   “嘿,你还真不客气!”田艾珺娇嗔道:“这可是我老公!”   苏挽乐了,“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倪松是你的亲亲相公啊!别说我抢不来,我就真想抢,我还没成年呢,比不了你,还受法律保护!”   “苏挽,”宋华挑出虾线,“你竟然这么小?我还以为你有二十了。”   “你变相说我长的老吧,”苏挽打开一瓶酱油,“我今年整十七,末世前刚过的生日。”   “那你真是我们这一队除了文文以外年纪最小的了,”倪松把弄好的蒜泥装进碗里,“宋华说看不出,其实我也没看   出,你这人处事,真不像那么小的。”   “说到老,我才是真老了呢,”田艾珺哀怨地叹了一声,“我昨天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眼角都出来皱纹了,我这才二十四啊,我和倪松大学毕业才一年多点。这要是按原先的日子过,我早买了一堆保养品,可是现在,不成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保养品啊,”现在有生活区做掩护,苏挽可以在不伤害到自己的条件下尽量帮帮大伙。   “什么好用什么呗!你看商业城那护肤品,原先在地面几百块的东西,到这里都翻了能有十倍!一瓶小眼霜二十个币,那得多少矿石啊!”   苏挽被田艾珺那一脸哀怨的样子逗坏了,“光眼霜有什么用,我送你一套吧!”   田艾珺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苏挽,逗我玩吧,愚人节可早过去了!”整套护肤品起码也要一百皓月币呢,她刚才可是看了,苏挽梳妆台上什么都没有。   “我没事逗你干嘛啊,”苏挽无奈了,“我这人就这么不可信吗,正好我也没准备擦脸的,等我去买了,送你们每人一套。”   王月没想到自己也有份,连忙摆手,“我就不用了……”   “说送就送,别磨叽!”苏挽接过文峥递来的牛肉丸子扔进锅里,“咱们能一起进到安全区也是缘分,你们就别跟我计较了。”   “你要这么说我就收下了,苏挽,我真没白认识你!”田艾珺从身后抱了她一下。   “哎,我这还有热锅呢,烫着!”苏挽抬着手连声叫道,“别这么煽情行吗,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田艾珺!”   菜齐了,椅子不够,七个人干脆围坐在地板上,“为胜利来到安全区干杯,为明天干杯!”   碰了杯,每人都喝了一口,除了方文,全是啤酒。   “我到现在还跟做梦一样,”田艾珺抿了一口酒,“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敢关灯,生怕黑影里会钻出点什么来。”   “慢慢就好了。”宋华上来酒劲,总是平静无波的面容染了一丝潮红,“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有运气从末世熬过来,就像曾经受过精神创伤的人,总需要一个适应期。”   “苏挽,有句话我一直想问,却没好意思开口。”田艾珺把杯子放下,“我要是问了,你能不生气吗。”   “什么事儿这么严重?”苏挽也学她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你问吧,我保证不生气。”   “那我问了啊,你说了不生气,你们大伙都给我做个证明!”田艾珺凑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苏挽,你怎么活得这么滋润?我记得你和那苏晴,你过去那日子并不好……”<   br>  “你说这个啊,”苏挽也跟着故作神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这一路劫了不少人家!”   倪松几个都愣住了,好像在分辨这话的真假。   “你们还真信了?”苏挽捂着肚子笑道,“哎呀,笑死我了!”她侧过头咳嗽了几声,“不逗你们了。这么说吧,这财是横财,却不是抢的。当初我刚认识到末世来临,”她笑着给孩子夹了个牛肉丸子,连小黑都没落下,“那时候我还没遇到文文呢。曾经在郊区的一户民宅里躲了段日子,那家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藏了不少好东西,我的枪和钱就是从他家找到的。”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都捡了什么啊?”田艾珺一脸肉痛的模样,“我发现你这一路,唉,别提了,都是混末世,怎么就你顺风顺水的啊”。   “一些老物。镯子坠子扳指,金啊银啊玉啊的什么都有。”苏挽说到这又笑了笑,“还记得那时候在乔周内城水道里,我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洗澡吗?因为我不敢,我挂了满脖子吊坠,哪敢叫别人看见啊,当初咱们还不熟呢。”   “苏挽,你个鬼丫头!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倒地方给我和倪松,原来是为了隐藏自己!”田艾珺敲着碗,催锣似的,“快把你那物件给我看看!让我也跟着长长眼!”   “行,等着!”苏挽起身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首饰盒。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今天拿出来,时机正好。   倪松将盘子挪到一边,苏挽把首饰盒子放在空处,打开了盒子上的暗扣,眼前顿时一片璀璨。两层的首饰盒,下面那层铺满了金条,平摊着十来条宝石翡翠坠子;上面那层全是镯子戒指扳指,钻石翡翠什么品种都有,最差的都是金镶玉。   “我的天!”除了文峥,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连方文都张大了小嘴,直喊着漂亮的石头。   “当初在路上的时候,我把东西分成两份,坠子都贴身戴着,盒子藏在登山包最里层。这样的话只要我不死,起码能保住一样。没想到运气这么好,都留住了。”苏挽笑着拿起一个满绿翡翠葫芦吊坠,“这个是姐姐送给文文的礼物,文文要好好收着。”   “这个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文峥开口道。   “我给文文的,又不是给你!”苏挽硬是给孩子戴上,“文文,喜欢小葫芦吗?”   “喜欢!”小孩紧紧握住翡翠坠子,小眼神亮晶晶的,“谢谢姐姐!”   “小家伙!”苏挽捏了捏他的小脸,“平时要放在衣服里面,千万别给别人看到,知道吗?”   小孩使劲点了点头。   苏   挽朝各有所思的几人招招手,“你们也是,有喜欢的,自己拿,我每人送一件。”   “苏挽,你不是喝醉了吧?耍酒疯呢!”田艾珺抢手把盒子扣上,“我们又不是孩子,还用你送礼物!快收起来,以后也别再拿出来给人看了!这事儿你们都不许说出去!”   苏挽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没醉,自从我知道安全区需要兑换皓月币时就有这个打算了,只不过是借着今天说出来而已。别人我管不起。可咱们几个是一路走过来的,我不能光顾着自己逍遥。你们就当这东西就是老天爷的赏赐,是路上捡的。再说我也不是全分给你们,每人只一件,还犹豫什么啊,赶紧拿!”   “苏挽,”田艾珺抹抹眼泪,“那我可真拿了啊,你别一觉醒了再心疼的直哭!”   “誰在哪抹泪呢?”苏挽哭笑不得,“说你自己是吧!痛快点!这么大的人了!”   “那我就带头拿一个。”田艾珺伸出手,摸向那个金镶玉的镯子,还没等落下,被苏挽一巴掌打掉,“这镯子都不配你这人。”   苏挽拿起一个红宝石手镯,“这颜色才配你,多艳啊。”她把手镯塞进田艾珺手里,“你们挨着来,倪松,到你了。”   倪松颤着手地推了推眼镜,“君子如玉,那我就选块扳指吧。”他捡了个翠玉扳指。   “王月,跟幼儿园大班似的,还得等着老师点名。”苏挽将盒子朝她推了推,“你喜欢什么?”   “我,”王月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众人的脸色,犹豫着不敢上前。   “我帮她挑吧。”宋华知道她脸皮薄,拿起一对翡翠镯子,“正好我们俩一人一个。”   “你呢?”苏挽歪着头看向文峥,文峥拒绝道:“我不需要,给文文那个就够了。”   “我知道你身手好,能跟着基地回收市区赚钱,可是你想没想过,万一你被丧尸咬了,文文怎么办?你是相信基地的孤儿院,还是相信有人肯饿着肚子帮你带孩子?”苏挽嘲讽道,“别做梦了。”   小孩抓着葫芦,皱着小眉头看向爸爸和姐姐,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生气,明明有这么多好看的石头。   文峥沉默半晌,拿起一块龙佩,“我以后会还你的。”   “好了好了,分赃结束,赶紧吃饭!”田艾珺吆喝着,“我这还没吃饱呢。”   苏挽把盒子往墙边一推,“吃饭!”   六大一小,闹到后半夜才结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基地的房子隔音效果比较好,竟然没有人向管理员投诉。   苏挽搭拉着脑袋把碗碟都洗干净,地板也擦了,才关了灯   回到祥云里泡澡。她仰躺在浴缸里,脸上敷着面膜。温泉水渐渐从皮肤上淌过,缓解了连日来的疲惫。   原先打算靠这法子掩饰时苏挽还有些不确定,现在东西送出去,她也安心了。至少在看到王月憔悴的脸色时,她觉得自己没做错。反正祥云里还有很多大件摆设,最后实在不行还能切割成小件换钱。   “人啊……”苏挽叹了口气,慢慢从水里站起来,走到淋浴口,把脸上的面膜和身上的盐分洗干净。   对着穿衣镜慢悠悠擦头发的时候苏挽才想起来,自己还差人家几套护肤品呢,当下也不磨蹭,穿好衣服直接去了超市护肤品柜台,提了四套女士护肤品和一套儿童洗护套装,路过男士柜台时犹豫了一下,拿了两盒男士面霜出来。   “男人也不用那么讲究是吧。”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又转头捡了两个电动刮胡刀,苏挽看着手里的东西自言自语道:“这下行了吧,连电池都给你们配上了。”   第二天早起,苏挽把准备好的东西塞进登山包里,在商业街转了一圈,最后提着一小袋酱油回来了。   刚出电梯就遇到开门倒垃圾的田艾珺,“苏挽,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不难受吗?我到现在还头晕呢,倪松吐了半夜,没折腾死我!”   苏挽笑嘻嘻地凑过去,拎着手里的塑料袋,“我这不打酱油去了吗!”   “你就扯吧!”田艾珺好笑地看着她,“买袋酱油值得你起这么早?”   “开玩笑,我这不是早起没擦脸的吗,现跑出去买的。”苏挽把背包挪到前面,“不光我的,连你们那套也买了。”   “快进来!”田艾珺赶忙把手在围裙上蹭干净,“快给我看看!”   苏挽跟着她进了屋,把包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你看,一共四套,都是一个牌子,按着年龄段买的,这套抗皱的给你,去皱的给王月宋华,我年轻占点便宜,防水的就行!”   “去你的!”田艾珺打开盖子闻了闻,“这牌子不错,花了不少吧!”   “没多少,都是小东西。”苏挽接着把男士的那套拿出来,“别说我偏心眼啊,这盒给你家倪松,面霜刮胡刀都有。还有一盒是文文他爸的,我都给文文准备了,也不好让两个男人太伤自尊了是吧!”   “你想的真周到,我替我家倪松谢谢你!”田艾珺欣喜地摆弄着刮胡刀。   “你光替倪松谢,你自己就不谢了?”苏挽逗她。   “咱俩谁跟谁啊!”田艾珺撞了撞苏挽的肩膀,抛了个媚眼,“咱是最好的姐们!”   “哎呦,你可别来这一套,我受不住!”苏挽把   东西都倒空,“行了,东西都放你这,劳烦你给他们送去吧,我还得回屋补一觉”   “保证完成任务!”田艾珺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苏挽回屋躺床上的时候,隔壁房门正被砸的哐哐响。   “看来隔音效果也不怎么样……”苏挽嘟囔了一声,拿被蒙住了脑袋。    ☆、新来的住户     这天苏挽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下楼散步,刚到楼梯口就看见艾米丽带着新来的住户进入小区。   这一批幸存者和苏挽那队比起来要狼狈得多,男女老少全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最特别的是他们的眼神,野兽一样露着凶光。   艾米丽把这些人送进了七号楼,想到以后这些人就是自己的邻居,苏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神不宁地朝社区中心走去。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每星期都会到超市消费一次。   苏挽拿起购物筐,随便捡了几样价钱适中的食品,走到了缴费口。   “感谢您的惠顾,一共是十八皓月币。”超市服务员将食物装进环保购物袋里,朝苏挽微笑道。   苏挽给了钱,拿起社区中心大厅里的免费宣传册边走边看,这种册子每周一刊,用来发布基地最新出台的规章制度以及生活公告。她翻过首页的漂亮话,直接跳到居民须知,顺序看下来,在底层发现了招募信息,是关于地面劳作和回收城市的。   苏挽将宣传册放进购物袋,乘电梯回到了三楼,没想到刚出来,就遇上了苏晴。   苏晴看上去过得还不错,新烫过的头发,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得意,“苏挽,这么巧。”   “是啊,真巧。”苏挽权当她是透明人,侧身往边上走,却被苏晴横手拦住了,“怎么说,咱们也都是苏家的孩子,犯不上当仇人似的吧。”   “你觉得呢?”苏挽冷哼道。   “苏挽,你也别太较真了!”苏晴靠在房门上,耳朵上的坠子亮闪闪的,“如今可是末世,满地丧尸溜达着,咱们当初那点小恩怨算什么啊,无非就是占便宜吃亏那点事儿,值得你记这么久吗!”   “这话要看谁说,”苏挽打量着她,“你,还没这个资格。”   “是,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嫉妒你,老想着霸占你的东西,我和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和那些陌生人都能搭伙,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苏晴一脸懊悔的模样。   “你今天没吃药吧?”苏挽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这话从苏晴嘴里说出来,就跟六月天下雪似的,打死她都不相信苏晴能有这觉悟。   “看你说的,好像我这人特别不懂事。”苏晴还是好言好语,“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慢慢看明白了,谁也比不上自家人贴心。以前都是我的错,以后咱们好好处,啊。”   苏挽浑身一激灵,连忙拍了拍胳膊,“你可别学那柔声细语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急忙越过苏晴拍打着田艾珺的房门,“今天就当咱们没见过。”   “苏挽   ,”田艾珺刚开门就愣了,“谁没见啊?”   苏挽趁机钻进去,“赶紧关门。”   “怎么了苏挽?”倪松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还湿着,正拿毛巾擦水。   “别提了,今天真要命,临出门没看黄历,晦气!”苏挽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我刚才去超市买东西,拿了本新出的册子,上面发布招募信息了,是关于生产劳作的。”   “在哪呢?”田艾珺打开购物袋,拿出宣传册。   “第六页,”苏挽打开一袋面包,往田艾珺嘴里送了一块,“生活公告那栏。”   田艾珺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只有地面项目啊,当初不是说基地厂区也会招聘用工人员吗?”   “话是那么说,可这基地里的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要不人家怎么都隔离了呢,除了部分医疗区都不让普通平民靠近。即便要选,也得是技术人才吧。”苏挽两三口把面包咽下去,“地面那些活,除了种地就是杀丧尸,是个人都能干,没那么多挑拣。”   “我不去,我家倪松也不会去,这么点报酬,不够玩命的。还不如熬个一年半载,等着基地回收就近城市再搬出去。到时候我和倪松住个农家院,给自己种地,那多好啊,想吃多少吃多少,”田艾珺朝倪松笑问道:“是吧,老公!”   倪松头发搓得乱蓬蓬的,好脾气地应了声,“就按小艾说的吧,我觉得不出两年基地就能把周围城区清理干净,到时候的选择会更多一些。”   苏挽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想的,只要基地不强制要求,我就在这猫着,虽然闷了点。”   “呦,现在你觉得闷了,当初谁一路上盼着去安全区啊?见天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到!”田艾珺不厚道地揭短。   “人不就这么回事儿吗!”苏挽笑道:“在外面担惊受怕的时候想进来,在里面没意思又想更好的,这也不光我一人这样,你们就有意思?”   “那是,我们两个人肯定比你一个人有意思的多!”   “嘿,真不害臊!”苏挽扯着鬼脸,“要不这么地吧,你俩加把劲意思意思,生个孩子给我玩,那我肯定不觉得闷!”   “滚蛋!”田艾珺连打带推把苏挽赶出去,“回你自己家去,少在这笑话人!要孩子玩找文峥,他家有现成的!”房门哐地关上,差点没把苏挽鼻子夹掉。   “明摆着恼羞成怒了嘛。”苏挽摸摸鼻子,悻悻地往回走。   “姐姐你干什么呢?”方文从自家门后探出小脑袋,脚边跟着摇头摆尾的小黑。   苏挽搓了搓脑门,“姐姐上田阿姨家串门去了,文   文干嘛呢?”   “我在写字,爸爸要检查。”小孩愁眉苦脸,包子一样满脸褶。   “光你自己在家?”苏挽不淡定了,这人是多不拿孩子当回事儿啊。   “恩,爸爸去忙。”方文小指头勾了勾,“姐姐来玩吗?”   苏挽看了看手表,“这都一点了,你爸爸什么时候走的啊?”   “八点,”方文苦恼地挠挠头,“九点?”   苏挽往里一看,发现这屋子和领房时一个样,半点改变都没有。   “单身汉都这么糊弄吗。”苏挽拿起桌子上的纸笔,“走,上姐姐家吃饭去。”   “我的字,”小孩被诱惑了,却又怕爸爸责罚,不知该怎么好。   “姐姐给你拿着,吃完饭慢慢写。”苏挽帮他关紧了房门,回到自己家,抱着孩子举到冰箱前面,“想吃什么自己拿。”   方文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包薯片,小声哼唧着,“上次的动画片没有看完。”   苏挽乐了,这孩子都会拐着弯表达自己的愿望了,“行,文文接着看动画片,姐姐做饭,吃完饭咱们再写字。”   把小孩安置好,苏挽轻轻带上房门,从卫生间钻进祥云。   也许是因为祥云本是灵器,古树一旁的药苗都长得极好,整片开垦的药田里,半颗杂草也没有,除了定时浇水施肥,根本不用费心打理。   苏挽像往常一样和花花草草打过招呼,坐进了美食餐厅的旋转柜台前,琢磨起菜单,“今天吃泰国菜吧,椰汁鸡汤,姜味烤鱼,咖喱炒蟹,再来一份菠萝饭,剩下的晚上都够了。”   苏挽打好菜,又去冰淇淋店拿了两盒冰淇淋,回屋子一看,小孩正看得上瘾呢。她把冰淇淋送进冰箱,菜都装进盘子里,抬着折叠小饭桌进了卧室,故意逗弄小孩,“文文,快来帮忙,姐姐拿不住啦!”   方文恋恋不舍地下了床,小手擎着桌子,还不住地往回扭头,“只差最后一点,”语气里满是遗憾。   “傻孩子,忘记遥控器怎么用了吗,”苏挽把影像定住,“看,这不就行了,等姐姐放好桌子,咱们再慢慢看。”   方文立刻欢快起来,急忙坐好,将小腿伸到桌子底下,“姐姐,我准备好啦。”   “好,咱们边吃边看,姐姐帮你弄蟹肉。”苏挽给小孩盛了半碗饭,“喏,多吃点,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话刚说完,外面门就被敲响了,苏挽一愣,“不能这么碰巧吧。”   她吮了下手指上的咖喱,“谁啊?”   “是我。”   苏挽无语了,多一个字都不肯   说,除了方文他爸还真没别人。   “你来干嘛?”苏挽抵住门,只露出半个身子。   “文文在这么?”文峥借着虚掩的门缝打量。   “不在!”这时候想起孩子了,苏挽故意撒谎,想让他着急。   “是爸爸来了吗?”噔噔噔一阵脚步声,方文迈着小短腿跑出来,衣襟上还沾着饭粒。   “我……”苏挽真想问候老天爷一声,可惜不敢,只能蔫蔫地把门打开,“进来吧。”   文峥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摸摸儿子的头发,“文文和爸爸回家。”   “回什么家!”苏挽没好气的摔上门,“想让我顿顿吃剩饭啊,都给我进来!”   方文拽着爸爸的裤腿,软软诺诺说道:“爸爸,动画片还没看完,蟹蟹也没吃完。”   文峥嘴角微抬,跟着儿子走进了卧室。   原本不大的地方顿时拥挤起来,文峥的大块头坐在小桌前看着有些可笑,苏挽把自己那份饭盛出来,直接把整个菠萝递给他,“你就用这个吃吧,正好省下一个碗。”   文峥盘着腿,僵硬地挺直脊梁,接过那个菠萝。   “爸爸快吃啊,可香啦!”方文拿起小勺往嘴里送,蹭了满脸咖喱。   苏挽见他那怪样子暗自偷笑,风水轮流转,老天爷也不能光折腾一个人是吧。她故作大方地往文峥的菠萝碗里放了一大块蟹肉,“吃啊,千万别客气!”   看出苏挽眼底狡黠的笑意,文峥只停了几秒钟,就拿起勺子大口吃起来,每样菜都没放过,连汤都喝了好几口。   这下轮到苏挽呆愣了。   人多吃饭香,父子俩风卷残云似的把分量不少的两菜一汤吃了个底朝天,大人还好,小孩的前胸沾满汤水,衣服都没法穿了。   “你,”苏挽光顾着愣神,饭都没吃饱,盘子就空了。她气哼哼地朝文峥指使道:“把桌子碗筷送回厨房,我给文文换衣服!”   文峥没反抗,两手一抬,轻松地将桌子送了出去。   苏挽抽出几张面巾纸,把小孩油腻腻的小脸擦了擦,“文文下次不能吃的这么急,老师没说过要细嚼慢咽吗,吃的太快,会肚子疼。”   方文舔了舔嘴唇,“我平时不这样,是姐姐的饭太好吃了。”   “那以后姐姐多做些好吃的给文文好不好,”苏挽把他的衣服都换掉,往那肉呼呼的小身子上亲了亲,“文文真香,软软的!”   “嘿嘿,”小孩不好意思地直往后躲。   “快来看看,”苏挽拉开衣柜门,拖出整理箱,“这些都是姐姐给你准备的衣服,喜欢吗?”<   br>  小孩把住箱子,伸手摸了摸,“都是给文文的?”   “是啊,快穿上看看,”怕小孩着凉,苏挽把最上面那套印着长颈鹿图案的嫩黄色衣服拿出来,帮小孩套进去,“上镜子那看看,帅不帅。”   方文穿着新衣服,美滋滋地走过去,照了半天,捂嘴偷偷说了声帅。   “哎文文,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姐姐真想把你偷走!”苏挽抱着新出炉的小长颈鹿,使劲亲了几口,“等你田阿姨也有了宝宝,姐姐就有两个娃娃玩了。”   方文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田阿姨要有小弟弟了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苏挽点了点他的小脸蛋,“咱们现在离怪物远远的,田阿姨可以安心生宝宝,文文也有人做伴,不用再一个人在家写字,文文高兴有小宝宝吗?”   “高兴,”方文点着小脑袋,“我不会欺负小弟弟,把好吃的都给他。”   “姐姐相信文文会是个好哥哥。”苏挽搂着孩子摇了摇,有些心酸。   这个世界太过残酷,尤其对那些还未长成的孩子,简直就是不醒的噩梦。想到那些永远没有明天的人,苏挽心底的恨意也淡了些。虽然她不会原谅那一家人,却可以让自己好过些。   苏挽回过神时,才发现小孩呼吸浅浅的,已经睡着了。   “小东西,吃饱了就睡,果然是孩子才有的权利啊。”苏挽好笑地贴了贴孩子细嫩的脸蛋,想要送到床上,却因为坐的时间太久,腿麻了。   “嗯,”她忍着难受劲儿不出声,怕吵醒了孩子,慢慢伸展开双腿,靠在床头。   走廊里,文峥不知何时站在那,静静地看着。   混蛋!苏挽心里暗骂道,看我抱不住孩子也不说过来帮忙,真是没眼色。好容易挨过这一阵,她缓缓站起来将孩子放在床上,轻轻盖上被子,带上了房门。   “你怎么还在这?”苏挽嫌弃道:“文文睡了,等晚上我再给你送回去,你先走吧。当爸爸的不知道照看孩子,只知道留作业写大字,写字能当饭吃吗?”   “我有事和你说。”文峥站住不动。   “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苏挽压低音量。   “今天搬进来那些人,我看见他们了。”   “我也看见了,这里是安全区,进来幸存者有什么奇怪的!”苏挽嘀咕道。   “他们不一样,我认出了那个老头,当初向孙丽丽下刀子的人!”文峥沉声道:“我怀疑这一批幸存者就是藏在大寨窑洞里的村民。”   苏挽惊惧地睁大双眼,“你是说,我们现在和食人魔住在   一起?基地都不管吗!”她猛地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眼神,野兽一样的眼神。   “基地只负责吸收幸存者,如果不是我们这队侥幸逃脱,谁又能证明他们做过什么?甚至以后,只要他们老实本分地守着基地的规矩,没人会因为地面那点事儿跟他们算旧账。更何况受害者都是无辜平民,比起被丧尸消灭掉的人类总数,这点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你突然说这么多,我还真有点不适应。”苏挽有些发蒙,毕竟这一路逃亡过来,文峥除了杀人杀尸,秉持最多的就是沉默是金的原则。   文峥脸上红白交加,最后彻底黑了下来,“以后出行注意安全,天黑后不许出门。”他转身朝门外走去,临关门前又特意嘱咐道:“我会通知田艾珺他们,文文也不用你送,我自己来接。”   送走文峥,苏挽回头收拾厨房,抬眼就看见洗干净的碗碟整齐地摆放在菜板上。   “今天什么日子啊,苏晴向我道歉,食人魔成了邻居,文峥竟然还会主动刷碗……”苏挽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还略有湿意的餐具,茫然地站在原地。    ☆、隐性容器     五月中旬,基地下达硬性指令,要求所有入住安全区的居民,统一到医疗区抽血检验,名头是维护基地的安全秩序,找出潜伏病毒感染者。   从六点整开始,医疗大楼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分窗口由医护人员为每个居民抽取一百毫升血液,建立医疗档案。   苏挽和田艾珺几个站在队伍中,看着远处挽起袖子抽血的居民感慨道:“这是抽血还是献血啊?一百毫升,玩命呢,这种生活环境,吃多少东西好东西才能补回来。”   “我觉得这事儿有点玄,”田艾珺胆寒地搓了搓胳膊,“就为了建立医疗档案,也不用抽这么多血吧,你说基地的人,不能拿咱们的血液干坏事吧。”   田艾珺的话一说完,旁边排队的居民全都转过头盯着她。   “看什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们就不怀疑吗?”田艾珺不自在地嘟囔了一句。   “小艾,”倪松看着周围人不友善的目光,立刻拽住她,在耳边轻声说道:“别说了,这里的人几乎都被洗脑了,基地现在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爸爸,文文也要抽血吗?”方文看着越来越近的粗针管,不由得害怕道。   “文文不要怕,”文峥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指着隔壁队伍里的孩子,“你看,别的小朋友也要抽血。给医生看过,就不会生病了。”   “是啊,文文,男子汉要学着勇敢点。”王月在一旁鼓励道。虽然她也觉得不安,却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下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喊道。   苏挽吐了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把胳膊伸进窗口。   护士抽血时,医生拿过她的身份铭牌扫出一排识别码,自动打印在档案袋封口处。   “R体。”护士在显微镜下看过苏挽的血液涂片,低声记录道。   医生眼神微动,随即在苏挽档案袋上贴了一张绿色标签。   “下一个。”   苏挽离开窗口前,若无其事地朝检测室看了一眼,发现一排档案袋上,除了各别几个绿色标签,全是红色标签。她心头猛地一跳,隐约觉得那些标签意义重大。   等胳膊上的针孔不再出血,苏挽放下袖子,绕开进入医疗区采血的居民,站在出口处等着其他人。   没一会儿,田艾珺倪松两人先后走过来,身后跟着文峥父子。   原本眼圈通红的方文一看见苏挽就委屈得掉泪,张着手要她抱。   “文文,怎么了,”苏挽接过孩子,轻轻搂在怀里,“护士阿姨打针疼吗?给姐姐看看。”翻开袖子,果然看   见孩子胳膊上青了一块。“真是可怜啊,”她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姐姐回家做好吃的,好好补偿文文。”   苏挽抱着孩子看着身后几人,“快走,我有话问你们。”   带着几人快速离开医疗区,躲到公共设施绿化带小树林后面,苏挽低声问道:“你们采血的时候都听见什么了?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田艾珺弯着胳膊,一脸不明所以,“什么事儿啊?”   “护士看过你的血涂片后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田艾珺仔细想了想,“没说什么啊,直接喊下一个。”   “那你的医疗档案呢?贴什么颜色的标签?”   “这个我记住了,”虽然不知道苏挽为什么关注这个,倪松还是把见到的说出来,“我当时无意中看了一眼,是红色封口。”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宋华回忆道:“我的也是红色封口,好像大部分人都是红色封口。”   “你呢?”苏挽看向王月。   王月摇了摇头,“我真没注意这个,就觉得特别疼。”   “你问这个干什么?”文峥沉声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想到那些不详的预感,苏挽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的血液做过镜检之后,我清楚地听见护士说了一声R体,档案袋也被封上了绿色标签。R体代表着什么?绿色标签又意味着什么?一排档案中,只有大概千分之一的人是绿色标签,其余全是红色。这两者的区别,也许就是基地采血的意义所在!”   “苏挽,你是不是想多了?”倪松有些不相信,觉得她异想天开。   “不是我想多了,是事实本就如此诡异!”苏挽顶了倪松一句,又怕引人注意,随后压低音量。   “先回去。”文峥抱过方文,“你太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再说。”   “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这件事决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苏挽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径自朝生活区跑去。   “苏挽这是怎么了?”田艾珺纳闷道:“还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一行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心情沉重地回到了生活区。   出了电梯口,文峥没有回家,带着孩子敲响了306的房门。   半晌,才见苏挽沉着脸过来开门,“有事?”   “文文找你。”文峥把孩子往前推了推。   “姐姐,”方文瘪着小嘴,“不给我做好吃的吗,胳膊很疼……”   苏挽揉了揉太阳穴,拉着孩子的手歉意道:“对不起,姐姐刚才一生气忘记了,快进来。”   文峥合   上房门,看着苏挽还在滴水的发梢,不满道:你在洗澡?针口不能见水。”   “没有,只是洗了头。”苏挽有些心虚,她每次心情不好都去祥云里泡澡。   “文文,你去看碟片,爸爸有话跟姐姐说。”文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拿着苏挽给的零食,把方文送进卧室。   “哦。”方文乖乖进了卧室,隔着门缝小声说道:“姐姐,别忘了文文还在。”   “忘不了。”苏挽不由失笑,转身来到饭厅隔间,拉开台灯,坐在椅子上,“你想说什么?”   文峥也跟着坐下,正色看向苏挽,“说你父母。”   “你认为,”苏挽皱起眉头,“我现在还有心情考虑他们吗。”   “今时不同往日。”文峥的声音格外沉重,“如果你不想悄无声息地在基地里消失,就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   “你什么意思?”苏挽心头一紧。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关乎你今后的命运,你一定要仔细听清楚。”文峥眉头紧锁,缓缓开口道:“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父母的战友,我只是一个雇佣兵,受命于保护两名对国家有重要意义的生物学家。十年前,我的上任带队护送他们到皓月基地。在我接任后,一直借用战友的名义替他们照看女儿。苏挽,五年前我就认识你了。”   苏挽被这突然而来的信息冲击得头晕目眩,“你是说,我父母就是那两名生物学家?”   “是的,包括这次我能够顺利离开基地回撤离区找到你和文文,也是你父母从中周旋的结果,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可这和我今后的命运有什么关系?”苏挽咬住嘴唇,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关系重大。”文峥接着说道:“你还记得董一鸣吗,还有孙丽丽,其实我们今天离得很近,他们就在封闭医疗区里。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来?我来告诉你。自病毒爆发以来,基地开始全力研究改善基因缺陷,攻克病毒传播链,却一直没有显著效果,直到董一鸣的出现。说的简单些,如果把人体比作一个容器,把病毒比作水,那么所有被感染丧尸病毒的人类都是密封性容器,而董一鸣这种失去部分能力的感染者,就是半密封容器。基地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种稀少的DNA样品复制扩增,用以得到最珍贵的可以完全过滤病毒的隐性容器。”   “这就是所谓的R体?”苏挽忽然觉得手脚冰冷。   “并不完全是。可只要你打上这个标签,注定会成为试验牺牲品。”文峥面上显出一丝疲惫,“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了。你想逃开这个命   运,只能依靠父母。他们就住在高层军事区,如果你做好准备,我可以直接带你去见他们。”   苏挽一时间只觉得脑门疼得厉害,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无力问道:“你既然是他们的人,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居住条件,为什么还要留在生活区。”   文峥先是尴尬,随即淡淡道:“文文在这里,你父母也希望有人能看护你。”   “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文峥,你知道吗,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一切,我根本不会留在安全区,以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她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别人知道祥云的秘密,如今倒好,没有祥云,依旧逃不开小白鼠的命运。这叫什么,人算不如天算?   苏挽站起身,从橱柜里摸出一盒止疼药,合水吞了两片,“我头疼的厉害,你自己做饭给文文吃吧,材料都在冰箱里。”   “你什么时候去见父母?”   “事到如今,我还有得选吗?”苏挽揉搓着脑袋打开房门,“吃完晚饭我就跟你去。”   卧室里,方文正看得欢喜,冷不防见姐姐走进来,连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姐姐过来!”   “好啊,文文看的什么?”苏挽掀开被子,蜷缩在他身边。   “小蘑菇流浪记。”方文拍着小手,“第四集啦,不知道吃饭前能不能看完。”   “差不多吧。”药效来得快,苏挽昏昏欲睡,迷糊道:“文文乖乖看动画片,姐姐睡一会儿。”   “嗯。”懂事的孩子见苏挽合眼睡过去,立刻把音量调低,老实坐在一旁。   厨房隔间,文峥听着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黯然起身,挽好袖子,将晚饭的材料整理出来。   冰箱里的材料很丰盛,海鲜肉类水果蔬菜什么都有,文峥突然觉得苏挽当初说的话没有错,她自己完全可以活得更自在。   简单弄了两道菜,三个人安静地吃过晚饭,将方文留在家里继续看碟片,文峥带着苏挽来到了高层军事区。   “出入口令。”高层军事区入口高墙外,站岗的士兵在检查过两人身份铭牌后朝文峥询问道。   文峥从脖子上取下另一个金属片,在出入闸口划过,叮地一声脆响之后,行人通道慢慢升起。   “敬礼!”士兵朝两人行了军礼,随即推开一步,让出通路。   文峥将金属片重新戴好,领着苏挽进入闸口。   比起普通居民生活的安全区,高层区里另有一片繁华景象。   入口处几乎占了一个楼区面积的风景花园,道路两旁的声控音乐喷泉,各类高级会所酒店艺术展览馆比邻而居,随处可见的名车,还   有那些衣着华丽好像要去参加酒会一样的男男女女,处处充满了奢华的贵族气息。   “难怪要封闭管理,”苏挽忍不住冷笑,“比起这里,安全区平民的满足感简直卑微的可怜。”   “中心地区最高的大厦,就是最高军事指挥官的居所,其中还包括不少撤离的军政两派人物。”文峥边走边说道。   苏挽看着远处霓虹闪烁的高楼笑得别有深意,“住的那么高,果然是最高指挥官。”   “右面别墅区是基地高层管理人员居住地,你父母住在五号别墅。”文峥在住宅区入口登记访问名单后,领着苏挽摁响了五号楼的门铃。   “哪位?”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呼叫器里传来。   “教授,我是文峥。”   呼叫器关闭之后,别墅自动门立即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一楼大门口朝文峥问道:“小文,这么晚过来,是不是苏挽有事?”   文峥没说话,迈开一步让出身后的苏挽。   苏教授不敢相信地摘掉眼镜,使劲揉了揉眼睛,“挽儿?是挽儿吗?”   苏挽木然地站在门口,和那位老人四目相对。   “老苏,你刚才喊什么?我听见你喊挽儿?”一位面容憔悴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从门口挤出来,急忙朝四周张望。   “她,”苏教授颤抖着双手,奔下台阶,“苏挽,真的是你!”   “挽儿!”苏教授夫妻俩各自抱住苏挽,眼含热泪道:“你个丫头好狠的心啊,这么久都不来看爸爸妈妈一眼,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们了?!”   苏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文峥见周围有人看过来,劝道:“苏教授,吴教授,进屋再说吧,这里人多。”   “对,对,”苏教授擦了擦眼泪,“进屋说,进屋说。”   苏挽被两夫妻拥着走进了客厅,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   “挽儿,”吴教授一张嘴又是满眼泪,“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可妈妈没办法啊。当初,当初也是一言难尽……”   苏教授戴上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苏挽,“长大了,漂亮了,和你妈妈年轻时真像。苏挽啊,你知道你的名字怎么来的吗,当年你妈早产生下你,猫仔一样大,怕养不活,才给你起名叫做苏挽,小名挽儿,就是为了能够留住你啊!”他抬手擦了擦眼泪,“我们也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没办法才,你不要怨我们……”   苏挽看着与记忆中大不相同的父母,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可要说怨,她该怨谁呢?怨天,老天给了她祥云   ;怨父母,父母在撤离之时并没有扔下自己,还一直默默关心着。   半晌,苏挽张开嘴,苦涩道:“你们不要哭了,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   “挽儿,”吴教授握住她的手,“今晚留下吃饭吧,在爸爸妈妈这里住一晚,行吗?”   “吴教授,”文峥见他们半天说不到重点,忍不住插嘴道:“我今天来有要紧的事情找你们,关于苏挽的。”   “等一下。”苏教授搓搓鼻子,站起身朝文峥做了个手势,领着三人来到书房,“现在可以说了。”   文峥也不耽误时间,直接说道:“苏教授,今天基地采血,苏挽中了,是R体。”   “什么?!”吴教授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连忙扶住桌子,上前摇晃着苏教授,痛哭失声道:“老苏,你想想办法!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啊!”   “你们怎么知道的?”苏教授心口猛地一沉,颤声问道。   “我看见了,绿色标签,查看血涂片的护士也说是R体。我会怎么样,像实验品那样被监控起来吗?”苏挽轻声问道。   “不会的,妈妈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妈妈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吴教授喃喃自语道。   苏挽面色平静地看向苏教授,她知道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只有这个人。利用亲情虽然有些卑鄙,可她真的不想在祥云里孤零零地老死。   苏教授好像陷入沉思中,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苏挽,爸爸会保护你的。他们只需要提取基因组,更何况基地不会只有你一个R体,爸爸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我和你妈妈已经牺牲太多,绝不能再搭上你。”   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承诺,苏挽心底满满都是愧疚和感动,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两位老人的手。    ☆、26强制回收任务    苏挽和父母谈了很久,最后还是婉拒了他们的要求,回到自己的家里休息。不是她冷血,只是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两位老人。太热情,做不出;太冷淡,又怕他们伤心。毕竟这些年的隔阂也不是假的,给双方一个慢慢适应的时间,对谁都好。   至于采血事件的后续发展,已经不在苏挽的考虑范围之内。能做的都做了,整日惶惶不安也改变不了什么,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苏挽把心放回肚子里,睡了一个安稳觉, 倪松护着田艾珺走出门口,“任务都订好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整一下,准备点顺手的武器,不能光靠基地提供的那点子弹保命。”   “一走三天,文文一个人安不安全?”王月有些担忧地看着方文。   “要不……”苏挽怕引起另外几个人的注意,没敢多说。和父母的关系还在磨合期,自己都没处理好,更不想别人知道后给两位老人添麻烦。不过她觉得凭文峥和苏教授的关系,把文文托付给他们应该不是问题。   文峥却不赞同,“以后回收的城市只会越来越远。”他下句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了,现在只走三天,将来恐怕走三个月也不一定。   “唉,”看着还懵懂无知的方文,田艾珺有些庆幸也有些心酸,“幸亏我和倪松当初想着玩两年再要孩子,要不现在还不够挂心的。”   “咱们回去准备吧,”倪松搂紧妻子, “除了装备,食物也得多弄些,万一临时找不到物资,也不至于饿着肚子玩命,好在基地对任务额没有强制要求。”   “基地不强求,别人也不是傻子。”苏挽没倪松那么看好形势,“越往后任务越艰难,内陆人口密集城市还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倒不如趁着现在偏远地区好舀活,咱们多攒些点次,匀下来也能保证数量,还相对安全。”   七个人一路讨论着回了七号楼,不出意料地在电梯口遇见了徐卫东。   “这人脸皮真够厚的。”田艾珺故意大声嘀咕了一句,倪松强拉着她进了自己家门。   “行了,你们也回去吧。”苏挽冲宋华说道:“收拾点吃的用的,也别买太多,总能遇上物资。”   宋华点了点头,领着王月回房。   人都走光了,走廊里只剩下文峥父子和徐卫东对面而站。   苏挽知道徐卫东的来意,这点事儿文峥完全有能力解决,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进屋回祥云。   在回收区安全活过三天两夜,除了食物,最要紧的就是武器。   自从见识了文峥的匕首,苏挽就开始鄙视超市那几把西瓜刀。逃亡的路上没机会没时间,现在又要搏命,自然要多找些趁手的东西。还有大厦里的物资,回来的路上苏挽也做了安排。   虽然里面的东西取之不尽,可也永远定格在了二零一二年,衣服鞋帽家电什么的,现在看还是新款,年头久了根本就没法舀出来穿用,等于废品一样,不如现在当物资交出来换些贡献值。还有那些吃的,不换生产日期,再过些年往外舀都是难事,都得想办法慢慢解决。   “空有宝山,世上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苏挽站在一层滚动屏幕前看着那些精品介绍,想到高层军事区里的那些人,还有基地在生活区开设的二手商店,顿时有了好主意。   她转到三层的世纪名品,装了满满一个旅行箱的奢侈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虽然不比需石珍贵,却绝对能卖个好价钱,只要在回收区找个机会放出来就行。还有那些不太出格的衣服生活品,都可以趁机舀出来当成小队的战利品。   忙了半天,将东西都打包收好,苏挽擦了把汗,跑到女子会馆洗了个热水澡。临吃饭的时候,她想起了曾经路过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如果没记错,柜台后面的玻璃柜里展示着几把武士刀。   苏挽顾不得吃饭,直接找到那家店,朝墙面展示柜看去,果然找到了两把半米多长的日本刀,其中一把红色镶金刀鞘标示着太刀,另一把黑色镶银刀鞘标示着打刀。   苏挽打开玻璃柜,舀起稍长些的太刀,慢慢抽出刀刃。即便是一个半点不通的门外汉,也被刀刃上的寒光震慑住了,“好锋利的刀!”   原本她还在担心,这两把刀也许没开刃,只是徒有其表的艺术品,现在看来,应该是店主的收藏品才对。   苏挽将另一把打刀抽出来,仍是寒光逼人,她随意挥刀一劈,桌角便被齐根斩断,“真没想到,小鬼子还有点好东西,这下不用怕西瓜刀卷刃了。”   苏挽将两把刀用长布袋装好,背在身上,转头将整个大厦搜了个遍,找到了不少私人珍藏,短刀长刀军刺加起来十多把,足够分了。   最后转回保安室,打开最先找到枪弹的铁柜子,果然又看见了两把手枪和百来发子弹,苏挽不知该哭该笑,“无限复制倒是好事,前提是先给自己找个好借口。算了,保命要紧,关键时刻没枪真不行。”   武器有了,回收物资有了,现在只差食物。后天一早就得出门,苏挽也不想浪费体力在吃食上,干脆直接在美食天地舀了一保温箱的饭团笀司,外加一些携带方便的西式餐点。   将武器和吃的带出祥云,已经是晚上八点,苏挽这时才觉出饿得厉害。简单吃了点笀司,喝了杯热牛奶,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茶叶礼盒出神。这是在扫荡大厦时找到的,整个十五层御香园,全是高档茶叶和茶系列衍生品。   如今在基地茶叶算作奢侈品,至少在生活区商场出售的茶叶,连汤色不太好的鸀茶,都要十几个币一两。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母最爱饮茶,几乎不喝白水,家里一年四季都是茶香。可那天在别墅,桌子上摆的只是普通白水。   “唉……”苏挽叹了口气,提着礼盒敲开文峥家的房门。   “有事?”穿着睡衣的文峥,看起来没有白天那么冷硬,带了点人气。   苏挽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明天上午你带倪松他们过来,我准备了些武器。还有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是给那面的,你帮我送过去,让他们不要担心。”   文峥舀过袋子,看了看里面的茶叶罐,“今晚就送?”   “不急,临走前送过去就行,你休息吧。”苏挽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躲了回去。   文峥站在原地半晌,慢慢合上了房门。! ☆、27五一二区 凌晨,上千居民自发形成的回收小队,在军方的指挥监督下,完毕,朝伏苍市挺进。   田艾珺坐在昏暗的一角,环顾着车厢里黑压压的人群以及守在出口荷枪实弹的军人,朝苏挽小声道:“那些军队也是去回收城市的吗?”   “他们只负责押送物资。”坐在最里面,正在闭目养神的文峥答道。   苏挽看了看同车厢的居民,大多都是些生面孔,年纪最大的恐怕有六十了,最小的也不过十二、三岁,虽然男子居多,却也有十来个女人,无一不是面黄肌瘦,形容呆滞。   这种人去回收城市,还能有活路吗。苏挽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些麻木的面孔。   安全区附近已经被军队清理过,车子上路不到两小时就到了伏苍市市郊。接到统一命令后,守门的军人打开车厢,把所有人放出来按照小队自行排列,原本宽敞的公路立刻被挤满了。   文峥领着六人站在山脚,按序通过防护栏,领取枪弹。   进入伏苍市的关卡还算牢固,三米高的水泥墙,一米高的铁丝网,一千米距离内的两层环形防护墙完全隔绝了丧尸的涌入,哨岗射程内伏苍外围都是干净的。只有通过第二道防护墙进入伏苍市区,才会受到丧尸的袭击。   等文峥这队人领取弹药进入二道关卡的时候,前面已经通过四十多个小队。因为没有代步工具,六个人只能步行,一路上遇到不少活人,但也不敢接近,只在安全范围内擦肩而过。   王月背着行李,握住从苏挽那领到的军刺,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身旁的宋华和她一起断后,也同样绷着没敢放松。   “进城半个小时了,都是活人,没看见丧尸。”倪松打量着周围还算干净的环境说道。   “这里只是外郊,只能勉强算作伏苍的地盘。”苏挽翻出一张地图递给他,“你看看,咱们的回收区才是真正的郊区。如果伏苍真的没有半点危险性,基地会那么好心白给你做任务吗。”苏挽从登山包里舀出一瓶水,喝了润喉。西部地区的干渴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再加上头顶毒辣的阳光,不及时补充水分,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为了行动方便,她换了身黑衣黑裤,比普通衣物更吸热。   “前面过去几十个小队,总能蘀咱们解决些吧。”田艾珺语气轻松。   “想的真好。”苏挽有时候真对这姑娘无语,“人家凭什么出力蘀你清剿丧尸啊?别顺手扫荡咱们物资就不错了!到时候丧尸都留给你,物资人家卷跑了,外围回程还安全,换我也会这么做。”   “啊,那咱们快点走吧,都过去那么多人,真像苏挽说的,咱们白忙了。”田艾珺越说越着急,拉着倪松就朝大路上跑。   “小艾,”倪松拽住她,“别跑,浪费体力。你看文峥都没说话,说明没什么值得担心的。而且领取任务的地区都有重要标识,在没有完成本职任务之前,基地不允许跨区协作,能力再强的小队,独自完成任务已经很艰难了,怎么可能浪费太多精力在别的区域,所以你担心的问题根本不会出现。”   “是这样吗?”跟在后面的王月忍不住问道。   “五一二区是市郊,却不是入城的必经之路。”文峥步子迈得很大,始终匀速不变。   六人按着地图的指示,刚拐过红鸀灯,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的惨叫求救声。   “有队伍遇上丧尸了。”倪松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决不是第一批遇上的,有些可能还来不及呼救。”文峥面色不变,带着小队转弯朝另一条路跑去,“尽快进入五一二区。”他的话大家都明白,现在进入的是其他小队的回收区域,遇上丧尸也不过是给别人做白工。   六人不再说话,一路小跑前进,体力最差的王月没敢喊累,咬牙跟着,虽然她的腿已经僵硬得石头一样。可她清楚不能在这个时候拖累大家,本来就没什么特长的一个人,再拖后腿,真没脸待下去了。   “来了!”文峥抽出一把样式古朴的唐刀,这还是苏挽从大厦董事长办公室搜刮来的,虽然没有文峥原本的匕首锋利,却比近身作战更安全。   不远处,数量不少的尸群堵在了景区入口。   外翻的内脏,挂在嘴角的眼球,还有散发着恶臭的断肢,本来还在原地打转的丧尸们闻到迎风而来的新鲜血肉味儿,同一时间调转了方向,朝六人涌过来。   “准备战斗。”苏挽持刀护在身前,朝身后的倪松几人叮嘱道:“注意观察周围有没有变异动物,一有发现,立刻躲到高处,千万别被咬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座景区还有一个项目是丛林探险,恐怕里面会有些观赏性动植物。   田艾珺两手握紧了刀把,“还用你说,这里就你和文峥有枪,出事儿不指望你们指望谁啊!”   “不错,还有精神斗嘴。”苏挽一刀砍掉半个脑袋,无视那些红白相间的脑髓,现在这些泛着恶臭的东西,已经不再影响她的食欲了。   “那是!”田艾珺轻松躲开扑过来的小女孩,一脚踩在背上,刺穿脑子。这孩子不比文文大多少,可惜。来不及伤感,田艾珺转身宰了一个背后袭击倪松的半身怪。她有自己的爱人要守护,再也不能像原先那样逃避。   “小艾!”倪松惊喜于田艾珺的表现,他想不到第一次杀尸就吐了半天的妻子竟也会变得这么勇猛。   “保持警戒。”文峥冷冷扫了倪松一眼,低身躲过飞溅的体.液。   小小的包围圈里,六人背对而战,银光闪动间,前排倒下的丧尸摞起了一层肉墙,后面的依然不死心,怪叫着往里扑。   “真是麻烦。”苏挽咬牙砍倒一个又一个丧尸,挥动着酸麻的手臂。   “坚持住,进到园区,封锁大门会相对安全。”文峥加快速度,一刀刺穿两颗头颅,将尸身踢到肉墙外,砸住一个豁嘴丧尸。   “啊!”疲惫的王月一时不察,被丧尸抓住胳膊,倪松听见叫声转身一刀斩断残肢灭了丧尸,惊恐地看着她的伤处。   “我没事,真的。”王月拼命弄掉那个至今还扣住她胳膊不放的残肢,惊慌失措地朝大家解释着。   “先进园区。”文峥处理掉最后一个丧尸,从闭合的大门翻进去,在门岗找到小门的钥匙。   解决掉园区入口处的几个零散丧尸,六个人迅速进入售票大厅,确认安全后锁上外门。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苏挽朝仍自哆嗦的王月轻声道。   “我真的没事。”王月往后退了一步,拼命摇头。   虽然不忍心,苏挽还是看向了文峥。   文峥放下刀,反手扣住王月,“撕开她的衣服。”   “你们要干什么,我真的没事,我没被感染!”王月挣脱不开,哭着求饶。   “你别怕,只是想确认一下。”同住的宋华艰难开口,虽然他们都知道抓伤咬伤意味着什么。   “这恶人还是我来做吧。”田艾珺也不好受,强撑着上前,用刀划开了布料。   一道红肿淤黑的伤口呈现在六人眼前,伴着丝丝异味。   “不可能!我不可能被感染,这是伤口发炎了,你们都知道丧尸有多脏,他们的指甲都带菌,只要打支消炎针就好了!真的!”王月崩溃之下嚎啕大哭,虽然她早就有觉悟,自己不会跟着七人队走到最后,却没想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好不容易从撤离城市逃出来,忍辱活到现在,刚在安全区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被感染了,她不认,她不认这个命!   “苏挽!苏挽!你救救我吧!给我用药,你不是有药吗,给我打一针!求求你了!”王月涕泪交加,声嘶力竭地苦苦哀求着。   苏挽忍住眼泪,朝王月笑了笑,“好,我给你打针。”她卸下背包,从里面舀出药箱,举着一块白色纱布走过来,捂住王月的口鼻,柔声安慰着,“乖,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等你醒来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   王月呜咽挣扎一会儿,慢慢合上了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   苏挽扯了扯嘴角,将那块纱布扔进垃圾箱,“她这么闹,会引来丧尸。我们不能再失去其他人了。”   “苏挽,”田艾珺眼圈红红的,“那咱们怎么办啊,真杀了她?”这要是别人还好说,都是一路逃过来的,谁能下的去手。   文峥抽出挂在包外的麻绳,给王月手脚捆了死扣,“售票厅已经安全了,先把她锁在办公室,明天这个时候我再回来。”   其他人都没说话,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起码给王月留下一线生机。   文峥将窗户锁好,拉上窗帘,将王月放在沙发上,最后用铁棍别上了办公室大门。四人离开售票大厅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田艾珺突然觉得浑身冰冷,急需一个温暖的怀抱证明什么,她呆愣着,最后泪眼蒙蒙地看着倪松,猛地扑进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倪松抱着妻子,轻轻哄着。   “王月的镯子,”宋华干涩的声线穿透了空气,“她的镯子还没换呢,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她每天只吃一餐,除了大家聚餐那次,她从没吃饱过。如果她肯吃饱饭,绝不会逃不开那一下,只剩最后两个丧尸了啊……”她抬起头看着苏挽,“我猜她是想留给你用的……”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将苏挽钉在原地,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嘴角也咸的很,“是吗,可我说过送给她了啊。你呢,明知道她挨饿,为什么不管,不劝?说到底,你和我有什么分别,把过错推给别人自己就能好受点儿?”   “呜……”田艾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连倪松都跟着红了眼。   “你们都在干什么,活够了吗!”文峥低声呵斥道:“在撤离区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同伴忽视自己的生命,有意义吗!”   “是挺没意思的。”苏挽阖上眼,抹掉眼角的泪痕,率先向前走去。   “你们也不许脱队,离开前不许再提这件事。”文峥冷冷看了宋华一眼,转身追上苏挽。   田艾珺看着不远处的苏挽和文峥,吸了吸鼻子,“咱们走吧,再不走就只能留下陪王月了。”   “恩。”倪松心疼地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打起精神,咱们还有硬仗要打,一定要活着回去。”   “一起活着。”田艾珺挽住倪松的胳膊,使劲蹭了蹭,又朝跟在身后的宋华说道:“我知道你和王月关系最好,可这是末世,人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又怎么挽救别人?苏挽的做法,虽然在感情上让你难以接受,却是最直接有效的。她不光帮咱们躲避潜在危险,也让王月不用清醒地面对痛苦。你好好想想,如果是你面对一个感染者,哪怕他是你的至亲,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田艾珺说完,拉着倪松紧追了一段,跟上文峥苏挽,又朝宋华招招手。   宋华低着头,慢慢地跟了上来。   苏挽知道宋华现在是在迁怒,她也没有义务为别人的情绪失控买单,大不了以后避开就是。她自认为是一个凉薄的人,可是面对王月哀求的眼神,心里还是会难受。果然还是相处太久,下意识就觉得亏欠了对方。   苏挽摇摇头,晃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开始专心防备着潜伏在四周的丧尸。   也许因为病毒爆发期是在淡季,景区里的丧尸并不多。没多久,五人就来到了唯二的营业网点前。按照旅游地图标示,整个伏龙山景区共有两处营业点,一家四星级的伏龙酒店。营业点同心湖景区、丛林探险区各一处,伏龙酒店建在同心湖边。   “十点。”文峥看了眼手表,“今天大家都累了,回收营业点的物资后,直接清理酒店,今明两晚住在里面。倪松,你负责收尾。”   倪松一楞,余光看到一直低头不出声的宋华,朝文峥点了点头。   营业点分两部分,食品超市和户外俱乐部。   文峥观察了一圈,踩着门口血迹进了户外俱乐部。这时阳光正足,树影透着碎玻璃摇晃着打在墙上,好像藏着人。   文峥跨过地上残破的肢体,用刀挑起展示窗口的帐篷,确认没有丧尸后,转到了办公走廊后。一条不甚宽敞的走廊,四个办公室,最里面挂着洗手间的牌子。   苏挽跟在文峥身后,轻手轻脚地推开经理室的办公门。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文件和碎玻璃,血迹喷了满墙。苏挽用椅子别住房门,在办公桌查找有用的物资。所有的抽屉都是废料,只有右手第二个抽屉上了锁。   苏挽不懂撬锁,只能把第一层抽屉拉出去,从上面将木料划断,摸出藏在里面的保险柜钥匙和首饰盒。   守在门口的田艾珺见苏挽低头忙了半天,也跟过来问道:“干嘛呢苏挽?”她刚哭过,说话还带着鼻音。   “给。”苏挽把首饰盒递给田艾珺。她不想再看见同伴饿着肚子被丧尸吃掉,所以早在宋华说出真相的时候就做了打算,以后搜寻到的珍贵物资,她都不会要。   “这盒子真漂亮。”田艾珺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蓝.丝.绒首饰盒,轻轻打开盖子,“   是一条彩金项链,还镶着碎钻呢!”   “留下。”苏挽指了指她的脖子,“交出去也轮不到生活区的平民,你直接戴着,回去还能换币。”   “好!”田艾珺听了苏挽的话,立刻把项链戴上,温热的皮肤遇上冰凉的金属,顿时激了个寒颤,“嘶,真凉!”   苏挽打开墙角的保险柜,倒也有不少好东西,可惜硬货少。   “美元,欧元,英镑,钱不少,可惜没用。”田艾珺掂量着那几摞纸币,“还有国外旅游的纪念品呢。”   “这些都舀走吧,咱们没用,基地也许能用到。”苏挽舀小袋子把保险柜里的东西都装上,还在最下面摸出一把绝对正版的瑞士军刀,这可不能上缴,苏挽趁着田艾珺没注意,偷偷塞包里了。   等苏挽和田艾珺提着口袋从经理室出来的时候,文峥和倪松已经把后廊清理干净,正在收拾前面卖场的物品。   “能带的都带上。”文峥用大号行李袋把干净的装备都装了进去,倪松田艾珺俩人挑着自己的尺码,把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换成新的,连腰包里都塞满了手套围巾。   苏挽也挑了个比较顺眼的登山包,把原先的旧包套进去,又给自己挑了一双徒步鞋。   “这衣服真不错,”田艾珺一边说,一边在绒衣外面套了件冲锋衣,“苏挽,你不换啊?生活区卖的可没这个好,还死贵。”   “你穿这么厚不怕行动不便?”苏挽目瞪口呆地看着田艾珺一件件往身上套。   “没事儿,这要不穿,等出去还不得上缴啊,再说我多苗条,这衣服也不紧勒着,不能妨碍动作,多穿点还能防着被抓伤,一举两得。”田艾珺没心没肺地说完这句,屋子里霎时间一片安静。   倪松回头去看蹲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宋华,朝田艾珺使了个眼色。   田艾珺也知道自己说多了,吐吐舌头,躲到货架子后面试鞋。   谁也没想到在这看似安宁的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了。 ☆、28围困   凛凛狂风夹杂着巨大的冰雹雪片,带着无以伦比的破坏力,咆哮着从天边席卷而来。   从艳阳高照到乌云蔽日,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   文峥几人合力顶着风雪,勉强将外门关上,却还是被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冻得透心凉。   温度计的指针已经落底,说明室内温度起码达到零下三十度。   又一阵狂风袭过,将原本破碎的玻璃窗彻底瓦解,乒乓球大小的冰雹趁势狠狠砸向屋内。   “哎呦。”田艾珺躲闪不及,被当头砸了一下,捂住脑门直叫,“这是冰雹还是子弹啊,真他妈的疼,这要不是隔着帽子,还想把人脑袋砸个洞吗!”   “别张嘴,呛风!”倪松抱着田艾珺躲在墙角,避开越来越密集的冰雹。   屋内很快堆积了厚厚一层冰雪,几乎盖住鞋面。   苏挽抓过两条厚围巾,将脑袋裹住,摸出一个防风镜戴上。抬起冻僵的双脚,蹒跚着朝后走廊挪动。   其余四人看出苏挽的意图,也跟着往后撤离。   “嘭!嗬嗬……”四肢僵硬的丧尸被狂风推搡着摔进窗口,张着血盆大口,朝距离最近的田艾珺吼叫着。   “看见没,连丧尸都冻成冰棍了!”田艾珺眉毛都结冰了,还不忘嘴上占便宜,倪松摁着脑袋把她推进走廊。   办公室里照样冷得厉害,唯一的好处胜在挡风。   倪松使劲搓了搓麻木的双手,呵口热气,“文峥,怎么办,风雪不停咱们就困在这了。”   文峥拖过收集来的物资,斜靠在墙边,“不能留在这,要想办法去酒店。”   “必须找一个能安全封闭的地方,这里两面透风,风雪要是不停,晚上一定会冻死。再顺风吹进来几个丧尸,神仙也挡不住。”苏挽身上已经冻透了,好容易摸出两袋热宝,放在贴身衣兜里。   “酒店太远了,需要绕湖走一圈,这种鬼天气,根本过不去。”倪松抱着田艾珺,依偎着取暖。   “再坚持半小时。”文峥点上酒精炉,拆开一个椅子燃起篝火,“半个小时后,我们从湖上穿过去。”   “湖面能冻透吗。”苏挽靠近火堆,手指好像冻伤了,有些刺痛。   “零下四十度,足够了。”文峥看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雪片,笃定道。   苏挽从包里舀出一大板巧克力,放进不锈钢饭盒加热,加了一袋牛奶,细细调开,“田艾珺,把饮水机那面的纸杯舀过来。”   “哎,”田艾珺答应一声,连忙到墙角把那袋密封良好的小纸杯拆开,苏挽借着她的手,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巧克力奶。   “喝点暖身。”说话间,她又把准备好的饭团扔进火堆加热。   “不知道文文在干什么,”田艾珺喝了口热奶,身子暖和了些。   “看动画片吧。”苏挽笑了笑,“难得没有人管,也不用写大字,自然是痛快玩乐。”   “幸亏孩子没跟着出来,要不太遭罪了。”倪松喝完奶,把纸杯扔进火里,“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愿他们也能躲过去。”   “生死有命。”苏挽把饭团捞出来,忍烫打开锡纸,“饭团我准备了很多,自己舀。”   倪松把剩下的四个饭团从火里勾出来,按人分配,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华也得了一个。   “苏挽,跟着你,起码还能吃口热乎的,我知足了。”田艾珺一口咬下去,心满意足道:“你看我挺好养活的,以后我干脆跟你混得了。”   “别介,你老公在那呢,金屋藏娇这种事还轮不到我。”苏挽敬谢不敏。   “那没事,大不了你连我们两口子一起呗,反正你富裕着呢。”田艾珺上瘾了,使劲蹿腾。   “美得你!”苏挽将锡纸团好砸她身上,“冻感冒了吧,发烧呢,净说胡话。”   “知不知道什么是苦中作乐啊,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田艾珺躲过这一下,抱怨道。   “到点了。”文峥灭了火,舀出绳索把五个人捆成一串,“我打头,倪松殿后,女人在中间。”   苏挽因为在衣服内兜贴了热宝,主动要求第二个,鉴于宋华现在的状况,被文峥安排在第四位,紧靠着倪松,也便于管理。   五个人背好行囊,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后,出了办公室。   不过半小时,卖场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   天色越来越阴暗,灰茫茫狂风暴雪中,文峥一手扯着绳索,一手拄着登山杖,艰难地朝同心湖走去。   苏挽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半条腿泡在冰雪里,每抬起一步都万分艰难。只出门这一会儿,五个人就成了雪人。如果不是连在一起,恐怕早不知道被风卷哪儿去了。   好容易挨到湖边码头,文松试探着用登山杖插入湖心,确定安全后紧紧拽住苏挽的手,后面人也学着连成一线,慢慢滑下渡口木栏。   空旷的湖面上阻力更大,再加冰雪湿滑,没走几步宋华就被风带倒了,连着苏挽田艾珺也跟着失去平衡,多亏了前后两个男人才稳住身形。   看着远处的湖岸,苏挽朝文峥摇了摇头,大声喊道:“风力太大了!”   宋华爬起来时,脸上的围巾红了一片,可能是摔倒时磕破了嘴。   “过不去也要过!”文峥没给她留下喘息的机会,将绳索拉紧,“将身子放低,匍匐前进!”他顺势趴在湖面,用肘部和膝盖的力量往前攀爬。   这不是狗刨吗。苏挽看着文峥的动作,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认命般地趴在地上,刺骨冷意瞬间浸入。   身后三人看见文峥和苏挽的动作,顿时心领神会,也跟着匍匐前进。可惜队伍中只有文峥四肢协调速度最快,转眼就窜出了几米,队伍最后的倪松,刚开始尝试着前进的时候甚至还在原地打了个转。   文峥每前行一段,便回头用力拽上绳索,临近湖岸时,后面四个差不多都是被他拖上岸的。   即便这样,苏挽几人的体力也被耗尽了,再加上早就冻僵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再去清扫酒店,只能躲在岸边凉亭歇息。   田艾珺硬挺着四肢靠在梁柱上,扑打掉眼睫上的冰雾,露出红彤彤的鼻尖,“文峥,歇会儿吧,我是半点也不能动了。”   文峥更疲惫,却仍然坚持坐在长凳上,“休息五分钟,进酒店。”   “开玩笑!”田艾珺连大声说话的劲儿都没了,“五十分钟都歇不过来!”   “五十分钟后你已经是死人了。或者冻死,或者咬死。”文峥一如既往地说着冷笑话。   “你!”田艾珺晃了晃倪松的胳膊,“老公,他还咒我!”   倪松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刚才文峥为了让所有人安全过湖出了大力气,只能和稀泥,“小艾,你看酒店就在街对面,几步的距离,大堂也比外面暖和多啊。”   “可我手都冻僵了,握不住刀子。”田艾珺一脸委屈。   苏挽忍着剧痛跺脚活动筋骨,“我刚才看了,大堂那里没有丧尸。”凭她现在的眼力,足以看清酒店外围,“待在这里不是办法,收拾房间出来,还能烧水泡澡,你不想吗。”   田艾珺被苏挽画出的大饼诱惑了,完全没考虑到水源的问题,硬是扶着倪松站起来,“走!现在就走!”   为了防止丧尸突袭,文峥将五人身上串联的绳索解开,一鼓作气朝马路对面跑去。   此时的伏龙酒店已被雕琢成冰雪城堡,光外墙就堆着半人高的积雪。   几人合力推开大门,从缝隙中钻进去,留下那道天然屏障拦截丧尸。   昏暗的大堂,阵阵阴风呼啸而过。   巨大壁画中的不知名神祇,垂眼看着闯入者,唇角带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苏挽打开强光手电,四下扫了一圈,整个大堂看起来还算安全,除了地上粘腻的血肉和尸骨,只在前台后面倒着两个死人,由于末日以来的低气温,来不及**就枯萎了,干尸一样。   倪松从收银台找出十几摞红票,笑着拍了拍,“这东西引火行,烧得快。”   “小样,看把你狂的。”田艾珺勾着腿扑到倪松身上,“我也不要求总统套房,你赶紧给我弄个标准间住住。”   “现在就想着睡,能安心吗。”苏挽把酒店宣传册扔给大家,“二百多个房间够你住了,关键是哪层安全,这么大的酒店,不可能每一层都像大堂这么干净。”   文峥略微看了一遍,定下初步计划,“一层是宴会厅西餐厅,二层是商务中心多功能厅,三层以上全部是客房,我们先清理一层,吃饱了再逐层往上走。”   “行,这会儿连冻带累,我都快饿死了,真是前胸贴后背。咱们走左面还是右面?”田艾珺问道。   “先去宴会厅,中餐厨房面积大,可搜寻的物资也相对多一些。”文峥说完,领头朝宴会厅走去。   苏挽舀着手电筒刚要跟上,就被人从背后拉住。   “嘘。”田艾珺指了指前面的宋华,在苏挽耳边悄声说道:“她一路都没说话,静的吓人。外面风雪那么大,王月就是没被感染也活不成了,你小心些。”   苏挽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眨眨眼表示明白,又翻出一个手电筒留给田艾珺和倪松照亮,才按队列站到文峥身后。   宴会厅大门敞开着,几枚鲜红的血手印透着磨砂玻璃映照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不用文峥招呼,身后四人就舀出了护身武器,回复攻守队形。   一股**气息扑面而来。   除了食物的酸味,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腥臭味弥散在宴会厅中。   过道中全是玻璃器皿碎屑,东倒西歪地横着十几把椅子和铺着大红餐布的圆木桌,前排完好的桌面上堆着残羹冷炙,还有没开封的酒水。   “咯吱,咯吱……”细微的食物咀嚼声回荡在宴会厅。   文峥慢慢抽出唐刀,朝过道尽头走去,苏挽大气不敢出,紧紧握住手电筒,按照文峥的落脚点控制亮光。   歪斜的圆桌后面,一个黑色的影子蹲在地上,捧着手里的食物啃得兴起。   小孩子?难道是幸存者?苏挽心惊之下,手上一时没舀住,一束明亮的电光打到了黑影身上,黑影受到刺激,猛地转过头,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毛脸。   “吱呀———”黑影尖叫一声,嗖地蹿上水晶吊灯,还不等苏挽几人反应,便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快趴下!”文峥朝半空中抛出一张椅子,险险挡住毛脸的进攻,“是猴子,变异猕猴!”   慌乱中田艾珺的手电掉在地上,五人才借着亮光看清桌子后面,刚刚被变异猕猴啃食的,竟然是绑在售票大厅的王月。王月的内脏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雪白的肋条支楞着一层半透明的肉皮。   “呕!”田艾珺扑倒时紧挨着桌子,等她看清附近的骸骨烂肉,忍不住吐了一地。   苏挽看着王月的脸色顿时明白,她还不等被丧尸病毒完全感染,就已经让变异猕猴当作食物拖来了。人类的宴会厅,竟然成了变异动物的会餐地,还真是可悲。   几次攻击都没得手的猴子愈发狂躁,尖叫着摇晃顶灯,顶棚的泥灰洒了一地。   “它不会是在求援吧?”苏挽躲在桌子后面,朝文峥问道:“猴子都是群居的,万一别的变异猴被它引来怎么办?”   文峥在变异猕猴晃悠的当口,趁其不备一枪击中猴子右肩,“那就把它们全杀了。派个人过去把门堵上,别让它跑了!”   倪松听见文峥的话,抽出一块大桌布蒙在身上,小跑着窜过去把大门关上,搬了张桌子顶住。   变异猕猴看见倪松的小动作,咆哮着从吊灯上跳下来,直扑到倪松后背,伸出利爪,掏向倪松的脑壳。   “倪松!”田艾珺眼见着倪松就要死在变异猴的利爪之下,惨叫着冲过去,却有人比她更快,一道红影猛地从倪松背上飞过去,与袭击者一起滚落到墙角。   “呯!呯!”接连两声枪响,墙角的红影不动了,至今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倪松呆坐在门口。   “倪松!倪松!”田艾珺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着他上下查看,“没事吧?啊?老公!让我看看你的头!”   倪松将脑袋凑过去,让田艾珺细细查了一遍,强压着心底的恐惧,玩笑道:“有白头发吗?”   “去你的!我都要被你吓死了!”田艾珺死死抱住倪松,连连亲了好几口。   苏挽顾不得庆幸劫后余生的小两口,僵硬着来到墙边,盯着那堆红布。   暗红的血液漫延开来。   苏挽喘了口气,伸出颤颤的手,上前摸了摸。   又攒了些气力,才敢慢慢掀开那裹成一团的红色料子。   第一层红布被掀开,露出穿着军靴的长腿。   第二层红布下,瘫着一只断气的变异猕猴。   苏挽抖着手伸向第三层红布,却被一只大手握个正着。       因为疲惫,文峥眼底衬着青黑的倦色,一双眼睛却仍旧通透明亮,他看着苏挽,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我还没死,只是太累了,想偷会儿懒。”   “你,”苏挽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滋味,有后怕,也有一丝酸涩。心里一松,无力的跌坐在地。   文峥撑起身子,用台布将死透的变异猕猴捆住,点火焚烧。   倪松闻着焦皮味,才想起这还有自己的救命恩人,忙着把在前台搜到的那几摞红票全扔火里助燃,最后牵着田艾珺的手郑重道谢,“文峥,多余的话不说了,我们夫妻永远欠你的恩情。”   田艾珺吸了吸鼻子,奉承话使劲抖擞,“文峥,你这速度可真快,真不愧是超级战士,我都急疯了也没抢过你去。现在想想,我过去了也是白搭,顶多陪着倪松死一起,你这次等于救了我们夫妻两条命,以后你要是有用着我们的地方,头拱地我也全了你的愿。”   “好,我记住了。”文峥知道不说点什么这两人也不能安心,随意应承道。   “宋华呢,怎么半天没动静?”田艾珺没了心思,又开始惦记别人。   苏挽听见她的话一回头,才看见宋华跪在原地,正在往王月的尸体上盖红布。   “怎么看着神神叨叨,怪吓人的,她不是中邪了吧。”田艾珺靠在倪松身旁,小声嘀咕。   “王月变成这样,她心里一定更恨我了。”苏挽轻声说道。   “这怎么能怪你呢,谁能想到景区还有变异猕猴!别说王月已经感染病毒了,就是没被感染,没有文峥,咱们几个恐怕都得玩完!”田艾珺故意提高音量,好让宋华听见,“这都是命,摊上也只能认了。”   “小艾。”倪松刚死里逃生,也不想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惹妻子生气,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两句,“死者为大。已经这样了,不如就地焚化吧。也省的咱们走后,再被别的丧尸动物伤害。”   “你去?”田艾珺努努嘴,“你看她那样,我可不敢过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苏挽站起来,舀起一只燃烧的木棍,朝后走去。   “送她走吧。”苏挽用火棍引燃王月身上的红布,“希望她来世能投胎到好人家,不再无依无靠。”   宋华跪在旁边,手里握着染血的身份铭牌,眼神冰冷似铁。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补元旦的份。   祝大家节日快乐。 ☆、29通风口   比起上蹿下跳攻击力极强的变异猕猴,对抗四肢僵硬行动迟缓的丧尸倒显得轻松些。   午夜之前,七人队便彻底清理了伏龙酒店,只差搜寻物资。   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却没人喊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时候能活下来就是幸运,说别的都是矫情。   为了方便管理,文峥在同一层楼挑了四间临近的客房。   各自解散后,苏挽扛着沾满血肉的太刀进房锁门,回到祥云。   她太累了。不光是身体疲劳,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杀死丧尸和间接害了一条人命,区别太大。   王月的死像钉子一样,将她钉在了道德十字架上。   虽然她可以找出无数条理论证明自己没做错,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温热的水流蜿蜒而下,将苏挽身上的血污冲刷干净。   她打了无数遍泡沫,盯着细白的指尖看了半天,确定指甲缝隙里没有一丝脏污,才慢慢走出浴室。   蜷缩在温暖的大床上,苏挽突然想起了安全区的父母。   如果外面没有活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随自己退守祥云。   心里有事,苏挽做了整晚的噩梦,早起简单喝了一杯咖啡,回到酒店客房看着衣服上的污渍发呆。   “苏挽。”田艾珺敲了敲门,舀着一袋夹馅面包走进来,“早上没吃饭吧,这是我们在客房找到的,还没到期。”   苏挽看着那袋面包,一点食欲都没有,“我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怎么能不饿呢,”田艾珺硬是舀出一块面包塞进苏挽手里,“昨天都没怎么吃,今天再不饿,想当神仙啊。文峥说了,外面雪不停,咱们就守在酒店,等到了集合时间直接回基地。”   “那搜寻物资的任务怎么办?”   “谁还管任务啊!”田艾珺提起这事儿就火大,“捡条命就不错了,咱们又不是爱斯基摩人,大雪天上哪找物资,我就不信基地不知道地面的情况,这不是坑人吗!”   “楼上客房咱们还没找过,”苏挽想到自己打算投放的物资,模棱两可说道:“也许能有住客留下的东西。”   “随便吧,通过王月这事儿我是想明白了,哪怕以后被基地限制消费额,我也不和倪松出来做任务了,大不了我们就去夜市街交易,总有办法活下去。”想起昨天那一幕,田艾珺仍是心有余悸。   “是啊,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出来做任务。”苏挽也在后悔。这一路走来太过顺遂,几乎让她忘记了末世求生的残酷。直到王月出事,才让她真正清醒的意识到,所谓生死,不过一线之隔。   “你想什么呢,”田艾珺拽着她,“王月那事,真不赖你,她早晚都会变丧尸的。更何况人都没了,你在这愧疚有用吗。”   “没用,可我心里总是难受。”苏挽眼圈通红,“我昨晚睡不着的时候还想,要是王月早点尸变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内疚。田艾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坏人啊。”   田艾珺愣了愣,使劲搓弄着苏挽的脑袋,“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当初还威胁要把我和倪松扔下喂尸呢!多亏我们两口子命大,才能活到现在。所以你啊,也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你一个连结婚证都没资格领的臭丫头,抗什么责任道义,你还想在末世学雷锋啊!”   “谁想学雷锋了,”苏挽躲过她的魔爪,“我都不知道雷锋长什么样!”   “那你还在这多愁善感,真是吃饱了撑的,有劲儿没处使出去打丧尸啊。”田艾珺使劲咬一口面包,“你知道外面每天死多少人吗,活着的人手上又沾了多少血,算得过来吗?算不清,也没人计较那些,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和倪松来基地之后,也去社区中心找过亲人,却从没得到消息。倪松没说,可我知道他们是凶多吉少了。”她嘴里有些含糊,最后强笑道:“我们还活着,这就够了。”   苏挽看着她落寞的侧脸,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想起那夜临走时父母满是期盼的眼神,苏挽心里暗下决心,等这次回去,一定要和他们好好相处。   “干嘛呢你,”见苏挽半天没出声,田艾珺大大咧咧地拍了她一巴掌,“玩什么深沉,赶紧吃饭。”   “恩。”苏挽笑笑,也学她狠狠咬了口面包,“吃完咱们找物资去,这一趟不能白来。”       “什么白来?”倪松在门外探头探脑。   “你进女士房间怎么不敲门!”田艾珺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倪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文峥让我喊你们,说是准备搜寻物资。我想着你也在这,就没顾忌。我错了,下次一定敲门。”   “多少讲究点,人家小姑娘还没成年呢,你一个外男不好进女子闺房。”田艾珺看着苏挽取笑道。   苏挽被这对无良夫妻彻底打败了,“咱不耍嘴皮子行吗。”   “行,不逗你了。”田艾珺将手里吃剩下的半袋面包扔给倪松,“舀着,这是咱中午的口粮,小心收好了。”   苏挽将擦干净的太刀背在身上,“不说下面挺多吃的吗,怎么还这么仔细。”   “狼多肉少啊。”田艾珺一摊手,“基地分去大半,再算上咱们这几个,”她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位回去以后恐怕就得掰了,人家能少要?”   “她要是格外有条件,从我那份出吧。”苏挽并不觉得自己欠宋华的。要说亏欠,她只觉得自己欠了王月。这么做,也不过是不想因为自己伤害到其他人的利益。   “有文峥在,轮到你出头吗,”田艾珺顶看不上苏挽这做派,“说到底,当初她们三个不还是咱们救出来的,将来即便分开,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没什么可说的。”   “那都多久的事了,提那些做什么。”想起初遇宋华三人的缘故,倪松有些尴尬。   “多久啊?救命之恩一辈子都不该忘!何况这才几个月!”田艾珺理直气壮,“现在的人都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个都不念着别人的好,又没人故意害她,扯个晚.娘.脸给谁看!”   “哎呦喂我求你了,”苏挽是真心佩服田艾珺这股得理不饶人的劲儿,“咱别说了,赶紧找物资要紧。”   酒店大堂,文峥推着两台行李车等在前台,旁边站着明显消瘦了的宋华。   田艾珺急忙走了几步,将行李车在手上转了两圈,“行啊文峥,这都能让你找到,有这东西,咱们可就方便多了。”她干脆坐上去,连连朝倪松招手,“老公,过来推着我,今天我也来个伏苍一日游。”   “姐,你多大啊,还坐这个,”苏挽哭笑不得,“这要是文文在上面坐着还像样,你这都超龄了。”   “那怎么了,童心可是不分年龄的!”田艾珺举手指向中餐厅,“咱们先去搜刮后厨!”   倪松牌妻奴一听到指示,立刻推着老婆朝后厨去了。   “幸亏昨天把丧尸都清干净了。”苏挽摇摇头,赶紧跟上去,怕这两个只顾着玩再丢三落四,那可亏大了。   一行人路过宴会厅的时候,苏挽不由得停下脚步。   还是那扇染血的玻璃门,如今看来,心头却是别样滋味。   想到昨天看见的那些来不及开封的烟酒,苏挽心底暗叹一声,轻轻推开宴会厅大门。   “去哪?”文峥不知何时来到苏挽身后,出声问道。   苏挽正看着被烟火熏黑的墙面出神,猛地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忍不住埋怨道:“干嘛不出声!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文峥一脸无辜,“我出声了。”   这种对话真是……苏挽只觉得脑门青筋暴跳,“不是说收集物资吗,昨天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有些高档烟酒,带回去应该能换不少皓月币。”   “那你也不能脱队。”文峥严肃道。   “我没脱队,”苏挽小心将易碎的酒瓶收进背包,“离得这么近,怕什么。”   “单独行动就是脱队。”   “好好好,我保证绝不再犯还不行吗。”苏挽将桌面干净的香烟糖果糕点捡起来,“你有时间教育我,还不如动手整理物资。像这些没开封的香烟,都可以带回去换币,点心糖果也可以留着给文文当零嘴,比花钱买合算。”   零零碎碎捡了五六桌,苏挽装了小半袋的东西,见文峥还站在一边,纳闷道:“怎么不走了,不是你说不能脱队吗,难道你想要盒香烟?”   “我不吸烟。”文峥淡淡回了一句,转身走出宴会厅。   “省了。”苏挽将口袋系好,“倪松也不抽烟,正好节约资源。”   闲人免进的后厨重地,田艾珺正在可劲翻腾。   “哎,倪松,咱们昨天看见那几瓶罐头哪去了?你还记得吗,就那樱桃罐头。”   “没有吧,”倪松在储藏柜上下看了一遍,“我没看见有水果罐头,这倒是有点蘑菇罐头,还有红辣椒。”   “绝对有!”田艾珺不死心,“昨天进来清理丧尸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呢,当时我就想,等休息的时候,非得吃上一罐。你知道我最爱吃樱桃的,绝对不会记错!”   “那你什么意思啊,罐头自己飞走了?”倪松有些迷糊。   “自己飞走倒不至于,就怕有人舀走了。”田艾珺歪头看着宋华,“宋华,你昨天看见水果罐头了吗,我记得里面十来罐呢,除了樱桃,还有蓝莓芒果,是你舀了吗。”   见田艾珺点名点姓,宋华终于不再沉默,“咱们一起来一起走的,我舀没舀你不知道吗。”   “咱们是一起来一起走的,可这后来回房休息了,谁知道有没有人回来过啊。要说你舀两个罐头也没什么,毕竟你也出力了,可是你不能都舀走吧。”   “我没舀。”宋华面色不变,“我连饭都没心情吃,怎么可能特意下来舀罐头。”   “田艾珺,”苏挽刚进来就看见两人对上了,连忙扯了扯田艾珺的胳膊,“她可能真没舀。宋华这个人虽然冷了点,可手脚一直都挺干净的,就咱们逃难那会儿,也没私下吃过东西。”   “那这东西好好的怎么没了啊,出鬼了?还是个爱吃水果罐头的鬼?”田艾珺气哼哼地看着倪松找出来的蘑菇罐头。   “只少了罐头?”文峥突然问道。   “这要具体说少了什么,还真不知道。”倪松有些后悔昨天只顾着清理丧尸,没顺道清点食物。   “先把厨房所有的食物都找出来。”文峥将行李车拖进来,又将货架上的塑料箱子倒空,“把吃的都摆箱子里。”   苏挽几人将干货副食区主食库的现有食物都搬到桌子上,除了已经变质的成品菜和面点,大米白面食用油海鲜干货调料什么都有。   “有些不对。”文峥查看着塑料箱子里的物资,“连密封的鱼干都有,怎么会没有罐头,还有真空肉食,连电视台食堂都准备了,这么大的酒店怎么可能没有储备。”   “有人吃了?还是有人撤离时带走了?”倪松看着满满五大箱子的食物,“这些东西也不少,光大米就两大包呢。”   “如果真的有人撤离带走,怎么会剩下这些食物?现在外面的食物有多艰难你们不是不知道,想想孙丽丽腿上的伤口吧。”苏挽也觉得事情有些差头,“你昨天真看见水果罐头了?”   “难道我突然老花眼吗!”田艾珺恨不得来个现场直播,“昨天咱们清理丧尸的时候,我为了躲避袭击,就蹲在储藏柜旁边,正好从两扇柜门间看见了罐头的彩色封皮。你们要是不信的话问问倪松,末世之前,我有多爱吃樱桃,可以说看见就走不动道!我能认错吗!”   “这话倒是真的,那时候我每天都会给小艾买樱桃。”想起往事,倪松笑的灿烂,“最后我们能结婚,我家楼下的水果超市也出了不少力。”   “丧尸是不可能舀走罐头的。”宋华神情有些恍惚,“难道是王月回来了,以前我们一起被困在酒厂的时候,她也说过爱吃水果。”   “你别吓人好不好!”田艾珺闻言立刻躲到倪松身后,“丧尸已经很可怕了,你还想闹鬼啊!”   “够了!先把东西带走。”文峥将五个箱子摞在行李车上,另一台铺上大米白面袋子。   “我来推。”倪松赶忙接过一辆行李车。听了宋华的话,他突然觉得整个后厨冷冰冰的,那些银灰色的台柜,好像里面都藏着东西,随时准备扑出来。   “老公,你说这里不会真闹鬼吧。”田艾珺缩在倪松身后,心惊胆战地嘀咕着。   “别瞎说。”倪松咽了咽口水,“咱们好歹是念过大学的,要相信科学,不能传播封建迷信。”   “科学最不靠谱了,”一阵阴风吹来,田艾珺忍不住缩缩脖子,“科学能解释丧尸怎么来的吗?”   有些事科学还真没法解释。   紧跟在后面的苏挽默默腹诽道,就像祥云,科学家想破脑袋也解释不出来。   到了楼梯口,文峥抬起行李车就往楼上走,倪松看了吓一跳,“文峥,这些箱子太沉了,咱俩一人一头往上抬吧。”   “不用。你守在这里,苏挽过来。”   “我?”苏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认命道:“你不怕砸到脚就行。”   苏挽死死握住另一头扶手,咬牙往上使劲,却发现这点东西到手轻飘飘的,根本不费力。她边注意脚下边疑惑地看了看捆在行李车上的五个大箱子,这么多东西难道只是看着占地方?   歪歪斜斜地上了三楼,还不等苏挽松手,文峥先扔下行李车,坠的她手腕一沉,又疼又麻。她又使劲抬了抬,行李车竟然纹丝不动。   苏挽惊奇地看着文峥,这人吃大力丸了吧。   文峥将行李车推进走廊,紧接着一个动作,将措手不及的苏挽压到墙边。   苏挽刚要挣扎,却听他低声说道:“别说话,酒店有人。”   文峥靠在墙角,压低声音道:“食物不可能凭空不见,酒店一定还有活人。这个人藏在暗处,趁着我们围剿丧尸的时候,潜入后厨,将方便食用的罐头和肉类全部取走。我怕他要的不止是食物,一会儿我下楼帮倪松把东西运上来,你自己要小心,注意警戒。”   苏挽面色凝重,将太刀握在手里,“你放心,我会守住物资的。”   文峥状似随意地喊了一声,下了楼梯。   楼下隐隐传来说话声,苏挽无心细听,只将手指按在刀鞘,警惕地看着四周。   在别人拼死搏斗的时候,偷取战果,不得不说是一种挑衅。   不是苏挽太过自信,而是凭她现在的五感,周围有任何异动,都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和耳朵,可偏偏偷走食物的那个人却避开了。   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苏挽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在视线扫过某处的时候一怔。   天花板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铝制百叶通风口映入眼帘。 ☆、30姐弟   偌大的酒店,想要找出刻意隐藏的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白天按照原计划搜寻物资,苏挽也适时地将祥云里准备的物品挪换出来,足够回安全区过段好日子。   天黑以后,在文峥的部署下,五个人若无其事的回房休息。   寂静的夜晚格外难熬。   指针走到午夜两点,在这人体防备意识最薄弱最容易出现差错的时间,近处传来的一声闷响,将本就和衣假寐的四人彻底惊醒。   黑暗的走廊里,一束手电光罩在歪靠墙角的少年身上。   “除了你,还有谁?”文峥冷冷问道。   少年只是笑了笑,没事人一样阖上眼。   他消瘦的厉害,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秋装。苏挽仰头看了看被破坏的天花板顶棚,暗叹也就这种身材才能在通风口来回穿梭,而不是被卡住。   “嘿,有点自觉没有啊,”田艾珺拍了拍少年的脸颊,“你现在是偷东西被抓,你当装傻就能糊弄过去啊?”   苏挽回屋把准备好的蜡烛点上,“进来再说,走廊里目标太大。”   文峥提着少年的衣领,将人摔在客房地上,“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五个人将少年围在中间,跳动的烛火映在墙上,气氛压抑沉重。   倪松好声劝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会藏在酒店里,是和家人失散了吗?为什么不去安全区?”   少年终于露出正脸,笑得欠揍,“怎么,硬的不行再来软的?”   “苏远?”苏挽听见这句话,心里一惊,下意识喊道。   少年浑身一震,缓缓仰起头,半天才开口道:“好久不见,我的姐姐,真没想到,还能活着再见到你。”面色阴翳的少年,嘴里啧啧有声地打量着苏挽,“看来你过得还不错,至少比我好得多。”   “竟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只是听错了。”对于窃取食物的活人,苏挽想过无数种可能,酒店员工,流浪汉,幸存者,却没想到最后被文峥抓到的竟会是叔婶家的小儿子苏远。毕竟当初苏晴口中的走失,在她心里跟死亡没区别。一个在末世脱离救援队的少年,活下去的几率太低了。   “怎么,不想见到我?”苏远唇角扯出嘲讽的笑意,“啊,我明白了,那些不甚美好的回忆,换作是我,也不愿再想起。”   “苏远,半年不见,你倒是变了很多。”苏挽稳住心神,开口纠正道:“姐姐这两个字,恐怕苏晴比我更有资格应声。”   苏远面色先是一僵,随即轻笑道:“哦,你这么说,可是因为见着她了?”   “是,她就在安全区里。”   “安全区吗,我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她。”苏远垂眼遮住眼底的恨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苏挽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纤细的少年,想不通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曾经的苏远虽然对她没什么善意,却也顶多是视而不见,不会刻意苛待。可如今的苏远,面色阴沉,言行举止邪气的很,哪里还有原先阳光少年的样子。末世对幸存人类的改造,真的会这么极端?   “不是吧,苏挽,这又是你家亲戚?”田艾珺来回打量着二人,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少年。不是她拿有色眼镜看人,实在是苏晴做人太失败,带累了苏家人的名声。   “他是苏晴的亲弟弟,我叔婶家的小儿子,叫苏远。当初救下苏晴的时候,我记得她说过苏远走丢了。”   “走丢了?”苏远低低的笑声飘荡在屋子里,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她真这么说的?”   “恩。”苏挽忽然意识到苏远的走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那我爸妈呢?也在安全区?”苏远紧紧盯着苏挽,急切地问道。   “他们没挨到。”苏挽没什么可伤心的,直接描述过程,“去安全区的路上,我们在红州市郊的酒厂里,救出了你姐姐,当时你父母已经去世了。不过我看苏晴在安全区过的很好,以后你们可以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苏远又是一脸怪笑,“说的好,我们可是亲姐弟。”   “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好说了。”倪松蹲下,将苏远的双手解开,“我们是从安全区出来做任务的,很快会离开,对你也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你带走的那些食物,是要留着自己吃,还是和别人共用?”   苏远活动了一下手腕,“还有别人。”   “还有几个人,是和你一路的吗?你们一直藏在酒店里?”   “酒店里一共七个人,除了我还有五男一女,是逃亡的路上遇到的。原本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苏远说到这里,脸上显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怨色,“在十天前被强迫出去打探安全区的消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平时躲在哪里?”倪松试探着问道。毕竟队清理丧尸时可是将整个酒店都搜过一遍的,不应该留下死角。   “他们藏在洗衣房,当初进去的时候,那里就是酒店唯一的净土,再加上层层封锁,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活人的痕迹。昨天我去厨房找吃的,看见了你们。他们就让我出来查探你们的底细,顺便看看酒店是否安全。事实证明,你们做的还不错。起码那几个废物藏了这么久,连洗衣房都没敢出去过。”苏远说到最后,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劝你们没事还是尽早离开,那几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不是说他们不敢出来?”苏挽见他言辞不一致,质疑道:“这种人有什么可怕的。”   “此一时彼一时。”苏远嗤笑,“他们怕的是丧尸,可不是活人。食物,女人,光凭这两样,足够让他们疯狂了。”   “文峥,咱们怎么办?”倪松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外面的环境太恶劣,如果现在走,恐怕挨不到基地的撤离时间。”   “杀。”文峥张嘴吐出一个字,轻飘飘的,毫不犹豫。   “啊?”倪松有些不确定,“真要杀了他们?可他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啊。”   “你以为探路之后是什么,把酒言欢?”文峥冷笑着抽出惯用的匕首,抵在苏远的脖子上,“我不管你是谁的亲戚,如果你撒谎,”他轻轻一提劲儿,刀刃霎时间染了一层血色,“这把匕首就会先刺穿你的喉咙。”   苏远费力地扬起下巴,“我不会骗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等你杀了他们,我要你带我一起回安全区。”   文峥没说话,只是看向苏挽。   苏远趁机在一旁求情,“苏挽,我要去安全区,求你带我过去。”   苏挽看着苏远脖子上的血痕,终是不忍心,“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安全区,可是之后的生活,就要靠你自己了。”   苏远自嘲道:“这点你可以放心。我能活到现在,靠的也只是自己。”   文峥放开苏远,扔给他一包纸巾,“把伤口擦一下,别让他们看出来。”   苏远拿纸巾压住伤口,“我出来太久,再不回去,恐怕会有人起疑。给我一袋东西,装满些,我背着从正门走,你们跟在后面。”   “他们有什么武器?”   “只是一些刀具,没有枪械。”苏远将染血的纸巾扔掉,竖起衣领挡住伤口,“我昨天听见枪响了,你们有枪吧,对付他们没问题。”   田艾珺和宋华迅速装了大半麻袋的物资,苏远试着背在身上,又添了两件大的,直到确定这些东西绝对进不去通风口,才领着五人来到地下室。   苏远扛着麻袋,走到黑洞洞的通道尽头,拉开铁门的外门栓。   “咚咚咚——”沉重的敲击声过后,苏远连忙冲门里喊道:“是我,快开门!”   “你怎么从这回来了!”洗衣房里面的人,听见苏远的声音后恶声恶气地骂道:“不是说了不许走门吗!”   “我带回来不少东西,通风口过不来!”怕里面的人不信,苏远将麻袋卸在铁门边上。   里面的人听见这声沉甸甸的闷响,骂骂咧咧地将门打开,还不等看清门外的情况,就被一刀拉断了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文峥抢在男人倒地前扶住他抽搐的身子,轻轻放倒在门后。   “炮头?”里间又走出一个男人,举着自制的油灯朝门口问道:“炮头,怎么不出声?”   昏暗的光影下,文峥弯腰背对着男人假意查看麻袋里的东西,苏远挡在前面,笑着说道:“炮头哥看我拿回来的东西呢,这次可捡了不少好货。”   “还是你小子机灵,招人疼。”男人淫.笑着走过来,摸了把苏远腰上的嫩肉。   苏远僵着身子挽住来人的胳膊,“五哥,我帮你举着灯。”说着,便将油灯放在一旁的洗衣机上,正好将文峥留在暗影里。   “炮头,行啦,赶紧搬进去给大哥看看,晚了又要发火。”男人上前拍了拍文峥的后背,又捏了捏,“你小子怎么厚实了,他娘的,偷嘴了吧!”   文峥缓缓站起身,“你话太多了。”   “你!”男人刚要喊人,耳边便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脑袋不受控制的歪在肩头。   男人死了,苏远还不解恨,狠狠朝他□踩了一脚,低声道:“屋里还有三个男人,小心那个手上有纹身的!”   文峥将匕首藏在袖口,扶着麻袋朝里间走去。   里间熨衣床上斜躺着一个四肢粗壮的光头男人,正在低头摆弄手里的纸牌,听见开门声吩咐道:“把东西敞开给我看看。”   “对,快给大哥看看。”另两个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纸牌的男人也跟着吆喝,没有觉察出异状。   只有光头身后的女人惊恐地指着文峥,“你是谁!豹哥!”   女人的惊叫声还没停,文峥早将肩上的麻袋狠狠砸在脚边的男人身上,把另一个扑上来的男人一脚踹飞。   “兔崽子!敢到老子这里撒野!”光头怒喝一声,赤脚跳下床架,捡起手边的钢条朝文峥头上猛挥。文峥矮身躲过,抱着光头一齐摔倒在地。   女人惊慌失措,刚想拿刀递给光头,却被身后的苏远捅个对穿。   苏远扣住女人的身体,转圈搅动着刀把,感受着腹腔柔软湿润的器官裹在刀子上的钝感,心里痛快极了,“露露姐,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我。”情人般的呢喃低语,是女人临死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苏远!你这个烂货!竟敢吃里扒外!”先前被文峥踹倒的男人忍着胸腹的剧痛挣扎爬起来,看到女人惨死,狰狞着朝苏远扑过来,“我要你的命!”   苏远眼见文峥顾不上自己,转身朝后跑去,被男人一把扯住。   男人狠狠一巴掌,扇得苏远摔倒在地,又抓住他的脑袋往机床上猛砸,“烂货!贱种!”   苏远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咳出一口血,想要起身,却挣不过男人的力气。   “妈的!”男人被喷了一脸血,刚要抹掉,忽然觉得胸口一凉。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一道冷光从衣服上穿过。   倪松将刀拔.出.来,努力克制着哆嗦的双手,朝苏远问道:“你没事吧,文峥呢?”   苏挽将嘴里的残血吐净,“在里间。”   倪松将人交代给身后的田艾珺,提着刀进屋,文峥已经结束了战斗,只剩下一地死人。   屋里屋外一共六具尸体,倪松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和文峥将尸体挪到一处。   “这些人怎么办,将来会不会有麻烦?用不用烧掉?”倪松第一次杀活人,惊魂未定。   文峥疲惫地坐在墙角,“在丧尸消灭之前,这些小事,是不会有人追究的。”   “这也叫小事?”倪松难以置信。在他看来,这些人即使罪大恶极,也该有基地处罚,而不是任由民众动私刑。这种想法也许很不切合实际,可是对于一个在末世前凡事都有家人打理万事不愁的大学毕业生来说,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也会有动手杀人的一天。   “文峥说没事就会没事,不用担心。”苏挽出声安慰道:“你也看到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咱们不先动手,恐怕明天就走不出酒店了。”   “天快亮了,都回去歇会儿,中午还要出发回到集合点。”文峥爬起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物资重新装进麻袋。   苏挽将洗衣房的三道门逐层锁上,看到慢慢跟在后面的苏远,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苏远嘴角轻挑,“再好不过了,今天晚上是末世以来最让我开心的一天。”   六个人回到房间,将所有的物资重新归拢了一遍,包括头天让苏远带走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   “小艾,给你。”倪松拿着一罐樱桃罐头,悄悄塞到田艾珺手里。   苏挽眼尖,立刻检举道:“唉,干嘛呢,不许私藏携带啊!”   “小气!不就一罐罐头吗!”田艾珺大大方方地将罐头护在怀里,“这是我老公给我的,有本事,你也弄一个啊!”   “看把你美得,没等吃先得瑟上了!”苏挽将剩下的罐头按人数分开,“咱直接吃了吧,这东西可是稀罕货,真上缴了就拿不回来了。”   “没意见。”田艾珺等不得,急忙拿刀子将罐头撬开,深吸了一口香味陶醉道:“我都多久没闻到这味了,怀念啊!”   “都吃点。”苏挽把苏远那份送到他手边,“这是你应得的。”回到客房,她才看清苏远头上的血渍,要不是倪松狠了心,他差点就没命了。   苏远虚弱地笑了笑,接过自己那份食物,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吃饭,静静等待着基地撤离。 ☆、31貌合神离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不光困住了七人队,也给丧尸带来了不少麻烦。   田艾珺将浑身上下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踩着积雪走在路上,偶尔看见伫立在路边的雪人,挥手就是一刀,洁白的冰雪立刻就被染脏了。   “哈哈,这可是连老天都帮咱们!”田艾珺左顾右盼,挑近处几个或站或坐的雪人连番下手,她狠狠刺进那些冰冻丧尸的身体,看着黝黑的鲜血缓缓流出,“让你们再得瑟!不是要吃人肉吗,你动啊?!”   “小艾!”倪松拖着行李车,将妻子拽过来,“别弄了,趁着温度低快走,雪融就麻烦了。”   “哪能那么快!我以前看冰展,一个多月都化不掉!”田艾珺正玩得上瘾,又跑路边弄死了两个。   “大姐,咱快走吧,你不怕冻死在路上啊?”苏挽扶着苏远走在后面,连声劝道:“就算你穿的厚,不怕冷,你难道不怕有人打劫吗?今天可是回基地的日子,路上不知道多少批人等着捡现成呢!”   “他们敢!这可是咱们拿命换来的,谁来我跟谁玩命!”   “姐,不是我小瞧你,就你这点战斗力,真不够看的。”苏挽严肃地指出事实。   “好啊,苏挽,你等着!”田艾珺被揭了短,顺手团了个雪球扔到她身上,“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不过就动手,你可真出息。”苏挽结实地挨了砸,在围巾底下撇撇嘴。   “咳咳。”旁边的苏远捂着嘴咳嗽了两下,笑道:“你们这队人,还真有意思。”他穿着加厚的羽绒服,戴着浅蓝色的绒线帽,再加上吃了两顿饱饭,看上去脸色好多了。   “愁眉苦脸也是活,开开心心也是活,瞎乐呵呗。”苏挽现在对他的感觉和路人一样,不会特别厌恶,也喜欢不起来。不过看在苏远算是因公受伤的份上,出了套衣服。毕竟明面上也是自家亲戚,没道理占用别人的物资,反正她又不缺。   “心态不错。”苏远扯扯嘴,忽然话音一转,“以前不觉得,直到这半年独自在外,我才明白你当年的日子确实过得不怎么样。苏挽,其实你心里挺恨我们一家的吧。”   苏挽低头轻笑,“这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视而不见已经是她的底线,想更热络是不可能了。   “跟上。”文峥见几人磨磨蹭蹭,在前面喊道。他可真没愧对田艾珺奉送的超级战士称号,一个人拖着最沉的行李车,也跟走平路似的。   见文峥催促,倪松赶忙拉起田艾珺的手腕,“加紧速度,前面有人。”   马路对面,另一队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正朝这里张望着。临出酒店时,文峥已经用床单将行李车都围上了,看不出里面的具体内容,就是怕有些眼热的要找麻烦。   临近大路,活人越来越多,有空手而回的,也有满车满载的。弄到车子的能手没人敢动,可像文峥这队赤脚还拖着这么多物件的,就有些惹人注意了。   “哎,哥们,从哪回来的,收获不小啊!”紧紧跟着七人队的一个队伍,终于忍不住派人上来搭话。来人没敢找冷脸的文峥,专挑着弱势的倪松下手。   “啊,”倪松避重就轻,一派斯文有礼的模样,“郊区过来的。”   来人没话找话,“这又是风雪又是丧尸的,折了不少人吧。”   “我们队来的时候就六个人,回去的时候还是六个。”倪松实话实说,只是略过了很多细节。   “没折人?”来人有些不相信。本来看这一队人有男有女,瞅着还都挺弱的,想趁机刮点油水,现在这么一听,还真没法下手了。   “没啊。不信你看,”倪松好脾气地将兜里的掌上电子仪掏出来,“你看我们七人队,报名的时候就是这个数。”   来人一看电子屏幕显示的任务数据,还真这么回事,顿时歇了心思,灰溜溜地回到自家队伍里,不知跟队长说了什么,那队人就渐渐离远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倪松,你可真行。”苏挽将两人的做派看个十足,朝倪松竖起了大拇指。她早知道回程得有麻烦,却没想到倪松这个芝麻包,几句话就把危机消灭于无形之中。   “那是,你也不看是谁老公!”田艾珺眉开眼笑,立马得意上了。   “也没什么,”倪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镜片被热气一蒸,有些晕花,“这一路过来,我看有不少队伍后头都跟着人,明显就没安好心,所以一直防着呢。”   “这场风雪不知冻死了多少人,活着的恐怕也很难弄到足够的物资,想给基地交差又想过好日子,算盘自然就要打在别人身上,盯上咱们也算是他们瞎了眼。”苏挽冷笑道。她辛辛苦苦找机会从祥云挪换出物资,可不是为了便宜外人。   “好在有惊无险。”倪松看着不远处的出市关卡面露微笑,“这次能活着回来,已经够幸运了,但愿基地能给咱们留下些好东西。”   “最好的是别想了,不过面上应该过得去。”苏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回到基地。   还是来时的出市关卡,这次却因为人少不用排队。   “七人队,五一二区。”文峥将任务牌和行李车的物资上缴到维护人员手中。   “请站到右侧。”全副武装的清理人员,仔细检查过六个人的身体情况和物资安全状态,才逐步放行。   “请出示你的身份铭牌。”苏远听到询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向苏挽示意。   “他是我们找到的幸存者,是第一次进入基地,还没有登记。”苏挽解释道。   “七人队一共六人,现缺一名基地成员,王月,女性。”守城军人核对信息后朝长官通报道。   “王月死了。”站在队伍最末端的宋华走过来,将一直揣在怀里的身份铭牌交上去,“她被丧尸感染了。”   长官拿起那个带血的铭牌,见她神色平静,不似作伪,下令放行。   苏挽低声朝宋华说谢,才和五人一起等待分发物资。   守城军人将包好的行李车打开,将所有物资堆在地上。   “白面,大米,食用油,真空食品,肉类,衣物鞋帽,野外用品,奢侈品……”每查看一件,就有人登记报份,念到最后,连刚才那位军官都忍不住朝七人队看了一眼,这可是自伏苍市回收小组归队以来收集物资最全最好的一队人马。   军官拿起一块钻石手表,对着阳光细看,“东西哪来的?”   “从酒店搜集到的。”文峥面色不改,“任务区有一家四星级酒店。”   “难怪。”军官将手表随意扔进皮箱里,“将他们的物资分出去。”   士兵快手快脚的拎起一个中号旅行袋,用一些保存期短的食物和价值不高的生活用品将袋子装满,递给文峥,“到车上等着,四点准时回基地。”   文峥接过旅行袋,带着五人爬上最近的一辆卡车。   “真够黑的。”等到车门关上,田艾珺才不忿道:“看见没,留给咱们的都是什么啊,吃的有一半是调料,用的就更别提了,没一件值钱的。”   “别抱怨,有命回来就不错了。”苏挽还是坐在车厢最里面,加上他们,到现在车里还不到二十个人,比起来时的人头攒动,起码少了一半。   田艾珺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属项链,小声挨着苏挽耳边说道:“还好咱们早有准备。”   “你啊。”苏挽无可奈何地瞪她一眼,闭上眼睛。   车厢里不够暖和,却也能挡住冷风。苏挽合眼没一会就睡着了,再醒来,耳边是阵阵车轮声。   “醒了?”田艾珺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么闹腾都能睡着。”   “几点了?”苏挽揉揉眼睛,还是有些困倦。   “清醒清醒,马上就到基地了。”   苏挽喝了口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重新打量了一圈车厢里的人。虽然仍旧不满,可比想象中的人数多,每个人手中多多少少都拿着点东西,精神头也足,脸上都带着点喜色。   这就满足了,人可真抗造。苏挽自嘲地笑了笑,将水瓶收好。   “苏挽。”苏远见她醒来,轻声问道:“进入基地,还需要有什么准备吗?”   “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基地会提供基本食宿,两人一间的住房条件,每天一顿早餐。苏晴自己单住,你和她一起就不用格外花钱了。哦,对了,基地现在不用外面的钱,有单独的流通货币,皓月币,可以用矿石换取,金银钻石宝石什么的都能换,除了社区中心的兑换点,也有二手用品回收点,还有夜市,这都是能换币的地方。”   “皓月币?”苏远第一次听说,有些不明白。   “就是这个。”苏挽从包里掏出几个金属币,“面额从一到一千不等。”   苏远拿起手心里制作精良的金属币,对着顶灯看了看,“做工挺精致的。”   “看着亲切吧,这就是你以后的衣食父母。”见识够了,苏挽将金属币收回来。她不在乎这几个钱,可是却不想给苏远造成错觉。   回到基地,苏远在三类接触员的陪同下登记了身份铭牌,正式成为基地一员。   “住苏晴那里?”别人都回家了,只有苏挽推不掉,在社区中心门口等着。   “认认门也好。”苏远摆弄着手里的身份铭牌,轻轻一笑。   苏挽领着苏远,熟门熟路的回到七号楼,看到熟悉的门牌,心里竟是说不出的轻松。   “这就是苏晴的房间。”电梯门一开,苏挽就指着对门房间说道:“正对着出入口,特别好认。”   “苏晴,苏晴在吗。”苏挽没敲多久,就听里面有人应门。   “谁啊,”苏晴穿着睡袍,一脸慵懒的样子,“苏挽,真是稀客,快进来!”   “不必。”苏挽躲开苏晴过分热情的手,“人给你送来,别的就不归我管了。”   “什么人啊,”等看清门外的人,苏晴脸上的表情更是连番变换,最后结结巴巴道:“小、小远?”   “姐姐,你还认得我,真不容易。”苏挽笑着抱住她,轻声呢喃道:“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苏晴有些不自在,半天才伸出僵硬的胳膊搂住苏远的肩膀,“姐姐也想你。小远,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以后,咱们只剩下彼此了。”   “可怜的姐姐,”苏远爱怜地抚摸着她黑亮光泽的卷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苏挽见完成任务,也不多留,转到文峥家里。先前分手的时候说好,到队长家分过物资再散。   “等急了吧。”苏挽一进门,就看见客厅地板上摆的满满的,全是基地分下来的物资。   “刚摆好你就回来了,”田艾珺把身上的首饰摘下来,“喏,这是提前收好的,两条项链,一块手表,一条手链,还有耳环胸针。”她把这几件贵重的小物件放在桌子上,“幸亏早留了一手,要不这次损失大了。”   苏挽随意看了一眼,找地坐下,朝方文招手,“文文过来,这几天在家有没有按时吃饭?”   方文抱着长大了许多的小黑挤过来,乐呵呵地靠在苏挽身上,“文文有按时吃饭,还写了很多字,小黑也很乖。”   “不错,脸上还是肉嘟嘟的。”苏挽过了手瘾,朝身旁几人问道:“怎么分。”   “文峥的意思是按人头,”倪松解释着,“不管是吃的用的,全部按人数,分成等价的五份,一人一份。不过这价格多少会有点出入,到时候可以再协商。”   “行,我没意见。”苏挽这话是真心的,不说她有祥云,单就冲着少了的那个人,她也不想沾这些东西,看着心里难受。   “我想说几句。”宋华冷不丁开口道:“这次出任务,我跟王月也算是两个人一起去的,虽然她没回来,可多少也算出了力。以后没有她,我自己住308,还要格外负担房费,所以我希望能领一部分王月的份额。”   “这么分不合适吧,”田艾珺反驳道:“王月那叫意外,谁都不想的。而且她现在人都没了,还占份,算什么啊。”   “你们夫妻不也是两份吗。”宋华也不着恼,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如果这时候是倪松回不来,我想大家都会照顾你,让你多拿些的。”   “你这话太难听了吧,什么叫回不来!”田艾珺一听她说倪松的坏话,马上扎刺了,“我和倪松那是夫妻,你和王月算什么啊,顶多是同住人。要照你这意思,是个人就得占一份,那苏挽还有一亲戚呢,她那弟弟也是帮咱们杀人了,还受伤不轻,他也得有一份是吧!”   “别吵了。”文峥见她们两个越说越激烈,从中调停,“王月算半份,从我那里出。”   “不必了,”苏挽冷冷打断文峥的话,“王月算整份,就顶我那份,不过我有个条件,”她盯着宋华笑道:“王月的镯子,我要收回来,你没意见吧。”   宋华早料到苏挽不会反对,却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考虑了两分钟,“行,一会儿分完东西我给你送过来。”   “我现在就要,就在这等你。”苏挽一字一句地看着宋华,半步不让。   宋华看了看苏挽,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知道今天不拿出镯子不能善了,猛地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田艾珺咬牙切齿地骂道:“多大义凛然啊,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   “好心遭雷劈,这也是我自找的。”苏挽自嘲道。她本以为大伙一起在末世逃过来,都不容易,多少有些情分,却忘了人心隔肚皮这句老话,现在也算是买个教训了。   “苏挽,不能这么说,我们都念着你的好,真的。”倪松有些笨拙地安慰着,不过显然力度不够。除了田艾珺,他还真不太懂和别的女人打交道。   “我只做我该做的,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苏挽低着头,轻声说道。   “给,你认认。”转回来的宋华,将一个包好的翡翠镯子递给苏挽。   苏挽拿着镯子摩挲了一遍,放回包里,“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们看着分吧。”   “唉,苏挽!”田艾珺急忙拉住她,“你还真不要?那你不是白忙乎了?”   “也不算白忙乎,起码得了教训,长了记性。”苏挽笑着松开她的手,“我回去歇着,有事再找我。”说完,也不顾田艾珺的挽留,自己回家了。 ☆、32夜市街   换掉一身脏衣服,洗了个热水澡,苏挽亲自下厨,给自己做了一顿好饭,看起了碟片。   “酷!火力还真猛!”苏挽倚在床头,往嘴里送了一勺饭,目不转睛地看着穿梭在枪林弹雨中的男主角。   还没到末世那时候,她整日忙着上学做家务,别说电影,连电视也很少有机会看。哪像现在,吃着美食看大片,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   剧情太激烈,等苏挽目光从电视上收回来,剩下的饭菜早都凉透了。   “这点饭竟然吃了一个多小时,养成习惯可不好,容易得胃病。”苏挽惊叹于大片的吸引力,将剩余的饭菜拌在碗里,留着第二天加热再吃。在别人挨饿求生的时候,即使她不能学着古人那样开膳堂,也不好意思浪费粮食,更何况这些平时不起眼的饭菜,如今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洗漱过后,在床上滚了几圈,蒙头大睡。   梦里又是一双含泪的眼。   黑暗中,苏挽无意识地张着嘴,口中喃喃有声,直到天亮才意识到半夜说梦话把自己说醒过。   起身下床,到卫生间里用凉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青色的眼底发愣,“苏挽,忘了吧,记得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徒增烦恼。”   有一位科学家曾经说过,记忆是需要直接关联到快乐和痛苦的体验,越深刻越持久。但愿不要等她头发花白时还要再梦见那双眼睛。   默默做完心里暗示,苏挽到厨房将昨晚剩下的饭菜加热,顺便到衣柜挑了些衣物出来。   这次任务小组大批返回,正是近距离观察基地二手回收点的好时机。甚至以后,只要基地不间断的发布任务,苏挽都可以跟着混水摸鱼做交易。   直接从祥云拿新衣服容易引人怀疑,可用穿过的旧衣服逐步替换下来就没那么明显了。还有那些标明生产日期的吃食,完全可以分散成小包装到夜市街出售,这些都可以成为日后的生活来源,也省得祥云里的物资白白浪费。   收拾好准备换币的东西,苏挽换上人工做旧的新衣服,背着登山包来到商业街。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往常冷清的商业街涌进了不少人。曾经门可罗雀的二手回收点,如今连大门都关不上,队伍排到了人行路上。   “请大家不要拥挤,按照秩序排队。”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温柔规劝着见缝插针的男女老少。   拥挤的居民手中都擎着大包小包的物件,也不知是为了防盗还是掩人耳目,一个个都包的很严实,至少从外表看不出是什么。   苏挽嚼着口香糖,贴边挨着队尾站排,翘脚打量着回收点的内部情况。   回收点和社区中心的布置差不多,也是一行柜台,只是少了几个窗口。营业员按照墙壁上明文规定的回收物品种类及对应价值换取皓月币,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珍贵药品,第二位的是高档烟酒奢侈品,第三位是日常用品,一共十个档次,以此类推,最便宜的反而是苏挽精心准备的衣物,竟然是论斤称的,每公斤才一个币,这还得是八成新以上,再旧点就只能按照两公斤一个币收购。   苏挽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和柜台上的电子称,莫名憋屈了。感情这帮人都不穿衣服是吧,幸亏包里的衣服没格外做旧,要不更不值钱了。   埋怨归埋怨,来一次也不能空手回去,多少混个脸熟。抱着这种想法,苏挽硬是站了一个多小时,排到窗口前面。   “请您将需要交易的物品放到柜台上。”戴着白手套的营业员态度和蔼,哪怕经过了一上午的超强度工作量,也没有丝毫不耐。   苏挽将包里叠好的衣服掏出来,又顺手加了五盒药。既然药品最贵,不如尝试一下,反正超市的药店可以随便取。   “九成新衣物3.2公斤,未开封药品五种,复合维生素一瓶两百片,胃药一盒二十片,感冒药一盒二十四片,消炎药一瓶四十粒,止疼片一瓶一百粒。”营业员在电脑中输入所有物品后,打印出一张凭条,递给苏挽,“全部兑换值为一百四十八皓月币,这是您的凭条和皓月币,请拿好。”   只添了几盒药竟然换来这么多,苏挽一时接受无能,呆愣了片刻,赶紧伸手接过皓月币,拿着凭条到路旁细细核对。   回收点的凭条和超市收费单据一样,将各种回收物品和价值对应,简单明了。衣服三个币,维生素十五个币,胃药二十个币,感冒药二十个币,消炎药六十个币,止疼药三十个币。价钱列出,立刻比较出了药品类型的价值。消炎药的价值高于常用药,维生素属于鸡肋,两百片还没有最少的胃药有价值,估计只有高层区那里的人才会用。   想到上次兑换的钻石戒指也不过三百币,苏挽禁不住笑容满面,走路都带风。直到溜达到街口的时候才觉出不对劲,翻出凭条又看了一遍,顿时满头黑线,“坑人的基地竟然把衣服零头抹了!一公斤才一个币,还抹零头,好意思吗!”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心里再不满意,也得忍住。   回家的路上,苏挽按月份去社区中心上缴住宿费,一转身,看见了在超市区购物的田艾珺。   “呦,这大包小包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啊!”苏挽笑得贼兮兮的,扫了眼田艾珺的购物筐。   “什么啊,出门好几天,家里都断粮了,”田艾珺嘴上接话,手里也没闲着,从货架上挑了一瓶中等价位的葡萄酒,“今天晚上我和倪松想弄餐好的庆祝一下,过来一起吧!”   “别,你们夫妻搞庆祝活动,我去算怎么回事啊,不年不节的,再说了,你就不怕我瓦数太大?”   “就你?”田艾珺挑衅地看着她,“小丫头,姐都没把你看在眼里,魅力值不行!”   闹过几句,苏挽恢复正色,“说真的,没事买什么酒啊,这么贵,也不顶饭,以后你要是不打算出任务,就别这么大手大脚,仔细点过日子。”   “这顿饭是倪松让我准备的,”田艾珺温柔一笑,“算是庆祝死里逃生,吃完这顿,我们两口子再勒紧裤带过日子。”   苏挽恍然大悟,“那我就更不能去了,万一以后你们饿肚子的时候想起这顿再后悔,讹上我怎么办!”   “去你的,鬼丫头,谁吃亏你也不能吃亏!姐不跟你闹了,真不来?”田艾珺好笑地捶了她一拳。   “不去,我也想好好歇两天,转悠转悠。”这次回来苏挽有两件事要办,去高层区和爸妈培养感情是一件,还有一件就是趁着夜色去夜市街溜达一圈,鉴于以后可能会做点什么,所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我走了,倪松还在家等着呢。”田艾珺朝苏挽挥挥手,提着购物筐去收银台交款。   苏挽见她走远了,才转身回到购物区,挑选物品。   刚刚站在一旁看着田艾珺买酒,话在嘴边转了几圈也没吐出口。如果不是经过王月和宋华这两件事,恐怕此时田艾珺手里已经有一瓶免费的高档红酒了。   不得不说,这次任务给苏挽的教训足以铭记一生。最起码让她知道,对人好不光要有资本,还要承受得住后果。   苏挽在食品区看了一遍,发现这次回收任务后,超市物品的价位有了小幅度的下调,可见这次伏苍区的物资补给还是不错的,应该是在平民撤退之后,基地也趁势收网扩大战果。军队这么做虽然不厚道,可至少他们还能在吃肉之后想到帮居民调整物价,总算是留了点肉汤。   捡了两包价位比较高的零食和手纸,苏挽逛到了生鲜区。   “妈妈,我想吃水果。”一个大约七八岁,扎着马尾辫,穿着破旧衣裙的女孩子,眼巴巴地站在果蔬区前面不肯走。   苏挽听见声音,扭身朝货架子看去,十来个不太新鲜的水果,被保鲜膜里三层外三层地密封包裹着,其中一个长满褐色斑点的苹果,竟然也要十个币。   “囡囡乖,”衣着同样狼狈的母亲尴尬地顶着众人的视线,使劲拽着女儿往前走,“你看那些水果都长斑点了,你忘记奶奶说过,不新鲜的食物都不能吃,会坏肚子的!”   “妈妈骗人!奶奶以前还说隔夜剩饭要倒掉,现在不还是照样吃?”女孩委屈地辩解道。   “囡囡不听话,妈妈以后不带你出来了!”被揭穿的母亲恼羞成怒。   想到祥云超市里那些永远鲜嫩欲滴的新鲜蔬果,苏挽叹了口气,不再听这对母女的对话,躲回人后。   从孩子的话不难看出,她以前也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公主,可惜末世来了,便什么也不是了。   苏挽不是木头人,这种对话听得多了,也会有感觉,也会跟着难受,可她也只是难受而已。她不可能因为陌生人的痛楚,就乖乖跑到军方面前,大摇大摆地说,我有祥云,我什么物资都有,让我们一起来抵抗末日,共度难关吧!真到那一天,恐怕她就会变成生产线上的一个零件,甚至连带着父母一起付出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帮助人她能做到,可割肉喂鹰这种事,还是留给佛祖去做吧。   天黑以后,苏挽穿着套头衫,戴着帽子口罩,来到了久闻大名的夜市街。   不过千米的绿化带,分成了两条人行路,像市场一样,摆摊的在地上铺着废纸破布,上面排放着售出的商品。因为生活区晚间控制电量,所以路灯是明暗交替的,看得不太真切。   “衣食住行,各样都有!”一个占地稍大的摊子前面,眼露精光的中年男子吆喝道:“都来看看啊,保证价格低于市面!”   苏挽随意低头一看,摊子分成三份,一份是堆在一处的各色衣物,一份是洗衣皂之类的日常用品,还有一小份是各色食品,除了大众化的粮食榨菜方便面,还有小包装烟酒罐头。   苏挽停下脚步,蹲在食品前面,拿起一小罐铁盒,“肉罐头?这东西可少见。”   “那是,”中年男子见生意上门,赶紧凑前招呼,“上面控制得紧,现在别说弄点肉腥,连粮食都难得,就这点东西,还不知多少人的血汗换来的呢。”中年人说着说着便一脸沉重,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话音一落,又满脸热切道:“妹子有喜欢的,哥给你算便宜点。”   “都怎么卖的?”苏挽放下罐头,拎起巴掌大的一小瓶白酒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在末世前估计都没人看,现在,恐怕再挑剔的酒鬼都不嫌弃。   “肉罐头四个币,这一小瓶白酒平时两个币,妹子你是今晚第一个上门的客人,图个喜庆,哥就要你五个币,这两件加起来可起码比基地超市便宜一个币。”中年男人声音洪亮,爽快道。   苏挽暗自对比了基地商场和超市的价位,知道男人话里没水分。她把酒水放下,“谢谢大哥,可惜我不喝酒。”   男人顿时一脸失望之色,苏挽不等他再开口,从兜里掏出皓月币递过去,“我拿个罐头吧。”   男人接过钱,脸上立刻恢复了神采,弯腰从一小堆零散包装的小食品中拣出一个小袋子,“妹子是爽利人,大哥也不能太吝啬,给,这包奶茶算哥哥送你的,我姓罗,叫罗成,以后妹子有需要再来,罗大哥一定算你优惠价。”   “好。”苏挽笑笑,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摊位,“罗大哥,你每天都在这里摆摊?”   罗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恩,小妹记得往第三根路灯底下找就是,除非我有事不来,否则一准能看见。”   苏挽记得田艾珺说过,夜市街是自发形成的,谁占谁得。在这种情况下能独占这么大位置,还不怕有人找事,可见这位看似普通的摊主也不像面上那样单纯无害。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苏挽也不多留,直接朝前逛去。   看过罗成的摊子,再看其他人,就有些不入眼了,多是些破旧的衣物,极少数卖点好货,还都遮遮掩掩的,不等有人上前询问,就先防备上了。   “你这粮食怎么卖的?”走到路口拐弯处,苏挽才遇到第二家卖粮食的摊位,不过位置很偏,地方小,东西也不全,只有两个十来斤的袋子,一个装的纯米,一个装的杂粮。   苏挽捏了一把杂粮,小米、豆子、碎玉米含着好几种粮食混在一起,跟粮仓地上扫出来的似的,参合了不少沙粒,这要是买回去,不淘个十遍八遍都能硌掉一嘴牙。   “大米一杯,杂粮两杯,都是一个币。”看摊的老头一嘴黄牙,扔过脚边的一个简易塑料杯,“就用这个装。”   “来点杂粮吧。”苏挽交了一个币。   “切。”见苏挽买这么点,老头不屑地嗤了一声,使劲将杯子扎进米袋子里。他手上使得巧劲,看着入得深,往上走的时候硬是给杯口留下了一指的空白。   “往哪倒啊,我这可没口袋。”老头不耐烦,嘴里唧唧歪歪。   “倒这里就行。”苏挽也不介意人家势利眼,拿出一个小收纳袋,撑开接在杯口。   眼看第二杯就要倒进袋子,路灯照不到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喘息声。   “使劲,使劲啊,啊……”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却比女人还要娇媚,不成调的呻.吟声,高高低低地从抖动的树藤后飘散过来。   “舒坦死我了!宝贝,你好好伺候,下次我多给你带点粮食……”男人的喘息声暧昧沉重。   “一点,一点粮食就想打发我了?嗯,啊......”   “那你说,你想,想要什么……”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话都说不全了。   “操,真他妈的浪!”老头恶狠狠地盯着那处阴暗的树藤背后,用空闲的右手抓了把裤裆。   苏挽看见这个动作,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急忙快步走到人多亮堂的地方。   本来是为了考察物价来的,没想到遇到这种糟心事,再一想到刚才那老头装粮食的手做过的事情,小小的收纳袋简直成了烫手山芋。   手里的粮食带走也不是扔了也不是,正当苏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转眼看见了白天在超市区遇见的那对母女。   小女孩乖乖站在妈妈身后,正在等着妈妈挑选衣物。   想到超市那一幕,苏挽摸出一个不大的柑橘放进收纳袋里,故意在擦肩而过时扔在小女孩脚背上。   “呀!”   背后传来一声惊呼,苏挽小跑几步躲到暗处,看着小女孩将脚边的袋子交给妈妈,嘴里说着什么,那位母亲惊慌地将袋子藏进怀里。   苏挽见母女二人匆匆离开,悄悄松了一口气。   眼不见为净,那个柑橘,就算是给小姑娘的补偿吧。 ☆、33破冰   夜市街走了一趟,苏挽心里有了初步构想。   去夜市街的人,无非就是图便宜。不管是吃食还是衣物,夜市街出售的物品,都会比基地供应的便宜两成左右。   各个摊位的供货来源无非两条,要么是任务小组想办法私留的,要么就是罗成那样搭通天地线的。不过目前看基地的态度,是不打算干涉民间交易。毕竟这种小打小闹的玩意,人家还没看在眼里。   苏挽的想法很简单,即便不出任务,她也不能每天混吃等死。祥云的东西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借着夜市街做点小生意,超市里的食品,果蔬海鲜那种紧俏货就算了,虽然基地社区中心也有卖,但因为格外珍贵,数量极少,拿得多了无法自圆其说。不过熟食区常见的馒头米饭油饼之类的,却可以倒腾出来卖。   祥云超市的熟食区食物很全,从炒饭包子馒头馅饼,到各种小菜热菜特色料理,足有上百种。如果换做末世之前,光凭超市里的东西,开个小菜馆都足够了,还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应。   苏挽在自家超市考察过后,家里饭桌上的四个盘子,便装满了热气腾腾的主食小菜。   “包子不错,还是牛肉馅的,烧卖也好吃,小菜也挺有味,味道都不错嘛。”苏挽吃的满嘴冒油,边吃边回忆着在基地饭馆看见的菜单。她来基地这么久,只在田艾珺请客时去过一次饭馆,隐约记得米饭是一碗一币,如果换做包子油饼,也应该差不多吧。   苏挽列出一张单子,将所有可以出售的食品分门别类。不过这都得统筹好,不能太招摇,最好是零零散散打游击,再适当卖的便宜些,这样既能赚钱,也能给别人减轻点负担。   夜市街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倒是父母那面,回来两天了还没去打个招呼,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苏挽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含含糊糊转弯抹角地,让文峥帮忙想办法进高层区。   文峥听了半天废话,竟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当即就把脖子上的金属片摘下放进苏挽手里。   “这个,给我没关系吗?”苏挽愣了愣,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出入口令应该是实名制的。她其实更想问的是,冒用别人的金属片,会不会被当做违规分子抓起来。   “我的还在。”文峥将脖子上的金属片重新取出来,“你那个是苏教授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一直没机会给你。如果你想去高层区,最好选在晚上,白天苏教授吴教授都很忙。”   “哦。”一听这话,苏挽原本就虚张声势的气焰立马蔫了,灰溜溜地钻回房间。   “不早说,害我白白紧张了一夜。”苏挽嘴上抱怨着,还是马不停蹄地到祥云里挑了一条精细的链子将父母准备好的金属片穿起来贴身放好,又回树屋坐了会儿。   即便最近没怎么打理,古树跟前的草药还是好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挽的错觉,这些原本生长期成熟期相差甚远的药苗种子,看起来似乎都成熟了,尤其是黄芪,荚里鼓鼓的,一颗颗小种子都要爆出来了。   她不敢盲目下手,重新翻查华夏药典,和上面的彩图仔细对照,才确定种下去的第一批草药确实可以采摘了。   像往常一样,苏挽仍旧把这神奇之处归功于祥云。小心翼翼地将草药从地里挖出来,用纱布将沾土的草药根部包好,再稳妥地装进保鲜袋里,每袋一棵,最后才用大保鲜盒装起来。   她不懂得炮制草药,但是药典说了,草药灵气都在根部,只要不伤根茎,就可以保存很久。   将收好的草药送进树屋,苏挽在原地又种下了一批药苗药种。她有一种直觉,这些草药,早晚会有大用处。   墨迹到傍晚,凭着印象准备了些可口的饭菜,苏挽来到了高层区入口。   门岗守卫不知换了多少批,却还是严格按照制度盘查来往人员。   在仔细核对过身份铭牌和出入口令后,苏挽第二次进入了高层军事区。   这次因为是冲着父母去的,苏挽的心境也产生了不小变化。没有上次初见酒色糜烂的愤慨不平,只余些许的忐忑。   站在五号别墅门牌前,苏挽做好心里建设,摁响了门铃。   “哪位?”应门的是个年轻男人。   没有第一时间听见父母的声音,苏挽多少有些失望,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心底的那丝期盼却骗不了人。   不知道这个人和父母的关系,更不知道父母有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起过自己,苏挽犹豫了一下,只说是来看望苏教授的。   “你稍等。”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从大门里走出来,“你好,我是苏教授的助手。”   男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多岁,皮肤白净,五官柔和,细碎的刘海服帖在额前,眼神清亮透明。   苏挽对于陌生人都没什么感觉,所以也没接话,只是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心里琢磨着,原本给父母带来的东西,怕是不方便拿出来了。   男人倒不在乎她的冷漠,客气道:“苏教授在里面,请进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客厅,苏挽将背包放在茶几上,“苏教授人呢?”   “他和吴教授在书房,你稍等。”男人转身进书房喊人,苏挽随意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清淡的茶香从壶嘴溢出,苏挽见父母这么快就用了自己送来的茶叶,嘴角不自觉地挑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   “苏挽,要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爸爸都没做准备。”苏教授一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女儿,高兴坏了,原本还在书房里做着后续工作的吴教授听见声音也跟着跑出来,拉着苏挽不松手,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苏挽没想到两位老人会这么热情,有些招架不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回趟家有什么可准备的。”   “挽儿说的对,都是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的!”吴教授满脸笑意,冲一时搞不清状况的年轻人介绍道:“辰飞啊,这是我女儿,刚来到安全区不久。你们年轻人话题多,以后没事多聊聊。”   年轻男人惊讶地看了苏挽一眼,随即笑道:“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辰飞,今年二十六岁,曾经是苏教授的学生,现在是他的助手。”   “苏挽,十七,无业游民。”冲父母的面子,苏挽简单应了句。   “你这孩子,”吴教授嗔怪道:“什么叫无业游民,怪难听的。”话刚说完,急忙来回打量苏挽,“上次小文来送茶叶,说是你要跟着一起去地面做任务,爸爸妈妈知道劝不住你,这几天提心吊胆睡觉都不安稳,就盼着你回来。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要我说,地面那些事,你就不该去参合,多危险啊。实在不行,可以住到爸爸妈妈这里来啊,生活区人多还乱遭,太不安全了。”   “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可能是小时候的生活环境造成的,苏挽不太习惯与人近距离肢体接触,身体有些僵硬。   “孩子好容易过来一趟,不要尽说些没用的。”苏教授怕妻子絮絮叨叨引起女儿反感,“苏挽还没吃饭吧,你赶紧弄点吃的去,正好我也饿了。”   “挽儿等着啊,妈妈这就去做饭,哎呀,早知道孩子回来,我该去超市买些吃的,辰飞,今晚就别走了,一起留下吃饭。”   沈辰飞见他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礼貌地拒绝了吴教授的邀请,“您还不知道我吗,哪回儿跟您客气过,实在是因为手头还有点工作,实验室离不开人,我先走了,下次再来尝尝您的手艺。”   “小沈就这点不好,一工作起来机器人一样,几天几夜不休息。年轻不觉得,上了年纪身体可就熬坏喽。”送走了沈辰飞,吴教授还在念叨。   “你啊,当初是谁看重他这种执着精神的?还口口声声说这是成为一个伟大科学家的必备条件,怎么如今倒看不得了?”苏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那时候是为了选工作助手,总不能挑那偷奸耍滑的吧。这两年接触多了,这孩子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尤其是原先挽儿不在咱们身边,我看着他,唉,总会想起挽儿。”吴教授说起往事,又要掉泪。   “好了,当着孩子面说这些老腔调干什么,不说做饭吗,你光心疼辰飞,就不怕饿坏咱们女儿啊!”   “哦,对对,咱们女儿还饿着呢,”吴教授转身到柜子上拿出一个铁盒,“挽儿啊,这里有点吃的,你先垫垫,妈妈这就去做饭。”   苏挽垂眼看了看那个老式饼干盒子,里面不过两块月饼大小的酥果,并十来块奶糖。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奶糖都有些化开了。   “不用麻烦了,我带了吃的。”苏挽把一旁的登山包拉链打开,将打包的饭菜全都取出来,“这次回收地面,我们小队去了伏苍市景区,那里有个四星级大酒店,也算是运气好,在后厨找到不少物资。”唯一的外人走了,就不再有遮掩的必要。更何况她既然能对别人大方,凭什么不能让自己父母过得好一些。   苏教授打开密封的保鲜膜,吃惊地看着那些许久不见的热菜和海鲜干货,“苏挽,这些都是你带回来的?”   “挽儿,太多了,爸爸妈妈吃不了,研究所也供应三餐,你自己留着吃吧。”吴教授看着满桌堪比末世前满汉全席水准的饭菜吃食,有些受宠若惊。   “研究所提供的饭菜,能有多好啊,如今这世道,能赶上工人食堂就不错了。我那还有呢,你们不必担心生活来源问题。来安全区的路上,我也发了笔小财,最起码五年之内是不愁吃喝的,再加上偶尔到地面做任务,保证过的比你们好。”自己父母那点能耐,苏挽还是了解的。也许学术方面是顶尖的,可在人情交际方面绝对是弱项。单看这两位按着级别住别墅,生活上却不宽裕,就能看出一二。   苏教授还在犹豫不决的关头,苏挽拿出了最后的压箱宝,“还有瓶好酒,喝点?”   苏教授眼睛霎时瞪大了一圈,急忙将酒瓶夺到手里,来回摩挲着,欢喜道:“国宴,这可不便宜啊!”   “如今可是有钱都没处买呢。”见老人家高兴,苏挽也放柔了目光,“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多少年没一起吃饭了。”   “哎。”吴教授擦擦眼泪,将桌子上的保鲜袋送到厨房,苏挽在一旁搭手,将东西收进橱柜,“先吃热菜,罐头干货留着慢慢吃,过些日子我再来送。”   “这些都够吃很久呢,平时除了休息日,我们也不怎么在家开火,两个人对着吃饭太冷清了,倒是辰飞那孩子,一有时间就会过来陪陪我们。”   苏挽站在炉灶旁边,看着吴教授被火光映红的侧脸,还有耳边掩不住的白发,眼底**辣的。趁着洗手的功夫,苏挽低着头,别扭道:“以后没什么事,我也会过来吃饭的,三个人,就不那么冷清了。”   吴教授激动地扔下锅铲,抓着苏挽的手连声问道:“好孩子,你是说真的吗?”   “恩。”苏挽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应道。   “好孩子,好孩子。”吴教授紧紧抱着苏挽,捋顺着她的后背,“妈妈一直盼着这一天,你爸爸也会高兴的。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菜要糊了。”苏挽红着脸从吴教授怀里挣脱出来,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当作小孩一样搂成一团,太难为情了。   也许是分开太久,苏挽张了几次嘴,都叫不出那声妈妈,可吴教授没有半点不高兴,还是一脸喜气。心里庆幸到底是自家骨肉,血缘亲情是断不开的,相处时间久了,孩子自然就会认可父母。   六道热菜,一瓶好酒,分隔十年的苏家三口终于重新聚在了一张桌子上。   苏教授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被吴教授强制下了禁酒令。   “苏振邦,你够了啊!高兴归高兴,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吴教授把没收的酒瓶放到了最高的柜子上,“每星期三杯是我最大的让步,今晚你已经严重超标了!现在不比以前医疗措施健全,你血压那么高,万一出点什么事,让我和孩子怎么办?”   “唉,三杯哪够啊,这么好的酒,开瓶不喝掉,味道都散了,可惜!”苏教授可怜巴巴地瞅着柜子上的酒瓶,一脸心疼。   苏挽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苏教授碗里,哄劝道:“血压高不能喝白酒,下次我送两瓶红酒过来,每天晚饭喝一点,不犯病,对身体还好。”   “那可说好了啊,你妈妈不能连红酒也控制的。”苏教授见妻子女儿都反对,也只能蔫蔫答应了。   “是,放心吧。”苏挽又往父母碗里夹了些豆角,“快吃吧,这是收集来的蔬菜干,我自己用水发的,味道也不错。”这时候拿出新鲜蔬菜太不靠谱,只能以烘干蔬菜做借口。好在末世前配菜加工行业也挺发达,只要别太逆天,就不会让人怀疑。   “能吃上口绿叶菜不容易啊,”吴教授细细嚼着豆角,“研究所的腌菜,比盐还咸,颜色也难看。”   “苏挽,”苏教授细细品尝着饭菜的滋味,咽下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你叔婶他们,人都没了?”   “文峥说的吧。”苏挽筷子一顿,“来安全区的时候遇上了苏晴,才知道她父母都过世了。还有这次做任务,又遇到了苏远,也算是他帮了我们一次,现在他们姐弟俩住一处。你有话想带给他们?”   “没有,”提起往事,苏教授有些悔不当初,“我也是听了小文的话,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差,都是爸爸的错。”   “算了,都过去了。”苏挽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我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以后就当陌生人。不过你们的事,我一直瞒着他们,文峥那面也没提。这姐弟俩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不想他们借着你的身份惹事生非。”   “王玉霞一家这么苛待我女儿,我没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找上门也要打出去!”吴教授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不知遭了多少罪,心里恨极了。   苏教授长叹一声,“人都没了,还计较什么。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那些小辈的也不值得我惦记。”他心里也怨自家兄弟,却做不来和死人记仇。   “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回地面吗?”苏挽眼见气氛凝重,试着转移话题。   “回到地面,难哦。”苏教授果然中招了,一本正经地推算起外面的严峻形势,“病毒初发还不到一个月,全国就已经有两成人口丧尸化,截止目前为止,就昨天刚得到的数据,如今内陆的撤离城市,已经探测不到活人的踪迹了。”   “那不都是丧尸,既然这样,基地为什么不干脆用导弹攻打城市,还要费力一点点回收。”苏挽联想到在家里看到的大片,重火力之下,再无活口,真是省力又快捷。   “哪有说的那么简单啊,”苏教授苦笑着摇摇头,“发动导弹,本身就会造成极大的破坏,即便到时候丧尸都杀死了,留给人类的也只是一片废墟,再加上被污染的生态环境,没有生存地,也种不出庄稼,那才真是要绝户了。”   “那就只能这么熬下去吗,万一将来连安全基地也不存在了,咱们怎么办?”   “真到那一天,就是全人类的劫数。像宗教宣传的那样,上帝看我们不顺眼,要将高高在上的人类拉下神坛,重换地球掌门人。不过我始终相信,无论将来到了多么恶劣的境地,人类都会留有一方净土,滋养万物。”   苏挽捧着碗筷,看着始终对未来饱含期望的苏教授,下意识的抚上锁骨的金色云纹。   一方净土,祥云不就是这末世中唯一的净土么。   有祥云在,不管未来环境多恶劣,起码自己一家人是可以保全的。   至于其他人类……   一想到将祥云变成人类最后的避难所,由着各色人种盘踞在自己的锁骨上,苏挽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她可学不来上帝侍弄伊甸园的雅兴,还是祈祷安全区常在吧。 ☆、34粮食   和父母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苏挽没等老人挽留,就主动要求留宿,喜得吴教授连夜布置了一个房间,专门留给苏挽。   和苏挽原本估计的一样,父母这里还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整个别墅最有价值的,恐怕就是书房那满满一墙的文献资料了。   床褥不够柔软,被子也不够轻薄,甚至连枕头都带着点潮气。可苏挽躺在上面,却觉得分外安心。   再一想到临睡前吴教授说到口渴也不舍得回房的样子,苏挽忍不住咧嘴偷笑,果然有父母关心就是不一样。   当初叔婶虽然对她极度苛刻,可是对苏晴苏远真是好的没话说。每次看到人家一家四口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苏挽心底也是羡慕的,只可惜阴差阳错,这份憧憬日渐随着期待烟消云散了。   有时候苏挽也想过,如果不是遇到末世,如果当初真的能够出国,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和父母相认,更不可能知道父母离开背后的秘密,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有亲人压阵,苏挽难得睡了个好觉。   早起神清气爽地吃过吴教授的爱心早餐,又在两位老人的强烈要求下答应了每周至少回家睡三天,才被放行回到生活区。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挽现在是看什么都顺眼。   可本该心情愉悦的一天,偏在刚进小区的时候,就被迎面遇上的人破坏了。   “苏挽?”徐卫东吊着胳膊拄着手杖,在宋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了过来,“这么早,去外面吃早饭?”   也难怪他这么问,现在正是社区中心发放早餐的时候。同在一层楼住着,见到徐卫东不奇怪,可让苏挽没想到的是,宋华竟然会跟他一路。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现在突然像连体婴一样出现,看着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恩,基地的早餐不错。”苏挽不想多事,含糊应下了。   徐卫东的厚脸皮苏挽早见识过了,让人佩服的是,宋华也能像原先毫无嫌隙一样和她打招呼,“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到基地吃早饭。苏挽,我现在和徐卫东同住,他那里正好空出一个房间,反正我现在只有一个人,也没必要浪费房租。”   苏挽不置可否。   脸都撕破了,还硬要往上糊,有意思吗。   “呵,”徐卫东见两人冷场,举起受伤的手臂调侃道:“我现在可真成孤家寡人了,这次出去,我们台里的男人,包括李主任在内,都没能回来。幸亏宋华肯搬过来,要不凭我一个伤员,吃饭都成问题。”见苏挽盯着他的手臂看,徐卫东特意说明,“腿上是刀伤,胳膊是枪伤,没有感染。”   “真有问题,基地也不可能放你进来。别说,这伤口包得还挺艺术的。”苏挽咧咧嘴,幸灾乐祸地说道。如果徐卫东的伤处是丧尸造成的,不管他是被感染还是变成董一鸣那样的R体,都不可能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至于电视台的其他人,她还没那么多同情心可以挥霍。当初在路上,如果不是文峥机警,又能在食物完全吃光之前找到安全区,她们那组人难保不会受到攻击。徐卫东混到这步田地,只能说是风水轮流转,倒是宋华的选择有些出人意料。   苏挽冷眼看着依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笑面虎对上中山狼,但愿以后的日子不要太精彩。   “对了,苏挽,”徐卫东歉意的笑了笑,一脸纯良,“临进安全区的时候,借你的车子,恐怕还不成了。不过你别着急,以后等我多做几次任务,攒够了钱,一定还你。”   “车子?你说的是那台山地车,那事儿我早忘了。现在进出基地都是车接车送,即便你有心还给我,难道还能人家坐汽车,我蹬着自行车在后面追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   苏挽懒得和他做戏,直接回绝道:“行了,你们不是要去吃早餐吗,去晚了没座位,赶紧走吧。”   “苏挽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她说忘了就不会放在心上。”宋华适时给徐卫东铺下台阶,“吃过饭还得去医院换药,咱们走吧。”   “恩,那苏挽,以后有事再联系。”徐卫东临走还不忘来了个十八相送,一个劲儿的挥手告别。   “鬼才和你联系!”苏挽嘀咕道。她连苏远都不爱打交道,怎么可能会去找徐卫东。这种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傻子才会主动沾上。   苏挽将两人抛在脑后,一路轻松地哼着小调进入电梯间,刚要开门,就看见了贴在门上的便签,上面画了一个箭头,指向307。   “田艾珺这家伙。”苏挽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撕了留言条,直接拍响了隔壁的房门。   “苏挽,昨天找你都不在,上哪玩去了?”田艾珺两手掐腰,开始审问嫌犯。   “我还能上哪啊,生活区就这么大地方。怎么,光兴你们两口子乐呵,就不能让我也嗨皮嗨皮?”苏挽往沙发上一倒,“说吧,找我什么事。”   “看你说的,没事儿咱们姐妹就不能联络联络感情啊!”田艾珺狗腿一样将桌上的果盘挪过来。   这时候的果盘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最起码在田艾珺这,是不可能见到新鲜水果的。不大的荷叶盘,盛着小半撮干果,也算难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挽警惕地打量着田艾珺,“不是要勒紧裤带过日子吗,怎么还这么大方?”   “切,勒紧裤腰带也是勒紧我们两口子的,哪能连别人一起勒,我是那样的人吗。”田艾珺将果盘推到一边,“不吃拉倒,亏我还想着这次分物资让你吃亏了,特意给你留了点零嘴。早知道,不如拿到夜市街去卖。”   “夜市街?”苏挽笑着将果仁扔进嘴里,“夜市街的人自己都吃不饱饭,哪来的闲钱买这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田艾珺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这也是我和倪松无意中听到的,去夜市街的可不只是平民,还有高层区的人,你说那些人有没有闲钱?”   “你上哪打听的?”苏挽心里一咯噔,装着没事人一样问道。   “在社区食堂听说的。”田艾珺有些羞于启齿,哼唧道:“我这两天一直和倪松在社区中心吃早饭。反正是基地提供的免费餐,不吃也便宜别人了。你别说,那可真是个好地方,鱼龙混杂不说,什么小道消息都能听见几句。”   “随意听来的,你知道消息来路真假?”   “管它是真是假,总比咱们原先只待在屋里,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强吧。”田艾珺越说越觉得去吃免费餐是至今以来最正确的决定,“更何况基地的早饭也不是太难吃,起码能垫点肚子。”虽然那汤水稀释了点,杂粮馒头也有点小,可总是替自家省下不少。   苏挽见她又露出来时路上那副贪财的模样,扑哧一笑,“你特意留条,就是为了告诉我基地免费餐还不错?”   “不是,这不是话赶话吗!”田艾珺说的口干舌燥,急忙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接着说道:“我是想告诉你,基地现在已经开始给生活区平民安排工作了,除了回收城市之外的。”   “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都有什么职业?”苏挽没想过给基地打工,不过看田艾珺这架势,有点想去的意思。   “可能就是咱们出去做任务那几天。还是分地面和地下两部分,地面是在水源地附近的粮食种植区工作,优点是工资高,每月五十个币,但是不管饭;缺点是比较辛苦,每天早出晚归,劳动强度大,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田艾珺逐条分析利弊,“你想啊,在地面工作,虽然拉着安全网,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冲出一个丧尸或者变异动物。地下工作就稳妥多了,只负责生打理生活区卫生,类似于原先世界那种环卫工人,不过除了街面垃圾,像是商场超市卫生间那些公共环境的清洁问题也归这些人管,基地负责中午的工作餐,每月还有二十个币的工资。”   苏挽被噎了一下,“你不会告诉我,你要去扫大街洗厕所吧?”   “怎么可能!”田艾珺泄气道:“即便我肯拉下脸,倪松也不会同意让我去的。”   “这我相信。”就凭倪松那个妻奴,宁可自己去杀尸也不会舍得让老婆去洗厕所。   “苏挽,我想参加地面劳作,你看行吗。”田艾珺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看着苏挽。   美人计什么的,太愁人了。苏挽赶紧躲开脸,“你可别跟我来这套,我吃不消。这事儿你不能问我,我替不了你,也没法帮你出主意。将来再有个差池,倪松不得活剥了我。”   “就是倪松让我问你的,谁叫当初是你带着我们两口子到安全区呢,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凡事不问问你吧,我们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田艾珺死皮赖脸的往前凑。   “哎呦喂,我怎么就上了你们两口子的贼船,还下不来了。”苏挽无奈道:“要我说这事你们也不用着急,先观察观察再说。咱们小队刚做完任务,不是还没到限制消费的时限吗,更何况你们现在手里也不缺钱,不如让别人先上去探路,最起码等下个月,上去的人都能保证安全回来拿工资,你们再报名也不迟啊。你也不用怕名额有限,地面的作物区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停止招人的。”   “那行!我们两口子合计了一天,也是这么想的,唯一担心的就是怕望风的多了到最后名额不够,如今再听你一说,心里就有底了。”田艾珺笑眯眯地挽住苏挽的胳膊,嬉皮笑脸道:“妹妹啊,姐姐可真离不开你,你将来千万不要抛弃姐姐,另觅新欢啊!”   “去你的,越说越来劲了!”苏挽将人拨拉到一边,抓了把果仁送进嘴里,“说了半天口都干了,伺候的也不到位,小艾子,上茶!”   “哎!茶来啦!”田艾珺装模作样地倒了一杯温水,恭恭敬敬地送到苏挽眼前,“武夷山的大红袍,您请用。”   “吹吧你!”苏挽笑着喝了口白水,转念想到早起见着那两人,嗤笑一声,“说到另觅新欢,眼前还真有这么一位。”   “谁啊,谁啊?”田艾珺不亏为八卦党的资深成员,一听这话题立马精神抖擞。   “还有谁,宋华呗,旁人打破了太上老君的丹炉也跟咱们没关系。”   “她又闹什么妖啊?”田艾珺皱眉问道。   “她现在搬去和徐卫东一起住了。”苏挽没有夹杂个人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他们俩,扯淡吧!”田艾珺不相信,“他们俩怎么能在一处,就逃难的路上,彼此也没说过一句话啊!哎,不对,徐卫东还活着呢?命可真大!”   “这我就不清楚了,早上我看见宋华搀着徐卫东去吃免费餐,徐卫东身上又是刀伤又是枪伤,明显是被劫道了。他俩同住这事儿,还是宋华主动和我说的。”   “她还有脸和你说话?”田艾珺张大了嘴巴,“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所以这两人住一起还真合适,不是吗。”苏挽笑得暧昧。   “确实,我自问不是好相处的人,可跟人二位比起来,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得,正经事说完,不和你瞎唠嗑了。”苏挽将手里的果仁吃干净,起身走人。   “哎,苏挽,别急着走啊。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明早起,咱们一起去社区中心吃免费餐吧,我知道你不缺钱,可现在粮食多难得啊,哪怕你吃不惯领来送给别人也行啊。”田艾珺临到门口还墨迹着。   “我的田大善人,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好心了?”苏挽扭头看着她,有些奇怪。和田艾珺这人相处了小半年,虽然能看出她本性不坏,可爱占小便宜不肯吃亏的毛病却根深蒂固,竟也会替陌生人着想。   “你去看了就知道,不少人还真让人心酸,唉,那种感觉我也说不明白,就算是兔死狐悲吧。”田艾珺苍凉的调子里透出无能为力的悲哀。   “多大点事,搞得这么悲壮。”苏挽很给面子的拍了拍田艾珺的肩膀,“行了,明早过来喊我。”   “哎,那你可记得早起,还得占座呢!”   苏挽扬手表示明白,拐回自家。   和田艾珺说了这会儿话,转眼就十点多了。拉上窗帘,苏挽钻进祥云,去超市取了一些保鲜袋,开始分装粮食。   考虑到夜市街的购买能力,苏挽用小号保鲜袋,每袋只装一斤粮食。这样的份量容易消耗,也适合打游击。   一整袋大米被分成了五十小袋,还有不少超市原本就散卖的杂粮,苏挽抛开进口香米,选了日常的黄豆、小米、黑豆之类的,也分装了几十斤。   因为是第一次摆摊,也不指望卖出多少,苏挽用背包装了五斤大米,五斤杂粮,外加十个新鲜的包子馒头和两袋干菜。馒头个头都不大,包子也选的素馅,因为有干菜打掩护,看着也不突兀。   一切都准备好,苏挽到五层户外主题挑了一块防水帆布,算是连摆地摊的铺盖都齐了。   下午看了几集肥皂剧,消灭了一盘葡萄之后,苏挽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夜市街。   今晚的照明度远高于往常,连脚下的影子都异常清晰。苏挽仰头看去,城市上空的能量板正变幻出流星雨的模样,照亮了半个夜空。   “基地还挺会搞花样调剂人民生活。”苏挽将帽檐拉低,口罩挡严,在稀稀拉拉的摊位中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铺开帆布,将包里的食品各取了些样品。   苏挽的摊位并不大,铺开的帆布也只够她一个人盘腿坐下,背包还在身上,腿边放着粮食。   苏挽低着头,也不去吆喝,自顾自地玩起了掌上游戏机。她玩的是提供给方文的那种便宜地摊货,虽然在末世这东西也少见了,可要是原先存了点太阳能电池,玩个小游戏就不算什么了。   夜市街的人越聚越多,在苏挽连过三关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摊子打听价钱了。   “这是包子?什么馅的?”问话的是个有年纪的老太太,穿的不体面,但是收拾的干净利索。   “包子,素馅的。”苏挽戴着口罩,话音有些含糊,“用干菜发的,芸豆馅。”她拿起一边当作样品的两个菜干,“这个,用水泡一夜,第二天早上就能吃了。”   老太太艰难地拱起脊梁,单手扶着腰,“我能闻闻这包子味儿吗?看看新不新鲜。”   “……”苏挽有些无语,祥云出品,即时保鲜,它能不新鲜吗。可瞅老太太这态度,也不像胡搅蛮缠的,稍微想了想便说道:“可以,不过不能打开保鲜袋,要隔着口袋闻。”   “好。”老太太听了很高兴,小心翼翼地捏起包子,在鼻尖一厘米处停下,“嗯,是新鲜菜,油水也足,要不是凉了,味能更好。”她又嗅了几次,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包子,“多少钱啊?”   “素馅包子和白面馒头都是一个价,一皓月币两个。”   “这么贵,可以买不少粮食啊。”老太太抿抿嘴,有些舍不得。   “不会有比这更便宜的了,我保证。”因为做的是无本买卖,苏挽已经尽力拉低价位,再降价,只能给自己找麻烦。   老太太全身上下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条旧手绢,里面包着三个小硬币,她站在摊子前面,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   苏挽看着老人的背影没说话,继续低头打游戏。   稍后过来一对打情骂俏的小爱侣,女孩见着地上的面食,几步蹲下,“哎呀,这还有卖包子的!我还是头一次在夜市街看见卖面食的,摆摊的,你这包子多少钱一个?”   苏挽见眼前的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穿的新款连衣裙,因着姿势,漂亮的裙摆拖在地上,被行人踩了好几个脚印,可她一点也不心疼。   看来是个有钱的主啊。   “包子比较贵,素馅,一个皓月币。”   “亲爱的,我要吃包子!”女孩冲爱人撒娇道。   “包子有什么可吃的,还是素馅的,想吃什么一会儿回家让保姆做,外面卖的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男人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暗色帆布。   “不嘛,我就要吃包子,你要不买,就想办法给我弄菜做包子!”女孩跺跺脚,细腰扭成了麻花。   “这年头上哪弄新鲜菜啊!咱们回家吃红烧肉,吃带鱼行吗?”   “成天吃罐头,腻歪死了!我就要吃包子!”   “行行行,我的祖宗。”男人被缠的没法,纡尊降贵地看了苏挽一眼,“这包子怎么卖的?有几个?我全包了!”   “一币一个,有九个。”苏挽将登山包里的包子全拿出来,装到一个大号保鲜袋里,又把半斤装的干菜递给女孩,“还有做包子馅的干菜,二十个币一包。烘干的豆角和茄子,用清水泡一夜就能吃了。”   “这个我也要!”女孩接过包子,连干菜一起夺在手里,生怕男人反悔似的。   “两个干菜包四十个币,九个包子九个币,一共四十九个皓月币,谢谢。”苏挽将价钱算好,男人随手扔了一把皓月币过来,“剩下那一个不用找了。”   苏挽冷冷看着两人离开,弯腰将散落在脚边的五个皓月币捡起来。第一晚就赚了五十币,感觉还不赖,如果买东西的人不是那么讨人厌就更好了。   苏挽将干菜和包子空出的地方换上馒头,开始打量周围的邻居。   右手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卖杂志光盘的年轻人,苏挽瞟了一眼,多是些不良刊物,估计那光盘也能挺有教育意义,就是不知道基地管不管扫黄打非。   左手边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卖的也是吃的,不过是加工粗糙的大块饼干和硬面条块,这些食物苏挽只在很小的时候搁电视机上见过,现在竟然还有人卖,真是不可思议。   地上只垫着一层帆布,没一会儿苏挽便觉得寒意上来了。她贴上暖宝,又从兜里摸出一条巧克力,剥开咬了一口,还不等身上好受些,便看见隔壁摊抱着弟弟的小姑娘,也跟着苏挽的动作抓着碎饼干渣子往嘴里填。   小姑娘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苏挽,苏挽咬一口巧克力,她就往嘴里送一块饼干渣子,重复几次之后,苏挽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就像自己在欺负小孩一样。   “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苏挽边念叨边低下头,目不斜视地盯着游戏界面,可被人注视的感觉却始终没有消散。   到晚上八点,除了偶尔有人来问过价钱外,一个客人也没等到。   苏挽有些坐不住了,夜市街人员复杂,还是早点收摊比较安全。   将摆在外面的粮食收好,苏挽站起身,刚想要收起帆布,便看见一只乌黑的小手飞快的在身后摸了一把。   回头看去,隔壁摊位的小姑娘,正捏着苏挽吃完的巧克力包装袋,往弟弟嘴里倒渣子。等确定不会再有碎渣掉出来,小姑娘又将口袋翻过来舔了舔。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苏挽终于体会到了田艾珺口中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将单独留出的包子放到女孩手上,又加上一条巧克力,“这本来是要留给一个老奶奶的,可惜没有等到她。你和弟弟分着吃吧。”   小女孩紧紧抓住手里的食物,拽着弟弟躲到父母身后,眼底的防备丝毫不减。   苏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卷起地上的帆布,隐入人群。 ☆、35下水道里的长头发   社区食堂在二层,整体布局类似于高校食堂,既是基地员工食堂,又是生活区平民的免费用餐发放点。   苏挽跟着田艾珺,从侧面的楼梯往上走,“早看见有这么个梯子,原来社区中心办公点上面就是食堂啊。”   “恩,咱们这样的人走外面步梯,不过步梯只开放到十点。基地内部工作人员从室内进入,人家是管三餐的。”田艾珺躲开迎面下来的居民,“楼梯窄了点,小心脚底,别踩空了。”   “来吃饭的还挺多,这会儿就有回去的了。”苏挽看着急匆匆往楼下走的人,咂咂嘴。   “说是八点开饭,其实七点半以后就可以领饭了,要不食堂也坐不下。”倪松走在最后,“好在基地是恒温环境,粥也不会太冷。”   苏挽跟着田艾珺推开二楼大门,一股热腾腾的粘腻气息扑面而来。   “闻这味儿,好像是菜粥。”田艾珺缩缩鼻子。   “我闻着倒像刷锅水。”苏挽常年干家务,再加上现在嗅觉灵敏,立时便有了不好的感觉。   “怎么可能是刷锅水,”倪松哭笑不得,“不过如果这时候有人肯做一锅炖肉,恐怕你们连刷锅水都抢不到。”   “说的那么可怜,像你真能喝下去似的。”苏挽跟着二人溜达到领饭窗口,用身份铭牌划号领饭。穿着围裙的服务员从窗口推出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一小碗浑糊糊的粥,外加一小碟咸菜。因为送饭的力道有些大,本来就不多的粥撒到外面一些,更显少了。   “唉,让让。”横插过来一个男人,挤开本来排在苏挽身后的人,强行挡在窗口前,冲里面的人讨好道:“姐,忙呢,还是老样子!”   服务员看了男人一眼,也没答话,径直取了一个托盘,另加了一个馒头扔在里面,连粥也填了一勺。   男人两只手接过托盘,点头哈腰地走了。   “走后门的。”   “真不要脸,凭什么他多得啊,都快赶上两个人的份了。”   “这人我遇上好几次了,每次都多拿!”   在后面排队的人顿时嘁嘁喳喳,面黄肌瘦的脸上全是不满。   “都嚷嚷什么!不吃走人!”大厨拿勺子在窗台上使劲敲了敲,“一个个吃白食还这么多事!”   “走吧,”田艾珺拉着苏挽朝窗口走去,“我和倪松刚来的时候也跟着生气,见多就不奇怪了。”   三个人在光线充足的位置坐好,苏挽开始仔细研究碗里的粥。   有点黑,有点浑,还有点油星飘在上面。   她盛了一勺仔细闻了闻,“我说,这真的不是刷锅水吗?谁家煮粥还带油星的?这里也没皮蛋瘦肉。”   “可能是和基地员工餐具混用了,所以夹带了点吧。”倪松喝了一口粥,“我觉得还行。”   苏挽看他面不改色,心想应该不能太差,跟着尝了尝,不成想只一口就够了。自她懂事以来,还真没喝过这么难喝的粥。哪怕当初叔婶对她不好,光啃干馒头的时候,也比这有滋味多了。更何况她现在有了祥云,即使只能偷偷摸摸背着人,也不用吃这些啊。   “倪松,田艾珺,你们真喝的下啊?”苏挽放下勺子,拿水冲了冲堵在嗓子眼的不明物体,“咱还没混到这种地步吧。”   “我这叫防患于未然。”田艾珺其实吃的也不是多舒坦,却还是不停地往嘴里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先给自己来段适应期,万一将来我们两口子落魄了,总不至于太难熬。”   苏挽见对面两人吃的香,也只能拿起剩下那个看着还算正常的馒头咬了一口,别说,这东西除了有点硬,有点干,也挑不出别的毛病了。   “馒头还行吧,你再就着咸菜,就不觉得难吃了。”田艾珺边说边将一根小榨菜丝扔进嘴里,“白得的,还挑拣什么啊。”   “是,确实不错。”苏挽尝了口咸菜,终于明白吴教授嘴里的比盐还咸是什么意思了。吃的这么咸,能不高血压吗。她咬了两口馒头将咸味压下去,当即决定要多给父母送些打口的配菜,可不能再吃这些了。   “基地会过日子,咸菜下饭确实省菜。”苏挽将剩下那点馒头吃完,再也不肯碰碗里的粥了,“你俩这就吃饱了?”   “怎么可能。”田艾珺耷拉着嘴角,“我今年要是五岁,我就饱了。”   “哈哈!”苏挽被她哀怨的表情逗笑了,“那你还盼着这顿?”   “这不吃点是点吗!”   “我这有馒头,吃不吃?”苏挽把头天夜市街没卖出去的馒头拿出来三个,“我自己蒸的,不过有点凉了。”   “白面的?苏挽,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田艾珺一把抢过馒头,“真软!”   “简单啊,你像我一样去给人家当几年保姆,可不就什么都会了。”苏挽先扔给倪松一个,才自己啃了口。   “唉,苏挽,幸亏你后拿出的馒头,要不头前那干粮我就吃不下去了。”田艾珺嚼着香香软软的馒头,抱怨道。   “我先给的馒头,你好意思拿刷锅水配着喝吗?”   “不好意思。”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开始跟陌生人搭桌吃饭。   “你好,”一个消瘦的女人端着托盘站到苏挽这桌跟前,“座位不够,我能坐这吗?”   “坐吧。”倪松将桌上的托盘往里凑了凑,倒出一个位置,女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坐在苏挽身边。   女人坐下之后,急忙喝了半碗粥,又将馒头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着同桌的田艾珺,还用眼角余光瞄着苏挽面前的托盘。   多了个外人,连爱说笑的田艾珺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开始专心吃馒头。   “你们也是住在E区的吧?”女人吃到一半,突然开始搭话。   “啊,是E区。”见苏挽和田艾珺都没反应,倪松只得回了一句。   苏挽斜靠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掰着馒头往嘴里送,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眉眼秀气,身材消瘦,穿得有些脏。看着不到三十,不过应该和田艾珺差不多。毕竟末世以来的活人大多过的艰难,都会比原先显得苍老。   再对比桌子对面的田艾珺,虽然都是来吃免费餐的,却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号称长了眼纹的田艾珺至今风情犹在,衣着体面,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这么巧,你们住几号楼啊?”女人见倪松回话,面上更热情了。   听到这,苏挽忍不住嗤笑一声。难道人受苦之后,智商也会跟着下降吗。不是E区居民,又凭什么到E区生活中心吃早餐。   “问这么清楚干嘛,想套近乎啊?”田艾珺直接用最粗暴有效的方法结束了这段对话,“苏挽,吃完没,吃完赶紧走!”   “走吧。”苏挽拉过背包,朝倪松使了个眼色,“还不跟上,河东狮吼了。”   倪松赶忙拉开凳子,“小艾,慢点,地上滑,别摔着。”   “用不着你管!”   苏挽跟在两人身后,见田艾珺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倪松哈腰在后面跟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走到半路,又回头看向先前的位置。   那个女人没事人一样留在原地吃饭,只不过苏挽原先没怎么动过的粥碗不见了。   七号楼门前,拉着长条警戒线,所有居民都被赶到小区花坛,军方在三类接触员的引领下,对楼内进行地毯式搜查。   从社区中心回来的苏挽三人和大部分搞不清状况的住户一样,被堵在外围。   “有看见的,说那血淌了一地!”   “可不是么,昨晚楼上的小吴还说卫生间被堵住了,排水不畅,一早找人来修,结果掏出满满一盆的头发!”   “吓死个人呦,听说住在那户的女娃子年轻得很,嫩生生的小姑娘,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以后可不敢晚上出门了,还说基地安全,安全个屁!”   苏挽站在后面,听着前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打了个冷战。   “唉,”她碰了碰旁边的田艾珺,“楼里好像死人了。”   “你说什么?!”田艾珺嗷地一嗓子,把前头守楼士兵的目光都引来了。   “小点声!”苏挽使劲掐住田艾珺的手,“你还想不想混了!别把狼招来!”   “大白天的,苏挽,我告诉你,可不许装神弄鬼吓唬人!”田艾珺越说越胆颤,最后干脆抱住了倪松的胳膊。   “谁装神弄鬼了。”苏挽示意她往前看,“你没看吗,整栋楼都被封锁了,还要挨户搜查,你觉得能是小事?这可是亲眼有人看见的,楼里死了个女人,就在昨晚上。”   “你别说了!”田艾珺身上越来越冷,“这里是安全区,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人!”   “没死人,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还有别人说的那些,地上的血痕,下水管道里的头发,都哪来的,你可不要告诉我那是鸡血和假发。”   “都让你别说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呢!”田艾珺快哭出来了,“你让我怎么回家!”   “回家?今天这门恐怕进不去了。”   “苏挽,真出大事了?”倪松侧耳听了些小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基地里出人命,算不算大事。”苏挽一边回答倪松,一边在四周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你看见文峥了吗?”苏挽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那对父子。   “文峥,我从伏苍回来,就没见过他,你找他有事?”倪松忧心道。   “他是咱们队长,如果真有大事发生,有他在,总会有些保障。”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趟超市。”   “这时候你还要去超市?!”田艾珺吓白了脸,一惊一乍道。   “姐,你带钱了吗,你还有吃的吗?万一封楼把咱们安排在别处,咱们不得准备点吃喝用啊?”苏挽实在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将田艾珺塞进倪松怀里,“看好你老婆,我一会就回来。”   趁着外围看守人员不备,苏挽一路小跑来到社区中心。好在她的全部身家都在祥云里,所以即使回不了家,也不会断粮。如果真和一大群人羁押在一起,她是不会冒险从祥云里拿物资的,只能现买现用。   不论价钱,苏挽用最快的速度拿了一整篮子的饼干面包香肠饮用水,还有照明的蜡烛毛巾面纸等物品,塞进登山包里。   因为这次突发事件性质不同,苏挽特意留下了超市小票,以免被搜查时说不出物品来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她不敢用祥云的原因之一,万一哪件超市没有的东西被人从包里翻出来了,让她拿什么解释。   背着储备物资,苏挽再次返回七号楼外围的时候,果然被当场扣留盘问,和七号楼所有住户一起被押送到E区安全中心。   “现在都听着,按照排名的次序,一个一个往里进。”带队军官手里举着社区中心开出的居民名单,按照楼层住户点名,“一层,101,孙敏……”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老老实实地进到安全中心隔离室。念到最后,军官宣布,鉴于此次突发事件的严重性,整栋楼现存居民将被暂时隔离审查,时限不定。   因为是分层盘查隔离,所以每层楼的居民都被羁押在一处,苏挽终于如愿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文峥父子,也再次不幸地与苏晴苏远同处一室。   十几平米的隔离室,连床都没有,只在地上散放着些海绵垫,二十多个大活人挤在一起,腿都伸不直。   田艾珺眼疾手快,拉着倪松先占了墙角的一块海绵垫,又急忙将苏挽和文峥父子喊到身边,五个人紧紧挨着,将海绵垫子占得满满当当,余下的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因为地方小,也只能将就了。   “文峥,你上哪去了,早上苏挽还找你来着,都没看着人。”田艾珺帮他抱过孩子,问道。   “爸爸每天都带我去散步,找朋友,可惜总也找不到。”方文仰起头,撅着小嘴。   “小家伙,那么早出门,肚子不饿吗。”   “吃过饭。”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杀人了?”趁着田艾珺和方文说话的时候,苏挽朝文峥小声问道。   文峥摇摇头,“我也刚回来,具体情况不清楚。”   “那你有办法出去吗?”   “恐怕不行。”   “那军方会怎么办,一直把咱们押在这?”苏挽有些发愁。父母那面也没打招呼,万一他们找过来,被别人知道了身份怎么办。   “不会,因为七号楼是事发地,才会将我们作为重点嫌疑人羁押扣留,可这并不代表凶手就一定生活在七号楼。”文峥冷静分析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人命,这感觉比基地进来一个丧尸还恐怖。”   “基地人口越来越多,暴力犯罪一定会逐步递增。原先的世界没有丧尸,你敢夜不闭户吗?”   “不敢。”苏挽撇撇嘴。别说晚上睡觉不关门,大白天兜里揣点钱都得防着小偷。目前为止的安全区,还算是好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腿脚不方便,让我坐到里面可以吗?”仗着有伤在身,徐卫东和一个看着就好说话的女人换了位置,硬是坐到了文峥对面,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墙边,冲几人笑道:“咱们还真是有缘。”   “孽缘也叫缘?”田艾珺冷哼一声,甩了个眼刀子。   “就算是孽缘,它总带个缘字吧?”   “最高指挥官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你怎么不去拉关系啊?”   “小艾。”倪松拉过妻子,指向头顶的摄像头,“你看上面,别惹事。”   “我一没犯法二没杀人,正统良民一个,现在无缘无故被关在这里,难道连话都不能说?哪来的道理?!”   “田艾珺,你攒点力气吧,你不觉得坐在地上很冷吗,这海绵垫子看着厚,一压就透。”苏挽冷眼瞧着斜对面的苏晴姐弟和宋华,还有几个没见过的住户,“你就不担心这隔间里藏着一个杀人犯吗?” ☆、36谁是凶手   “你说谁是杀人犯?”苏晴急声问道。   “怎么,你还不知道咱们为什么被军方羁押吗?”   “苏挽,你说清楚!”   “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在家里洗衣服,突然就有军队上门,说要搜查房间,还把我赶了出来。”先前给徐卫东让座的女人跟着问道。   “我也只是听其他住户说的,楼里好像死了人,具体情况不清楚。”苏挽看了陌生女人一眼,答道。   “怎么会有死人!丧尸进入基地了吗?!”苏晴这话说完,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最懂得杀人技巧的,可不是丧尸。”宋华心平气和地说道。   “为什么会有人在基地杀人,”苏晴烦躁不安地揪着头发,“这里吃好睡好还不会担心丧尸的袭击,为什么还要杀人。”   “谁知道呢,杀人的理由太多了,情杀,仇杀,”宋华说到这里,眼角淡淡扫过苏挽,“也有可能是见财起意。”   “基地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把咱们驱逐出去?”想到那些惶恐不安的日子,苏晴焦急道:“以前不是说过,违规人员会被放逐,再也没有资格进入基地吗!”   “你担心什么,人是你杀的?”   “我为什么要杀人!”苏晴尖叫道:“我过的这么好,为什么要杀人!”   “那就是了。”苏挽嘲讽道:“既然没杀人,你操的什么闲心。”   “姐姐,不要激动。”苏远将苏晴拉到怀里,轻声安慰道:“你只是太害怕了,没事的,等基地查清楚,一定会放咱们出去的。”   “小远,我不可以被驱逐出基地,我的好日子才刚要开始。”苏晴面色发白,语无伦次道。如果离开基地,她就什么也没有了,连那个人,对只要找到那个人,他一定会保住自己的。   “切,”田艾珺见着苏晴就想起逃亡路上的不愉快,故意刺激她,“反应那么大,做贼心虚啊!”   “都是邻居,有什么深仇大恨放不下,非得这么咄咄逼人。在这种时候,咱们不是应该团结起来吗。”紧挨着苏晴姐弟的男人眼见着苏晴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怜香惜玉道。   逃到安全区的女人不多,有姿色的更少,像苏晴这种年轻貌美的,恐怕是个雄性动物都得高看一眼。   “邻居怎么了,邻居就有资格干涉别人的生活?私人恩怨管你什么事,想英雄救美,有那个资本吗?”田艾珺讥笑道:“可怜你说了半天好话,人家都没正眼瞧你。”   “你这个女人,怎么胡搅蛮缠?”男人感觉失了脸面,大声道。   “你一个男人,和女人胡搅蛮缠就有理了?”田艾珺两片嘴皮子一张一合炒豆似的,“想勾搭美女就直说,装什么好汉啊。你还真别说,算你好命,蹲班房也有美女作陪。看见没,紧靠门口那两位,还是电视台主持人呢,你倒是和人家说话去啊,看人家甩不甩你。”   田艾珺说的是乔娜和吴薇。当初从红州电视台逃到安全区以后,这两个女人一直住在七号楼三层没挪地,连地面任务都没参加过,却一直过得很好,到现在即使被羁押在安全中心,也妆扮的十分妖娆。   在这几位的衬托下,整个隔离室最不起眼的,就是苏挽和先前问话的女人了。   男人的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揭破,恼羞成怒,“你再胡说!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你打啊!不打不是男人!”田艾珺歪着脸往前凑。   男人被彻底激怒,腾地站起来,倪松见状挡在前面,“哥们,跟女人计较,太跌份了吧。”   “这女人嘴太贱,我得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不好意思,恐怕还轮不到你,”倪松面色铁青,冷冷说道:“这是我老婆,天塌了,还有我在前面顶着。”   “都是邻居,一点口角,多不值当。”徐卫东见二人对峙,急忙打圆场,“兄弟贵姓?给我个面子,都是男人,别让屋里的女人说咱们小气。”   男人本来就不想把事情闹大,再一听徐卫东的话,退步道:“还是这位大哥讲理。我姓孙,叫孙路。”   “我叫徐卫东,和乔娜吴薇一样,都是红州电视台的。”   孙路眼睛霎时间一亮,“徐哥你们是红州人?我也是!我是红州机场的检修员,咱们还是老乡呢!”   “难怪臭味相投,原来是一丘之貉。”田艾珺小声嘀咕道。   “小艾,算了。”倪松叹了口气,将妻子拥在怀里,“如今这环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什么出去再说。”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假正经。”田艾珺也知道一时意气给倪松惹事了。刚才姓孙的往前冲时她才有点害怕,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倪松吃亏。   “世上看不惯的事情多了,你管得过来吗,要么闭上眼,要么活气死。为别人气死自己,这不傻吗?”苏挽见她冷静下来,适时开解道:“你是不是也被死人的事情吓到了,平时也没见你和陌生人这么来劲。”   “不知道,就是心里烦的很。”田艾珺有些理亏,哼唧道。   “难道是受到丧尸病毒影响,人类更年期提前了?”苏挽发愁道:“这可怎么好!”   “去你的!就知道埋汰人!”田艾珺气得满脸通红。   “我跟你开玩笑呢,瞅咱们田美人这摸样,起码还得独宠二十年,是吧倪松。”苏挽坏笑着挑挑眉头,“你老公还真不错,跟老母鸡护崽子一样护着你。”   “别拿我逗乐了好不,你还一点也不愁啊。”   “我愁什么啊,我愁有用吗。杀人没我的事,死人有基地调查,我只能坐着等人家放风,顺便和文文联络感情。”苏挽说着将背包侧兜里的游戏机掏出来,“文文,姐姐现在也能连过三关了,厉害吧!”   “我已经到十五关了,结局都打过来两次。”说起自己的光荣战绩,小孩挺起胸脯严肃道。   “……”苏挽汗颜,这孩子,怎么一点情面不讲。   “吃饭了!”安全中心监管员推着一车食物来到门口,顺着铁栏杆下面的预留口,将饭盆推进来。   离着近的吴薇皱眉看了一眼饭盆里的饼,“这么干怎么吃啊,没水吗?”   “有水,五币一个,要吗?”监管员从推车上拿起一小瓶水向众人示意。   “怎么这么贵!超市大桶饮用水才一个币!”   “你也说了那是超市。现在你们作为羁押人员,本身就没有资格享受额外待遇。觉得贵可以不买,谁也没强迫你们花钱。”   乔娜朝吴薇使了个眼色,娇声娇气地说道:“大哥,我买一瓶水。”她靠着铁门,朝监管员媚笑道:“您这除了水,还有什么吃的吗?”   “外面有的我这都有,就是贵了点。”监管员收钱的时候趁势在乔娜手上摸了一把,顿时被满手细腻柔滑的触感勾的心魂激荡。   “有没有软和点的,这饼看着就硬,我胃不好,吃了怕胃疼。”乔娜见男人上道,眉眼间风情更盛。   “妹子不知道了吧,有些东西,他就得硬点才够味!”监管员舔着脸凑近乔娜,饱含深意道。   “坏死了!”   “我这有块蛋糕,本来是想留给家里孩子的,既然妹子胃口不好,就送给妹子了。”监管员说着,将一块手掌大小的蛋糕塞进乔娜怀里,收手的时候又趁势在她胸口摸了一把。   “那就谢谢大哥了。”乔娜拿着水和蛋糕,回到自己的地盘,将两样吃的放进挎包里。   “还有没有要买东西的!没有走了啊!现在不买,再来就是晚上,中间渴了饿了可没人管!”监管员见屋里没人应声,推着车朝下一个隔离间去了。   “什么狗屁玩意!”田艾珺背后啐了一口。   苏挽拿了个保鲜袋,装了五张饼回来,盆里剩下的,都被其余人分了,连刚才喊着胃不好的乔娜都没落下。   “这饼可真硬啊,做的还咸。”倪松咬了一口,苦着脸道:“难怪人家说渴了不管,就这种饼,谁吃不渴啊。”   “吃了吧,安全中心的在押人员每天只有两顿饭,下顿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文峥将手里的饼细细撕成碎块,喂到儿子嘴里。   “大人能坚持,别给孩子吃这个。本来胃肠就弱,吃坏了你指着刚才那人给你找医生?”苏挽嚼着饼,从包里拿出一盒饼干递给文峥。   “哪来的?”文峥接过饼干,轻声问道。   “买的呗,”田艾珺嘴里有东西,含糊道:“早起我们和苏挽一起去吃的免费餐,回来的时候看见楼门口那架势,苏挽就说要出事,现跑去超市买的。你别说,苏挽的第六感太神了,管它好坏,都能蒙中。”   “你是想说我乌鸦嘴吧!”苏挽一头黑线。   “能当乌鸦嘴也不容易啊。”田艾珺笑得没心没肺。   “爸爸,我想吃饼干。”方文悄悄将嘴里难吃的饼渣子吐掉,拽了拽文峥的衣袖。   “给孩子吃了吧。”倪松三口两口把饼咽下去,噎的嗓子眼生疼。   文峥把饼干袋子撕开,数出五片放到儿子手上,“只能吃五片,其余过会儿再吃。”   小孩点点头,捧着小手接在下巴那,连渣子都没浪费。   苏挽嚼着饼,又拿出一瓶水,“水不多,得节约着用,特殊情况,谁也别嫌弃谁,一人一口轮着喝。”   “有水就不错了,谁还计较那些啊。倒是你,苏挽,吃喝都是你的,你先吧。”田艾珺将剩下点饼渣子扑棱到地上,这饼越吃越咸,没治了。   “恩。”苏挽仰起头,隔空对着瓶口喝了两口水,别人有样学样,也没弄脏瓶嘴,到最后转了一圈,还剩下小半瓶。   屋里其他人嚼完干饼,都盯着那小半瓶水不放,苏挽也没给他们提出无礼要求的机会,没事人一样将水瓶收进包里。她不信这些人身上凑不出买水的钱,不过是想白占便宜罢了。   吃饱饭闲着没事,屋里人又活络起来。   “徐哥,你说基地这是什么意思啊?”孙路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硬是赖在徐卫东身边不走了。   “可能是想人户盘查。早上不还说搜楼吗,你想七号楼多少户,每户搜一遍,起码得一天时间。再加上这些居民,挨个提审一次,如果从一层开始,轮到咱们,最快也得两天以后。”   “咱们这两天就在这困着?”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既然进来了,就得遵守基地的规章制度。我估计最晚后天,应该就能放人出去了。”   “这两天时间,基地能抓到杀人犯吗?”先前让座的女人插嘴问道,话一说完,好像是觉出自己贸然搭话不妥,又补上一句,“我叫余亚楠,住316。”   “咱俩离得近,我住314。”孙路接道。   “你们那不都是大户型吗?只住一个人不是要格外负担不少?”   “我屋里还有三个人,去伏苍以后再没回来。”余亚楠低声道。   “巧了,我屋里那几个也是去伏苍了,”孙路的语气里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庆幸,“我早劝他们别急着去送死,先看看情况再说,结果他们愣是不听劝,到现在也没个信,估计是交代在外面了。你说就凭咱们在基地的花销,就是不限制消费额,才能花几个钱?总比拿命赔强吧!眼下这房子只能先住着,等月初还不回来人,我就申请调房,换间小的。”   “你看,当初我说的对吧,回收任务一出,楼里就能空出一半。”在对面听墙角的苏挽冲田艾珺撇撇嘴。   “是啊,我感觉光咱们三层,就少了大半,要不凭这么个隔间,怎么可能装下整层楼的人。”倪松数了数屋里的人数,又往走廊对面的隔离室看了看,都不算多。   “出去做任务也死人,在基地待着也死人,不能到最后,生活区平民都死光了吧。”田艾珺心有余悸,“我怎么冷不丁又想起那座贞节牌坊了。苏挽,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来时的路上,那个大寨……”   苏挽心里咯噔一下,“不能吧,你是说……”   “有可能啊!”田艾珺好像福尔摩斯上身,越说越有感觉,“你想想,别人为什么杀人啊?咱们都是从丧尸嘴里逃命出来的,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安稳的环境,哪怕穷点苦点,也没有必要杀人啊!你再想想早上听见的那些传闻,头发,血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说明什么?很有可能那女的是被人生吃了!”   “你别说了!越说越吓人!”苏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不说这也可能是事实啊!孙丽丽的腿怎么伤的,不就是那些大寨的村民为了吃肉!你知不知道,吃人是会上瘾的!”   “你俩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孙路听隐约听见后面几句话,急忙问道。   “我们爱说什么是什么,管得着么你!”田艾珺冷笑道。   “我凭什么不能管?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刚才说的可能和七号楼的突发事件有关,我作为无辜牵涉在内的当事人,有权利知道真相!”   “还权利,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不说,我就向基地检举你,说你知情不报!”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贱,碎嘴老娘们呢!”田艾珺彻底火了,“我还真不怕你,爱上哪告上哪告,就我说这事,你嘴里的徐哥也知道,你要检举别忘连他也捎上!”   孙路愣了,“徐哥,你也知道?”   徐卫东有些尴尬,“咳,其实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们一路过来的都知道。”   “到底什么事啊,为什么瞒着我们。”余亚楠问道。   徐卫东见其他人的目光都跟过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不过是我们逃亡路上遇见的一件事,因为有点血腥,也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大家都没再提起过。”接着,他就把在夷岗大寨遇到食人魔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哥,这你都能把人救出来,兄弟佩服你!”孙路听完惊得合不上嘴。   “这还多亏了文峥他们,有药有枪,要不我们也完了。”徐卫东谦虚道。   “这事是挺吓人的,可这跟我们被羁押有什么关系?”余亚楠害怕之余,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说,那些大寨的村民,后来全部到了安全区,还都住在七号楼,你觉得有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会尽量日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37人心惶惶   隔间里一时静的可怕。   “你什么意思?”余亚楠慌张道。   “字面的意思。我们路上遇到的食人魔,其实就住在七号楼里。”田艾珺张牙舞爪,刻意营造恐怖气氛,“怕不怕?等你回到家,晚上还敢闭眼睡觉吗?”   “文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基地通报?”徐卫东义正言辞,暗指文峥他们隐瞒事实,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让我和基地说什么?”文峥毫无惧意地直视徐卫东,“说他们杀人了?在座各位,能顺利逃到安全区的,哪个手上没有人血?”   “可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吃人!”   “丧尸不也吃人?”文峥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抬眼扫过对面神色各异的邻居,“没有证据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   “不管怎么样,如果基地提审,我是不会隐瞒这件事的。”徐卫东固执道。   “你尽管去说。”文峥笑得坦然,“也许基地正愁找不到替罪羊安抚人心,说不定到时会因为协助破案有功,颁发一枚好市民勋章给你。”   “噗——”苏挽彻底破功,笑得前仰后合,“别管我,你们继续!”   “苏挽,至于吗,”田艾珺哀怨地耷拉着肩膀,“我们都吓成什么样了,你好意思笑吗!”   “这么严肃的气氛,我真不该发笑,可我实在忍不住了。”苏挽摆摆手,她实在想不到文峥那张千年不变的面瘫脸,竟会有如此惊人的喜剧效果。   “太不严谨了!”田艾珺鼓着腮帮子,看看笑得毫无姿态可言的苏挽,又看看低头摆弄游戏机的方文,“我制造点气氛容易吗!”   “咳,”苏挽笑够了,赶紧帮田艾珺顺毛,“其实这环境本身就够有气氛了,你看外面的铁门,还有那一趟趟的隔间,和局子里有什么区别啊,一般这种地方都是恐怖事件的高发地,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少来糊弄人。”田艾珺同学傲娇了。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余亚楠半信半疑,“我也没看出你们害怕啊?”   “我们还得怎么害怕啊,痛哭流涕还是满地打滚?又或者失声尖叫?”苏挽气乐了,“你要不信我们,你问问她啊,”她指着苏晴,“这位可是亲临现场过,当时她和被割肉的女人是一起的。”   苏晴见十几双眼睛一齐看过来,惊慌失措道:“你们想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   “姐,你真的遇见过食人魔?他们长什么样,你闻过人肉味吗?”苏远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啊!”苏晴惊叫一声,捂住耳朵不停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就忘了!”   深埋在心底的恐怖记忆突地冒了出来,不见天日的土窑,女人的哭号,滚烫的大锅,还有窜进鼻尖的腥臊味。   “呕!“苏晴猛地冲到门口,弯腰吐起了酸水。   “姐,没事吧!”苏远急忙上前帮她拍着后背,“都怪我不好,不该问那些的。”   本就拥挤的隔间气味更加难闻,吴薇嫌弃地掩住口鼻,“用水冲冲啊,你吐完舒坦了,别人怎么待啊!”   “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苏远将摇摇晃晃地苏晴扶回座位,在寻找监管员无果之后,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苏挽。   苏挽叹了口气,将剩下的小半瓶水扔过去,“就这些了。”   苏远朝她道了谢,用水瓶将门口的污渍使劲冲刷几次,直到味道淡了才停手。   余亚楠见苏晴反应如此激烈,彻底相信了田艾珺的话,“那咱们怎么办啊,我那屋现在就我一人女人住着,晚上基地还限制用电,想通宵点灯都不行。”   “天黑之后不要在外面游荡,回家之后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苏挽停了一下,补充道:“照如今的形势,最好熟人也不要开门。谁知道凶手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孙路也心虚的不行,只能强装出男子汉的模样,“要不以后咱俩申请一个房间吧,互相还能有个照应。要我说,家里还得有个男人才安全。”   余亚楠稍微想了想,便答应了,“这次出去,咱们就申请调房,换个两室的。”   “基地不说要盘查吗,怎么把人关起来就不管了?他们就不怕凶手丧心病狂,弄个鱼死网破?”孙路烦躁地在地上走了两圈,使劲朝铁门外面看去,“眼看天就要黑了,走廊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可怕的。”徐卫东也折腾累了,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地面的潮气让他的伤口更加难受,针扎一样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城市上空的天幕换成黑夜模式,安全中心的电灯也转化为自动节能模式,隔间里霎时间暗了下来。   “艹!”孙路到门口喊道:“有人吗!我要求上厕所!”   回应他的是走廊里仅有的三盏应急灯。   “妈的!老子又不是犯人,有没有人权!”   “别激动,”躺在地上的徐卫东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这也许是基地的诱捕计划之一,给羁押人员施加心理压力,让凶手自行露出马脚。”   睡在文峥怀里的方文被孙路的叫骂声惊醒,害怕地缩成一团。   “怎么了文文,吓着了?”苏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别怕,姐姐给你做个小灯笼。”   苏挽把苏远用过的空水瓶捡回来,搁刀子从中间拉开,将早上买的蜡烛点了一根,粘在底座内,递到孩子手上,“拿着。”   “这东西不错,暖和还不烫手,”田艾珺眼馋道:“苏挽,给我也弄一个呗!”   “你要是孩子我就给你弄一个。”苏挽把刀子收起来,取笑道:“现在气氛更好,你还讲不讲恐怖故事了?”   “不讲了,”田艾珺使劲往倪松怀里钻,“我现在又冷又饿,没心情讲故事。不说一天管两顿饭吗,监管员怎么还不来送饭?”   “现在才六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人家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在押人员,耽误给自己找乐子。求人不如求己,咱们自己解决吧。”苏挽边说边从包里拿出食物分给身边几个人,犹豫再三,又在周围人虎视眈眈地注视下,递了一份面包香肠给苏远。   苏远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一份,惊讶的说不出话。   “吃吧。”苏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忍心。也许是看见田艾珺和倪松都能跟着吃饱饭,又或者是想起了酒店里苏远满头鲜血的模样。   “苏挽,我的份呢?”苏晴见到弟弟手里的食物,也跟苏挽要吃的。   “你?不好意思,碰巧不够分了。”苏挽虽然对苏远还留有余地,可是对苏晴却半点不会心软。   “苏挽!你怎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昏暗的隔离室内,苏晴的凶相被烛火照的分外骇人,“你都能给陌生人吃的,甚至连小远都给了,凭什么单单针对我!”   “可能是因为咱俩星座不合,属相犯冲。”苏挽心安理得地咬着食物,漫不经心说道。   “好了姐姐,不要闹了。”苏远将手里的食物分给她一半,“咱们分着吃点,一会儿基地就该发晚餐了。”   “我不要!”苏晴一巴掌将食物拍在地上,“你真当我稀罕你这点破东西吗?我告诉你,我压根都没看在眼里!如今可不是在路上那时候,用点吃的就能收买人心!苏挽,你处处针对我,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你随意,我等着。”苏挽挑挑眉头。   苏远无奈地将地上散落的面包捡回来,“姐?你真不吃?”   苏晴气得撇过脸。   “挺漂亮的妹子,火气比我还大。”孙路凑过来,“这么好的东西,不吃也别浪费啊,要不,哥哥帮你吃了?”   苏远客气地笑笑,将食物护在身后,“我姐姐只是一时生气,怎么可能真的不吃饭。”   “我也就是说说。”孙路见苏远不松手,又看看对面的苏挽几个人,老实地坐回原处。   “咕……”受到食物香气的刺激,隔间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腹腔协奏曲。   好在都是一路修炼出来的,几个人包括苏远在内,都像没听见一样闷头吃饭。在末世,无谓的同情心是最昂贵的奢侈品,谁要是揣着它不放,离死也不远了。   临近十点,走廊里终于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开饭了,开饭了!”监管员一路喊醒昏昏欲睡的在押人员,将饭盆送进投放口。   “怎么还是饼啊?”孙路捏着手里的饼,明显感觉出比中午那顿还硬。   “你当这是饭店,还容你点菜呐!”监管员训斥道:“有没有要方便的,现在报名,一会儿排号。”   “我要去!”田艾珺急忙喊道。她都忍一天了,小肚子都快撑破了。   “我们也去!”乔娜吴薇也不落后,“大哥,能不能让我先去,难受着呢。”   “好说,这点小事。”监管员换了副笑脸,“待会儿有女监管员带路,两人一组,我跟她说,安排你们第一位。”   “谢谢大哥!”乔娜贴着门,硬是把胸前两个肉球从铁栏中挤压出来,“还有吃的吗,这饼我真的咽不下呢,下午吃了一口,到现在还胃疼。”   “有,”监管员把车子往前一送,胳膊挨着两团软肉,“晚上新到的货,碗面,尝尝?”   “怎么卖的?”乔娜抛了个媚眼。   “市价十个币,到你这么,”监管员一边磨蹭一边坏笑道:“凭妹子的份量,怎么不得四个币。”   “哎呀,你取笑人家。”乔娜打开挎包,“我想要两个,可惜没零钱了,再来瓶水,算十个币,行吗?”   “行。”监管员把收来的皓月币揣进兜里,将碗面和水递给乔娜,又给她俩用热水泡上,冲里间喊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明天一早开始挨层询问,到释放前不会再送饭了,有要买水买饭的抓紧机会!”   隔间里的人听了这话,终于有些意动。宋华和徐卫东商量后,凑钱买了瓶水,其余人三三两两,也到推车前看了看,却都被监管员喊出的价码吓了回来。   “一帮穷鬼!”白耽误了功夫,监管员骂骂咧咧地走了。   “听见了吗,明天询问,运气好的话,下午就能回家了。”苏挽打了个喷嚏,“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又阴又冷。”   “家里还不知什么样呢,你说他们会不会趁着今天搜查的时候偷东西啊?”田艾珺将拉链拉索提到紧头,缩着脖子问道。   “不能吧,好歹是军方行动,还有三类接触员在场,多少眼睛看着呢。你家里值钱的都藏在哪啊?有数吗?”   “我倒是有数,就怕他们不知道我有数,混水摸鱼怎么办?”田艾珺上火了,又在苏挽耳旁悄声说道:“你送给我和倪松的老物还没换呢,还有我那结婚戒指,我俩都贴身带着。”   苏挽一听笑了,“那就行,损失不能太大。”   “那我也不乐意,好好一个家,让别人进来翻箱倒柜,再一想,那些手啊脚啊的,有可能还在凶案现场摸过踩过,我这心里就犯膈应。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好好把家里收拾一遍。”   “这可没办法,再说咱们一路过来,丧尸堆里都钻过,野地里也睡过,你怎么不挑拣啊。”   “那能一样吗,外面能叫家吗?”   两人刚闲聊了几句,女监管员就来喊号上卫生间。   乔娜吴薇赶紧把剩下那点面汤喝完,第一拨去的。因为有时间限制,其余人也没等多久,男男女女各自解决完个人问题后,缩在一起取暖等天亮。   与所有人预想中的严刑拷打不同,军方只是简单问了问事发当夜的行踪,有没有见过可疑人员,能否提供相对线索等问题,就在签名后将询问人员当场释放。   “苏挽,我怎么感觉被人耍了,昨天是愚人节吗?”田艾珺走出安全中心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要不你再回去住住?”   “算了吧,光这一天,就让我腰酸背痛,还住,不要命了。”田艾珺使劲伸了个懒腰。   “我看文文脸上有些烫,回去给孩子吃点感冒药,别再病了。”苏挽摸了摸方文红扑扑的小脸,担心道。   “嗯。你们回去也要注意,晚上要锁好门窗。”文峥沉思道:“最起码在军方发布凶手落网的消息之前,不要单独行动。”   “知道了,我很惜命的。”苏挽笑着捏捏方文的小手,“实在不行,文文把小黑借给姐姐看家好不好?姐姐一个人住,有些害怕呢。”   方文立刻点点头,“让小黑保护姐姐,抓坏人!”   几个人回到家中,发现屋里除了明显翻动的痕迹,并没有损失任何物品,连饿了一天的小黑都乖乖等在家里,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军方一贯没有信誉,可是如果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先前看见有个姑娘说订阅的V没显示,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所以不太懂。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请大家不要着急,可以留言或者站短我,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找编辑帮忙,不会让大家遭受损失的。 ☆、38魔影   自从知道楼里死了人,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尤其是先前家里掏出头发那位,死活不肯再住,硬是将房间换到了一层,据说是为了方便逃命。   苏挽从田艾珺嘴里知道这个消息时,只觉得可笑。   真要出事,住哪都没用,除非搬到高层军事区。   从安全中心出来那天正赶上周五,考虑到以后不方便单独外出,苏挽当晚从夜市街收摊后,直接去了父母家。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出门干什么。”吴教授心疼地帮女儿解下分量不轻的背包,   “不是赶上周末休息吗,我想着过来跟你们住两天。白天出门,怕让别人看见,正好从夜市街收摊,就顺道过来了。”   “夜市街?”苏教授放下手中的书,“听着怎么不像正经地方?”   “哦,就像原先的夜市似的,是生活区自发形成的交易市场。我也没去多久,主要是闲着没事,赚点外快。”   “你要是缺钱,可以从妈妈这里拿啊!”吴教授不赞同地看着苏挽,“那种地方听着就很不正规,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事,我机灵着呢,自保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也不光是为了钱,我就是觉得虽然现在离着丧尸远了,也不能干待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苏挽把给父母带来的罐头零嘴红酒拿出来,“这几天陪着朋友去吃了免费餐,终于尝到基地的咸菜了,太要命。以后中午有时间你们还是回家吃饭吧,吃那么重口的食物,早晚身体会出事的。”   “这些水果罐头?挽儿,全都是你弄来的?”吴教授举着手里的罐头,惊叹道。   “恩,我在夜市街认识了一个交易商,他手头不少好东西,都是上面私留的,你们可以放心吃,但是尽量避着点外人。”苏挽故意小心眼道:“主要是我怕别人知道咱家好吃的多,再找借口来蹭饭!”   “你放心吧,”苏教授收到女儿孝敬的红酒,心里舒坦极了,“你送来的东西,你妈妈都宝贝的不得了,连我馋嘴都得三请四拜,更何况是外人。”   “那就行。”苏挽倒不是在意那点吃的,不过能不惹麻烦,还是谨慎点更好。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说,不知道你们听没听到消息,生活区前两天死了个人。文峥说以后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单独出门。所以我想着,周末在这住两天,周一回去后,就先不过来了,等风声过去再说。”   “死人了?怎么个情况?”苏教授和吴教授面面相觑,“安全区建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生人命!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在外围生活区,和高层区不发生关联,所以没必要通知你们吧。”苏挽是觉得虽然高层区安保力度强,可到底是整个地下城的一部分,总得让父母有个心理准备,别将来出大事再后悔。   “挽儿,那你还要回去住?搬过来吧!”吴教授紧紧攥着苏挽的手,“以后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起码安全还有保障。”   “我也想和你们住,可高层区条条框框太多,不适合我,我这人懒散惯了,”苏挽委婉说道:“再加上外面的熟人,还有苏晴苏远姐弟两个,如果他们见我搬进来,也闹起来要求一起住怎么办?毕竟还带着亲属关系,真到那一步,对你们影响不好,我不希望有外人干扰你们平静的生活。”   “她说的也有道理。”苏教授听完苏挽的话,欣慰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咱们也不能太过强求。”   “那生活区的杀人犯抓到了吗?”想到外面乱七八糟的居住环境,吴教授心里揪成一团。   “还没有吧,出事第二天我们就被隔离审查了,回来后再没听到别的消息。不过文峥说,他会想办法去打探。有他在,你们还不放心吗!”苏挽转念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说是死了人,却找不到尸体,只有血迹和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案现场太过血腥,基地故意封锁消息才这么说的。”她不敢让父母知道食人魔的事情,怕说完就出不去这个门了。   “只有血迹和头发?”苏教授闻言一怔,“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这也是听人家议论的,还不知道真假呢!”   “血迹…头发……”   “老苏,你嘴里念叨什么呢,都不说帮我劝劝女儿,外面那么危险,我越听越觉得害怕。”吴教授见他在一边念念有词,嘴里埋怨道。   “没什么,”苏教授回过神,“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苏挽,你回去后要注意安全,看见文峥,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苏挽看着面色凝重的苏教授,突然觉得这次杀人事件绝不会像表面看来那样简单。   “好了,先睡吧,明天还要去实验室。”   “明天休息日,还要过去?不说在家陪陪女儿!”吴教授明摆着不高兴,“都老头子了,还当自己是原先那会儿呢,和年轻人抢着干活。研究所有辰飞看着,能出什么状况,非得亲力亲为,哪个说你好。”   “我去看看就回来,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女儿在家陪你,又不会跑掉。”苏教授见妻子抱怨,只得好声哄劝,“正好我不在,你们母女也可以趁机说些私房话。”   “有你我也不怕。”吴教授拉起苏挽,“咱们回屋,不理那个怪老头。”   夜里,苏挽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开门望去,果然在书房门外看见了一抹亮光。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贴在门板上,听着里面传来的书页翻动声,还有苏教授的自言自语,心里猛地一沉。   如果这件事涉及到高层机密……   苏挽不敢再听下去,她怕自己会守不住这个秘密,更怕自己会做出过激反应,像来时一样悄悄躲回卧室,锁紧门窗,进入了祥云。   现在能让她有点安全感的,只剩下祥云了。   苏挽如往常一样来到音乐厅,点了一杯咖啡,静静看着落地窗外的薄雾。   自从移植古树和草药以来,祥云里的雾气愈发稀薄,已经不再阻隔视线,只会让人感觉到附着在皮肤上的淡淡湿气。   苏挽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光,又续上一杯,连糖都不加,刻意让苦味刺激味蕾,保持神智清醒。   她有预感,基地早晚会发生大事,可她却不能对任何人说,甚至连面对父母时,也只能假装不知情。   她无力抗拒即将到来的厄运,只能祈祷事件爆发之时不要牵涉到父母。   想到此刻,苏挽猛地从转椅上跳下来,跑到药店,找出了当初从人民医院收集来的为数不多的喷雾型迷药。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你。”苏挽握着手里重若千金的小铝罐,无力叹息。   她第一次用迷药,是在五一二区放倒了王月。如今再用,却是为了亲生父母。   但愿一切都是她的恶意猜想,但愿永远不会有出事的那一天。   转眼到了第二天,苏挽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餐桌上,把父母吓了一跳。   “挽儿,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吴教授给女儿盛了一碗粥,关心道。   “没什么,我有点择床,适应就好了。”苏挽就着小菜喝粥,朝父母招呼道:“你们也吃啊,别光看着我。海带丝不错,比基地发的咸菜好多了。”   “恩,这是用你送来的海菜干泡的,我简单拌了拌,还怪好吃的。”吴教授笑眯眯地吃了口小菜,“你爸爸血压高,最怕吃咸的。”   “我一会儿没事,想跟着去研究所看看,行吗?”苏挽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粥,朝苏教授问道。   “你去那里干什么?外人不让进的。”吴教授一脸严肃。   “我哪算外人啊,我不是您女儿吗?我就想去见识见识,也不碰什么东西,见识够了,咱们父女俩再一起回家,多好啊。我小时候就想着,有爸爸妈妈陪着上下学,现在年纪大了,改成陪你们也不行吗?”苏挽做出一脸失落的样子,轻声说道。   她在拿父母心里的愧疚做筹码。   对于那个神秘的研究中心,苏挽丁点好感也没有,可是为了应付以后有可能出现的状况,她必须进去看看,才能有机会在第一时间找到父母。   果然,一听这话,苏教授沉默了。   “那好吧,不过你不能进入实验室,只能在办公室等着。”苏教授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苏挽作为R体,进入科研中心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恩,我保证不添麻烦!”苏挽快速吃完早晚,背着从不离身的登山包和苏教授出门了。   因为高层区与生产区科研区设有直行通道,所以苏挽不用像来时那样对比出入口令,只是跟在苏教授身后,便轻易地进入了医疗区腹地。   “这里可真大啊。”苏挽四处打量着研究中心,土包子进城一样,问东问西。   苏教授不知道她的用意,难得见到女儿如此依赖自己,也乐得随着她的指点挨个解说一番。   苏挽暗自记住了主要出入口,和苏教授一起进入了办公楼。   苏教授的实验室在二层,办公室却在一层。苏挽进入大厅,只过了半段走廊,就被安置在私人办公室内,并被严令要求不得离开。   为了保险,苏教授临走时还将苏挽锁在了屋里。   “警惕性太高了吧。”苏挽撇撇嘴,坐到了苏教授的办公椅上,想要找点线索,却发现所有机密文件,全在保险柜里,还得指纹角膜声控三方配合才能打开。   苏挽不敢触动那些高科技,只能挑桌面上的记事簿下手。好在里面虽然没有秘密,却准确记录了各个科室人员的身份职位和内部电话。   她把记事簿里的人员资料偷偷抄写了一遍,藏进背包里。有了这些,以后想要确定苏教授吴教授的位置,就容易多了。   完成目标任务的苏挽闲来无事,坐在椅子上继续攻克掌上游戏机。   正在关键时刻,玻璃窗上传来指尖叩动的声音。   苏挽抬起头,对上了沈辰飞风轻云淡的笑脸。   他手里握着两个纸杯,对着窗户比划了一下,苏挽见他有话要说,从里面将窗户拉开。   “奶茶?”沈辰飞将右手的纸杯递过来,“苏教授怕你无聊,让我下来看看。”   苏挽站着没动,“我比较喜欢喝咖啡。”   沈辰飞笑笑,举高左手,“我还以为年轻女孩喜欢奶茶的多些。”   苏挽仍旧没接,“我喝咖啡不加糖。”   沈辰飞脸上的笑容不变,“对不起,我应该先问过你的口味。”   “没事,下次注意就好。”自从末世以来,苏挽就没碰过陌生人的食物。哪怕眼前年轻人的笑容是如此温婉无害,她也不敢冒险。   沈辰飞将两个纸杯送进垃圾箱,隔着窗户和苏挽聊天,“以前经常听吴教授说起女儿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就经常想,不知道吴教授的女儿,长大会是什么摸样,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这话从何而来?”沈辰飞微愣。   “为人父母的,总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最可爱。你听得多了,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可惜我爸妈把剧本描画的过于失真。”苏挽淡淡说道。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沈辰飞失笑。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这人挺没意思的。”   “我倒是觉得,你比别人多了份真实感。”   “你不知道事实往往是最可怕的吗。”苏挽继续打击他。   沈辰飞摇摇头,轻声叹息,“如果不是你眼底一直存在的冷意,我差点以为,你是故意想要吸引我才这么做的。”   “在这个丧尸满地走的时代,谁那么傻,还会浪费精力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看来我今天注定要无功而返,”沈辰飞自嘲道:“亏我还自信满满地答应苏教授说要好好招待你。苏挽,你对所有人都这么防备吗?”   “恩,这是自主防卫模式,没有刻意针对你,不用在意。”   “那就好,起码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苏挽站在窗口,看着沈辰飞极有风度的转身离开,又在别人的簇拥下进了电梯间。   年轻,有学识,长得又好,在研究所很受欢迎,难怪那么自信。   可苏挽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管他是什么人,还是和基地牵扯越少越安全。   因为惦记女儿,苏教授只离开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到了办公室,带着苏挽回到高层区。   一家三口吃着热乎饭菜,看碟片玩纸牌,好好享受了一把休闲时光。   周日晚上,苏挽辞别父母回到七号楼,刚走出电梯口,就遇上了守在门外的方文。   “姐姐,你去哪里了,文文想找你都找不到,每次听到电梯声都会来看。”小孩声音软软的,多少有些委屈。   只怪这一路苏挽将方文照顾的太好,让他有了依赖感,如今苏挽和家人团聚,难免就会冷落孩子。   “姐姐错了,不该扔下文文。可姐姐有带礼物给文文,你看。”苏挽情急之下,掏出一袋糖果,又赶紧剥开一粒放到孩子嘴里,“好吃吗?”   到底是容易满足的小孩子,方文立刻被嘴里的甜味征服了,“那我这次就先原谅姐姐,下次不可以再这样。”   苏挽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好,姐姐以后离开会先和文文打招呼的。文文找我有事吗?”   “姐姐你等着,”方文迈着小腿跑进去,将小黑抱出来,“姐姐不是说一个人害怕,我跟爸爸说好了,让小黑保护姐姐,我有爸爸就行了。”   “文文真是好孩子,谢谢你。”苏挽听到孩子这么说,心里更觉得愧疚,“明天姐姐不出门,你过来,咱们一起看碟片好不好。”   “好!”方文急忙答应下来,“明天一早就看!”   “嗯,姐姐做好吃的等着你。”苏挽拿出笔写了一张条子,“把这个给爸爸。”   方文捏住字条,抱着糖果,乖乖地关上房门,只留下小黑呜呜地嗅着门口,不舍地低叫着。   “小黑乖,到姐姐家住两天,给你吃香香的骨头怎么样?”   苏挽打开房门,将犹自徘徊在门口的小黑引进来,“你在厨房呆着,姐姐给你弄吃的去。”   家里没什么吃的,苏挽也懒得再弄,直接到超市捡了一碟焖熟的大骨棒放在地上,小黑只嗅了嗅,便咯吱咯吱地嚼起来。   “算你识货。”见小黑吃的欢实,苏挽洗了个热水澡,留下吃饱喝足的小黑守在客厅,回房睡觉。   夜里好梦正酣,苏挽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惊醒。   “呜…呜…吼……”   低沉痛苦的喘息回荡在空气中,随着门外的磨牙声飘忽而至。   “小黑,是你吗?”苏挽支起身子,轻声唤道。   卧室的房门被狠狠抓过,连带着两声撞击。   苏挽立刻觉出不对劲,急忙套上衣服,持刀开门的同一刻,打开了强光手电。   客厅安静如常,如果不是回头看见了卧室门上那几道深深的爪印,苏挽几乎以为刚刚是在做梦。   “小黑?”   一道竖着尖耳的弯曲影像随着手电光映在屏风之上,苏挽咬牙推开屏风,却在一瞬间呆立在原地。   饭桌之下,一滩刺目血红。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休息,看别人双更,我也试着多码了一章。   本以为会睡过头,特意弄了闹钟,没想到熬夜之后反而起的更早。= = ☆、39自溶   午夜时分,E区七号楼的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文峥!文峥!快开门!我是苏挽!”   苏挽颤着嗓子使劲拍打305的房门,来回张望着黑漆漆的楼道,恐惧窒息的感觉,蛇一样盘踞在心头。   “快开门!快开门啊!”苏挽越喊越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房门猛地一开,苏挽防备不及,扑向迎面而来的温热躯体。   “关门!”苏挽来不及多说,手忙脚乱地将房门抵上,慌乱中没握住刀柄,手心被锋利的刀刃割伤,淌了满手的血。   “怎么了?”文峥还是头一次见到苏挽如此慌乱的模样,劈手夺下刀子,握住她的手腕,“再用力就要见骨了!”   “出事了!小黑,小黑它……”苏挽只觉得胸腔里窜起了一把火,每说一句话喉管都疼得厉害,“小黑不见了!”   文峥拉着失魂落魄的苏挽来到客厅,用纱布和伤药快速处理过伤口,沉声问道:“你先冷静冷静,把整件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一遍。”   苏挽扶着受伤的右手,缩在沙发上,平复了许久才艰难说道:“我带小黑回家后,给它吃了些骨头。然后去洗澡,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小黑还好好的趴在客厅地板上。接着我就回房睡觉,就在刚刚……”她声音猛地一提,“我突然听见了一阵十分怪异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呼气,那股热气几乎扑到我脸上了!开始我以为是做梦,直到我听见卧室门板划出的摩擦声。我穿上衣服,拿了手电,还有我的刀……”   苏挽说到这里,不安地在身边摸索着,“我的刀呢?我的刀呢?”   “你的刀在这,不要怕。”文峥将扔在门口的刀捡回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你看见了什么?”   苏挽急忙将刀抱在怀里,急喘了两声,“我看见,我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对,就是一个黑色的影子,耳朵很尖,就在屏风后面。我喊了声小黑,然后拉开了屏风……”   “再然后呢?”文峥全身紧绷,却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轻缓地引导她。   “小黑不见了!”苏挽瞪大双眼,尖声道:“只有血!只有血!”   文峥站起身,倒了一杯热水,“你先喝口水,待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苏挽握住杯子的手一紧,“你要走?你别走,我害怕,别让我一个人!”   “我只是过去看看,马上就回来,我答应你,不会超过五分钟。”   “一分钟也不行!”苏挽拼命摇头,紧紧拉住文峥的袖口不放。   “苏挽,听话,我必须过去看看。”文峥皱紧眉头,“或者你陪我一起去?”   苏挽哆嗦了一下,“我宁可跟你一起,也绝不一个人待着。”   “好,你先把水喝完,我去换衣服,还要用些装备。”   文峥说完,独自回了卧室。   苏挽颤着手握住水杯,玻璃杯导出的热气压迫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可她宁愿疼着,也好过被那股冰冷的窒息感压抑的喘不过气。   全副武装的文峥再次回到客厅,才发现苏挽是赤脚跑过来的。他拿出一条热毛巾,帮苏挽擦干净脚底,套了一双拖鞋上去,“有点大,你先凑合穿,回去再换。”   苏挽这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看到文峥帮她擦脚穿鞋,再想起刚刚自己在外人面前差点崩溃痛哭,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文峥看出她的不自在,先前一步走了出去。   苏挽只磨蹭了一小会儿,便紧紧跟了过去。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更何况都末世了,只要能活着,出点丑怕什么。   苏挽在心底默默打气,为方才的丢人现眼找借口。   306的房门还是虚掩的,文峥提着装备箱,用手电照了一圈,“确定屋子里没有别人吗?”   “我只听见了小黑的声音。”苏挽努力静下心,回忆着事发的全部过程。   文峥合上房门,检查过整个屋子后,来到屏风后面,查看地上半凝固的血迹。   “颜色气味正常,不像是变异动物。”文峥戴上手套,用棉棒沾起一块凝固的血渍,连带着上面的些许毛发一起收进密封袋,接着到卧室测量房门破损的程度。   “小黑的爪子,不可能有这么大力气。”文峥用手指探进几乎被穿透的门板,“这扇门板,还有那块被污染的地板,都不能再用了,整个屋子恐怕要彻底清理一遍。”   “我需要暂时搬出去吗?”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房?像楼上那样,换一个房间?”   “换房?”苏挽只犹豫了一刻便拒绝了,“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不愿意搬到别处。”   “那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帮你清理干净。”文峥从装备箱里取出相应物品,“不过这件事情要绝对保密,对谁也不能说,包括田艾珺。”   “可是我半夜去你家敲门,”说起刚才的窘态,苏挽有些脸红,“万一有人听见了问起怎么办,还有小黑,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总要有个理由吧!”   “半夜敲门你可以说是做噩梦,小黑,对外就说病死了。”   “半夜做噩梦?”苏挽气道:“糊弄小孩啊!你当谁都是文文,大人说什么都当真!”   “随便你找什么借口。如果你不想无辜害人性命,就要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真有这么严重?”苏挽吓了一跳。   “你觉得呢,苏挽。先是女人,后是小黑,你真的对这两件事,一点感觉都没有?”文峥的表情异常认真,好像看透了她。   苏挽想起先前那些猜测,连忙低下头,“我明白了,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   “我看到了你让方文递来的纸条,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会给苏教授惹麻烦,你放心吧。”   苏挽没再接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因为先前答应过方文,更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苏挽连夜整理好背包带着电视机DVD搬到了305,留下房间给文峥清理。   搬过去的时候天还没亮,尚不知道小黑已经遇难的方文还在卧室安睡。   苏挽睡意全无,将电视机摆在客厅之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文峥说的对,小黑出事,让她原本还在怀疑的猜想彻底浮出水面。之所以刻意逃避,也是因为趋吉避凶的本能,让她不愿面对那些真实存在的邪恶。   苏挽打开在苏教授办公室抄写的名单,用红笔画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之前出事的女人,应该就是珍贵的R体。   可是这种人形实验体不是应该像董一鸣一样被科研中心严密监控吗,又怎么会流落在生活区,现在想来那个女人的状况,明明就是类似于董一鸣的病毒反应。   二者唯一的区别是,董一鸣当初受到感染,挥发的是体.液,而楼上的女人,是整个人体组织全部自行溶解了,就像小黑一样。   “小黑……”   苏挽想起小黑,心里难过的同时又带着不解。   小黑只是一只狗,根本不值得拿来做实验,为什么也会被感染。   一时间,苏挽只觉得头疼欲裂,她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将整个事件重新捋顺,找出被忽略的细节。   突然间灵光一闪,苏挽站起身,直直走向卫生间。   “突发事件,隔离,”苏挽看着卫生间里的座便口,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转身奔出房门,回到306,朝蹲在原地处理血渍的文峥急声问道:“当初你和文文被隔离,小黑在哪里?”   文峥摘下防护面罩,“在房间里。”   “具体在哪个房间?”   “我没有限制过小黑,不过它会自己上厕所。”   “小黑会自己上厕所?”只这一句话,便将苏挽脑海里零碎的片段串联起来,“文峥,还记得出事的那个女人吗?军方并没有说是在哪个房间发现的,可是楼下邻居却在卫生间下水管道掏出了头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那个女人和小黑一样,在卫生间突然发生了自溶,所以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部分血液极可能和头发一起融入了下水管道。事发第二天,咱们就被基地羁押了,小黑却被困在屋里一天一夜。你说一个动物,在极度干渴的情况下,有没有可能凭着本能去马桶喝水?”   “你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苏挽无力地合上双眼,“我现在有理由怀疑,研究中心有人私下利用R体做病毒试验,想想董一鸣吧!”   “这件事可大可小,苏挽,你竟然真的说出来了,你就不怕我告密?”   “我父亲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更何况现在我父亲恐怕已经猜测到了部分真相,只是缺少证据,否则他也不会急着找你。现在又有了小黑作证,整件事已经呼之欲出了。”   “谢谢你的信任,我会把这些痕迹都转交给苏教授的。”文峥侧脸看着苏挽,郑重承诺道。   “我要的不是你的保证,我是个自私的人,说出这些,也只是希望父母平安无事。”苏挽正色道:“我希望你能帮我保护他们,尤其是我父亲,千万不能让他意气用事与背后之人抗衡,这不是他能阻止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安抚住苏教授。”   “一切都拜托你了。”   苏挽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现在除了文峥,她找不到更值得信任的人。   但愿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同一夜,A区。   大大的双人床上,两个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亲爱的,你今晚怎么这么厉害,”女人承受不住,发出夹杂着痛苦的愉悦呻.吟。   女人原本就是干这行的,在安全区也接了不少客人,却只有这个男人,待人宽厚,还是有正当职业的员工。女人每次过来都努力让他尽兴,心里盼着,说不定哪天能以女主人的身份搬进来。   “我也不知道,好像总也要不够似的,”男人喘息着一次又一次地压下来,狠狠地攻击、占有怀里柔嫩的躯体,逐渐收紧的双手好像要把人勒进血肉。   “啊,轻点,我疼!”女人有些害怕,哀求道。   男人瞪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女人柔嫩的身躯,细腻柔软的白净皮肤,还有下面奔腾的血液,都在刺激着男人紧绷的神经。   他张着嘴,大力喘息着,只觉得身体里越来越空虚,一点点从内而外的干涸龟裂,心底叫嚣着,急需某样东西来填满!   男人猛地伏□子,将怀里的女人紧紧圈住,挤压,感受着那股温润的湿气瞬间浸入肌肤。   男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他舒服极了,浑身上下的骨缝都忍不住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闭着双眼,陶醉地感受这一切,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爸爸,你在干什么?!”   男人睁开眼,厌恶地看着站在房门口的儿子,“不是说过,没敲门之前不许随便进大人的房间吗?懂不懂礼貌!”   男孩没说话,只是呆愣愣地抬起手,指向大床。   男人不经意的转过头。   婉转呻.吟的女人不见踪影,身.下只余一滩还未化尽的血肉。   “扑哧扑哧……”   细碎的吞咽声还在继续。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四肢胸腹上张开的血口,以及裂口中一点点被吞噬溶解的肢体碎片。   “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妖怪!”男孩猛地大喊一声,朝后跑去。   “儿子,别跑!别怕!”男人光着身子追出去,将男孩扑倒在地,又在接触到男孩皮肤时浑身一激灵,急忙从柜子里扯出毛毯,将男孩紧紧裹住,语音急促道:“儿子,你做噩梦了,真的,你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爸爸怎么会是妖怪呢!是爸爸不好,不该给你租那些奇怪的碟片来看,以后爸爸再也不租那些东西了!别害怕爸爸,别害怕爸爸,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   男人颠三倒四地来回念叨着,就这么光着身子抱着儿子坐在原地,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哄着孩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男人抬起僵硬的胳膊,掀开毛毯,里面的孩子好像睡着了一样,阖着眼,面色青紫。   “儿子?”男人伸出手指探向男孩的鼻息,那里凉冰冰的,什么也没有。   男人紧紧抱住毛毯,埋头贴着男孩冰冷的面颊,没一会儿,屋里便传出呜呜地悲鸣声。   许久之后,男人起身将床上的污物处理干净,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工作服,将已经僵硬的孩子摆在床上。   “儿子,你先睡一觉,爸爸去上班,中午回来给你带饭。”   男人面色如常地走出房间,像往常一样和邻居打招呼,顺着多少年走过的老路,进入了生活区维护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以前出现的状况,这里特别解释一下。   不知道有看出来的没,进入维护中心的男人,就是出事那天去七号楼清理下水管道的工作人员。   他和小黑一样,属于无辜受到感染了,都是可怜的娃。   另,今天还是双更,周一开始恢复单更。 ☆、40替罪   早起,被闹钟吵醒的方文睡眼惺忪地去卫生间洗漱,转出来时,才看到趴在沙发上的苏挽。   “姐姐,你怎么睡在这里?”小孩快步跑过去,“为什么不睡床?”   “嗯?是文文啊。”苏挽捂嘴打了个哈欠,“姐姐来的太早了,怕吵醒你,所以才想躺会儿。”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哪有心思睡觉,凌晨时分实在熬不住了,才合眼迷糊了一阵。   “电视机怎么也过来了,姐姐那里不能看了吗?”方文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地说道。   “姐姐那里检修电路,不过文文这里可以看啊,咱们今天在文文家看电视好不好?”苏挽说到这里又举起受伤的右手,“姐姐的手不小心受伤了,一会儿咱们去外面买着吃,行吗?”   “姐姐疼不疼,文文帮你吹吹。”小孩皱着脸蛋轻轻朝苏挽手上的纱布鼓气,不解道:“有小黑陪着,姐姐为什么还会受伤?”   “小黑啊,”苏挽不知该怎么和孩子交代,才一个晚上就把小黑弄没了。想起那个在水道里被自己刺伤的小狗,苏挽心里有些难受,只能推脱给文峥,“小黑跟着爸爸去打猎了,要抓兔子回来给文文玩。”   “小黑还会抓兔子?”小孩张大了小嘴,露出一排米粒牙,“小黑可真厉害,不愧是我的小狗!”   “恩,小黑是最好的小狗。”苏挽用完好的左手捏了捏小孩的小身板,“爸爸和小黑不在,姐姐就要靠文文照顾了。现在姐姐交给你一个任务,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陪姐姐去买些吃的回来。”   “是!”小孩并拢双腿,仰首挺胸答道:“方文小战士,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   小孩一溜烟跑回卧室,连被子都顾不上叠,手脚并用地套上衣服,来到苏挽跟前,兴奋道:“姐姐,我穿好了,咱们走吧!”   “不错。”苏挽帮他把衣领翻出来,领着小孩下楼。   只怪小鬼子的刀刃太锋利,苏挽的伤手现在连拳头都不敢握,虽然不用缝针,却不方便再背着登山包,只能在内衣兜里揣着钱袋子。   偶然轻松一次,还真有点不习惯,倒是方文难得有人领着到商业街溜达,尽管好奇的很,却还是小大人一样紧紧跟在苏挽身边,半步不离。   苏挽低下头,见小孩大眼乌溜溜四处乱转的模样,笑问道:“文文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姐姐请客。”   “文文不饿。”   “怎么会不饿,刚才都没吃东西,姐姐请你吃点心好不好?姐姐受伤,走路多了也会累呢。”苏挽说着,把小孩领进了商场大楼的西餐店,这也是她进入基地之后,第一次主动到餐厅消费。   餐厅环境很好,苏挽刚带着小孩找位置坐下,便有服务员过来送菜单。   温暖的环境再加上满室的食物香气,小孩立时坐不住了,也急着想要看菜单,却因为害羞没有上前。   苏挽心领神会地将菜单往前推了推,“文文看看,哪样像好吃的,姐姐还没来过这里。”   小孩眨巴着大眼睛,软软诺诺地说道:“文文也没来过,但是文文以前最爱吃蛋糕,还有冰淇淋,”说完又急忙补充道:“其实虾球也不错!真的!”   苏挽差点忍不住笑,对一旁面带微笑的服务员说道:“一份芝士蛋糕,一份海鲜拼盘,一份薯条,一份经典披萨,一份浓汤。”苏挽边说边打量着小孩,见他小脸上忽明忽暗,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着急,心里藏不住话似的,更想逗弄他了。   “就这样吧,两个人足够吃了。”苏挽偷偷给服务员做了个手势,然后一本正经地放下菜单。   “没有冰淇淋吗。”小孩虽然有些失望,却懂事的没有再开口。   服务员将收银条送来,“一共六十二皓月币,请先缴费,后用餐。”   苏挽掏钱的时候有些肉疼。   如果不是因为不方便回祥云,哪用花这个闲钱啊。好在她平时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储备也足,就当哄孩子玩了。   等两人吃到一半,服务员按照预定时间送上冰淇淋时,看到方文雀跃的小脸,苏挽突然觉得这钱也不算白花。   一大一小吃的肚子溜圆,继续在商场溜达消食,最后走不动了,就提着一口袋吃的准备回家看碟片。   离着七号楼老远,便看见楼前围着一堆人。   “这两天热闹啊。”苏挽用包得猪蹄一样的伤手蹭蹭下巴,挎着口袋,拽着小孩凑近一看,好家伙,还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官兵。   “又怎么了这是?”苏挽怕伤着孩子,也不敢靠前,俩人干脆坐在花坛边上看热闹。   正歇着呢,眼前猛然一黑,“猜猜我是谁?”   苏挽无奈了,“姐姐,咱不至于吧!你好歹装个假嗓子行吗,就这么直来直往的,太侮辱人类的智商了。”   田艾珺一屁股挤过来,“是你太无趣了,明明可以假装害怕来着!”   “我可真是怕了你了。”苏挽将口袋挪到身后,“别给我坐碎了,我还留着当饭呢。”   “上哪闲逛去了,还买了这么多好吃的,”田艾珺做出知晓内情的架势,眯眼打量着苏挽,“坦白交代,我刚才去你家找你,开门的怎么是文峥?”   “田艾珺,你有当间谍的潜质啊,”苏挽把手一举,“你看我这手,昨天拿刀的时候脚底没站稳,摔了一跤,手割破了不说,还把地板弄坏了,文峥帮我修地板呢,这你也好奇?”   苏挽边掩饰边在心里暗骂文峥缺心眼,你说你开什么门啊。她头脚刚和小孩说爸爸领着小黑打兔子去了,后脚田艾珺再问又成了在家修地板。这也幸亏是孩子小没心机,要不准得露馅。   “你可真够笨的!”田艾珺看着苏挽手上透血的纱布心疼的直念叨,“你说你从撤离城市一路杀过来,连做任务都没少一根头发,好容易安稳下来,反而见血了。”   “小伤,权当放血排毒了。”苏挽朝楼门口扬扬下巴,“怎么回事啊?”   “我正为这事找你呢,上次出事那女的,凶手找到了!”田艾珺绘声绘色地说道:“还真就是大寨那帮人干的!出事的还不止这一个呢,自从他们进入安全区,生活区陆陆续续少了好几个人!早上军队来抓人的时候,我也跑去看了,当初咱们见着他们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了,一个个干柴火似的。现在可好,至少胖了一圈,说没吃过人,谁信啊!”   “说得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你怎么能确定楼上那女的就是他们吃的?或许人家真是花钱买的呢,那种深山大寨,谁家没有个家传宝,怎么能因为人家养胖了点就诬赖他们吃人!”   “不是他们是谁啊?人总不能无缘无故不见吧?谁叫他们有案底呢!”田艾珺有些糊涂,“苏挽,我瞅你这架势不对啊,你原本不是也怀疑大寨里的人吗,现在倒像是在给他们喊冤。”   苏挽尴尬一笑,“你错觉吧,我怎么可能给他们喊冤,调查罪犯是基地的活儿,不归我管。我如今最要紧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要不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不能自理怕什么,有文峥啊!”田艾珺不怀好意地暗示道。   “得了,越说越没边。咱这是又要封楼怎么地?”   “这回没咱们的事儿,就是把大寨那几户带走后,将他们房间的物品,重点是锅碗瓢盆都拿走了,说是要检测犯罪痕迹。”   田艾珺叽叽喳喳又说了半天,苏挽丁点也没听进去。   大寨这几个人,恐怕就是文峥口中的替死鬼了。   基地为了安稳人心,又或者为了隐藏更深处的秘密,顺理成章地拿大寨的村民开刀。   虽然这些村民在山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可苏挽相信消失在安全区的活人,绝对与他们无关。   大寨村民被抓,估计徐卫东的好市民勋章也该到手了。   身边盘踞着这么一位习惯暗箭伤人的贱客,还真难让人有好心情啊。   苏挽仰起头看向三楼的房间,几个窗户全部拉上了窗帘。   不知道文峥的清理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还有父母那面,千万别出差头才好。   “苏挽,想什么呢,人家都走光了!”田艾珺使劲摇晃着她的胳膊。   苏挽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就觉得想过点安稳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啊。”   “嗨,你啊,成天净瞎琢磨,小小年纪想什么呢!”田艾珺帮她把东西提上,“咱们这日子过得就不错了,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吗,听说现如今还有不少人往生活区进呢,可基地却不想放行了,只想在地面安排住处。”   “为什么啊?”苏挽觉得基地这事做得不厚道,都是华夏子孙,凭什么不让进安全区,“生活区十三个分区,咱们来时候才刚到E区,就算后一个多月的幸存者陆陆续续把各分区都住满了,可上次做任务也死了不少,空出的单位,为什么不让进啊?”   “据说是人口太多,基地负担太重,难以维持。”田艾珺一脸高深莫测,“你想啊,皓月基地建成这么多年,除了上面的人,国内有几个知道的?如果不是赶上病毒爆发,怕底下人都死光了,八百年也轮不到咱们啊!现在外面那些后逃来的,好像都在地面帐篷里蜗着呢,等着经过筛选才能确定是否有资格进入基地,也幸亏咱们早两个月进来,要不如今也没指望了。”   “外面多苦啊,还那么冷,再遇上大雪,不都得冻死了。”   “谁管那个啊!”田艾珺说话间进了电梯门,“各扫门前雪呗。要现在让你拿身份铭牌跟上面的换,你换吗?所以喽,同情归同情,说别的没用啊。”   苏挽搂着懵懵懂懂地小孩靠在电梯间上,“田艾珺,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一天,基地不安全了,咱们也要重回地面,那你怎么办?”   田艾珺正摁楼层键,听见这话,手一哆嗦,生生摁错了,“不能吧,你可别吓人。”   “我不是开玩笑。”苏挽舔舔干涩的嘴唇,“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不会羡慕地面那些还在等待考核的幸存者?”   电梯门在四层打开又合上,缓缓降到三层。   田艾珺沉默了很久,才在临出电梯时轻轻说道:“那也是命中注定。”   “好,有大将之风!”苏挽豪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将食品袋接过来,“我还得上文文家混一天,有事来找我。”   田艾珺将手里的身份铭牌甩了两圈,划卡进门。   苏挽看着她故作潇洒的背影,嘴角的笑容顷刻凝结。   如果真的需要逃离基地,她和田艾珺倪松这几个人,还有机会像来时那样一路同行吗。   她不愿深思这个问题,却不得不早做打算。   跟着小孩换鞋进屋的时候,苏挽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时候又忘记带拖鞋了。没办法,只能让昨晚穿过的大号拖鞋继续上岗。   从中午到晚上,苏挽一直在搂着孩子看碟片,饿了就吃零食,吃面包,吃泡面,总之是没让自己有时间闲下来胡思乱想。   等到方文困得睁不开眼老实回屋睡觉,苏挽也被一群卡通人物闹得头昏脑胀之时,外门终于有了动静。   “回来了。”苏挽将电视关掉,很随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事情怎么样?”她心里紧张的要命,只能靠这些小动作缓解压力。   文峥将装备箱送进里屋,隔着门说道:“我先洗个澡,出来再说。”   横竖是要等,与其干坐着,不如找点事做。   苏挽照着晚饭另做了一份,放到客厅桌子上。   文峥的客厅并没有像苏挽那样隔开,整个客厅和厨房等于是共用的,现在多摆了一台电视,显得有些拥挤。   沐浴过后的文峥开门便闻到了一股香味,一眼看见客厅桌子上的面碗。   “不是什么好东西,普通方便面。”苏挽挥了挥右手,“没办法,我和文文也吃的这个。”   文峥端起碗,几口吃了个干净。   “现在可以说了吗?”苏挽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   “东西都交给苏教授了。和你预测的一样,研究中心内部出现了问题。有人违规操作,隐瞒了小部分R体的医疗档案,私下进行实体试验。苏教授说,在确定这次事件属于个人行为还是上级决策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隐瞒R体医疗档案?”苏挽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毫不怀疑地凝视着文峥,“你口中的违规者,是不是也包括我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九点半了。 ☆、41隐患   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苏挽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一记记重拳随着心跳闷声落在胸口。   这种折磨不同于真正意义上的疼痛,不见血,不见伤,却仿佛被生生掐住了喉咙,喊都喊不出。   “如果事情败露,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苏挽垂眼盯着脚面,好像那上头开出了一朵花。   难怪她身为R体还能活得如此恣意,原来早有人为她扫清了障碍,可笑她还狂妄不自知。   “起码现在的职位是保不住了。”   文峥知道苏挽想问什么,也没藏着掖着,“本来事情影响不大,苏教授也只是替换了你个人的档案而已。可是偏在这个时候,有人趁机截留了其余的R体档案,而且手脚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所以档案失窃的罪名,怕是要苏教授一个人承担了。至于后续方面,还要看事态发展。”   “军方呢?他们会是什么态度?不要应付我,我想知道最坏的结局。”   “最坏的结局,恐怕是要接受刑事处罚。人体试验对基地来说至关重要,更何况R体档案流失本身涉及到了国家机密。目前我们手头仅有的线索,就是女人和小黑,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受害者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更无法保证下次是不是还会这么幸运,及时将损失控制在能力范围之内。”   “我父亲呢?他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苏教授会找机会重新核对采血档案,找出所有R体,再通过隐藏的档案,找到背后之人。”   “需要多久?有没有我能出力的地方?”苏挽不敢想象那个为了国家事业奉献半辈子的老人是经过怎样的艰难抉择,才会违背信仰。她只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再也无法视而不见,继续若无其事地享受父母的庇护。   “这个不好说。苏教授还不能确定怀疑对象,核对血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文峥看出苏挽的迫切,温声奉劝道:“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冷静。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像平时一样生活。不要吸引任何可疑目光。还有一件事也是苏教授担心的,他怀疑那个人手里也有你的真实档案,所以让我告诉你,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   苏挽听到最后这句话,心里竟涌起了一个念头。   如果那个幕后黑手找上门,凭着祥云,再好好策划一番,活捉主谋的胜算能有多少。   文峥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苏挽心里的小算盘,立即泼冷水道:“如果你真是为了苏教授着想,千万不要私自行动。凭你那点小聪明,只能送上门挨刀,给我们添麻烦。”   “胡扯,”苏挽硬挺着不认,“我才不会干那种蠢事。”   “你知道是蠢事就好。”   “说了半天,全是你在问我,”苏挽有些不甘心落了下风,“你还没说过自己的想法呢!”   “我没什么想法,整件事情你已经分析的很全面了。”   “你是不是不屑与我说啊,觉得我这种人,只会自作聪明拖后腿?要不是为了我,我父亲也不用去偷换档案,更不会牵涉到这么恐怖的事情里。”苏挽苦涩地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看着蹦跶的欢实,其实别人根本都不看在眼里。”   “我没这么想过。”见苏挽脸色不好,文峥直起腰,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承认你这个人有许多缺点,年轻,看得浅,容易冲动,感情用事,没什么能力,却爱给自己找麻烦。别不承认,也许你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理智了,可事实证明,你干的事情却恰恰相反。如果你真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静,就不会因为两面之缘救下方文,更不会一路照顾田艾珺他们到安全区。换作我,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见苏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文峥轻笑道:“但是我却很庆幸你曾经那么做。作为一个雇佣兵,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人,可是我却仍然希望这个世界,还有一些值得坚守的。就像苏教授,我肯为他做这些,也不过是因为在他身上,能够让我看到未来的希望。”   “未来的希望,咱们还会有未来吗。”苏挽下意识的反问道。   “人只要能活着就没什么可怕的。苏教授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刚才说的不过是最坏的打算。我倒是觉得,利用R体做实验的人,属于个人行为的可能性更大,只要基地不是幕后推手,鉴于苏教授在科研领域的地位,轻易不会涉及到人身安全,顶多是名誉受损。”   “对他来说,恐怕把名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吧。”苏挽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谢过文峥,苏挽回到清理干净的306。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地板和卧室门板全部换成了新的。   苏挽将屋子巡视了一遍,又小心眼地检查了一下可能出现监控仪器的位置,确认安全后回到了祥云。   不是她信不过文峥,而是祥云的秘密,关乎到她和父母今后的命运,容不得丁点行差踏错。   将疲惫不堪的身体沉入浴盆,苏挽看着手上红肿的伤口发呆。   原本她还想着,万一将来基地需要撤离,可以利用迷药将父母带走,这样既能保全亲人又不会泄露祥云的秘密。   以前她并没有觉得这种安排哪里不好,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   不说长时间使用迷药对人体产生的副作用,单看父母为她做出的牺牲,她就没法狠心对两个老人下手。   骨肉亲情,如果一个人活在世上连亲生父母都不能相信,那不是太可悲了吗。更何况如果真的到逃离基地那一步,一路上的吃住行,早晚会露出马脚,等到瞒不住再让父母知道真相,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   “祥云,你说我应该告诉他们吗,如果我现在说出来你的秘密,我又怕他们犯傻,再要我回报祖国怎么办?”苏挽感觉头发都愁白了几根,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实在不行,等他们见识了基地的翻脸无情后再把人偷偷运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洗好减压澡,苏挽跑到树屋,用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药草,给伤口敷药包扎。大概是心理作用,原本火辣辣的伤口抹上自家草药后立时产生了一股凉意,麻酥酥,清凉凉,感觉多好了。   可惜再好受也不能活动,第二天早起,苏挽依然只能在大厦餐厅里吃现成的饭菜。   吃完饭,苏挽将现有财产在饭桌上数了数。   自从她到了安全区,连卖带换攒了将近一千五百个皓月币,因着有祥云在,只花了二百多个币。剩下这一千多,光她自己,还不知道要花多久。更重要的是,如果将来真像她预想的那样离开基地,这些皓月币可就等于白瞎了。   “得找机会把钱都花出去。”苏挽听着钱币敲击桌面的脆响,心里琢磨着花钱的地方,最好还能买些祥云里没有的。   考虑到基地的安全问题和外面的生存环境,苏挽把主意打到了防身武器身上。   虽然大厦里也有手枪刀具,可那毕竟比不了正规军队的配置。真要到外面混,起码也要弄些碟片里出现的冲锋枪之类的重型武器吧。   关键是卖货的人不好找。   苏挽不敢去问文峥,就她那点小心思,压根瞒不住人家,最后恐怕只能不了了之,还容易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夜市街曽有一面之缘的罗成身上。   如果罗成背后真有上层势力,倒卖军火也不算什么,毕竟现在基地还有地面任务,外出小队想要准备点防身家伙也正常。   苏挽打定主意,在天黑以后,摸到了夜市街,果然在第三根路灯底下,看见了正在吃饭的罗成。   还没等苏挽上前搭话,罗成当场先认出了她,笑呵呵地招呼道:“妹子,又来关照大哥生意了。”   苏挽有些奇怪,她穿着一身黑,帽衫口罩挡的也严实,这人怎么看出来的。   像是看出了苏挽眼底的疑惑,罗成将饭盒扔到一边,擦擦嘴,特意解释道:“生意人眼毒,搁门前走的都能记住,别说妹子你还光顾过。”   苏挽嗯了一声算是表示了解,假意蹲下挑拣货物,摊子还是那么大,只是另换了一批好货。   既然有了目标,苏挽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写了张字条递给罗成。   估计罗成没见过这么买货的,愣了会儿才接过字条,对着昏暗的路灯看完顺手搓碎,“妹子,不是拿哥哥开玩笑吧。”   “你只说有没有。”   罗成这才收敛了笑容,低声道:“妹子想要俏货,也不是没有,就是价钱方面……”   “钱好说,不过我要先看货。”   “成,妹子爽快,哥哥也不犯浑,绝对给你个好价钱。”罗成说着,朝远处一个摊位吆喝道:“龙子,过来!”   摆摊的男人立刻将脚下的包袱一卷,快步跑到罗成面前,恭敬道:“成哥。”   “哥哥有事,你帮我看会儿,老规矩。”   罗成交代完,就带着苏挽从侧面的小路离开,越走越偏,渐渐到了生活区边缘地带。   走在前面的罗成突然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挽,“妹子一个人跟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就不怕出事?”   苏挽暗自捏紧了手里的迷药,“我相信,罗大哥是做大事的人。”   罗成闻言哈哈大笑,“妹子好胆色,倒显得哥哥小家子气了。”   他又领着苏挽转过两个小通道,来到一处库房门前,与看守打过招呼后,将苏挽带了进去。   “去地面,光这个仓库的,足够用了。”罗成将靠墙的箱子挨个掀开,拿出一把九毫米的半自动手枪,装弹演示,“我手上这把,双弹夹,射程远,后坐力小,特别适合女人用。”   苏挽摸了摸箱子里的微型冲锋枪,“这把枪多少钱?”   罗成眼睛一亮,“妹子识货!搭弹匣一千。”   “这么贵!”   “妹子,这年头最贵的是什么?是命!保命的家伙,能便宜吗!”罗成举起冲锋枪装上弹匣,冲着后墙扫出一排枪眼,“声音小,火力猛,基地守城士兵就是这个装备!”   苏挽想起去伏苍时同车士兵用的确实是这款冲锋枪,又考虑到日后带着父母可能出现的危险,便不再犹豫,“我带的钱不够,用矿石交易行吗?”   罗成闻言一笑,“妹子放心,哥哥这里有兑换机器,不会占你便宜的。”   话音刚落,守在旁边的助手立刻推来一个蒙着布料的金属柜,掀开一看,正是社区中心的兑换机器。   苏挽到这时愈发确认,罗成背后绝对有军方势力。这种人,做的是长久买卖,不会在乎自己这点小钱。   苏挽从怀里摸出一个成色最好的玉佩,兑换了四千五百皓月币,再加上手头带着的一千,买了三把微型冲锋枪以及备用子弹,外加二十个手雷。   罗成也算大方,最后多送了苏挽三个弹匣。   谢绝了对方送货上门的好意,苏挽背着沉沉的装备绕了几圈,确定无人尾随后,换路回到了七号楼。   夜市街,大笔进账的罗成心情不错,痛快地给看摊兄弟分了利钱后,寻到后街找乐子。   后街是夜市街的分支,不过却在最里头。   路灯都照不到的暗处,零零散散地守着一些专做皮肉生意的人。   有男有女,不分老少,全看客人口味。   此时夜已经深了,后街隐蔽的树藤之下,随处可见肉欲勃发的暧昧浑浊。   罗成见惯了场面,十分淡定地迈过支楞在长椅外的两条大腿,来到最里面的围栏。   后街的规矩,越往里走,价码越贵。   “罗哥过来了,有日子没见了!”娇媚的女人吐了个烟圈,用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罗成笑着接过女人的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哥哥忙着赚钱,好来给你们捧场啊!”   “罗哥这张嘴,真是哄死人不偿命。”女人夺过香烟,“前儿个你是怎么说的,还说要领云姐吃西餐呢,可怜她巴巴盼了这些日子。”   “阿云呢?今儿没来?”罗成看了看围过来的女人,随口问道。   “昨天晚上喷光了我最后那点香水,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哪发骚呢。”   “吃醋了,还是心疼了?”罗成上前勾住女人的下巴,临近了轻轻嗅道:“其实你不擦香水也挺香的,哥哥就爱你这味!”   女人扑哧一笑,“罗哥,今晚上来真的?”   “可不就来真的,让你知道知道哥哥的厉害!”罗成搂住女人,朝夜市街走去,“哥哥那新来了一批好货,待会让你挑一件。”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与两人错肩而过,也朝着后街慢慢走来。   男人拒绝了那些主动上门推销的卖家,最后将目光落到端坐在石阶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皮肤白皙,长得也媚,最难得的是一身皮肉极好,嫩得好像能掐出水似的。   百无聊赖的少年冷不防回头看见男人极具侵略性地目光,了然一笑,起身走了过来,“粮食,还是钱币?”   男人伸手触摸着少年细腻的肌肤,强行压抑住心底噬人的狂躁**,喉头干涩道:“随你挑选。”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摊开手掌,“我的规矩是先收钱。”   男人掏出一个大面额的钱币,放在细嫩的掌心中,指尖由于皮肤的轻触微颤,“我的规矩是从不在外面过夜。”   少年握住钱币的手一顿,小心地打量了一遍男人,犹豫再三,将先前的进项一起交给同伴,托她们暂时保管。   自觉安全无虞的少年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挽着男人的手臂,离开后街。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晚点,周一的早上总是格外混乱有没有。= = ☆、42撕裂   A区作为基地最老的住宅区,半数面积是职工宿舍。   夜深人静,少年跟着男人循着围墙后门进入了居民楼。   借着楼梯间里的些许灯光,少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顾客。   大概三十出头,长得也算顺眼。   看清了男人的面貌,少年对这桩生意格外满意,主动贴到了男人身上。   比起少年赤.裸.裸的挑逗,男人此刻却收敛起来,没有做出半点回应。   他目不斜视,紧紧盯着电梯门,在门缝开启的瞬间疾步迈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划开房门。   “快进来。”低沉的尾音轻颤,出卖了主人心底的悸动。   “呵。”少年轻轻一笑,漫步而来。   再正经的男人,到了床上,也不过是个急色鬼罢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   少年刚进门,就被一把搂住。   “别急嘛,”男人的热情感染了他,少年娇声轻唤,“到床上去,我喜欢在床上。”   男人不再多话,打横抱起少年,径直走进卧室,扔到了那张大大的双人床上。   少年娇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主动解开了衣扣,月华之下,满身肌肤漾出淡淡银辉。   男人站在床头,双手齐动,片刻将自己脱了个干净,粗重的喘息声越发急促。   少年赤.身躺倒,轻抚.身.下的被褥,忽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有些怪异,“床单下面铺的什么?摸起来怪怪的。”   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塑料薄膜。做这种事,难免会弄脏。”   少年又是一笑,“你倒是有经验。”   “多做几次,自然懂得。”男人将少年紧紧圈禁在怀里,感受着浸着凉意的柔嫩肌肤,嘴里溢出轻叹,“真舒服,多么软嫩的触感……”   少年也不挣扎,敞开身体,任凭男人在自己身上大力磨.蹭着。   男人闭上双眼,将少年嵌进怀里,本能地遵循心里迫切的渴望,吸附血.肉。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感受到那种销.魂.入骨的美妙滋味,只觉得浑身上下疼得像要裂开了。   男人觉得不对劲,猛地张开双眼,对上少年淡漠无光的眼神。   那双眼睛死人一样微阖着,没有温度,没有**,只剩下一片冰冷。   “你玩够了?”微凉的指尖顺着男人胸腹的血口慢慢切入,“现在换我玩了。”   “啊!”男人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他只来得及叫出这一声,便再也不能动了。   少年沾满鲜血的右手从他肋骨后面抽.出,手里捧着一颗尚在颤动的心脏,“真没劲,还以为这次能多玩一会儿。”   少年用手指轻轻拨弄着那颗温热的心脏,直到它逐渐凉透,才将它放回男人的腹腔之中,看着那几道血口慢慢溶合。   少年到卫生间把自己冲洗干净,重新套上衣服,又在男人的裤兜里将剩余的钱币取走,“反正你也用不到了,就当做好事吧。”   少年从夜市街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慢慢溜达回寓所。   刚进门,便被迎面飞来的筷子狠狠甩在脑袋上。   “小远!你死哪去了!饭也不做,我半夜回来,想喝口热水都没有!”苏晴拍着桌子,气骂道:“你知不知道养家有多辛苦!没有我,你能过上如今的安稳日子吗!”   苏远抬手碰了碰脑侧柔软的头发。   不久前,那里还有一道骇人的伤疤,如今却半点痕迹也没留下。恐怕以后,这具身体,都不会再有任何痕迹了。   他轻轻笑了笑,弯腰捡起筷子,“姐姐,何必生气呢。你想吃饭,我就去做;你想喝水,我就去烧;你不喜欢我出门,以后我就不出去了,这样还不行吗。”   “等你?等你我恐怕就要饿死了!”   苏远温吞呑地走到饭桌旁,硬是将苏晴摁在椅子上,“你坐好,我立刻烧饭给你吃。”   “我不要,一肚子气,怎么吃的下!”苏晴挥开他的手,“我要洗澡睡觉!”   苏远不让她走,柔声劝道:“别急,只是一碗粥,很快的。”   “我说了不吃!你听不懂吗!”   “我当然听得懂!”苏远倏然揪住苏晴的头发,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阴沉沉地说道:“就像当初你告诉我在原地等你,我也傻傻听话的时候一样!”   “小远,你要干什么?”头皮传来的剧烈疼痛刺激得她眼泪直流,“我是你亲姐姐,怎么会害你!”   苏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弟弟的眼睛。   当初撤离的时候很多军人都受伤了,物资也丢的丢抢的抢,带着那么多累赘,只会死得更快,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已啊!   “是啊,你是我的亲姐姐。”苏远手劲儿一松,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像你说的,我又怎么会害我的亲姐姐呢,我只是想给你熬一碗粥,乖乖等着。”   苏晴不敢再挣扎,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稍后,一碗香浓的米粥放到眼前。   “尝尝,好吃吗?”苏远拉过椅子坐在旁边,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苏晴盛了一勺米粥,在苏远的注视下,呑进嘴里。   娇嫩的口腔立刻被滚烫的粥水弄伤了,苏晴眼里含着泪,却不敢喊疼,只得点头说好。   “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会好吃。”苏远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粥,边吃边开心的说道:“以后我会记得按时做饭,陪姐姐一起吃。”   苏晴低着头,艰难地吞咽带着淡淡血腥气的米粥,直到碗底一粒米也不剩,才被放行回屋。   苏远坐在饭桌前,看着另一个空碗,嘴角扯出一丝恶毒的笑意,“姐姐,咱们的安稳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因着粮食武器具备,心里有了底气,再加上苏教授和文峥的双重施压,苏挽终于老实了几天,等到伤口结痂,才晃悠出门。   “哎呦,这不是苏挽吗,可算是出来了。”田艾珺一见着她就咋呼道:“小日子不错啊,脸上都长肉了。”   “不能吧,”苏挽捏捏脸,“我也没吃什么啊,就是平时饭菜。”   “再普通的东西经不住你不出门啊,光吃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猫冬呢!”   “嫉妒,纯粹是嫉妒!”苏挽跟多日没见的倪松打了个招呼,“你们这是从哪回来的?又吃免费餐去了?”   “没,”田艾珺说起这事儿就扫兴,“别提了,社区中心食堂停止供应早饭了,我俩白起个大早!你说别人吃好几个月都没事,我们两口子这才去几天啊,人家就不给饭了,真够点背的。”   “为什么停止供应?”苏挽连忙问道。不是她疑神疑鬼,实在是现在的环境,半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说是按照往年惯例,进行食品卫生检查。”倪松倒没什么脾气,“毕竟一个区成千上万人呢,稍微弄不好,都吃坏了也是大事。就是小艾有些生气,她一贯喜欢睡懒觉。”   苏挽笑着挠挠发痒的伤口,“不吃就不吃,反正也没什么好菜。听说中餐馆早餐不错,咱们一起去吧,我请客。”   “真的,”田艾珺一听这话,立刻多云转晴,“那我就厚着脸皮蹭你一顿!”   “不太好吧,我们两个人,苏挽才一个人。”倪松摸摸兜,“我也带钱了,要不咱们分摊吧?”   “还分什么啊?”苏挽趁机说道:“基地这政策瞬息万变,哪天皓月币再不好使了怎么办?你们就当帮我清理库存吧。”她没法告诉田艾珺实情,只能从侧面一点点透漏引导。   “是啊,我真感觉这一个多月,基地出了好几次大动作。”田艾珺慢慢琢磨道。   “所以我先前不是说过,钱币不要兑换太多,等手头的花干净再说。”   中餐馆离得不远,没几步就走到了。三个人挑着清净的位置坐下,按照原先在地面常用的早餐点了满满一桌,好好回味了一次。   “唉,我都多久没吃甜圈了,都快忘记什么味了。”田艾珺喝了口豆浆,咬了满嘴的果子唏嘘道。   “趁着现在有的吃,多吃点吧。”苏挽喊来服务员,把味道好的豆浆果子另打包两份,带给文峥父子。   “行啊,苏挽,怪体贴的,干什么都不忘捎上文峥一份!”田艾珺看了看另外一包早餐,奸笑道。   “我这是给文文带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吧。”苏挽夹了一个烧卖堵住她的嘴,“就你话多,快吃吧!”   光凭文峥给苏教授在背后帮忙,别说一份早餐,包年送餐都值,可惜这事不能明面说。   “现在地面也不太平了,前些日子不是跟你说过地面劳作的事情吗,自从基地不肯接受后来的幸存者,人家也开始反抗了。趁着半夜没人看守,把基地种的粮食毁了不少。”田艾珺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模糊道。   “真毁了?”苏挽觉得有些惋惜。   虽然基地的粮食储存量号称能保证十年供应,可是架不住人多,再算上那些保质期短的精细食品,能保住一半就不错了。在这种情况下,地面的新生作物更不该浪费。   “什么啊,”田艾珺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怀疑是叫地面那些人占领了。毕竟人家也要吃喝,不可能守着大片粮食饿死。”   “那就好,人吃了总比毁了强。”   “你心可真宽,他们占得,还不是咱们的储备粮?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苏挽嗤笑道:“田艾珺,亏你还是个明白人。谁的储备粮,说到底还不是上面人的。基地每天供你一顿免费餐,才能浪费几粒陈粮啊,新粮下来你也吃不上,别白白给人家当枪使唤。地上地下这么闹,早晚要出事。”   “他们总不能打下来吧,基地有最高指挥官坐镇,火力猛着呢,除非他们想造.反。”田艾珺乐观道。   “丧尸还没消灭干净呢,就想着内.斗,嫌日子太好过了吧!”苏挽赶紧把盘子往前送,“行了,咱们平头小老百姓,这些事不归咱们管,吃饱肚子要紧。”   好容易用吃的把田艾珺这个话唠的嘴堵严实了,苏挽提着打包的早饭,找上文峥父子。她还惦记着苏教授那面的进展呢,也好趁机打探打探。   “文文,姐姐给你带了豆浆和糖饼,快开门。”苏挽叫门的时候,一脸憔悴的苏晴正从301走出来。   她脸上还是画着淡妆,整个人却没什么精神,往常红艳娇嫩的薄唇,不知怎么,起了一圈燎泡。   苏晴抬头看见苏挽,原本耷拉的眉眼立刻蓄满了凶光。   “这什么眼神啊,好像我欠了你似的!”苏挽有些莫名其妙。   苏晴死死地盯着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骂,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快速走进电梯间。   “神经病吧。”   苏挽不耐烦为这种人费神,跟没看见一样拉着方文的小手进屋,将早饭摆在桌子上,“文文,你爸爸呢?”   “爸爸还在睡。”   “还睡呢?这可难得。”苏挽乐了,田艾珺睡懒觉不奇怪,倒是难得逮着文峥偷懒的时候,“你去喊他出来吃早饭。”   方文进去不一会儿,就把穿着睡衣的文峥拽出来。   “熬夜了?”苏挽把豆浆倒进锅里加热。   “帮苏教授核对了一批数据。”文峥简单擦把脸,靠在沙发上。   “有结果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306的血液样本测试结果出来了,出了点问题。”怕孩子听见,文峥特意用306替代了小黑的名字。   苏挽将热好的豆浆放到文峥面前,见一旁的小孩不明真相,依旧高高兴兴地吃着糖饼,暗自叹了口气,“严重吗?”   “很严重。”   文峥疲惫地捂住双眼,“苏教授说,比起基地目前研制的解毒剂,306的血液样本里多了一种溶合剂。正是这种溶合剂,导致了病毒异变。做实验的人,本意是想通过溶合剂,让R体与病毒结合,创造出最完美的实验体。可是他却低估了病毒的变异能力……”   “难道以后所有被感染的R体都会变成那个样子?”   “现在已经无法估量到后果了。你忘了,306的血液样本本身并不是R体,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你是说,新型病毒,连普通人类都会被感染?!”苏挽颤声问道。   文峥沉重地点了点头,“恐怕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天啊,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苏挽忽然觉得周身冷得厉害,“这个世界已经够可怕了,外面还有杀不完的丧尸,如今连基地都藏匿着恐怖的制毒人!”   “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们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阻止他。万一病毒扩散,基地的存亡也只不过在旦夕之间。”   文峥停了一会儿,朝苏挽说道:“苏教授已经决定,要将整件事情上报军方。他说作为一名科学家,不能为了个人名誉,任由事件继续恶化。刚才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护送他带着试验结果去了军方特殊行动小组。”   “你说什么!”苏挽猛地站起身,尖声质问道:“你把我父亲交给军方了?”   “对不起。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怎么能这样,”苏挽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泪水瞬间落了满脸,“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送到军方手里!”   文峥没有解释,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   “爸爸,姐姐,你们怎么了。”方文见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吵了起来,吓得放下碗筷,不敢再吃。   苏挽拼命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不该迁怒文峥,可是想到苏教授一个人被孤零零地送到军方,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她就没法不埋怨眼前这个男人,毕竟她曾经那么信任他。   苏挽胡乱用手背擦干眼泪,最后看了文峥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过点了。= = ☆、43危机四起   回到306,苏挽用最快速度收拾了随身行李,将所有可疑物品全部收进祥云。   苏教授揭露事实真相之后,军方一定会顺藤摸瓜,对他身边所有可疑人员进行摸底排查,作为直系亲属,苏挽是躲不掉的。   到了这一刻,苏挽万分庆幸,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过祥云的秘密。   军方的刑讯手段极其恐怖,如果她曾经因为心软动摇将祥云告知父母,不说病毒事件,单单凭着祥云,就足以让全家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清理干净整个房间后,苏挽将曾经刻意暴露用来表明财产来源的首饰盒以及换洗衣物装进背包里,稍作思考后,又拿出了一把小手枪放在内层暗袋,将装在布袋里的太刀绑在背包肩带上。   确定再无遗漏,苏挽立刻动身。   她要赶在军方行动前陪在吴教授身边,只要有机会一家三口团聚,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上演一场大变活人,和父母藏在祥云里一辈子。   可惜应了那句老话,计划没有变化快。   上午九点二十分,本该陪在吴教授身边的苏挽,同七人队组员,甚至同路逃亡的徐卫东几人,以及苏晴苏远姐弟,一起被请到了军方特殊行动小组协助调查。   同是协助调查,此次的性质却绝不同于七号楼的突发事件。   特别是苏挽,作为重点人员,受到了更为严格的审查。   询问室的单反可视玻璃后,特殊行动小组高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每个提审人员的面部表情。   “苏挽的家人?我和田艾珺是在乔周遇见她的,那时我们刚刚逃出来……”倪松心有疑惑,却还是详细交代了逃亡到安全区的经过。   “我和她不熟,只知道她手头挺富裕的。”徐卫东很公式化地笑了笑,“除了苏晴,没听说她有别的亲属在安全区,哦,对了,好像后来又找到了个弟弟是吧,这也是跟我同屋的宋华说的。”   “是,苏远、苏晴和苏挽是堂姐弟,不过关系很差。”宋华随即补充道:“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她手里有一大笔钱,还有枪,据说是路上收集的。”   “苏挽?!她是不是犯事了?”苏晴幸灾乐祸地磨牙道:“死丫头,白眼狼,我早知道她要遭报应!先说明白,我跟她可没什么关系!逃命的时候,她宁可看着我饿死都不管!”   “我受苏教授委托,帮助他寻找女儿,在这个过程中,与委托人产生了一定接触。”文峥面沉如水。   “除了女人那点儿事,我不知道她的其他**,也没觉出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田艾珺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冷冰冰地说道。   “我和苏挽姐姐自从病毒爆发后就分开了,不清楚她的事情。”苏远眉梢轻蹙,小心翼翼地答道。   “不知道。”乔娜、吴薇几乎一字不差,“逃难那时候,自己命都悬着,哪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滴水不漏。”特殊行动小组组长将询问材料摔在办公桌上,“从她身边人的口中,竟然找不到一点可疑的地方。”   “你怀疑她什么?她不过是隐瞒了和苏教授的父女关系而已。”副手石毅随便翻看了几眼材料,“如果我是她,作为一个刻意掩饰身份的R体,也同样会这么做。”   “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苏挽作为整个事件的爆发点,真的只是巧合?”   “你是被上面压迫的狠了,看谁都起疑。”石毅感同身受地说道:“别说你,自从接到紧急防备指令后,我也一直绷着。换在末世前,苏挽也不过刚刚高中毕业,你以为她能做什么?利用苏教授偷偷做人体试验好改变自己的处境?苏教授如果真的那么做了,绝不会到军方自首的。”   “不管怎样,人不能随便丢开。”组长发话了,“石毅,苏挽就交给你了,你要保证将她控制在视线范围内,不能让她离开基地。”   “遵命。”石毅拿起苏挽那份材料,重新回到询问室。   偌大的询问室内,只在中间摆了一张小椅子,苏挽坐在上面,淡定地看着隔桌相望的询问人员。   早上刚刚收拾好的背包正散放在桌面上,里面的物品都被掏了出来,挨个检查。   “你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武器?询问人员冷声问道。   “生活区做任务的小组组员,谁身上没有武器?我不会当街杀人,基地也没限制,为什么不能随身携带。”苏挽看见他们打开首饰盒时眼底暗藏的贪婪目光,心中更是不耻。   “这些首饰是你的?”   “恩,我自己带到基地的。”   “谁能证明这是你个人财产?”   苏挽反问道:“谁能证明这不是我个人财产?进入基地时,三类接触员说过,所有平民携带的物品均属于私人财产,会受到军方保护。这话我没记错吧。”   “你确实没记错。”   石毅从苏挽身后走进来,冲小组队员命令道:“把东西放回去。”   两个询问人员见上级发话,不敢耽搁,立刻将所有物品重新规整到背包内。   石毅坐到苏挽对面,双手扶在桌子上,和颜悦色道:“苏挽,我们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协助调查,关于苏振邦教授私自调换R体档案的问题。这件事情你清楚吗?”   “我很清楚。”苏挽淡淡答道:“我父亲是为了我才替换档案的。”   “据我所知,你和父母分开十年。你觉得,你对苏教授了解多少?”   石毅让手下送来一杯咖啡,继续说道:“苏教授说,他只替换了你一个人的档案,可事实证明,研究中心被替换的档案,不止你一份,甚至还有人在此之后利用被替换的R体私下进行实体试验。”   苏挽听到这里,忍不住为苏教授辩解道:“我承认,因为我父亲违规操作,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也给研究中心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但是我相信,私下进行人体试验的人,绝对不是我父亲!”   “你凭什么相信?”石毅好整以暇地喝了口咖啡,“苏教授夫妇当年能够为了科研工作离开唯一的女儿,谁知道这种狂热执着的精神,会不会让他铤而走险,在为你替换档案的同时,借机进行人体试验?”   “你有权利怀疑我父亲,但是很抱歉,我仍然固执己见。”苏挽被这种毫不负责的语调气得浑身发抖,却仍然强作镇定道:“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最后我还是要奉劝你们一句,与其浪费时间做没有根据的推测,还不如多在调查取证上下功夫,毕竟整个科研中心,能够接触R体档案的可不止我父亲一个。你们在这做无用功的时候,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无辜受害。”   “谢谢你的忠告。”   “我可以走了吗?”苏挽对这些所谓的特殊小组成员抵触的很,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   “我建议你还是稍微等一下。”石毅抬手指了指隔壁房间,“吴教授的询问结束后,你们可以一起回去。”   苏挽拎起背包的手微顿,“我母亲也在这?那我父亲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按照程序,苏教授恐怕暂时不能离开。”石毅递过一支笔,“请签字。”   苏挽仔细看过询问记录,确认没有不该出现的字眼后,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可以走了,不过在事件调查清楚之前,你们一家人,都不可以私自离开基地。”   苏挽在特殊小组队员的监护下,站在长长的走廊外侧,遇见了因为自己受到调查的文峥田艾珺苏晴等人。   无瑕顾忌他们或是不解,或是嘲讽的眼神,苏挽迎上了刚刚走出询问室的吴教授。   一直蒙在鼓里的吴教授,直到被特殊行动小组队员从科研中心办公大楼带走进行例行询问,才知道丈夫为了替女儿调换R体档案,犯下大错,至今尚在羁押当中。   如今见到苏挽,坚强了半辈子的老人依旧强忍着泪意,不肯露出丝毫怯相,挺着脊梁走出了特殊行动小组的办公大楼。   “头儿,这一家人,看着不像啊。”一旁的组员纳闷道:“就苏振邦本人,连吐真剂都试过了,还是榨不出油水。”药剂注射后,一旦进入镇静催眠状态,全世界最顶尖的特工都熬不过,更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老科学家。   “看着不像?谁告诉你办案靠眼睛,你有透视眼吗?”石毅狠狠在他身上砸了一拳,“通知全组队员迅速行动,半个小时内,把研究中心所有能接触到R体档案的人员名单全部调出来。”   “半小时?头儿!时间太紧了吧!”组员挨了这一拳,呲牙咧嘴地说道。   “知道时间紧就好!”   从军区到别墅区,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对苏挽来说,却比穿越尸群更加艰难。   搀扶着吴教授回到五号别墅,苏挽将人送进卧室,又去厨房冲了一杯热牛奶,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挽儿,我不想喝。”吴教授推开杯子,“你爸爸还不知道怎么样,我哪还有心思休息。”   苏挽垂着头坐在床边,无声流泪,“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啊,如果不是因为我害怕变成实验体,来求你们帮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是的,挽儿,妈妈不怪你!”吴教授含泪拉着苏挽的手说道:“是我让你爸爸想办法保住你的,他没错,你也没错,只怪我们时运不济,被人钻了空子。妈妈回来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即便你爸爸不为你偷换档案,这件事也迟早要发生的。研究中心藏着一颗毒瘤,早晚是个大祸害。”   苏挽抹掉眼泪,强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又不要我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爸爸妈妈都不会再舍弃你,”吴教授抱着女儿失声痛哭道:“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后悔,如今好容易有弥补的机会,即便你爸爸真的为你私下做实验,妈妈也不会怪你的!”   “我相信爸爸,”苏挽抱着吴教授,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喊出了爸爸这两个字,“我相信爸爸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妈妈,你也要对他有信心。”   “对,对!”吴教授听见女儿喊自己妈妈,眼泪流的更凶了,“你爸爸不是那种人,基地一定会抓住真凶,还他清白!”   苏挽拿纸巾帮吴教授擦干净眼泪,极为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强起来,好好在家等着爸爸回来。哪怕将来基地不肯还他清白,我也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吴教授只当女儿是在帮自己宽心,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地点点头。   “妈妈,喝杯牛奶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陪你。”苏挽看着吴教授把牛奶喝光,她在里面加了半片安眠药,足够睡到晚上了。   等吴教授睡着以后,苏挽把背包送到自己的房间,再次来到苏教授的书房。   刚才在特殊行动小组总部见到文峥那些人的时候,苏挽心里就明白,自己身边所有的相关人员恐怕都被调查了一遍。   田艾珺几个不知情的无所谓,文峥却是帮着苏教授做了不少事情。   虽然她至今无法坦然面对文峥做出的选择,可她还是希望文峥父子不要受到牵连才好。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能够接触到R体并趁机偷换档案的人,一定是研究中心的高层。这个人既有可能是苏教授的对手,也有可能是他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   想到那天晚上偷听到的秘密,苏挽直觉除了科研中心的办公室,书房里是唯二有可能藏着机密资料的地方,哪怕随手落下的几个字迹,都有可能成为至关重要的线索。   苏挽用做任务收集来的瑞士军刀,将书房所有上锁的抽屉全部撬开。除了近期的研究资料,还找到了苏教授从进入基地以来的全部日记。   “没想到爸爸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苏挽坐在靠背皮椅上,翻看着这些在记录生活点滴还不时穿插着工作状态的笔记,从初来基地的不安,逐渐适应后对未来的展望,以及最近几年研究进展一日千里的欣喜,全都囊括在内。   她重点挑出末世以来的工作日记,一字不落地细细研读。   天幕渐暗,好在高层区没有用电限制,苏挽打开台灯,将日记折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去厨房准备晚饭。   家里只有母女二人,还都没什么胃口,苏挽简单做了三个清爽的小菜,送到卧房。   吴教授休息了一下午,不似原先的憔悴,脸上也有了红润的光泽,虽然担心丈夫,可是如今有女儿陪伴,母女俩边吃边聊,也不觉得格外难熬。   吃过晚饭,苏挽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陪着吴教授一起说话聊天,直到她再次沉沉入睡,才悄悄退出卧房,回到书房继续研究日记。   进入末世以后,苏教授的工作量明显愈发沉重繁琐,除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焦躁不安外,还会更加频繁地出现苏挽这两个字。   苏挽看到自己的名字,再想到文峥提到过的,末世以后父母想尽办法想要寻找救援自己,心中更是融入一股暖流,暗中发誓从今以后要好好守护父母。   怀着这股信念,苏挽盯着对常人来说极其枯燥乏味的科研日记看了整晚,熬到凌晨时分,终于在病毒爆发的第二个月找出了一丝蛛丝马迹。   “今天是个让人难忘的日子,第一次**病毒试验宣告失败。轻视过程,看重结果,是身为科研工作者的大忌。”苏挽皱紧眉头,轻轻念出了这句类似于点评的总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很及时有木有。(=^ ^=)。 ☆、44暗潮   苏挽熬到天亮,不光眼皮肿得厉害,连本子上的字体都变得影影绰绰。 实在无法再继续下去,便关掉台灯,去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提神。   难过的时候去音乐厅喝咖啡,已经成了她舒缓心情的法宝。可惜现在和吴教授住在一起,不方便去祥云,只能品尝手工速溶咖啡了。   夹杂着淡淡苦味的香气瞬间盈满口腔,苏挽抿了抿因为缺水略显粗糙的嘴唇,阖眼伏在操作台上,思量着方才那段日记蕴含的深意。   从苏教授的日记不难看出,截止到病毒爆发初期,科研中心仍旧只在进行动物实验。直到最高指挥官坐镇基地,呼吁全国人民撤离开始,才对丧尸病毒的危害性有了进一步认识,科研小组开始遵照上层指示,利用活尸进行人体试验。   从最开始的体.液溶合,发展到最后的**注射,一共跨越了两个月时间。而苏教授日记上记录的第一次**病毒试验,应该就是基地研制出的第一枚解毒剂。   苏挽不愿深究在董一鸣的异常反应出现前,基地的实验体是从何得来的,死刑犯也好,自愿者也好,那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她只是有些疑惑,苏教授为什么会在试验结束后得出这种类似于检讨反省的总结。实验失败对科学工作者来说等于家常便饭,他为什么会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淡淡的失望。那种感觉,好像比试验本身的成败更让人难以接受。   “挽儿,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吴教授穿着厚厚的睡袍,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啊,睡不着,想早点起来准备早饭。”苏挽不愿让吴教授跟着担心,提起精神露出笑脸,“说起来,你和爸爸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呢,其实我的手艺也不差。”   “我知道,”吴教授轻轻环住女儿的肩头,“文峥过来的时候说过。你们刚到生活区,他就跑过来跟我们报平安,还有你们吃的那顿庆祝餐,”吴教授边回忆边微笑道:“我连菜色都记得呢。”   “那等爸爸回家,我再做一顿庆祝餐,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顿。”   苏挽没想到文峥连这种小事都会向父母报告,再一回想自己初到安全区时的冷漠,心里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多打听一下关于父母的事情。如果她早点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就会多些团聚的日子。   “你爸爸要是知道了,又要找借口贪杯了。”看到柜子上那几瓶好酒,吴教授脸上的笑容有些暗淡。   “妈妈,别难过,我相信爸爸很快就会回家的,”苏挽特意挑些轻松的话题,“我看橱柜里都是些方便食品,老吃也不好,不如趁你在家休假,带我到附近逛逛吧,我还不知道高层区的超市在哪呢。以后我和你们住在一起,总不能连出门买东西的地方都找不到吧。”   “好啊,”吴教授知道女儿的心意,也顺着说道:“反正早上没什么胃口,不如咱们先去超市,买些吃的,再回来做午饭。”   “恩,我可是很多年都没人陪着逛街了,这次也算是如愿以偿。”苏挽说着便要吴教授去换衣服,“妈妈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还打扮什么啊,老了,头发都白了。”吴教授看着穿衣镜里日渐苍老的女人,语气沧桑道。   当初她和丈夫来到安全区时也不过四十来岁,正是人生的黄金期。没想到十余年下来,事业的压力,割舍亲情的伤痛,生生把他们夫妻俩折磨的老了不止十岁。   “白头发也好看啊,”苏挽趴在吴教授肩头,软语道:“我以前看电视,有不少老年演员,一头银发,看着漂亮的很,倒比那些后加工的有味道多了。”   “你啊,就会哄人。”吴教授笑着摇摇头。既然孩子费尽心思想让自己高兴,又何必苦着脸。   “我才没哄人!”苏挽扔下这句话,急忙跑回睡房,没一会儿,又捧着一个首饰盒过来,“妈妈你看,这些都是我在路上找到的,往后哪怕你和爸爸都不工作,咱家的吃喝也不用发愁!”   吴教授原先听苏挽说手里有钱,还以为她只是不想花父母的钱。如今看到这一整盒首饰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在生活区都排得上号的小富婆。   “挽儿,这些东西可要收好。”   “恩,我只是想让妈妈高兴高兴。”苏挽说着,便拿出一个极漂亮的无色蛋面翡翠胸针别在吴教授胸前,“这下好了,咱们出发吧。”   “挽儿,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戴出去了。”吴教授欢喜地摸了摸胸前的花心,稍后又觉得不妥。   “怕什么,”苏挽拦着不让她动,“高层区的有钱人多着呢,咱们这点东西,只怕人家还不看在眼里。好了,我肚子都饿了,快去买东西吧。”   吴教授说不过她,只得拿着钱包,领苏挽出门。   高层区一共有两个大型购物商场,军政高层、别墅区各一个。   军政两派高层区的购物商场和会所,苏挽是不要想着进了,级别不够。   不过光别墅住宅区附近的购物商场,就远不是生活区商业街能比的,相对应的,物价也格外高些。   “妈妈,这里的东西都很贵啊,”苏挽悄悄在吴教授耳边说道:“你看这个超市,光面包,一模一样的,生活区才一个币,这里要两个,明显宰冤大头嘛!”   吴教授赶紧捂住她的嘴,“别乱说话!高层区设施安保比生活区健全,别的方面自然也要提高些。”   苏挽撇撇嘴。难怪父母生活拮据,同样的东西价钱翻倍,两个没什么灰色收入凭着死工资吃饭的人,自然过不上好日子。   不过这里提供的新鲜蔬果种类比外面齐全多了,连新鲜海鱼都有。   苏挽推着小车,难得体会了一次和亲人逛街的乐趣,捡了不少水果零食。虽然这些物品在祥云里随处可见,可精神上那种满足感却无法替代。   勤俭了半辈子的吴教授,虽然心疼苏挽的大手大脚,却也不忍心让女儿扫兴,始终在一旁笑盈盈地陪着。   母女俩正挨着头挑拣菜品的时候,意料之外的遇见了一位熟人。   “吴教授!”沈辰飞惊喜地唤道:“我刚才还以为是眼花,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您!”   苏挽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神采飞扬的男子,几天不见,他好像更惹人眼球了。   “辰飞,”吴教授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她是在工作时间被军方带走的,还因为这件事被停职。现在见到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说心里没有隔阂是骗人的。   沈辰飞也适时换上了一副忧心的神情,“出事那天,我正在和B组人员做反转录实验,直到今早离开实验室时才知道您和苏教授暂时停职了。”   吴教授沉默不语。   苏挽在心里骂娘,你什么意思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我们都相信您和苏教授的职业操守,在院长的动员下,科研中心已经正式向军方递交了担保申请,军方答应一定会酌情处理,尽快让苏教授回归到工作岗位。”沈辰飞的每一句话都透着十二分的诚意,言辞恳切道:“科研中心不能没有您和苏教授。”   “谢谢你,辰飞,谢谢大家为我和老苏所做的。”吴教授终于还是被感动了。   世人都知道锦上添花,却极少有人肯雪中送炭。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人毫不避嫌地帮助支持自己,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任谁都会被打动。   “哪里,”沈辰飞羞涩地笑了笑,“我们这一辈几乎都是您和苏教授看着成长起来的,如今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我估计苏教授那里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到时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给您报喜!”   谈到最后,吴教授激动的心情简直溢于言表,如果不是沈辰飞休息过后还要再回实验室,两个人几乎都要秉烛夜谈了。   苏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沈辰飞将吴教授哄得喜笑颜开,直到他告辞,也没露出半点好脸色。   “这下好了,”吴教授高兴道:“真没想到,这个时候院长还肯为你爸爸做担保!”   “整件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爸爸是无辜的,凭什么放着好人不做做恶人。”   “你这孩子!”吴教授也没有心情再逛街,买足了食物后,急急忙忙带着女儿回家等消息。   “妈妈,你就那么相信沈辰飞?万一他是骗你的呢?”苏挽握着苏教授的笔记,追问道。   “辰飞为什么要骗我?”吴教授奇怪地看着苏挽,“挽儿,你是不是和辰飞有什么误会啊,我总觉得你对他有些冷淡。”   “没什么误会,”苏挽坦白地说道:“我只是不喜欢自我感觉太好的人。”   “难道太优秀也是错?”吴教授有些不理解。   “优秀不是错,太完美就不真实了。”就像那个沈辰飞,完美的不可思议,走到哪里都是闪光点,到处吸引眼球。   “你啊,我原本还想着你们年龄相近,辰飞性子也好,以后一定会成为好朋友,没想到……”吴教授叹了口气,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孩子,看来和自家无缘了。   苏挽听见这句话,淌了一脑门冷汗。   听父母这意思,原本还想着乱点鸳鸯谱吗。   别说人家沈辰飞肯不肯,单说苏挽自己,对于如此完美的男人,哪怕送上门,也会敬谢不敏。   苏挽有自知之明,真正完美的男人她配不上,哪怕现在是末世,也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   如果是假装完美的男人,那就更要远离,一个人的心思该有多深沉可怕,才会时刻保持住这份完美。   一想到日后要和这种人搭伙过日子,苏挽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宁可被扔进丧尸堆里,也不愿和这份完美产生交集。   母女二人心不在焉地吃完中饭,苏挽找了个借口回书房继续研究苏教授的日记,吴教授则一反昨日的颓废,满怀期盼地坐在客厅里,等着沈辰飞口中的好消息上门。   遗憾的是直等到天黑,别墅门铃也没响过。   苏挽见吴教授又患得患失起来,暗恨沈辰飞扰人清净,不由得柔声劝道:“妈妈,沈辰飞说的好消息,未必就是今天啊,即使是有人作保,也要军方通过审核才能放人吧,我估计最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也许你明天早上起床就能看见爸爸也不一定呢。”   “你说的也对,”吴教授勉强露出个笑脸,“是我太心急了,我就怕你爸爸在里面吃苦。”   “不会的,爸爸怎么说也是为基地作出过卓越贡献的人,又没有确凿证据,军方不会动用私刑的。”   苏挽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音乐。   “是老苏回来了?!”吴教授听见门铃声,猛地站起身朝外跑去。   苏挽怕她出事,也紧紧跟了出去。   母女俩一前一后跑出大门,看见了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   “老苏?!是你吗!”吴教授使劲拍打着车窗。   汽车后门从另一面打开,转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随后弯下腰,从后座抱出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   “爸爸?”苏挽迎上去,紧紧握住苏教授无力垂在身旁的手臂,“你们把他怎么了?”   “先把人送进去再说,”文峥绕过苏挽,径直上了二楼卧室,将苏教授安置在房间里。   开车送人的石毅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不复早先傲气的模样。   “老苏,你这是怎么了啊!”因为有外人在场,吴教授虽是满心悲痛,却仍然克制着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抽泣。   苏挽看着人事不知的父亲,强压着心头的恨意,朝文峥问道:“我爸爸怎么了?军方动刑了?”   “请容我解释一下,”石毅赶忙上前说道:“我们绝对没有对苏教授用刑!”   “你们是没有用刑,你们只是对一个身体孱弱的老人用了吐真剂而已,还是最大剂量。”文峥毫不客气地揭露事实。   “吐真剂?”苏挽心里一惊,下意识看向文峥。   “静脉注射东莨菪碱,让犯人在镇静催眠状态获取真实情报,一般用于刑讯无效的超意志力犯罪人员。”文峥用简单一句话诠释了吐真剂的意义。   石毅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这只是一种常用的、比较温和的问询手段。”   “常用的,还很温和?”苏挽轻轻重复道:“所以我父亲就被你们温和成这副样子?”   “我们也没想到,苏教授的后遗症会这么严重。”石毅越说越觉得无言以对,最后干脆闭嘴。如果不是科研中心弄了一份担保出来,他又何必来看人脸色。   “石组长是吧,请你马上离开我家,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继续温和地对待你!”   石毅面色一沉,本想开口反驳,却在看到苏教授时话音一转,“人我送回来了,虽然有科研中心担保,可你们一家仍然无权离开基地。我先走了,以后有需要协助调查的地方再联络。”   “你也可以走了。”努力平复了内息,苏挽转过头,对站在门口的文峥发出了逐客令。   文峥站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道:“苏教授用过药,可能会嗜睡,也有可能会无意识昏迷,呕吐,甚至产生幻觉,这些都是正常反应。不要担心,熬过去就好了。这几天外面有些混乱,A区又发现了两个受害者。以后你最好陪着苏教授吴教授留在高层区,尽量不要出来。”   生活区已经逐渐失控了么……   苏挽无力地闭上双眼,“谢谢你送我爸爸回来。”   文峥望向仍然沉浸在悲痛中的吴教授,默然转身。   稍后,苏挽来到窗前,目送那道身影逐渐远去。 ☆、45各人心思   “文峥,你终于回来了。”   守在楼梯口的田艾珺见文峥从电梯间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经过昨天那场莫名其妙的询问以后,田艾珺和倪松一直坐卧不安。   他们想不明白,苏挽有什么地方值得军方如此重视,甚至连同路都算不上的徐卫东三人都连带着盘问了一遍。   出事当天人多嘴杂,地方也不对,虽然见着了苏挽,可是看她神情不妙,也不方便深谈。   回来后两个人分析到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来找文峥打听内情。   文峥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趟,做了个手势,让两个人进屋再说。   “我和倪松等了你整整一天!”   田艾珺还不等坐稳就急速地追问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苏挽为什么会被军方提审,还有军方为什么不停地追问我们苏挽的事情,她是不是出事了?咱们刚被安全中心羁押,紧接着又被军方提审,是不是跟七号楼的死人有关?”   “说这么多,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文峥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直接问道。   “我想知道什么?”田艾珺气急,语速越来越快,“我这也是关心她啊!毕竟刚出了命案,苏挽就被军方盯上了,还连带我们这些熟悉的朋友也没落下,我总该知道点原因吧!”   自从在乔周遇到苏挽,又一路杀尸逃命相互扶持至今,她一直以为苏挽足够和自己交心了。没承想直到今天被军方提审,她才发觉所谓的交心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虽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是换作任何人被亲密的伙伴欺瞒,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舒服吧。   “文峥,你别误会,我们没别的意思,主要就是想知道,苏挽会不会有麻烦,”倪松换了个比较温和的字眼,试探地问道:“还有今天和苏挽一起离开的那位,我看她和苏挽很熟悉的样子,她们是不是亲属啊?询问的时候,军方也一直在追问我知不知道苏挽的亲友关系。”   “军方的问题,让你们很奇怪吗?”文峥冷眼扫过对方焦急的面色,“我想你们应该了解,苏挽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有些私人问题她没有对你们据实以告,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事情和你们毫不相干,并不会损害你们的利益。”   倪松有些局促地摆弄着衣角,“毕竟我们都被牵连在内,所以……”   “所以你们有权利知道真相?”文峥轻哼道:“那我就给你吃颗定心丸,以后军方不会再找你们,你们可以回家睡安稳觉了。”   “那苏挽呢?”田艾珺不愿放弃即将到手的答案,“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故意瞒着我们,难道我们这些相互扶持的朋友就这么不可信吗?”   “相互扶持?”文峥牵动嘴角,胸腔里发出阵阵低笑,“究竟是苏挽扶持你们,还是你们扶持苏挽?好像自从搭伙以来,一直都是她付出的比较多,你又为她做过什么,现在不过出了一点小状况,你就跳出来抱怨,这也叫朋友?”   “我们决不是抱怨,真的,我们就是想弄明白。”倪松见两人越说越僵,急忙拉住田艾珺,示意她别再开口。   “如果你们的口气再真诚点,我会愿意相信你们真的只是单纯关心苏挽。毕竟她在你们身上花费了不少精力,我也不想见她失望。”文峥不愿多说,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   “不说算了,等苏挽回来,我自己问她!”田艾珺眼见谈不成,拽起倪松摔门而去。   自己问?文峥嗤笑一声,前提是你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从见到苏教授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以后苏挽是再也不会轻易相信身边所谓的朋友了。   文峥环顾了一圈毫无人气的客厅,轻轻走到卧房,帮方文掖上被角。   粗糙的大手抚上儿子红扑扑的睡脸,嘴角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但愿基地还有安眠之日。”   高层区,五号别墅。   苏挽和吴教授整整一夜没阖眼,双双守在苏教授床前陪护。   苏教授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低烧、呕吐、还不停地说着梦话,身上的睡衣刚换上就被冷汗打透,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挽儿,你爸爸这样会不会出事啊,要不要送医院。”吴教授心疼地帮丈夫替换额头降温的冰袋,拿干毛巾不停擦拭胸背溢出的汗水。   “文峥说,这是正常反应。”苏挽哽咽道:“送医院也没办法,只能熬着。”   “他们怎么那么狠心啊,怕你爸爸撒谎,还用什么吐真剂,你爸爸要真想瞒着,管他外面乱成什么样,假装不知道好了,又怎么会送上门给人家折磨!”吴教授一想到这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竟然会用在丈夫身上,心里就恨得不行。   “幸好爸爸没受皮肉伤,”苏挽只能换个角度安慰吴教授,“只要这两天咱们好好照顾他,再多吃些有营养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研究中心那面,事情结束前你们就不要过去了,一来可以避嫌,二来也让爸爸趁机休息一段日子。”   生活区再添受害者的事情,苏挽不想让父母知道。她怕苏教授倔脾气上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硬要参加实验小组,将功赎罪。   小黑的事情已经给苏挽敲响了警钟。   如果单单是基地混乱,她还可以偷运父母出逃。可苏教授要是不小心接触到病毒,不幸感染,十个祥云也没有意义了。   “妈妈,你先陪着爸爸,我去弄些早点。”苏挽擦掉眼泪,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弯曲麻木的双腿,撑着床边从地板上爬起来。   “挽儿,你自己吃点就好了,我吃不下,你爸爸一直吐,恐怕也没法吃东西。”吴教授年纪大了,彻夜不眠再加上担惊受怕,早已让她心力交瘁。   “吃不下也要吃,”苏挽不肯听她的,“你要是吃不好,哪有体力照顾爸爸。还有爸爸,胃里空着,不喂些吃的,再难受起来,岂不是想吐都没得吐。”   吴教授见女儿说的有道理,也只能勉强答应。   幸好厨房里新添了不少材料,足够这两天守在家里照顾病患。   苏挽剁了细细的虾茸,熬了一锅营养粥,又弄了一壶养胃止吐的蜂蜜果茶,随时给虚脱的苏教授补充水分。   匆忙解决完早餐,母女两个连扶带喂,分工合作,好容易让苏教授咽下一碗粥,将床单替换一遍,才让他重新躺好。   可能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再加上吴教授一直陪在身边轻言细语安慰着,苏教授这次睡下,除了呼吸短促了些,再没有其他异状,苏挽看着也安心不少。   不过母女二人始终不敢松懈,仍然坚持守在一旁。   夜里,苏挽迷迷糊糊倚在床头,忽然觉得发顶有东西在撩动,睁眼一看,正对上苏教授饱含慈爱的目光。   “爸爸,”苏挽眼眶一酸,两行眼泪顺着鼻窝滑入嘴角,“爸爸,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   苏教授虚弱地摇摇头,又看向睡在一旁的吴教授,“不要吵醒你妈妈。”   “好。”苏挽连忙在他脑后垫了软枕,让他斜靠在床头,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养胃茶,送到嘴边,轻声说道:“这是蜂蜜果茶,喝点润润喉咙。”   苏教授浅浅抿了口,“让你们担心了,是爸爸不好。”   他的本意不过是将手头掌握的病毒资料上缴军方,好让上面引起足够的重视,尽快抓住凶手。谁承想不等凶手落网,反倒将自己陷了进去。   “是我不好才对。”苏挽握住他的手,不过几天功夫,老人就瘦的不成样子,“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自家孩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苏教授有些脱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爸爸,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吧。”苏挽见他虚弱的很,急忙劝道。   “不用,躺了这么久,骨头都松了。”苏教授喘了口气,缓了几分钟,才朝苏挽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昨晚文峥送你回来的,”提起文峥,苏挽的眼神暗了暗,“当时特殊行动小组的石毅也在。我和妈妈出门时遇到了沈辰飞,说是研究院院长与研究中心上下联名作了担保,军方才肯放人。”   “担保放人?”苏教授急促地咳嗽了几声,气愤道:“我违规替换档案,最多不过是接受内部处罚,军方该用的手段都用了,最后还要来卖人情,简直是无耻!”   “爸爸,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苏挽帮他在胸口顺气,“清者自清,以后外面怎么样任由他们折腾,我们再不管了。”   “由不得我们不管啊,挽挽,”苏教授叹息道:“病毒扩散,基地要是保不住,百万来人的活路就断送了!还有科研中心的解毒剂,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试验成果功亏一篑?”   苏挽见他到现在还放不开,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劝道:“爸爸,病毒爆发之后,连最高指挥官都要抛弃民众躲到地下城,更何况是其他人人。你不是也说物竞天择,我们一家人团聚才是最重要的。”   “说是那样,可要看着不管,怎么忍心啊。只要解毒剂成功,地面就有希望收复了。”   “不忍心也得忍心。”苏挽又下一剂猛药,“你看妈妈,自从你出事,吃不好睡不好,她那么硬气的人,连被军方提审时都没有退缩,却在看见你昏迷的时候,当着石毅的面痛哭。爸爸,你已经老了,难道要背着国家过一辈子?如果真有那一天,你累死也救不了别人,只能让妈妈伤心绝望。”   苏教授扭头看着妻子憔悴的脸庞,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爸爸妈妈老了,出事也无所谓,可你毕竟还年轻啊。就算是为了你们母女,我也希望基地能坚持到最后。只有攻克病毒,你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如果将来,咱们能找到一个没有病毒,也不用再担惊受怕的地方,你愿不愿意带着我们母女一起离开?”   苏教授怔了怔,苦笑道:“苏挽,除了基地,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能让你们得到庇护。”   “你只说愿不愿意!”苏挽急急问道。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苏教授爱怜地握住妻女的手,“爸爸做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希望你们过得好。”   “爸爸,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苏挽欣喜地抓住苏教授的手,撒娇道。   “一言为定。”苏教授笑道。   “爸爸,有一件事,本来我想瞒住你的,不过看在你答应我的份上,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苏挽有些心虚地说道:“文峥送你回来的时候,说A区又发现了两名受害者。”   “这么快!”苏教授闻言震惊道:“军方怎么都不采取措施?”   “军方恐怕也是根据你提供的血样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被提审的那天早上,社区中心的食堂已经关闭了,不知道和新发现的受害者有没有关联。爸爸,即便没有病毒事件,皓月基地也早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安全了。”   苏挽说着,便把从田艾珺那里得来的关于地面幸存者和地下城矛盾日益激化的问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现在还只是侵占粮食,将来呢,谁知道会不会为了抢夺生存地开火出人命?连生活区的平民都觉察出基地要出事,更何况是手眼通天的高层,恐怕现在也只有你和妈妈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才觉得基地安全可靠。”   “地面情况真的是这样糟糕?基地真的任由数以万计的幸存者在外面自生自灭?”苏教授怔忪道。   “千真万确!”苏挽立即举手道:“我骗你干什么啊,等你有机会出去看看就清楚了!”   苏教授没想到国家竟能如此无视普通民众的性命,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刚刚苏醒乏力,便不再说话,只是合眼休息。   苏挽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苏教授。   按照她的计划,等到将来基地大乱,能逃出去就已经是幸运了,到了那天,现实环境也由不得他们反悔。   帮父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苏挽悄悄退出房间。   这两天大小事情接连不断,她身上也乏透了。   好容易松懈下来,便回房锁好门窗,进祥云解压。   祥云里还是老样子。苏挽侍弄过心爱的花花草草之后,按照惯例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外加泡了个热水澡,便开始琢磨在祥云里给父母安排住处。   树屋已经被她占用了,更何况父母年纪渐长,也不适合爬上爬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古树附近另建房屋。   “床褥家具倒不缺,可这房屋上哪去弄,总不能让父母就这样睡在空地吧。”即便祥云里无风无雨,也该有个家的样子啊。   折腾试验了无数构思之后,苏挽只觉得脑袋里搅成了一片浆糊。   “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不急着上路,营造一个极具归属感的温馨家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福来day终于不用急着赶时间了。(=^ ^=)。 ☆、46蔓延   “噗通!”   整袋整袋的垃圾从投放口不停地坠落下来,正在一旁分拣垃圾的清洁工人应声而来,和往常一样,将新投递的垃圾抬进矿坑。   “一个个干活都利索点,别偷懒,别耍滑,小心扣工资!”   监勤的班长戴着厚厚的口罩在各个坑道中穿梭着,提醒着这些新上岗的临时工坚守本分。   班长原来还不是班长的时候,也不过是深山里的一个普通农人。   直到有一天,村长带了一批人,花大价钱请人出国劳务。   按照村长的话,出国劳务么,就是给老外种庄稼。   在山里也是种,在国外也是种,还能拿到十倍的辛苦费,白捡的便宜,怎么不比窝在山里强。   最后打动村民的,是存折上的那一串数字。   连工钱都提前领了,还有什么可吃亏的。   就这样,他随着许多人一起,告别了家人,走出了山沟。   同是背井离乡,只是大伙没想到的是,突然有一天睁开眼,就从庄户人变成了扫大街的清洁工。   这些年来,他每日朝九晚五地清理着街头的各色垃圾,随时恭候着从那些豪华私家车里抛出的高级生活废料,也渐渐明白终此一生,都不会有再见亲人的一天。   直到病毒爆发。   越来越多的幸存者涌进基地,班长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然,没几个月,基地就因为不停暴涨的人口和环境压力问题,重新招聘临时清洁人员。   而他们这种苦熬多年的老资历,也顺势戴上袖章,摇身一变成了小头目。   憋屈在胸口的闷气一朝吐净。   指挥棒一样的小木棍拨拉着黑色塑胶袋的边缘,班长趾高气昂地挑剔道:“焚化垃圾和掩埋垃圾一定要分仔细,这点还用来回重复吗!污染了地下水源,将来你们谁负担的起责任!”   “呸,装的再傲,不也和咱们一样是捡破烂的!”见班长走远,一个穿着半身胶皮裤的老女人在背后骂道。   “你可别让他听见!”旁边的工友一边忍着恶心,一边用戴着手套的双手不停地将焚化垃圾扔进推车里,“前天还听说,有人得罪了班长,连工资都没领,白白让人赶出去了。”   “不干就不干,就这破活,真当老娘稀罕啊!”老女人嘴里骂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下,依旧快速地翻拣着垃圾,想要从里面找出点值钱的物件。   “别翻了,但凡能用的,早让上面的捡走了。”工友见她光说不练,心里也瞧不起。   真有志气,学人家找门子干路面的活啊。   同是清理垃圾,路面环境比这干净百倍,又轻松,还能捡漏,工钱什么的也不差。   矿坑底下就不一样了。肮脏得要命,多少人刚下来的时候,被那股味儿熏得肺管都吐出来了,再加上每日还要推着上百车的垃圾到矿坑深处掩埋焚烧,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先前同班的年轻女人,只在矿坑待了半天就走了,后来听说回地面卖身子去了。   如今留下干活的,都是些卖也没处卖的老家伙。   “别絮叨,这一车出不出?”推车返回来的老愚头见老女人碎嘴没完,粗声粗气的提醒道:“出车不够,可不能领饭。”   “还吃个屁啊,都不够恶心的。”老女人说着手下加快了速度,囫囵将车子堆满,“也就你老愚头还能在垃圾堆里咽饭,我那份还是带回去吃。”   老愚头浑浊的死鱼眼扫过车子,大略检查了一遍,往车把挂了个用红色油漆写号的铁皮子上去,“推走吧。”   两个女人合力扶着车把,朝矿坑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道路越倾斜,还要小心保持车子平衡,不能往轨道上掉垃圾。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女人一把扯下面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比起老女人的刻薄怨愤,工友显得很平静。   好死不如赖活,更何况她还不想死。她宁可一辈子在坑道里捡垃圾,也不愿意出去被那些怪物啃成骨头。   半个多小时候后,长长的坑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抹亮光。   那是一处不同于狭窄坑道的开阔地,大约百来平面积的底坑,堆积着暗沉的灰质,四壁都是些灼烧的痕迹。   老女人将车子倾斜,在满车的垃圾滚落坑底之后,摁下了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坑洞四壁涌出的火苗瞬间将垃圾吞没。坑洞上方正对着的机关隔板在同一时间退入夹层,露出直通地面的排风口,滚滚浓烟立时随风散去。   老女人的脸上被热浪烤出了一层黑乎乎地油光,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在经过车身时发出了一声轻呼。   “怎么了?”盯着火势的工友转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踩了块碎石头。”老女人侧身挡住车子,将挂在车壁边缘的一块鸡蛋大小的碎肉快速捏在手里。   还没分配到坑道的时候,她也见过别的清洁工炫耀在高层区值夜时捡来的变质肉菜,可惜她却从来没有那种好运气。   “走吧。”确认剩下的火苗已经不会造成隐患,工友想要拉车回返,却被老女人抢了先。   “车上没什么东西,用不着两个人,你歇会儿吧。”老女人一反常态地握住车把。   工友愣了愣,也没在意,转身走在前面。   老女人在后面偷偷将车子上下检查了一遍,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丝肉丁,才心有不甘地将那块好容易得来的碎肉藏进兜里。   换班之后,老女人到出矿口领了当天的工作餐回到家中。   同样是基地最低生活标准的小居室,硬是被隔出了两个单间,满满当当塞了五个人。   除了原先的住户,后搬进来的一家三口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户。   老女人将凉透的杂面馒头和咸菜掰碎扔进汤锅里加热,又趁着同屋的人不注意,将捡来的那块生肉冲洗干净,切成细丝,用盐粒搓了搓,洒在馒头上。   粉红的肉丝被滚水一烫,立刻变得雪白,热腾腾的空气中登时飘散着一股腥膻味。   “好香啊,大姐弄什么好吃的。”   瘦弱的男人努力做出一副讨好的表情,眼神直直地盯着汤锅。   老女人听见声音,马上用盖子将汤锅盖上,扭身瞪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弄点吃的,在屋里一天都没有动静的三口人必会出来一个借机蹭饭。   “没什么,基地发的工作餐。”   男人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我能尝尝吗?”   “尝尝?”老女人冷笑道:“你上次一尝就是小半碗!我可不敢再让你尝!”   男人难堪地搓搓手,“上次是意外,我一时没忍住。”   末世前风光无限的男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只为了一点吃的,低三下四地跟一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婆讨人情。   他的全部身家早在买通内线混入基地时就花光了,没有身份,他甚至不能领着老婆孩子去吃免费餐。   “我不管你是不是意外!”老女人横着眼,“眼看就要一星期了,当初说好的五个币房租哪?我这可不是救济站,没钱趁早搬出去!”   男人摸摸裤兜,里面钱币还没捂热呼,这是他老婆拼死吞下的金手链换来的。   他犹犹豫豫地拿出了两个钱币,“大姐,这有两个钱,您别嫌弃,先拿着。”见女人伸手就抓,男人急忙往后缩了一下,“孩子饿了一天了,您就当可怜可怜,给他留口热汤吧!”   老女人掂了掂钱币,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门缝等消息的女人,从碗柜里捡了个破碗出来,倒出了半碗带着饼渣的热汤。   “谢谢大姐!”男人捧着汤碗,急忙往回走。   “还差三个,趁早补上!”老女人追着喊了一句,怕再有人来讨,端着汤锅躲进里间。   第二天,浑身燥热的老女人,强撑着下坑道上工。   她是不舍得请假的。别说每天的工作餐要报废,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机会,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顶上。   今天的坑道好像格外憋闷。   老女人站在垃圾车前,几欲昏迷,差点一头栽进去,幸亏工友及时扶了一把。   “你没事吧?”工友疑惑地看着老女人透红的眼底,“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没什么,只是有些发热,好像昨天焚烧垃圾时被冷风灌了。”老女人口干的厉害,拿起水壶想要喝口水,还不等咽下,就张嘴喷了出去。   周围人被喷了满脸,连路过的班长也没逃过。   “怎么回事!干什么呢!”班长扯下口罩抹了把脸,大声骂道:“老婆子,想装病偷懒啊!”   老女人连着赔礼道歉,班长还不算完,“今天上午不赶出十车,我非告诉上面扣你工钱不可!”   “班长,她昨天在焚烧口被风呛了,有点发烧,不是故意的,您体谅体谅。”好心的工友帮着说情。   老愚头将车子往前一耸,“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班长见老愚头发话,不吱声了。   老愚头和他同一批来基地的,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没心思往上争才留在矿坑底下,担了个捡牌的活计。   “谢谢你了,老愚头。”老女人往坑边一坐,气喘吁吁地给人道谢。   “你这样不行,赶紧上医院吧,回头我帮你说一声。”   有老愚头帮衬,工友赶紧带着老女人回到地面。   因为两人是从矿坑里上来的,也没换过衣服,周围的路人都被熏得皱眉。   到了外围医疗区,值班医生按照惯例登记了身份铭牌,简单问诊之后,就把老女人按照重感冒处理,安排到了普通住院部。   “七十四床,吊水了。”   护士将药瓶挂在输液架上,拍了拍老女人的手背,准备入针。   “奇怪,”护士试了几次都不成,朝门外喊道:“护士长,您来看看,病人的血管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血管,是不是太细了。”匆匆而来的护士长抬起老女人的手臂,“老年人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把针头给我,”护士长眯着眼,找准位置使劲一刺,“你看,这不就好了吗!年轻人没经验不怕,关键是要有耐心。别一点小事搞不定就找领导,都你这样,医生都要忙死了!”   护士红着脸低头挨训,委屈地抿着嘴,却在看向一处时忽然瞪大了眼睛,“护士长,您快看,她的手肿起来了!”   “入针处皮肤青肿是正常反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护士长极为不满的说道。医院里新来的这批年轻护士资质太差了,每天大小状况不断,害得她也跟着不得闲。   “不是!”护士颤着嗓子尖声道:“她的手要爆炸了!”   护士长猛地一回头,就看见老女人的手背如同吹气球一样,表皮纠结的青筋下,一团粘稠浑浊的液体翻滚着膨胀起来。   “这不可能!”护士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即将涨破的手臂,就在她想要上前拔掉针头的那一刻,鼓胀的圆球终于支撑不住,哗地一声炸开了。   “啊!”   飞溅的液体熔浆一样灼伤了临近几人的皮肤,病房里霎时间传出一片惨叫声。   先前去帮老女人拿药的工友回来看到病房里的惨状后,踉跄着逃出医疗区,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快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军区特殊行动小组办公大楼。   “头儿!出大事了!”   刚刚接到紧急电话的组员谢昀急奔到石毅的办公室,连门也不敲,直接冲了进去,“刚才在医疗区住院部,接收了一名重度感染者,是新型病毒!”   “你说什么?!”石毅一贯冷静的面容终于龟裂,“重度感染者怎么会送到医疗区住院部?不是应该像前两个受害人一样送到科研中心吗!”   “这次出事的是活人!是被当做普通病症患者送进医院的!”   “妈的!”石毅狠狠扯下领扣,“立刻联系组长,让他向上级汇报!”   “我刚才已经得到了组长的最新指示,”谢昀耳边回响起组长毫无起伏的音调,只觉得心寒,“组长说,必须全部毁灭医疗区所有可能受到感染的**。”   “全部毁灭?”石毅抬起头看向谢昀,重复道。   “是的,医疗区外围已经全部封锁,事发楼层也被封闭起来,先遣部队已经投掷过麻醉烟雾,只等着我们过去收尾。”谢昀僵硬地回答道。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执行这种杀人命令。   “我知道了。”   石毅停在半空中的手指最终还是摁下了桌面的紧急预警键,“D组成员全体注意,我是石毅,现在进入特级防护状态,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全体队员整装完毕后到停车场集合。”   谢昀紧跟石毅,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军用防护服,与D组成员一起,驱车赶往医疗区。   此时整个医疗区大门已经封锁,特殊行动小组队员抄近路从医疗中心后门进入全面隔离的一层住院部。   “你好,我是石毅,暂带此次清理行动。”石毅向守楼军官行了个军礼,“里面有多少疑似感染者?”   “住院部已经被全部麻痹,一层包括医护人员在内,初步估计一百八十人左右。”守楼军官将得来的调查资料交给石毅,“上面有床位名单,以及每个病床对应的医疗工作者名单。”   石毅将材料递给谢昀,“用最快的速度复印出来,确保人手一份。拿到名单后,立刻进行收尾工作。”   谢昀动作很快,三分钟不到,所有组员已经拿到了人员名单,在石毅即将进入生化防护膜时,后来的一小队人匆匆喊住了他。   “石组长,我是研究中心特派员沈辰飞。”   与军方的橄榄绿不同,身穿白色防护服的沈辰飞,拿着军方特许的紧急指令朝石毅说道:“研究中心已经和军方达成协议,保留最先引发混乱的重度感染者。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感染者的完整性,石组长,我和另外两名同事需要跟你一起进入住院部。”   “你?”石毅上下打量着沈辰飞,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有自保能力吗?”   “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沈辰飞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只负责收尾,你们三个最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不要擅自行动。”石毅朝身后的组员示意道:“给他一把枪。”   沈辰飞闻言一笑,亮出手上的沙漠之鹰,“谢谢石组长的好意,我还是用这个比较顺手。”   石毅诧异地挑了挑眉,带着D组队员与新加入的科研中心小队一起,进入了生化防护膜层层包裹的一层住院部。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过年了,往后的休息日都要用来准备年货什么的,所以不能双更了,请大家多理解。(=^ ^=)。 ☆、47混乱   原本人来人往的住院部死一般地寂静。   由于所有窗户都被防护膜封死,走廊里光线不足,特殊行动小组队员只能依靠头灯照明。   长长的走廊里一片狼藉,后翻的轮椅,散乱在地上的病例簿,碎裂的玻璃器皿,还有数十名以各种姿态昏倒在墙边地面的疑似感染者,无一不彰显出先前的混乱不堪。   “李良,九点钟方向,一号室,其余人掩护。”石毅持枪击毙临近的几名医护人员,朝组员命令道。   “是。”   接到指令的李良借着队友的掩护进入病房,“一号室八个床位,共七名疑似感染者。”他谨慎地避开脚下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在核对过人员信息后,精准地朝每个昏迷者的额头射入一颗子弹,“一号室清理完毕,安全。”   “封门。”石毅一挥手,待李良退出房间后,立刻有人上前用黄色胶带将房门封存做好标记。   “谢昀、曲敖分别带人进入二号室、三号室,其他人做好准备。”为了尽快结束战斗,石毅决定让小组队员分批同步进入病室。   “石组长,”沈辰飞见他一次就出动了六名队员,出声建议道:“一层的感染者应该不止一个重度感染者,在还不能确定病毒感染程度的情况下,分散队员实力恐怕不妥吧。”   石毅不喜欢他越权干涉特殊行动小组内务,口气生硬的说道:“上级的命令是要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消灭疑似感染者,避免病毒传播。耽误久了,二层以上的病患也要跟着陪葬,你能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吗?”   见沈辰飞不出声,石毅尽管不满,还是通过对讲机朝队员补充道:“进入房间后,不要与疑似感染者产生接触,尽量远距离射杀。”   “已经确定的重度感染者是哪个?在几号病房?”石毅朝身后的助手问道。   “吕秀娥,女,六十二岁,环卫处临时应聘人员,早八点二十五分入院,当时诊断病症为重感冒,治疗方案为输液治疗,病人最后送入住院部一层十病室,七十四号床。”   石毅听完皱紧了眉头,迅速查阅吕秀娥的详细资料,“具体工作是负责垃圾焚烧掩埋,发病之前,她一直待在地下坑道?”   “是,接诊室的值班大夫说,当时是由同事送她上来的。”   石毅顿时觉察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坑道那里会不会出现感染者?”   “清理医疗大楼的同时,军方已经和研究中心的另一队小组成员负责处理坑道的遗留问题。”沈辰飞兀然开口补充道。   石毅作为一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处理遗留问题的意思。   “头儿,二号室三号室安全,准备进入卫生间。”呼叫器里传出了谢昀的声音。   “注意安全,保持警戒。”石毅重复完口令,开始全力清扫走廊部分的疑似感染者。他朝前方十米处匍匐在地的女人轻轻扣动扳机,一股殷红的鲜血立时从女人的后脑涌出来,染红了白大褂。   尚未感染的无辜女人就这样在昏迷中死去了。   石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继续麻木地扣动扳机,直到卫生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谢昀,有人受伤了?”听见呼叫器里传来的喊叫声,石毅沉声问道。   “头儿,这里有个活人!他还有意识!”谢昀迟疑着,“而且,他好像没有感染。”他没法对无辜的活人开枪,只能把问题转交给石毅。   “石组长,不介意我去看看吧!”沈辰飞听见呼叫器里传出的内容,毛遂自荐道:“毕竟鉴别感染者这种事,还是我们研究中心比较拿手。”   “请吧。”石毅点点头,留下部分组员守住走廊,带着三个人和沈辰飞一起进入了卫生间。   谢昀发现的男人藏在男厕最里面的工具间。   在特殊行动小组连续射杀疑似感染者的时候,这个男人一直躲在工具间里,直到裤脚被地面蔓延过来的鲜血浸透,隔间门也被大力破开,他才在惊慌失措之下喊了一声。   “他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石毅怀疑地看着毫不起眼的男人。   “头儿,先遣部队投掷麻醉烟雾的时候,他正好在卫生间,估计是用湿毛巾掩住了口鼻,才躲了过去。”谢昀有些不忍心,话里话外替男人求情。   “看着挺机灵的,可惜用错了地方。”沈辰飞垂首看着男人惊恐的双眼,抬手就在他眉心补上一枪,“能够在昏迷中毫无痛苦的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你不是说要鉴别他是否被感染吗?”石毅眼见着男人瘫倒在地,心中的不满登时被放大了数倍。   “感染与否,对他来说还有意义吗。”沈辰飞收枪轻蔑道:“石组长,不要忘记我们的使命。”   “头儿,他太狂了吧。”谢昀看不惯沈辰飞越过组长私自开枪射杀平民,这种行为,简直是不把特殊行动小组放在眼里。   “算了,别找麻烦。他说的也对,我们只是过来杀人的,有没有感染,并无区别。”石毅心情沉重地说道。他敢肯定,男人即使活着出去也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死了干净。   卫生间里不愉快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D组的行动速度,在接连清理了半层楼后,小队人员终于接近了重度感染者所在的标注地,十病室。   所有人的神经都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全体注意,立刻进入一级戒备!”石毅抬手安抚住身后严阵以待的组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十病室的外围情况。   近在咫尺的病房口,趴伏着一个脸朝下的女人。她戴着护士帽,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两手也挣着向外,好像要抓住什么。   “头儿,这女人好像在动!”谢昀眼珠不错地盯着女人的身子,紧张地说道。   “谢昀,眼花了吧,怎么可能,刚才我在所有人脑袋上都补了一枪。”曲敖不信邪,上前几步用枪头拨弄着女人的脑袋,“看见没,死透了都!”   “曲敖快回来!”石毅眼尖地看到女人身体真的在小幅度地蠕动,急忙朝他喊道,却还是晚了一步。   女人的身子已经被曲敖翻了过来。   她的面部皮肤组织已经溶化成一滩烂泥,软趴趴地贴在头骨上,整个腹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然塌陷,粘稠浑浊的体.液有意识地向四周快速蔓延,一下子就没过了曲敖的防护靴。   “艹!”曲敖嫌恶地往回退了两步,抬起双脚想要甩掉粘液,却发现自己的脚底与鞋底一起留在了原地,随着他的动作抬起来的,只是一只惨白的脚骨。   “他已经被感染了!”沈辰飞急喝一声,照着曲敖额头连发数枪,见他中枪倒地后依然抽搐不止,再联想到先前的护士,猛然觉悟道:“新型病毒感染者已经不能通过重创脑组织杀死,快投掷燃烧弹!”   石毅配合沈辰飞的提示快速做出反应,将一枚燃烧弹扔进了十病室,轰的一声爆炸后,整个病房瞬间变成火海。   从女人身体里蔓延出的浑浊体.液被肆虐的火舌舔舐后,登时萎缩成一滩腥臭焦黑的肉糜。   病房内的玻璃经受不住热气的烘烤,迸裂出蛛网一样的道道细纹,终于在室内温度到达顶点时,嘭地飞溅出去,一股热浪顺着破开的窗口涌向地面,将窗外绿化带的树苗烧焦。   石毅暗叫一声糟糕,却也无瑕顾忌爆炸产生的不良后果,只能带着队员迅速撤退到楼梯口。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越过十病室?”石毅躲在墙角拐弯处,探头望向走廊中段的凶猛火光。   “头儿,你刚才用的可是小霹雳,”谢昀苦笑着查看手头剩下的装备,“最低燃点三千度,燃烧时间十分钟。别说咱们过不去,再多烧一会儿,整层楼都得化了。”   “这种温度,病毒烧得死吗?”石毅转头又去问沈辰飞。   “你没看地面的腐蚀液都干枯萎缩了吗,”沈辰飞经过刚才那番突变,也有些失神,“虽然很遗憾你们损失了一个队员,可是至少证明了新型病毒是惧怕高温的。”   提起曲敖,D组队员都很是伤感。   “臭小子,我早告诉他有问题,头儿也让他别轻举妄动,”谢昀痛苦地抱住脑袋,红着眼呜咽道:“如今连具全尸都没留下,回去以后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和嫂子交代!”他和曲傲是一起征兵入伍的,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多少年的哥们说没就没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他对着孤儿寡妇怎么开得了口。   “是我错误地估算了整个行动的危险程度,与你们无关,回去后我自会和组长汇报。”石毅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颓废地坐在地上。   “新型病毒的特异性,连研究中心都没完全掌握,你们不过是行动部队,怎么可能准确地估算出危险程度?”沈辰飞擦拭着手中的沙漠之鹰,“这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他妈的,要是让我抓到在背后搞出新型病毒的人渣,我非得好好招待他一顿不可,让他尝尝我们特殊行动小组的看家本事!”李良气恨地骂道。   “这人就他妈的是个变态!神经病!”谢昀比李良骂的还狠,“拿活人做实验,哪个正常人能干出来,要没有他,今天也不能死这么多人,连曲敖都跟着赔进去!将来真落到我手里,我也不对他动粗,就把他研制的狗屁病毒往他身上扎几针,让他也试试滋味!”   其他队员也跟着帮腔,没有不恨的。   “好了!净说些没用的,幼不幼稚!”石毅见组员的情绪都被煽动起来,厉声喝止道:“军人的职责就是绝对服从!个人情绪不得参杂在内!曲敖的事,他自己也有一半责任,如果他听从指挥,没有擅自行动,也许就会避免整个悲剧的发生。还有你们,以后不管遇到任何情况,绝不能私自脱离队伍!”   不远处持续燃烧的火焰让整个一层的温度迅速升高,特殊行动小组队员的防护服内衬早被汗水湿透了,可是为了防止感染,他们只能忍着蒸笼一样的粘腻感,等着这阵热度过去。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十病室的火光终于慢慢熄灭。   石毅不敢再派队员先行探路,自己带头领着队员更加谨慎地接近余下还未清理的病室。   十病室内部的所有物品连房门两侧在内已经烧成焦炭,连框架都看不出,只是焦黑一片。   石毅几人越过十病室,将最后几个病室的疑似感染者清理干净,却始终没有发现目标人物吕秀娥。   “一层已经封锁,她应该是在十病室直接焚化了吧。”谢昀摸了摸相邻烧透的墙壁,这种热度,别说人,连个渣都不能剩下。   “但愿吧。”没有找到重度感染者,沈辰飞有些失望,在与D组队员一起经过安全检测后,抬着空荡荡的隔离舱返回科研中心。   短短一个上午,基地医疗中心外围被隔离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无数不知内情的平民纷纷涌到警戒线处看热闹。   “为什么要封闭医院啊?有没有人说一声啊!”   “长官,我家人生病了,能不能找个医生帮忙看看?”   “基地这是怎么了?政府应该赋予民众最基本的知情权吧!”   “听说是做实验的丧尸跑出来了……”   “你听谁说的啊?有看着的吗?”   看守封锁区的军人一退再退,终于被汹涌人群挤压到了警戒线内侧。   忍无可忍的军官利用扩音装置高声示警,“最后重复一遍,再有接近警戒线一米之内的,将全部当作煽动闹事人员羁押起来!”   军官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断,临近警戒线的不少平民,都被随着热浪迸裂的玻璃碎片炸伤了。   满脸是血的平民呆若木鸡,嗷地发出一声尖叫。   “军队真的朝咱们开枪了!”   受伤的民众再也顾不上所谓的知情权,争先恐后地四处逃散。   “谁干的?谁让你们使用武力驱散民众的?”后脑受伤的军官捂着歪斜的军帽,朝手下大声呵斥道。   两股战战的小兵,指着身后冒出熊熊火光的大楼艰难回复道:“长官,是,是医疗中心一层住院部爆炸了。”   军官呆愣片刻,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半晌才说道:“给我接通军区司令员……”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想想,过年真的很麻烦。= = ☆、48出逃   “呜——呜——”   尖锐急促的红色预警警报顺着皓月基地的天幕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的苏挽,浑身猛地一激灵,手上的汤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瓣。   “挽儿,外面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拉响警报?”   吴教授披着外衣从卧室出来,直奔门外,想要一探究竟。   “别开门!”苏挽急忙跑过来拉住吴教授的手,“千万别开门!”   吴教授被苏挽喊的这一声骇住了,“我只是想和邻居打听一下……”   苏挽将吴教授推到一旁,反手将门上的几道暗锁全部合上,“妈妈,你负责二楼,我负责一楼,立刻去把所有窗户锁死!”   见吴教授还不在状态,苏挽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不想出事就快照我说的去做!”   冷不防见女儿大声呵斥自己,吴教授虽然不知所以,却还是赶忙上了楼梯,将所有的窗户紧闭,等她做完这一切,苏挽已经跑回了主卧室。   “苏挽,”苏教授心神不宁地半依在床头,“为什么要让你妈妈关窗?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别急,很快就有答案了。”苏挽拉着父母的手,等着震耳欲聋的警报声结束。   一分钟后,天幕上空再次响起了关于整个皓月基地进行反恐应急演习的紧急通知,基地指挥部要求所有居民立即紧闭门窗,在解除警报前绝不允许离开居住地,已经出行在外的居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就近寻找建筑物进入室内躲避,直至解除警报之前,所有在街区游荡的民众,都有可能被当做恐怖分子当场击毙。   整段演习通知重复播放三遍之后,基地彻底安静下来。   苏挽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爸爸,事到如今,你应该想到基地发生了什么吧。”   苏教授急促地咳嗽了两声,“外面,是不是病毒扩散了?”   “基地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也只能骗骗毫不知情的普通民众罢了。”苏挽嗤笑一声,凉凉地说道。   “那咱们怎么办,像广播通知的那样待在家里,等着基地消灭病毒?”吴教授心里很忐忑,后悔出门那天没有多准备些吃的。   “消灭病毒?能把基地逼到这份上,甚至要打着反恐的旗号限制居民外出,需要多高的感染几率?爸爸你来分析一下,是一成、两成还是无法估量?”苏挽刻薄地笑道:“恐怕此时的我们,已经再一次被最高指挥官抛弃了。”   苏教授脸色灰败,“应该是无法估量了……”   “老苏,你是说,基地就这么完了?”吴教授一时间难以接受,“只不过几天功夫,病毒就已经蔓延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军方不是说正在处理吗?”   “军方一定会采用极端手段消灭病毒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普通民众的性命已经不重要了。也许地下城最终会得到拯救,可是谁能保证还剩下多少活人?”苏挽残忍地打碎了吴教授最后的期盼,“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留下等死,二是想办法逃生。”   “基地已经封锁,往哪逃啊?”苏教授哀叹一声,眼神空洞地望着顶棚。   终于等到这句话,苏挽试着做了两次深呼吸之后,面色平静地看向苏教授,“爸爸,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如果有条件,会带着我和妈妈离开。”   苏教授苦笑一声,“事到如今,爸爸的承诺又有什么用。”   “如果我说有用呢。”苏挽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看着他,“只要你肯起誓,用我们全家人的性命起誓,从今以后,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要以家庭为重,以我和妈妈的利益为先。”   苏教授和吴教授被苏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苏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发誓!”苏挽逼迫着他,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挽儿,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吴教授见女儿突然变得蛮不讲理,开口教训道。   本该生气的苏教授,看着女儿毫无怯意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爸爸答应你。”   苏挽起身将厚厚的窗帘合上,又将房门反锁,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坐好,握着两位老人的手臂说道:“爸爸妈妈,我下面说到的话,事关我们一家人的生死存亡。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事情,也许会让你们难以接受,可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挽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吴教授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便突地一变。   “这里,这里是……”她眨了眨眼,使劲搓了搓眼皮,“老苏,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我产生幻觉了?”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苏教授喃喃地念着,抬手抚上古树树干粗糙的纹理,又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昊天大厦,“苏挽,这就是你要我起誓的原因?”   苏挽挥手划开身旁的薄雾,带出一道道浅淡的漩涡,“是的爸爸,欢迎来到祥云,这里是属于我的净土。”她心里是紧张的,这是她第一次与别人分享祥云的秘密,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也会害怕。   害怕他们不能接受,更害怕他们将自己当成异类。   吴教授木然而立,好半天才从这巨大的震撼中缓过劲来,“苏挽,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们?”   苏挽心虚地低下头,“没有了。以前我是怕你们把我当做怪物,才不敢说出来。”   “挽儿做的对,”苏教授很快冷静下来,“如果她早就把这个地方告诉我们,我也逃不过军方的吐真剂。可这个地方是哪里?还在地球吗?”   “我也不清楚,但祥云只属于我,是与我的灵魂绑定在一起的。”苏挽怕父母对苏晴产生愧疚,以后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隐瞒了从她手里得到玉牌的过程,只说是在逃亡时大难不死,反而得到了上天眷顾。   “莫非真有传说中的神仙?”苏教授弯腰捻起一小撮黑色的泥土,放到鼻尖下闻了闻,感慨道:“一方天地,竟也能种植作物,挽儿,大难不死,因祸得福,说不定,这真是你的机缘。”   苏挽见父母这么快就能接受祥云,心里轻松不少,兴冲冲地拉着两位老人的手朝大厦走去,“土地算什么,祥云的好处多着呢,就像这个大厦,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无限复制,跟老神仙的宝葫芦一样,永远会倒出酒水,永远都不用担心有用尽的那一天。”   苏挽说着,便领着父母从上到下将整个大厦参观了一遍,从顶楼的游泳池到地下二层的超市,最后走的腿都酸了,才在一层美食广场坐定,端上了整整一桌子的好菜。   “快吃啊,”她往父母碗里各自夹了一筷子菜,“以前在外面不敢张扬,现在好了,只有我们三口人,想怎样就怎样。”   吴教授到现在还有些昏昏然,“挽挽,这都是真的吧,不能明天早上醒来,才发现眼前的一切只是个美梦吧。”   苏挽被她逗笑了,“怎么可能!以前我送到别墅的东西,全是从祥云拿的,如果要是做梦,那也太久了吧。”   苏教授喝了口酒,才叹气道:“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你要让爸爸郑重地发誓了,这确实是事关咱们一家三口生死存亡的大事。挽儿,爸爸要谢谢你,谢谢你的信任,肯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和你妈妈。”   苏教授的话让苏挽有些难受,“爸爸,说心里话,如果不是基地沦陷,我是不敢和你们说的,我怕你们会接受不了,毕竟这种事情太过玄妙。可现在不一样,如果我再继续隐瞒,一旦你们出事,我会后悔一辈子。我宁愿被你们看做异类,也不愿意冒险失去你们。”   “挽儿,说的这是什么话,”吴教授急忙抱住苏挽的身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更何况这是好事啊,我女儿现在有了保命的底牌,即便日后爸爸妈妈离开,也不用再担心你了。”   “是啊,这是上天送给我女儿的保命符,按照老话说,祖上积德的福报,如果这都是异类,爸爸也想异类一回啊!”苏教授趁着吴教授高兴,偷偷又倒了一杯酒,“以后有我女儿在,家里还怕没酒吗!”   “不光是酒,衣食住行,你们以后住在这里,想要什么拿什么,可着心意用。”苏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住在这里?”苏教授将酒瓶子放下,“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当然可以进出,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要委屈你们待在祥云。”苏挽见父母问起,便趁机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基地既然不安全,不如趁乱逃出去。外面虽然有丧尸,可是胜在天地广阔,有祥云,即便在深山老林也能衣食无忧。可困在地下就不行了,新型病毒已经蔓延,一旦上面无法控制病毒,下令毁了地下城怎么办?狡兔三窟,谁知道最高指挥官在海外有没有建立独岛基地?到时候人家走的潇洒,咱们可就要被活埋了。”   “挽儿,你的意思,让我和你爸爸躲在这里,靠你一个人逃出去?”吴教授声音陡然拔高,“这怎么行,既然外面那么危险,那我们都不出去好了!”   “妈妈,祥云虽好,却有两点弊端:一是它能使所有的食物都永远保持新鲜,可相对来说,时间也是静止的,你没发现吗,大厦里所有的钟表指针都不动,想看时间只能靠计时沙漏;二是它会在性命攸关时保护我并将我自动收纳进来,可出去的时候却仍然在事发地不远处。如果基地真的被填埋,咱们难道能在祥云困守一辈子吗。”苏挽知道吴教授是怕自己出事,耐着性子劝道。   “苏挽,你是不是早就做好打算了?”知子莫若父,苏教授听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苏挽尴尬地笑了笑,“我连军火都提前买好了,就等着基地出事以后趁机跑路。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好歹我也是一路杀了不少丧尸逃过来的,有祥云在,我在外面好吃好喝,有武器,还能随时进来陪你们聊天。真有危险,大不了藏进来就是了。”   “你这孩子,主意怎么这么正呢。”吴教授还是不舍得,“是,这里条件是很好,可是爸爸妈妈怎么忍心自己在里面享福,却让你在外面拼命。要不,咱们一起逃走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咱们老了,真要和孩子一起,只怕还得拖后腿。”苏教授摇头叹息道:“你今天带我们来,就是想让我们安心待在这里吧。”   “恩,耽搁越久越危险,我想尽快离开。”苏挽抱歉地说道:“本来我还想给你们安置一个房间呢,没想到基地这么快就乱套了,不过外面还有个树屋,可以先住着。”   “我们住哪都无所谓,倒是你,想好怎么离开了吗?”苏教授安抚着情绪低落的吴教授,“吃饭吧,等会出去,到我书房看看,我那里还存着一份早年研究中心的图纸。”   “哎。”苏挽急忙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菜,有苏教授帮忙,混出基地就简单多了。   吃完饭,一家三口回到书房,苏教授将保险柜里的一个档案袋拿出来,抽出几张颜色发黄的图纸,“这还是我和你妈妈刚到基地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科研中心正在筹建当中,作为最早加入的科研工作者之一,我也参与了设计方案。”   苏教授戴上眼镜,指着上面的一排管道,“当时为了铺设化工废料排污管道,避免污染水源,曾经设计了好几种方案,最后连续修改了数次后才决定将管道铺设在垃圾坑道下层,再经过初步处理后,让它们自行沉入沙漠中心地带。”   “沙漠中心地带?那有多远?”苏挽不禁惊叹于基地的大手笔。   “那里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人区,”苏教授露出怀念般的表情,“这么多年来,军方从未测试出生命痕迹,只有一片荒芜。”   “你想让我走化工排污管?”   “不,最大的化工排污口在科研中心地下,那里太危险了,”苏教授手指落在另一处位于地面的极小标示,“想出基地,可以先走普通排水管道,进入地底后,再通过四通八达的地下坑道离开基地。”   “如果真的有机会进入坑道,不管是垃圾坑道还是化工排污坑道,都可以深入大漠中心地带。”苏挽会心一笑,“要是别人贸然进入沙漠,恐怕只能渴死饿死,又或者被太阳活活晒死。可是我不同,有祥云和指南针,很容易就会找到出路,顶多是费点时间罢了。”   “是的,这是我能想到最安全的办法了。”苏教授见女儿这么快就领悟了自己的心思,欣慰地说道。   除了暴露在人前的地铁轨道,基地一定还会保留其他的秘密出入口,可惜整个基地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与其在地面冒着生命危险与军方直接冲突,还不如另辟蹊径。   而距离最近的排水井盖,就在别墅后花园。   “事不宜迟,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不如立刻动身。”苏挽看了眼手表,距离红色预警警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挽儿,你不用准备些东西吗,最起码也要等到天黑吧,还会安全些。”吴教授的眼神满是担忧无奈。   “妈妈,我现在可算是明白关心则乱的意思了,”苏挽好笑地说道:“基地的天幕都是智能控制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出黑夜模式给军方造成阻碍。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一直到所谓的反恐演习结束之前,基地都会持续二十四小时艳阳高照。”   苏挽在帽衫外面套上抗磨损的防水外套,背上登山包,边系鞋带边对父母说道:“衣物什么的不用拿,有没有其它的东西想要带走?”   苏教授惋惜地摩挲着书房里的一排书柜,“别的倒没什么,只可惜这些文献资料,离开基地以后恐怕再难找到了。”   “那就都带走!”苏挽挥手便将书册收进祥云,“反正咱们也是趁乱逃命,早晚会被人发现,也不怕再少几本书。对了,还有咱们的身份铭牌,我怀疑基地在里面植入了追踪芯片,一会儿进去后,找一个妥善的地方收好,以后不要再拿出来。”   见苏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书架,苏挽好心情地说道:“还有别的吗?我可只负责搬运,进去之后要靠你们自己慢慢整理了。”   “没有了。”最后这点心思也解决了,苏教授毫无留恋地拉着妻女的手,一起进入祥云。   苏挽将计时沙漏交给父母,让他们试着根据台历和沙漏推算时间日期,又格外叮嘱他们照料好自己,千万不要远离古树和大厦后,独自回到别墅,伺机钻进了后花园排水井盖。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出门,半路下起了小雪,更神奇的是听到了一段极有意思的手机铃声,就是麦兜妈妈说他迎风卖口条那段,太欢快了。(=^ ^=)。 ☆、49独行   苏挽小心地扣合排水井盖,将强光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把住墙壁上的铁梯,一点一点地往下爬。   阴冷潮湿的管道不时有凝结的水汽溅落,嘀嗒嘀嗒的水滴声,仿佛落在了苏挽心头,让她禁不住浑身发颤。   铁梯延伸到水道半空就停住了,苏挽拽着最后一截悬梯,荡落到一侧的缓步台,落地时因为脚下太过潮湿,差点没摔个仰倒,勉强扶着墙壁半跪在地上。   “这种环境才符合田艾珺口中的恐怖气氛吧!”苏挽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受伤的膝盖,气哼哼地嘟囔着。   想到七人队的队友,尤其是田艾珺和文峥父子,苏挽的心中多少有些遗憾,也夹杂着些许愧疚。人非草木,相处这么久,即便大家凑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她也不希望那几个人出事。   可是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仍然会独自带着父母离开。自私也好残忍也罢,她做不到拿亲人和自己的生死去考验凉薄的人性,但愿他们吉人天相吧。   再入水道,不比乔周排水系统的干净整洁,身边也没有昔日队友的陪伴,只剩下潺潺的水声和阴冷刺骨的沉闷湿气。   苏挽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专心致志地沿着苏教授提供的管道分布图快速前进,不敢有丝毫懈怠。   凌乱的脚步声从水道尽头穿越而来,伴着一晃一晃的灯光,落在久无人迹的清理通道。   水道越走越冷,苏挽却不敢停下来休息,谁也不知道地底深处隐藏着什么,哪怕它们现在看起来是如此安静无害。   晚上六点,苏挽终于来到了第一个深坑蓄水池,按照图纸标示,这里距离目标坑道还有四十五公里的路程。   苏挽疲惫地在蓄水池背后坐下,拿出准备好的食物补充体力。   她也想回祥云陪伴父母,可她知道人的耐力不是无止境的。如果一鼓作气,还有机会在天亮前进入坑道,真要进入祥云睡一个好觉,只怕再出来,她就没法独自坚持下去了。   为了不让自己产生懈怠感,苏挽放弃了那些香软可口的食物,拿出一袋干巴巴的压缩饼干,细细咀嚼起来。   早已被祥云养叼的胃口已经不太适应这种粗糙的食物,感觉到胃里轻微的摩擦痛,苏挽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苦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果真是让田艾珺说对了。   想到那些食不果腹的幸存者,苏挽硬是将剩下的饼干一起塞进嘴里。她也是吃过苦的人,不能因为有了祥云就忘记自己的本分。   远处的水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信号音,那是远程对讲机发出的声音。   苏挽只停住了一秒钟,便立刻将手上的残渣收进祥云,深吸一口气翻身潜入蓄水池底部。   冰冷的池水好似要沁入骨髓,苏挽紧紧握着铁管伏在池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水面。   一阵急促的脚步震动声顺着地面传递到水面,带出奇怪的音波。   紧接着,一个差不多汽油桶大小的铁桶被抛了下来,猛地往下一沉又被人捞了上去,如此反复五次之后,水面晃过几个模糊的人影,便再无声息。   苏挽静静地闭上眼睛,直到胸口剧痛难忍,才从池底浮上来,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换掉湿透的衣服。   好在沉下水池时她及时将背包送进了祥云,里面的备用物资才没被灌包。   苏挽哆嗦着换上一套干净保暖的衣物,将湿头发擦干后又贴身放了几个暖袋,才渐渐暖和过来。   她转身回到蓄水池旁边,看着水道里一路遗留的淅沥水痕皱眉不解。   难道刚才那些人是来取水的?   即便基地封锁,不许平民外出,也不会停止供水,怎么会有人特意到地下水道来收集生活用水。   想到刚才那些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士,苏挽不由得庆幸先前只吃了点压缩饼干。要是照往常那样吃的丰盛,单凭着久久难以消散的食物香气便能构成大患。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长个心眼。”苏挽吞下一颗感冒药,选了与刚才那些人相岔的一条路继续前进。   按着她的想法,既然水道里有其他可疑人物,更要越早离开越好。哪知世事无常,她特意挑选的岔路,还是惹出了一段麻烦。   “啊!快来人啊!林宇哥!基地派人来抓我们了!”   苏挽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大呼小叫的女人,什么抓人,她真的只是路过好不好。   女人见苏挽靠近,嗓子里的声音越发尖锐,拼命喊着救命啊、杀人啦,又将所有亲朋好友的名字叫了一遍。   “真够倒霉的。”她只是走了一条近路,哪知道刚拐过来,原本黑漆漆悄无人声的水道尽头就突然站起来一个女人。   “别叫了!”   待看清女人身后的污物,苏挽的心情更是恶劣,“我不是基地什么人,更不是来抓人的,只是不小心路过而已。不好意思,打扰你方便了,你继续,我走人。”   “站住!”身后围上来的几个男人堵住了苏挽的去路,“话还没说清楚,往哪走?”   “有什么可说的!”苏挽脾气上来,也不是白给的,当即冷声道:“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只是不小心看见她上厕所,怎么,还想让我负责吗!”   “说的简单!”其中一个男人用削尖的钢管指着苏挽,“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下水道?谁能证明你不是基地派来抓人的?!”   见男人蛮不讲理,苏挽冷冷一笑,拔出别在腰后的手枪,“跟我动粗?你真当我怕你那个破钢管?我愿意在哪就在哪,基地下水道被你们承包了?还不许外人进来,老说基地抓人,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干嘛要抓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她有枪!”女人见到苏挽手里的手枪,又是一嗓子尖叫。   “闭嘴!”苏挽被她烦的要命,转身将枪口对准女人的大嘴,“再叫一声,我立刻蹦了你!”   “罗琦,别说话!”领头的男人摁下了同伴手里的钢管,“既然都是误会,那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你也看出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和你们没什么可说的。”苏挽手上的枪口仍旧指着先前的女人,“我说过,我只是过路的,只想离开。”   男人见苏挽软硬不吃,也不气馁,“你可以离开,只不过你要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至少要让我们觉得你没有恶意,才能放你离开。”   苏挽的耐心几乎用尽,“我不认为我有对你们解释的义务。”   “大宇!”一个颤颤巍巍地老太太领着一伙人从水道口挤进来,挡在男人面前,“要是有人来抓,就让他们把我这个老不死的带走吧,反正我也没几天活头了!放了我孙子!”   “……”   苏挽实在没法对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动武,只得将枪放下,身后的女人立刻嗖地蹿到老太太身后,叫嚣道:“阿婆,就是这个坏人来抓咱们的。”   领头的男人见苏挽不再充满敌意,便瞪了女人一眼,对老太太哄劝道:“奶奶,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让你好好歇着?”   “我哪里歇的下,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拖累了你,”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喊起来,“老天爷怎么不把我带走,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媳妇被天生鬼吃掉,临了还得拖累唯一的孙子,我不如死了算了!”   男人别过头,稍微克制了一番,才对旁边的女人说道:“罗琦,送我奶奶回去躺着。”   “哦。”罗琦有些不情愿,却不敢违背男人的意思,扶着老太太慢慢离开。   苏挽见人都散了,也实在没法忍受在这腌臜地多呆一秒,疾步从水道里跑了出去。   领头的男人始终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来换气,便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让你难受了。我是林宇,刚才那些都是我们村子的老邻居。”   苏挽斜眼看他,“你们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原先我以为有,现在看来,应该是我想多了。”林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既然误会解除,我可以走了吗?”   “还不行,”林宇见苏挽又要拔枪,急忙解释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水道里,难道你也是偷渡进来的黑户?”   “黑户?”苏挽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什么意思?”   “用不正当手段进入基地的人,都被称为黑户。”   林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奚落,“就像我们,好容易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家乡逃到安全区,却被告知没有进入基地的资格。地面没有吃的,还冷得厉害,我们整个村子逃出来三十七个人,光大雪那天晚上就冻死了五个,熬到今天,只剩下十九个。为了活下去,我们凑了一笔值钱的东西,偷偷混进了基地。因为没有身份,怕被抓,才藏到下水道里。”   苏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宇。她听田艾珺说过地面幸存者的艰难,可是没想到真的有人宁可住下水道也要进入基地求生。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林宇又问道。   苏挽说不出口。   她不能在这群人拼尽全力进入基地后告诉他们,喂,你们是来送死的。   也许是苏挽的沉默让林宇觉察到了什么,他略带急迫地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怕你们接受不了。”苏挽抬起头,极为平静地说道。   林宇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仍然强自镇定道:“你说吧,是好是坏,我们总要死个明白。”   “皓月基地病毒爆发,我是为了逃命才到这的。”苏挽嘲讽道:“要是地面的幸存者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感到庆幸吧。”   “怎么会这样,”林宇面色煞白,攥紧了拳头,“我们交出了全部的粮食和首饰好容易进入基地,你却告诉我,基地也有丧尸?”   “不是丧尸。新型病毒,远比丧尸更可怕。”苏挽无比同情地看着他,“你们应该多坚持几天的。”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和村民交代!”林宇后悔极了,是他动员村民逃到安全区,也是他求人搭线带着村民混进基地,他该怎么和活着的人说,因为自己领错了路,将所有人都推进了死地!   苏挽没有时间去关心林宇纠结的心情,转身朝着水道深处走去。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林宇猛地拽住苏挽,像是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为什么不能走,”苏挽使劲想要摆脱他的禁锢,却因为力量悬殊而挣不开,“我一没骗你们进基地,二没放病毒杀人,我凭什么不能走!”   “说清楚,帮我和他们说清楚。”林宇想到刚才苏挽说过的话,“你不是要逃命吗,那你一定知道基地的情况,你去帮我告诉他们,不是我的错!”   “滚蛋!”苏挽彻底被惹火了,一脚踹向林宇的□,见他惨叫一声滚到一旁,才有机会查看受伤的手臂,“你自己没能力,还要拉外人垫背,是不是男人!”   “林宇哥!”不知何时躲在水道里偷听的罗琦冲了出来,扶起受伤倒地的林宇,朝苏挽恶狠狠地咒骂道:“你这么狠毒不怕遭报应吗!明知道基地已经毁了,还要扔下不知情的我们独自逃命!林宇哥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求你告诉大家实情,你不肯就算了,还要伤人!”   “你们真不愧是一个村出来的,你们村名叫什么?蛮不讲理村还是胡搅蛮缠村?”苏挽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对你们没什么可说的,作为路人,我觉得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我再最后重申一遍,逃命的时间很宝贵,我没心情也没义务和你们废话。”   “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林宇忍着钻心的痛意,强撑着和苏挽道歉,“求你看在都是同胞的份上,帮我和村民说清楚,只有我一个人,我怕劝不动他们,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即便大家都是路人,那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难道真的要看着他们无辜丧命?”   “说来说去,倒成我的责任了。”苏挽很想转身走人,可是像林宇说的,如果她不把事情真相告诉村民,恐怕他们真的会以为基地是安全的,一直藏在这里。   “你想让我说什么?”横竖甩不掉,苏挽索性奉陪到底。   见她答应,林宇眼中顿时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我带你去我们的住处,你只要把基地目前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们就行了。”   “带路吧。”   罗琦搀着林宇走在前面,转过了两条水道后,来到村民开辟出的居住地。   大约两百平的面积,地上铺着大大小小薄厚不均的毯子被褥,上面堆放着一些旧衣物和碗碟杯具,墙边竖着储水的大铁桶,最里面的简易炉灶旁存放着数量不多的粮食,半空中穿过的晾衣绳上还挂着几件半干的衣物。   村子里的人,包括先前的老太太都围坐在自家的铺盖上,惊讶地看着林宇一行三人。   苏挽看着这处简易的暂居地心情格外沮丧。别说这里的村民肯不肯相信自己的话,即便他们信了,只凭这些东西,想走出坑道进入沙漠,简直是痴心妄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为什么苏挽会选择沉入蓄水池躲避活人。   整个水道当时没有其他遮蔽物,如果贸然进入祥云,苏挽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无法预料出来时会不会有其他危险或者被人发现祥云的秘密,所以不到生死关头,她不会选择在地底进入祥云。   另,地下蓄水池很深,一般最低深度都会达到二十几米,所以如果不是刻意搜索,潜入水底之后极难被人发现。 ☆、50算计   “林宇,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之前用钢管指着苏挽的男人极为不满地说道。   “哥!”罗琦给男人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稍安勿躁。   男人啐了一口,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苏挽。   “罗胜、吕萌、有根叔、郭海,”林宇的目光每落到一个人身上,便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他是要通过这种举动让苏挽知道,这些人虽然是作为黑户进来的,却都是有名有姓有血有肉的活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今天我把这位,”他歉意地看向苏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苏挽。”   “我把苏挽请过来,是因为她知道地面的消息。”林宇说到这里几乎进行不下去,“也许她接下来说出的事实会让你们难以接受,但是我希望大家能保持冷静。”   “大宇,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林老太太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苏挽不想跟这些人多费口舌,用最直白的语句让他们明白了皓月基地发生的病毒蔓延事件。   村民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瞬间变成了天塌地陷。   “她是说基地里也有那种大怪物?”   “林宇,你当初是怎么说的,是不是你说基地很安全,进来就不用再吃苦了?”   “林宇,我们大家那么相信你,你就这么害我们啊,你安得什么心!”   “天啊,我不如死了算了!我的粮食啊,白白给了人,早知道进来也是个死,我还不如留着当个饱死鬼!”   撒泼打滚质问拼命,各种作态的男女老少,一股脑的冲林宇发泄着心头的怒火,让他无颜以对。   “你们这是干什么?!”林老太太见孙子挨打受骂,拼着老命站出来维护道:“当初是大宇劝你们进安全区的,可你们自己也同意了啊!是谁哭着求大宇想办法救救大伙,又是谁在冻掉两个脚趾头之后瘸着伤脚让大宇帮着找门路进城,是不是你们?”   林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如今大宇拼死拼活想办法把你们送进来,你们不念着他的好就算了,怎么能因为城里的烂事儿把责任都赖在大宇身上?做人可不能丧良心啊!”   “林老太太,咱们当初是求着大宇了,”满地打滚的女人迅速从铺盖上爬起来,拎着脸骂道:“可咱们也是听了他的劝才扔下老家的房子地来了狗屁的安全区,要是早先没过来,起码还能死在自家坟头上,现在呢?客死异乡!还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拉倒吧,唐小如。你一个寡妇,汉子死了,连个崽子都没有,本来就没人收尸,还想趁机讹人啊!”一直躺在铺盖上没动的男人嗤笑道。   “郭海,你说谁是寡妇!”唐小如瞪着眼珠子冲男人喊道,好像他要是敢应声就立刻扑上去将他扒皮拆骨一样。   “你结婚半年男人就死了,不是寡妇是什么!”郭海脸色阴沉地说道。   “我跟你拼了!”唐小如嗷地一嗓子,炮弹一样拱向郭海,却被他一巴掌摔在地上,脑门上登时肿起了大紫包。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郭海懒洋洋地从铺盖上站起来。   他的头发不够整齐,甚至还沾着一块翘起的碎布条,身上的衣服也因为褶皱显得很邋遢,可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冷冽气势却分外逼人,“出事了一个个只会嚎丧,有用吗!难道林宇自己不想活,缺心眼非往这死路走?还他妈害你们,宇子要是临走的时候肯听我的劝,早把你们这帮废物扔下,现在你们还有命在这唱大戏?哭给谁看?一个个不知死活的玩意!谁再敢多说一句,我立刻废了他!”   打滚撒泼的村民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们之所以敢对着林宇耍横,不过是仗着他心软,有同情心,绝不会舍弃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乡亲叔伯。   可郭海不一样。   当年镇上扩建高速公路时,开发办主任到他家强行征用土地把老郭头腿打折了。那时的郭海正在城里建筑工地扛活,等他得到信,回家看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老郭头,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村里人都以为他是怕事躲出去,谁也没想到就在那天晚上,那个曾在村子里叫嚣要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的主任刚出办公楼就被人开了瓢,据知情的人说,当时那血流了一地,脑浆子都淌出来了。   郭海这一镐头下去不光给亲爹报了仇,也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混到现如今三十多岁,家里连个婆娘都没有,悍名却是越来越盛,谁敢跟他叫板,那才真是嫌命长。   林宇见村民都安静下来,感激地冲郭海笑了笑。   他这个兄弟看着凶悍,却是个极讲义气的人。他会在这时候帮自己说话,也不过是因为当年他进去的时候,林奶奶曾经看顾过老郭头。   虽然当初他们祖孙做这些的时候也没指望过有人报答,可人就是这么回事儿,能被人念着好,心里总是好受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大伙埋怨我,我也能理解。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咱们总得想想办法。”林宇觉得自己误了大伙,怕他们不肯听劝,底气不足地说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啊!”唐小如顶着脑袋上的大包,疼得脸皮一抽一抽的,怎么看怎么可笑。   “咱们可以再逃出去啊!”罗琦将气得满脸通红的林老太太扶到一旁坐好,“既然林宇哥能领着咱们从村子里逃到这,自然也有办法领着咱们继续逃出去!更何况,眼前不是有个现成的指路人吗?”   罗琦的一番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苏挽。   “我?”苏挽扑哧一笑,“开玩笑吧,我认识你们老几啊?告诉你们事情经过已经很够意思了,还得带着你们出逃!”   刚才的闹剧让她明白了一点,眼前的村民就是一群白眼狼啊!   林宇做了那么多都不得好,她是傻了才会带这些累赘去沙漠。要是非得选同路,她宁可回头去找文峥田艾珺,也不会和这些神经病搅合在一起。   “你见死不救就不怕遭报应吗?!不带着我们,你也别想走!”罗琦的话语中透出一丝说不出的阴狠。   “切,你以为你是谁?你真以为我会被你口中的人命道义忽悠的付出一切?”苏挽嗤笑一声,“我是不喜欢见血腥,不过要是有人活够了,我也不介意送他上路。”   “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你敢杀人!”罗琦一边说,一边退到郭海身后。   “我刚才好像说过,我是在逃命,很赶时间。”苏挽冷冷地看着林宇,这个把她拖下水的始作俑者,“你也说过只要帮你告诉村民真相,我没记错吧。”   林宇心虚地撇开脸,不敢对上苏挽的视线,“可是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们。反正都是逃命,大家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他刚才也不过是在赌苏挽的良心而已。他已经把村民带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能再看着大家陷入死地。只要把苏挽拖进来,即使他不出面,村民也一定不会放她离开。   “照应?”苏挽算是彻底认清了林宇的真面目,“我需要你们这群老弱病残照应?别太搞笑了!”   “宇子,你认为她有把握逃出去?”郭海阴翳的眼神落在苏挽身上,让人不由得心里发寒。   “罗琦去方便的时候,在水道里遇见了苏挽,误会她是基地派来抓咱们的。是她自己为了澄清,特意说明只是为了逃命,不小心路过而已。我想她既然是刻意来到这里,应该是想借助下水管道逃生吧。”   苏挽见林宇轻易便看透了一切,边在心里暗恨自己多嘴,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要找机会逃跑。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罗琦的哥哥罗胜也跟着郭海一起围过来,“这个女人必须留下。”   “必须?我最讨厌别人胁迫。”苏挽退到水道边缘,将子弹上膛,“大不了鱼死网破!”   蠢蠢欲动的村民见苏挽脸上的决然不像闹着玩的,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倒是林老太太颤着手上前说道:“姑娘,我看你也不是狠心肠的人,咋就不能带上我们一路呢?我老了,活着又能多吃几口粮食,可我的孙子,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卑鄙小人也叫好人?!”苏挽轻蔑地看着林宇,不耻他的小人行径。   “不许你这么说林宇哥!他也是为了我们好!”罗琦瞅见林宇脸上显而易见的难堪,急忙说道。   “光说不练没用!”郭海拍着胸脯迎上苏挽的枪口,“你要开枪,尽管朝这打!我郭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不过你确定要把子弹浪费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怪物等着你呢!”   “苏挽,我知道我的做法让你很为难,”林宇试图从情理上打动苏挽,“可也不至于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不过就是同路而已,我保证不会给你找麻烦,我们只远远跟在你后面还不行吗?”   “怎么,你们一个一个的,以多欺少,唱完红脸唱白脸?”苏挽冷笑道:“跟在我后面?这样就有人为你们探路了是吧,真是好算计!”   “不是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林宇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出路告诉我,让我们的人走在前面也行!”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些村民还像狗皮膏药一样越缠越紧,苏挽心底发出一阵冷笑。   “你说的对,我不能把子弹浪费在你们身上。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不藏着掖着。只要从下水管道进入地底坑道后,就能从沙漠中心走出安全区。”苏挽状似妥协地把枪口落下,“你们可以跟着我,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随便你说,我一定会答应你。”林宇见她松口,眉眼间显出一片喜色,就连先前被苏挽逼退的村民也跟着洋洋得意起来。   “沙漠缺水缺粮食,我给你半小时时间,让你的人立刻把所有的食物加工出来,将所有能带上的饮用水全部带走。我重申一遍,重点是水源!我不希望进入沙漠之后,还要因为你们缺吃少喝影响我的行路进程。”   苏挽不会相信林宇的承诺。她确实做不到将所有村民都杀了,可她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面人。她倒要看看,这些互助互爱的村民在陷入真正的绝境后,又会露出怎样的嘴脸。   “原来基地的出口在沙漠吗!”林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至此更加相信苏挽能带着他们逃出升天。   “听明白就快点行动,我只给你们半小时,一分钟我都不会多等。”苏挽冷眼看着这些村民在林宇的组织下,一窝蜂地将水道收拾干净,连着牙杯这些小物件都带上了。   “喂,”罗琦将手里的一个编织袋扔到苏挽脚边,“你只有一个人,帮忙拿个包可以吧,我行李太多,还要照顾林奶奶,抽不出手。”   苏挽垂眼看着脚下的红白编织袋,“我数三声,你或者把它拿走,或者看着我把它踹到水里。”   “你敢!”罗琦不知道得了什么依仗,倍儿有气势的说道:“你不信我告诉林宇哥和海子哥!”   苏挽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抬脚便将编织袋踹出去,“别再考验我的耐性!我只是不想与你们这些下作的人计较,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你还真敢!”罗琦急忙抢上去拽住编织袋的提手,把袋子从湍急的水流里提上来,“我的衣服都被泡湿了!”   “呵呵,”苏挽痛快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收拾衣物,“别急着扭干,也许到了沙漠,你还要感谢我这一脚,给你留了条活路。”   “怎么回事,小琦,是不是她欺负你了?”罗胜见自家妹妹蹲在水道旁整理衣服,凶狠地问道。   “哥,她把我的衣服都踹水里了!”罗琦恶人先告状。   “你自找的。”苏挽冷冷地看着罗家兄妹,“怎么,想动手打人?”   “你给我小心点!”罗胜挥拳恐吓了一番,帮罗琦将袋子重新系好。   苏挽在罗胜挥拳的一瞬间已经把迷药喷雾握在了手里。她不是没想过用迷药放倒这些人,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可是林宇看透了她,即便她在心底厌恶这些村民,也不愿把这些人命记在自己身上,凭白背负罪孽。   既然这是他们的选择,那她成全一回又如何,只要他们将来不会后悔……   “可以走了。”林宇背着一袋半人高的行李,一手提着水袋,一手扶着林老太太,来到了水道出口。   苏挽瞟向墙边的五个蓄水桶,除掉做饭用了一些,只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你确定不用再装些饮用水?反而要带着这些没用的累赘?”苏挽好心的提醒道。   “你也没带多少水啊!”后面的村民嫌苏挽多事,“自己带那么点东西还替别人操心,别到时候跟我们讨吃喝就好了。”   听见这话,苏挽心中更觉好笑。她只背个登山包是因为有祥云,这些村民又凭什么这么傲气。   “我话说到了,听不听在你们,将来出事可别再说我见死不救。”苏挽最后看了那五个蓄水桶一眼,转身带头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郑重声明一点,女主是不可能像对待原先队友那样与算计自己的人和平相处的。所以请大家不要再说女主圣母什么的了。= = ☆、51夺命坑道①   昏暗的水道仿佛没有尽头。   苏挽徒步走在阴冷的地下遂道里,凭着本能迈动双腿,哪怕脚底已经磨出血泡,也不肯多做休息,只在补充水分的时候偶尔停下缓口气。   渐渐被苏挽甩在后面的村民愈发不满。   虽然他们也是逃难过来的,可从没连续走过这么长时间。   郭海几个男人还能勉强跟上苏挽的步子,林老太太被人半拖半拽地搀扶着走了一段之后,就只能靠孙子背着上路了。   整个队伍越拖越长,到了后面,几乎可以横跨两个水道。   每进入一个新的通道,就要留下一个人为后面的指路,通过对讲机报告彼此的位置。   眼见着自己被落在最后,林宇终于按捺不住,将林老太太交给别人照看,快跑着追上苏挽。   “苏挽,休息一会儿吧,高强度持续消耗体力,村民们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苏挽步子不停,“我有说过要配合你们的步骤吗?是你们非要跟上来的。”   林宇有些羞恼,视线扫过一直紧跟在苏挽身后没有掉队的郭海,“可你也没说需要连续不停地走啊,我们村里不都是体力好的男人,还有女人和老人,你总要适当体谅一下她们吧。”   “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多善心,还要分神为算计我的累赘多做打算。”苏挽刻薄的笑道:“按照我的估算,穿越四十五公里,需要持续不停地行走十个小时,前提还得是中间不会走弯路。你应该告诉那些村民,这是在逃命,每分钟都可能死人,不想死就迈开腿。”   林宇恼恨苏挽的不通情理,却没法理直气壮的批判她的冷血。   就像苏挽说的,是他使计陷害了苏挽,让她带上了这些累赘。他如今已经与村里的人产生了嫌隙,如果再被苏挽怨恨,那可真就是两面不是人了。   林宇冷静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后,面上又恢复成温良的口气,“那能不能给点时间休息一会儿?现在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起码应该走到一半了吧。让大家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接下来才有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一鼓作气走出去。你也知道水道的环境很恶劣,如果有人生病,不是更要耽误你的时间?”   “耽误我的时间?”苏挽一眼便看透了他的打算,“你放心,真要有人命不好,在这个关键时候病了,只怕你们自己人就会主动扔下他,不管那个人是谁,总归不会耽误我的进程。”   见林宇沉默不语,苏挽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与他多做无谓的纷争,“给你们一小时休息时间,一点整的时候重新上路。到时我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理由停留,至于你们村子里的人,我相信总有人会跟着走出去。”   苏挽说完,便找了一个远离村民的地梯,坐到台阶上休息。   因为队伍不再前进,落在后面的人渐渐聚到了临时休息地,直接将行李往地上一堆,倒在上面休息。   罗胜罗琦兄妹用废纸柴火升起了简易炉灶,烧了一壶热水分给村民。   “哎呦,真累死我了,”唐小如握着水杯喝了一口热水,又揪了一块干饼子塞进嘴里,“林宇,你这路有准数吗?不能到了最后又说不行吧?”   林宇见唐小如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他的意思,也不再刻意忍耐,“跟着苏挽出基地,可是大伙都同意的,你这时候才来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只是怕不保险,多问一句怎么了?”唐小如也是拔尖的性子,有理没理都爱搅上三分,“要不是你先前两步走错了,我至于这么提心吊胆吗?”   “你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林宇将放温的水杯送到林老太太手上,“奶奶,喝点水,暖暖身子。”   “哎,”林老太太接过水杯喝了大半,将剩下的留给孙子,“大宇,你也喝点。我头前听那姓苏的姑娘说,要多带水,咱家的水够不够用啊?”   “够了,我准备了一提兜呢。”   “那就好。”林老太太叹了口气,“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见过受旱的地方,地缝子都裂开了不说,干到最后,连人都放不出血了。”   “林奶奶,为什么要给活人放血?”罗琦凑上来,好奇地问道。   “那可是我亲眼见过的。受灾的人家怕自家孩子活活饿死没了传承,想要放血割肉熬出一命,没想到那刀子拉下去几遍,胳膊都划烂了,也没挤出几滴血。人啊就跟树似的,全都枯死了……”林老太太想起往事,不由得唏嘘道。   “他们最后还活着吗?”罗琦又问。   “不晓得。我跟着爹妈逃出去后,再也没见过那些人。   村子里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惶恐不安。   “要不,咱们再多存点水吧。”一路上都没有存在感的吕萌突然说道。   苏挽侧头看了一眼这个略嫌单薄的女人,目光聚焦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竟然还是个孕妇……   一个孕妇,能从村里跟着大批村民一起逃出来,还能护住孩子一路活到最后,真是好运到不可思议。   “存水,说的轻松。水多沉啊,要是不小心再洒了,那可真就是竹篮打水。”唐小如嫉恨地瞟了吕萌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挺着肚子不干活,连包袱都有人抢着拿吗!”   吕萌抿唇不吭声,罗琦却见不得唐小如欺负人,“唐小如,你干嘛总是针对吕萌,她说什么你都得顶一句。你是不是嫉妒啊,嫉妒人家有孩子?比你多了一份指望?”   “孩子,”唐小如扭头呸了一声,“大人的命都保不住,这年头生孩子,拿什么养活?我瞎了眼嫉妒她!”   “行了,老娘们净事儿!”郭海横插一嗓子,“吕萌说的没错。林奶奶都说了人受不住旱,沙漠那地方我没去过,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等会儿上路的时候,挨家挨户再装点水,别怕压人,没用的行李扔两件就有了!”   “狗男女!”唐小如见郭海为吕萌出头,在背后悄声骂道。   “差不多该上路了。”苏挽从台阶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胳膊腿。   这个时候,父母应该在树屋里休息了吧。   想到两个老人在树屋里安睡的模样,苏挽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尽管前路茫茫,可她不是独自一人。   接下来的路程,郭海在和林宇商量过后,只要遇到蓄水池,便尽可能地利用塑料瓶塑料袋多保存些饮用水,分摊到每个村民手中。   苏挽在前面低头疾行的同时,也在侧耳探听身后村民的交替耳语。   当她听见有人因为嫌弃水多碍事,背着林宇偷偷扔掉的时候,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   人没有食物可以存活半个月,没有水却只能坚持三天。   林宇千算万算,恐怕也想不到这些村民会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还有那些阳奉阴违的村民,等他们进入到沙漠枯海,意识到曾经随手扔掉的水源是何等重要时,又该是多么精彩的表情。   想到此刻,她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指针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穿行过无数水道后,苏挽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坑道入口。   “这里就是你所说的出路?”郭海站在黑乎乎的洞口处,朝下瞭望。   苏挽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到铁丝网后面,仔细聆听着石块顺着石壁滚落的声音,“按照图纸标示,这道铁丝网后面是整个地下水道唯一一个和地下垃圾坑道相连的交叉点。想离开基地,就要进入地底坑道,通过垃圾焚化管道的通风口离开。”   “这里有多深?”   “应该不超过五十米。”苏挽拍拍手上的沙土,“你们没有闻到味道吗?”   “什么味?”   苏挽鼻尖轻嗅,“腐朽糜烂的味道,我能感觉它正在混杂着地底的湿气一点点蒸腾挥发。既然已经到了坑道口,就没有继续前行的必要了。”   “怎么不急着赶路了?你不是说要进入坑道才能休息吗?”林宇猜不透苏挽的心思,开口询问道。   “你确定你的人在进入垃圾坑道后,还能吃的下食物?”苏挽轻挑眉梢,“我难得体谅你们一次,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宇神色一僵,“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我现在急需休息补充能量,”苏挽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可以回去安抚你的村民,顺便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待林宇走后,苏挽紧靠着铁丝网,拿出一个毡垫铺在地上,将登山包当作靠枕倚在身后,放松疲惫至极的身体。   昨天下午进入排水管道到现在,她几乎没有休息过。   脱了鞋子,把沾血的棉袜轻轻褪掉,苏挽给脚底走破的血泡抹了一层伤药,用纱布包上一层,才重新穿上厚厚的棉袜。   以前在逃亡的时候总会觉得肚子饿,直到今天暴走过后她才发现,一个人累到极致,只会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却不会有明显的饥饿感。   为了尽快补充体力,苏挽吞了几片早就准备好的维生素药丸,稍微休息了一会,开始吃早餐。   这次她没有委屈自己。   地底坑道的环境远比水道更复杂,更何况那里的环境太过恶劣,现在不吃点好的多积攒些热量,等到真正下去,恐怕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她拿出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锡纸包,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可口的炒饭。   撕开包裹物,食物的美妙香气即刻顺着铁丝网渗透的冷风盈满了整个通道上空,原本围坐在炉灶周围的村民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四下张望着寻找味道的来源。   “什么东西这么香,我闻到烤肉味了!”   “这哪是烤肉,分明是香肠!”   “还有鱼!真的是鱼香味!”   见村民们都骚动起来,苏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闷头吃饭,心里却乐开了花。凭什么只能别人给她添堵,让她难受的人自己也别想好过。   “是她在吃饭!”有人一眼看见了苏挽手里的食物,气愤道:“香味是从那面传过来的!”   像是才发觉大家的抱怨,苏挽很无辜地抬起头,“我在吃饭很奇怪吗?消耗了这么多体力,我也会饿的。”   村民们都看着手里的干粮说不出话来。   同样是吃东西,人家手里的食物又香又软、有荤有素,自己手里的却干硬难吃,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他们逃出村子到现在,有多久没见荤腥了?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   通道里一时间只有细腻的咀嚼声和口水吞咽的声音。   等到苏挽拿起第二个锡纸包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等一下,”罗琦看了看手里的干粮,又看了看苏挽手中的炒饭,“我要跟你换吃的!”   苏挽握住手里的锡纸包,极有诚意地问道:“你用什么跟我换?我这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你们虽然是黑户,也应该知道基地的流通货币吧。”   “我,”罗琦情急之下举起手里的大饼,“用这个!”   苏挽仰头笑道:“你真幽默。我也想换个口味来着,可惜我胃口不好,吃硬的不消化。”   “我管你消化不消化!我妹想跟你换,你就必须给她!”罗胜蹭地站起来,“别说一点吃的,她就是想要你包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得乖乖交出来!”   “我所有的东西?胃口太大,不怕撑死吗!”苏挽冷笑一声,看向队伍的领头人,“林宇,你的人,你还能不能管了?”   林宇正想借机让苏挽服软,便有意识地偏向罗胜兄妹说道:“不过是一点吃的,何必伤了和气。”   其余村民也希望能跟着混水摸鱼,便一言不发地等着看热闹。   苏挽将一直别在腰后的手枪拿出来,轻轻地摩挲着乌黑的枪管,淡淡说道:“林宇,是不是我这个人太好说话了,才让你们一个个都想欺负到我的头上?”   谁也没看清她的动作,只听见呯地一声炸响过后,罗胜脚边就多出了一个小土坑。   “这只是一个警告。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否则下一次子弹就会穿透你们的皮肉!”   罗胜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苏挽竟然真的敢开枪,还是用这种威胁手段让他在众人前失了面子。   林宇见苏挽性情如此刚烈,也不敢再来逼迫,急忙将罗胜兄妹拽回座位,连着先前看热闹的村民一起龟缩到角落里。   苏挽见这伙人至此才算老实,心里暗骂一声犯贱。   一路走来苏挽冷眼旁观,整个村子只有算作半个领头人的郭海和毫无存在感的孕妇吕萌还算拎得清,没有私下搞小动作。而林宇几人再三挑衅苏挽的底线,已经让她无法再忍耐下去。   没有人愿意放任一群狼尾随在身后。   苏挽勒紧了手里的绳索暗下决心,进入坑道后,她一定要找机会甩掉这些不知死活的村民。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准备反抗了,大家要相信她真的不是小绵羊啊。= =   另,昨晚开了夜车,不小心码出一万多字,所以只能把坑道这里分成三个段落。 ☆、52夺命坑道②   在村民们用老虎钳将嵌合的铁丝网逐一铰断之后,通道尽头的铁罩子被郭海凭着蛮力生生卸下,随手抛入了深坑。   苏挽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在尾端用松松的活扣绑上一个应急照明灯,“坑底太黑,先放盏灯下去再放人。”   林宇、郭海甚至包括罗胜在内,难得的没有反驳苏挽的意见,全都默不作声地聚在洞口,弯腰看着那盏明亮的应急灯,渐渐落入深坑。   整个垂直坑道直径大约有两米左右,四壁都是大片平整的坑岩,几乎找不到着力点,如果想进入坑底,只能凭借人力下放绳索。   随着应急灯的深入下坠,苏挽手里的绳索慢慢缩短,到最后应急灯落到深坑底部的时候,余下的绳索不过十米左右。   “这个深坑有大约四十米深。”苏挽大力晃动了几下,抖开原本就松松挂在应急灯把手处的活扣,将绳索重新拽回来,“想下去就要将绳索绑在腰上,由上面的人控制力道一点一点放人。”   “那最后留下的人怎么办?”罗胜立刻质问道。   “最后两个人只能将绳索绑在通道的铁架子上,自己控制绳索往下放。所以你们要商量好,谁留在最后。先说明白,我必须第一个下坑道。”苏挽仔细检查过绳索,确定安全无误后说道。   “凭什么你先下?”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们的领路人。”苏挽戴上手套,“没有我,你们全都下去了也没用。”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怕自己会被留在最后,谁也不愿先张嘴。   “抓紧时间,应急灯的电量不是无限的,等会儿电池耗光了,底下漆黑一片可就更危险了。”   “你不能先下去,”罗琦跳出来喊道:“她下去之后要是扔下咱们跑了怎么办?头一个下坑的一定得是咱们村的人!”   苏挽也知道他们不会放心让自己先下坑道,随意地摊开手,“那我排在前三名总可以吧,你们呢,还是那句话,抓紧时间。”   林宇想开口说自己第一个,又怕难以服众,只得退一步说道:“不如让女人先下吧,男人力气大,留到最后也不怕。”   “我要求先下去!”唐小如一听说女人优先,立刻站出来说道:“我是咱们村的,行李还少,就让我第一个吧!”   郭海盯着唐小如,直看得她心虚胆颤,才慢慢说道:“有根叔先下,底下总得有个男人撑场面。有根叔年纪大了,拽不动绳子,不如下去帮着接应。我留在最后。”   郭海主动要求留下,别人谁还敢提出不同意见,只得羡慕地看着郭海将绳索牢牢系在有根叔的腰上,就在两人来到洞口准备往身上背行李的时候,苏挽拦住了他们。   “不能加行李,我怕绳子坚持不住。”一个成年男子本身就够重了,再加上行李的分量,还要在岩壁持续摩擦,万一绳子断了,她总不能当着村民的面再变出一捆绳索。   “行李后放,先放人。”郭海把行李扔到一边,用毛巾在手掌厚厚缠了一层,稳稳地拽住绳子,“有根叔,你握紧绳子,千万别松开。”   有根叔连忙应了两声,闭着眼从洞口往下蹭。   郭海坐在地上,身后的村民排成一队,随着他的手劲一点点松开绳索。   罗琦见男人们全都咬牙硬挺,憋出一头汗,心急地朝坑洞喊道:“有根叔,到底了没?”   “还差着呢!”垂直坑道里传来一声颤抖的回应。   时间分外漫长,就在大伙都心急如焚的时候,坑底终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郭海手里的绳索猛地一松,他解开手里的毛巾,看着磨红的掌心沉默不语。   “有根叔,没事吧?”   “没事,下面宽敞着呢,大伙都下来吧。”   村民们听见有根叔的声音都按耐不住了,唐小如更是抢着将绳索胡乱系在身上,“行了,刚才说好了我是第二个,快点吧!还有我那行李,等我站稳了就给我送下去。”   她在这自说自话的功夫周围人都不乐意了。   “凭什么你先下啊?咱村的女人可不止你一个!”   “就是,怎么也该让林老太太先下!”   “行了,说了女人先下,哪个不一样。”沉默不语的郭海突然出声横插一句。   “还是郭海讲道理!”唐小如见有人帮自己说情,顿时眉开眼笑,“快别耽误时间了。”   “准备放人。”郭海又往手上缠紧了毛巾,和刚才一样勒住绳索。   唐小如怕腰上的扣子不保险,往胳膊上卷了两圈,才抓着绳子往后退,“郭海,林宇,你们可得抓紧了我啊!”她这时候才觉出害怕,瞅着身后黑洞洞的坑道哀求道。   郭海没接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放出的吊绳。   因为先前有了成功的例子,村民们也没把第二次放人当回事,都在忙活着给行李捆包。   “妈呀!”坑道里突然传出一声渗人的尖叫,“绳子松开了!救命啊!”   “咋了这是?”坐在后面的林老太太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颤悠,赶紧朝林宇问道:“宇子,咋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罗琦幸灾乐祸地笑道:“活该!谁叫有人心急,自己霸占绳子不松手!就她系那个扣,是个人都能看出坚持不住!”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苏挽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村民,更觉齿寒。   只为了争个前后,就能看着同村的人活活摔死,难怪这些人能在末世活到现在。   “拽不住啦!救命啊!来人啊!快把我弄上去!”唐小如的哭叫回荡在坑道里,越发尖锐。   “继续往下放!”郭海见林宇几人犹豫,沉声喝道:“她胳膊上缠着两圈呢,摔不死人!”   怕唐小如吊不住,郭海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原先小段挪放的绳索,变成了大段导出,即便是这样,绳索那头的人还是在没有到达地面的时候快速坠了下去。   “摔死我了!天杀的催命鬼!我早就看出你们没安好心!”唐小如哭到最后都脱力了,还不忘咒骂上面的人。   “有根叔,人没事吧?”林宇听着坑底的声音越来越弱,趴在洞口喊话。   “没摔坏,就是胳膊脱臼了!”有根叔拿灯光往上晃了两圈。   看够了热闹,苏挽也不想再磨蹭时间,二话不说地给自己打了两道扣,站到了通道口,“为了不耽误以后的计划,我希望你们能保持匀速下降。”   “那可不好说,连我们村的人都出事了,谁能保准。”罗胜居心叵测地说道。   “如果你们自认能够在没有向导的指引下独自走出沙漠,我也无所谓。”   苏挽没有错过罗胜眼底的狠厉,但是她相信郭海作为一个聪明人,不会让罗胜在这种时候使坏影响整个村子的利益。   郭海没表态,只是换了个位置将罗胜挡在后面,用那双大手紧紧勒住了绳子。   很多时候行动比语言更能说明一切。   郭海之所以对唐小如的生死置之不理,是因为唐小如不重要,而且他很乐意找机会给唐小如这种人一个教训。   可苏挽的意义不同。至少在安全出逃前,他不会允许苏挽出事。   苏挽看着罗胜瞬间落下的冷脸,心情愉悦地拉紧绳索,从漆黑的坑道口荡了下去。   四十米的距离并不长,如果顺利下落,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分钟。   唯一让人不安的,是那种凌空失重的压迫感,一荡又一荡,悬在半空中好像没有着落,又在碰触到岩壁时猛地一沉。   苏挽记不清身体与岩壁碰撞了多少次,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紧绷着,心跳也越来越快,最后腿劲儿一松,便软趴趴地坐倒在地。   脚踏实地的真实感让人莫名心安,苏挽解开绳索,来到坑道入口处舒缓心跳过速带来的不适感。   此时坑底包括她在内只有三个人。   唐小如躺在一边哼唧,有根叔尽职地替村民们照明,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苏挽,眼下正是甩掉村民的最好时机。   苏挽仰起头,看着岩壁上随着村民移动的灯光,心中举棋不定。   她忽然意识到,只凭自己一个人,想如此顺利的落到坑底,几乎是不可能的。   祥云虽然提供了庇护之所,却没有飞天遁地的能耐。   苏挽烦躁地揉了一把脸,头一次对扔下文峥和田艾珺产生了一丝悔意。如果此刻有他们在,即便束手束脚,也远比和这些贪婪自私的村民同行好得多。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苏挽定了定神,趁着村民吊在半空中,猛地转身朝坑道深处跑去。   去他娘的狗屁道义!   她既然舍弃了文峥,舍弃了文文,舍弃了田艾珺,凭什么还要为一群自私冷血的村民忍气吞声!   不顾身后传来的惊呼叫骂,苏挽拼尽全力一路狂奔,在坑道尽头的三个分岔道中选了右边的坑道躲了进去。   按照苏教授的说法,整个基地的坑道是四通八达的,不管走哪条路,最终都会找到焚化掩埋垃圾的地方。   即便她在此刻甩开村民,可他们只要一直走下去,就不会困死在坑道里,至于他们能不能在沙漠中活下去,那就与她无关了。   坑道里光线极暗,每隔上百米距离才会在头顶出现一盏小小的照明灯。   苏挽深一脚浅一脚的避开中央地带的铁轨,迎着越来越明显的腐臭味道跑了许久,确定身后不会有人跟上来,才慢慢停下脚步,找到一盏照明灯查看图纸。   持续的奔跑让苏挽有些气喘,为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她在盯着图纸的时候也不忘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声音,以免再和某些突然冒出来的黑户碰面。   好在她这次的运气不错,随便挑的一条逃跑路线,也能错打错着地进入主坑道。   整个垃圾坑道一共有四条铁轨通向焚化口,两条铁轨通向掩埋口。现在苏挽的位置,正是在第三焚化坑道,只要一直走下去,就会进入焚化口。   有图纸帮忙,她还怕走不过那些村民吗。   苏挽得意地笑了笑,将图纸收好,为进入垃圾坑道做最后的准备。   想到将近两天没有回到祥云,苏挽先用本子简单写了一张留言条送进去,将目前的行程进度告知父母报平安,接着将背包里的相应物资填补齐全,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加厚口罩,握着太刀进入了垃圾坑道。   沿着轨道一路前行,坑道两旁逐渐出现了一些垃圾场常有的衍生物,颜色怪异的污水、蜿蜒蠕动的爬虫、黑黢黢的老鼠以及越来越多的垃圾杂物。   垃圾坑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恶臭和焚烧的焦臭味混在一起,让人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苏挽摸出一管薄荷油,抹在嘴皮上方,也只能将将压制住强烈作呕的感觉。   “没想到基地还有这么恶心的地方。”苏挽捂着口鼻,小心地绕过那些因为无人处理而堆放在坑道的垃圾袋,刻意加快了脚步。   半堵在坑道中的垃圾袋间突然传出了淅淅簌簌的声音。   苏挽微微停住脚步,循着声音往身后望去。   声音忽然间停了。   因为长时间行走在垃圾通道里,苏挽有些恶心头晕甚至还想呕吐,她明白这里的环境让她不舒服,可她从不会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轻轻地往后退了几步,拇指抵在刀鞘边缘。   腐臭的气味持续扩散。   苏挽转过身,猛地向前跑去,身后静止的声音好像找到了源头,在发出噗地一声爆破音后,潮水般汹涌袭来。   刹那间,苏挽心头涌起了一股极其恐怖的预感,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凭着趋吉避凶的本能一路狂奔。   沉重的喘息伴着踉跄的脚步声颠簸在脑海中,一声沉似一声,连着跳动的心脏一齐吊在嗓子眼,噎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直到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永无止尽的逃亡,苏挽在转身的一刻抽出了曾经沾满荤腥血肉的太刀。   只这一眼,苏挽便后悔了。   眼前的躯体,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存在,它甚至不能算的上是个人。   残缺的上半身蛇一样匍匐在地面,焦黑的躯干包裹着残缺的布条,微微扬起的半个脑袋粘连在胸口,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红色的肉丸子。   就是这颗红色的好似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的肉丸子,正指挥着残躯,凭着感官刺激追在苏挽身后寸步不放。   苏挽眼看着肉丸子两侧,原本叫做耳洞的地方慢慢滴落的黄褐色粘液,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冒起一阵青烟。   她瞬间便凝固成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肉丸子喉头发出一声轻微的模糊音,转动着躯干搜寻猎物。   淅淅簌簌……   躯干与地面的摩擦声从脚边蹭过。   苏挽死死咬住嘴角,抑制着抖动的牙根,将破腔而出的惊恐嘶嚎吞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解说一下,肉丸子同学【这个称呼有点囧= =】五感丧失,只是单纯凭借地面传来的震动波追逐猎物,所以只要不发出声响,是有机会躲避的。 ☆、53夺命坑道③   苏挽像雕塑一样矗立在原地,连眼珠子都不敢转动,只等着那截残躯蜿蜒而去。   可偏偏老天爷不肯让她如意。   就在肉丸子即将循着铁轨没入另一条分支坑道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迎面而来。   来人落脚又快又急,连苏挽都能通过地面的轻微颤动体会到那股急迫感,可她却不敢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越来越近。   直到听见那声熟悉的信号音,苏挽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林宇,我找到她了!”罗胜刚从坑道拐过来,就看见了呆立在坑道中间的苏挽,他兴奋地用对讲机向林宇汇报,“告诉郭海一声,我立刻抓她回去!”   他的心情太过雀跃,以至于忽略了苏挽僵硬的表情。   罗胜几脚踹开挡路的垃圾袋,朝苏挽恶狠狠地骂道:“臭娘们,你不是能跑吗!你再跑啊!看我抓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他的豪言壮语只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当罗胜趟过那些肮脏的垃圾,想要伸手抓住苏挽时,一道暗红色的影子猛地从地面弹跳起来,迎面将他扑倒在地。   “啊!”   罗胜刚刚摔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等他看清紧紧吸附在身体上的恐怖肉块时,终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罗胜?罗胜!你怎么了?快回答!”   摔落在不远处的对讲机里传出的询问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却再也无人应答。   肉丸子匍匐在罗胜身上,眨眼的功夫便像连体婴儿一样和罗成溶合在一起,原本纠结焦黑的皮肤因为融入了新鲜血液,渐渐膨胀延伸,好像新生一样褪去了粗糙的纹理,变得通透粉嫩。   “救命…救救我……”罗胜痛苦地缩成一团,弯曲的五指挣扎着伸向苏挽。   苏挽哆嗦着喘了一口气,往后急退了几步,不等犹豫就转身逃开。   她没有救人的能力,只能利用病毒体吸收罗胜的时间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这不是苏挽第一次看见新型病毒感染者,可她从没想过新型病毒会变得如此可怕。   她宁愿被扔进地面的尸群,也不愿再待在地下面对可怕的新型病毒。   苏挽越跑越快,脸上的口罩都被泪水浸透了。   恐怖的红色肉球噩梦般盘旋在她的心头,她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哪怕大叫几声也行,可她不敢停下来。   她怕自己只要一停下,就会像罗胜一样被扑倒在地。   “一定要从坑道逃出去!”   苏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沿着坑道拼命狂奔。   脚踝好像断了,每次落地都剧痛难忍。   可她还是不停地挥动双腿,直到被另一个堆满垃圾的坑道拦住了去路。   苏挽的眼睛经过泪水的洗刷变得分外明亮,她在坑洞口停下来,不敢再发出声音,生怕惊动垃圾堆里的异物,只是牢牢地盯着坑道深处。   没一会儿,苏挽就看出了这个垃圾坑道的不同之处。   这里的轨道格外宽敞,洞壁一侧停着几十辆空荡荡的手推垃圾车,还有无数挂在车头的铁皮牌子。   最重要的是,这条坑道尽头,有极为浓烈的灼烧气味。   苏挽掂着脚尖,紧贴着墙壁一点点往里蹭。   因为泪水沾湿了口罩,连着她鼻尖的薄荷油也被冲淡了。苏挽在这个坑道中,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味道。   她轻轻抖了抖鼻尖,仔细回忆之后发现,当初小黑出事以后,被文峥清理过的306就出现过这种古怪的气味。   难怪会遇到感染体,垃圾通道原来并不安全。苏挽明白了这一点,更加小心地移动身体,连呼吸都控制的极浅,幽深的坑道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   坑道里的时间好像不再流淌,苏挽不知道自己进入了坑道多久,她只是惯性地重复着抬脚落脚的动作,每前进一步,就要朝后瞭望一眼,以便在第一时间发现那些伺机而动的嗜血怪兽。   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精神也因为高度紧绷快要出现幻觉,眼前的坑道时而晃动时而模糊,如果不是身体紧紧贴着坑壁,恐怕她早就无法支撑下去。   进入末世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那种毁天灭地的窒息感,被人掐住咽喉的滋味,她再也不愿尝试了。   又是一段匀速移动后,苏挽眨了眨刺痛的双眼,望向坑道深处。   “呵,已经产生幻觉了吗,我竟然看见了一堵墙壁。”苏挽自嘲地笑了笑,在心里唾弃自己脆弱不堪的灵魂。   她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坑道,直到确认那里真的被封死之后,心头猛地一震,抖着手拿出了图纸。   “不是幻觉,我真的找到了垃圾焚化口。”苏挽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惊叹,甩开步子朝垃圾深坑跑去,在光秃秃的洞壁上找到了那枚红色按钮。   苏挽颤抖的指尖摁下按钮之后,地底坑洞四壁立刻涌出了一排灼热的火苗,同一时间,坑洞上方正对着的机关隔板也退入夹层,露出了直通地面的排风口。   苏挽望着那道金属边框,抬手触摸着落在指尖的白色流云,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微风,忽然之间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等逃出去之后,一定要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苏挽笑着擦掉眼泪,立刻拿出祥云里的伸缩梯架在坑道上方的通风口上。夜长梦多,她一定要赶在火焰熄灭之前离开这里。   坑底燃烧的火焰烤的人浑身发烫,苏挽双手扶住梯子,小心地保持平衡,生怕梯子倒进坑道里将自己生焖了。   好容易挨着顶层,她才两腿哆嗦着爬出地面,转身将梯子拉上来,藏在安全位置,亲眼看着通风口重新闭合。   苏挽抱着梯子,怔忪在漫天沙海之中,被扑面而来的风沙吹得睁不开眼。她在滚烫的沙丘上呆坐了许久,才将沾满细沙的口罩摘掉,换上防风镜。   “现在是二零一三年六月二十日,下午五点二十七分。”苏挽在记事本上一笔一划的写道:“再见,皓月基地;再见,我的昔日队友。”   苏挽用密封袋装了一捧黄沙,连着字条一起送进祥云。   她还要在天黑之前寻找落脚点,有这些给父母报平安足够了。   苏挽不知道别人进入沙漠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干渴的厉害。头顶是**的阳光,脚底是滚烫的黄沙,中间是吹透衣衫的冷风,整个人就将抱着冰块在烤火,又冷又热。   走了不到半小时,逃出基地的愉悦心情就被恶劣的天气折磨的一干二净。   为了不脱水昏迷,苏挽只能不停地喝水吃东西,好在祥云补给充足,茫茫大漠也没有别人碍眼,如果不是怕张嘴呛风,真恨不得狂喊两声发泄发泄。   迎着西方的落日,苏挽爬过了一个又一个沙丘,终于在天黑之际找了一个避风的沙窝进入祥云,还不等抖擞干净身上的沙子,就差点被闻声赶来的父母抱个满怀。   “别碰我,我身上脏的厉害!”苏挽急忙跳到一边,“这身衣服不能要了,等我下次出去,找个地方烧了才稳妥。”   “挽挽,快让妈妈看看,”吴教双眼含泪,一脸心疼地盯着苏挽猛瞧,“瘦了,黑了!”   “哪有那么夸张!”苏挽哭笑不得,“这还不到两天呢,我自己都没觉出来!”   “是,脸色看着就不好,眼底都是黑的。”苏教授赶忙擦干净手上的花泥,“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难走啊?”   “还行,”苏挽不想让父母跟着白白担忧,也没说遇到无赖村民和新型感染体的事情,“就是地形复杂了点,容易迷路,多亏爸爸手里的图纸,要不换个人没有十天半个月可走不出来。”   “妈妈自从进来之后一直悬着心,生怕你出事,直到收到你的留言才安心。你也是倔,晚上怎么不知道回来休息呢!我每当想到你在那黑乎乎的水道里过夜,唉,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吴教授自责地说道。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走出去早安心吗!”苏挽见父母教训起来没完,急忙捂着肚子吆喝,“我现在又渴又饿,你们吃晚饭了吗?”   “没呢,你妈妈看见你送进来那捧沙子,就说你晚上肯定能回来吃饭,非让我等着。”苏教授喜笑颜开地说道:“那咱们就去吃饭吧,爸爸也饿了。”   “饿了?不如说你馋酒了!”吴教授在一旁冷哼道。   “唉,”苏教授尴尬地陪着笑脸,“头几顿担心孩子,我不都没喝吗,现在苏挽回来了,喝点酒庆祝庆祝,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支持爸爸喝酒,不过只限红的啊!”苏挽边说边脱掉外衣,“妈妈,你去给我拿个大点的垃圾袋过来,我洗个澡再和你们一起吃饭。”虽然她对祥云有信心,可是这身衣服不光钻过垃圾袋还近距离接触过新型感染者,她实在不想再碰了。   将外套打包之后,在吴教授的掩护下,苏挽穿着内衣钻进了淋浴间,从头到脚用去菌香皂洗过两遍后才躺进了按摩浴缸。   “唉,真舒服啊。”苏挽嘴角溢出了一声轻叹,将破皮红肿的脚底踩在浴缸边缘磨蹭着,帮助缓解疲劳。   比起眼前的自在安逸,在基地坑道熬过的一天一夜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想到那个红色的肉丸子,苏挽急忙用热水拍拍脸,“不想了不想了,已经逃出来了,地面除了活人就是丧尸,没什么可怕的。”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苏挽换上干净清爽的家居服,溜溜达达地来到美食广场。   “挽挽,妈妈随便捡了些饭菜,还有好多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有不够的你自己添。”吴教授说起这个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她和女儿分开十年,还没来得及补偿就沾了莫大的福分。   “我不挑食,”苏挽笑嘻嘻地夹了一块松糕,“我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吃什么都开心。更何况有祥云在,咱们想吃什么没有啊,顿顿换着花样都不怕。”   “坐下好好吃饭,别再噎着。”苏教授新开了一瓶酒,给一家三口人都倒上,“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啊。”他和妻子进入皓月基地多年,从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新的开始嘛,确实值得纪念!”比起父母心中的遗憾,苏挽更多的是感到庆幸。以后天大地大,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去不得。   “是啊,新的开始。”苏教授满怀感慨道:“苏挽,有没有想过以后往哪走啊?”   “暂时还没想好呢!”苏挽塞了满嘴的菜,浑浑呼呼地说道:“我想着先在祥云里休息几天,再慢慢琢磨出路的事情。反正沙漠里渺无人烟,咱们待多久也不怕被人发现。”   “是啊,外面也不安全,急着出去做什么。”吴教授见苏挽吃得急,赶忙盛了一碗汤帮她顺食,“我和你爸爸在里面也没闲着,不光找了个大书柜把他那些宝贝都装上,还开了一块地种庄稼。”   “种庄稼?”苏挽这下可真是噎住了,“好好的种什么庄稼啊?超市里的粮食又不怕吃完。”   “都是你爸爸呗,说是这么好的土地,不能白白浪费,多种些粮食,将来有机会移到外面也好。”   “这不是因为超市里那些种子吗,我看闲放着怪可惜的。”苏教授怕女儿不同意,遮遮掩掩地说道。   苏挽一听就明白了,感情苏教授还是放不下外面那些人。   “爸爸,你闲着没事愿意侍弄花草我也不反对,但是咱得说好了,千万不能随便拿出去送人,成吗?现在毕竟是末世,这些东西太扎眼了。”苏挽放下筷子,冲苏教授一本正经的说道。   苏教授老脸一红,“爸爸不会那么做的,我只是想着将来有一天日子安稳了,咱们可以把种苗送给有需要的人。毕竟外面的土地还不知道污染成什么样,会不会影响作物生长。这里虽好,可是天长地久,我也不能整天无所事事,总该干点什么……”   “别说了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见苏教授一脸忐忑不安的样子,苏挽轻轻握住他的手,体谅地说道:“你喜欢就和妈妈弄吧,祥云里大着呢,等我过两天闲下来再帮你们弄道标记,多扩出几块地。”   苏挽看着饭桌上仍然不忘讨论种植技巧的父母,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设想的不够周到。   她原本只想着把父母安置在祥云让他们衣食无忧就好,却没有考虑到两个工作了半辈子的老人突然闲下来会觉得空虚。   粮食什么的,既然他们想弄就去弄吧,反正祥云的土地什么都长,权当是支持他们搞另类科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终于逃出了地下城,感谢大家的一路围观与支持。(=^ ^=)。   另,在这里要格外对sanyao姑娘的霸王票说声谢谢,咱会继续努力的~~ ☆、54大漠深处   为了庆祝顺利逃出皓月基地,苏挽给自己放了三天大假。   在这几天里,苏挽学着和末世前的同龄女孩一样陪着父母逛街消遣,哪怕整栋大厦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也格外开心。晚上的时候全家人挤在一张沙发上看碟片玩游戏,边吃零食边讨论剧情,累了就倒在父母身上,不必担心会突然出现丧尸之类的袭击者。洗澡的时候有人搓背不说,她还和吴教授试了一把漂在游泳池里做面膜,将十几年没有享受过的家庭温暖都补齐了。   “唉……”   烈日之下,苏挽回味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快乐时光,哀怨地长叹一声,用清水漱干净藏在牙缝里的粗糙沙粒,认命般地朝着远处雾蒙蒙的沙丘走去。   茫茫天地中,连绵不绝的黄色沙海直达天际,几千公里的视线范围内没有半点人烟,偶尔几簇纠结的草球顺着沙尖滚入坡底,迎风招展在探出地面的枯萎枝干上。   “你倒舒服,不用费劲就有人带着跑。”苏挽酸溜溜地看了那个御风而行的草球一眼,手脚并用地爬上滚烫的沙坡。她的整个身体如今就像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每一秒都在蒸笼里挥发着水分和汗液。   好容易攀上沙丘,手表上的定时提醒发出了嘀嘀的提示音,意味着每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又到了。   这是苏教授和吴教授在查阅大量沙漠求生资料之后为苏挽定下的穿越计划,从衣着装备到饮食用水甚至连每分钟行走多少步对身体负担最小这种事都详细罗列出来,让苏挽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感于父母的良苦用心。   原本苏挽也觉得一个人横穿沙漠太过孤苦,想要父母陪同。可是等她在焚烧衣物时见识过一场真正的沙尘暴之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比起让父母出来冒险,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种取巧的办法好像更合算些。   所以体力活什么的,还是留给年轻人做吧。   苏挽摁下定时器,跑到沙丘底下用手杖和薄毯支起了一个简易遮阳棚,准备避开中午这段高温再继续上路。   苏挽钻进小棚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咕咚咕咚灌下一整瓶矿泉水。   和父母一起翻阅资料的时候她还觉得那些求生者的心理描写不过是艺术夸张,等到亲身体会之后才觉得书里写的完全不够看,如果不是有祥云做后勤保障,换个人妄想独自穿越沙漠都不知道要死几个来回了。   苏挽控干瓶底最后几滴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将汗湿的外套挂在外面风干。   “六月二十五日,十一点二十分,从早上出发至今大约行走了3公里路程。”苏挽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记录着当日的行程日记。   自从在坑道里使用零散笔记给父母传递过消息后,苏挽就爱上了这种无声的联络方式。   一个人在四十几度的高温天气独自穿行沙漠太难熬了,只有在记录这些信息的时候,苏挽才能感觉到那股足以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精神力量。   苏挽将写好的笔记抄录一份送进祥云,倒空鞋子里的黄沙,光着脚躺在阴影里想心事。   如今她身处沙漠中心地带,想回到内陆,势必要通过原先的西北安全区,不管是从地面的混乱还是地下的新型病毒考虑,她都不愿意走回老路。   往南是边境,路途遥远不说,她也不可能在末世带着父母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一路向东走,横穿沙漠进入高原腹地,那里同样地广人稀,既有易于藏匿,还方便就近进入省会城市打探消息。   苏挽打定主意,翻身找出地图,在上面画出路线后,将初步设定的落脚点圈定出来。   “凭我一双脚,要走到何年何月啊!”   将地图上那段不过一指长短的路线换算成公里,苏挽立刻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按照现在的脚力推算,她每天最多能行走八公里,这还只是保证良好天气情况下的最高时速。一旦遇上沙尘暴天气,还得进入祥云躲避,极有可能整天都走不出十米远。再加上白天沙漠的强烈日照,谁也不可能在四五十度的温度下顶着十来级的大风连续行走,除非真是不要命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真该在祥云里准备几匹骆驼啊!”摸着脚底至今还没长好的血泡,苏挽发出一阵捶胸顿足的哀号。   恨恨地抓了一把沙子扬飞,苏挽有气无力地趴在背包上,眼角微抬,忽然看见一抹浅绿色的影子快速地从凉棚阴影下钻了进去。   苏挽眼疾手快地揪住那半截小尾巴提起一看,一只小蜥蜴张牙舞爪地倒吊在半空中,瞪着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在这搭个凉棚,你也知道进来借光!”苏挽好笑地看着那只挣扎不停的小蜥蜴,大发善心地将它放在地上,“算了,走了这么久也只有你一个活物陪着我,光你身上这点肉还不够看的。”   小蜥蜴也不知有没有听懂苏挽的话,朝她恶狠狠地嘶嘶了两声,扭着身子钻进了沙丘。   “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钻进沙子里就好了,那里一定凉爽又潮湿吧。”苏挽用手指点了点小蜥蜴消失的地方,低声说道。   “什么破地方,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冷的要死,出太阳会死人,刮风也会死人……”苏挽刚说完这句话,就被穿过凉棚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急忙把外套抓过来穿上。   “穿上还会热……”苏挽扁着嘴套上外套,抓起鼓鼓的背包,准备拆掉凉棚继续上路。   她的手刚碰到棚顶的毯子时,忽然间好似醍醐灌顶,咧着嘴笑道:“反正都是冷,我干嘛不趁着天黑前进呢!四五十度的天气,脱光了也是热,晚上虽然冷些,可只要穿的厚,就不怕冻着,还能防止晒伤和脱水!”   苏挽立刻缩回了准备拆开毯子的手,急忙在本子上罗列了夜间赶路的各种好处,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便立刻钻回祥云,将行程路线和改为晚上赶路的决定告诉父母,挑了些防潮保暖的加厚衣物和赶夜路需要用到的工具塞进背包。   虽然决定夜间赶路,苏挽还是拒绝了父母白天回到祥云休息的提议,仍旧照原先说好的那样通信报平安。   之所以决定尽量待在外面,除了怕一松一紧的生存环境影响心境拖累进程,更因为沙漠的天气变幻实在无常,十几米高的沙丘都有可能在片刻之后夷为平地,她可不想和父母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埋在沙坑里,那也太郁闷了。   既然已经决定白天休息,苏挽回到凉棚就不肯再糊弄了事,给自己换了张舒服的垫子铺在身下,又挑着喜欢的食物摆了一溜,看起了掌上DVD。   在四十几度的高温环境,最舒服的选择莫过于吃着冰激凌看电影。   如果忽略掉食物和电子屏幕上偶尔沾到的沙粒,苏挽如今的悠闲做派倒更像是在度假。   舒舒服服地过了一下午休闲时光,傍晚六点的时候,苏挽换上了高腰靴和羽绒衣,戴上帽子手套站到了沙丘之上,静静等待着黑暗来临。   一抹金轮沉入地底之后,原本明亮的天空就像被人蒙上了一层黑纱,眨眼间变得暗淡无光。   苏挽将头灯打开,又在腰包里放好手枪绑上另一盏备用应急灯后,提着太刀跑下了沙丘。   沙漠的夜晚是极其寒冷的,因为气温骤降到零下,冷风卷着湿气打在身上的阴冷感觉格外明显,顺着头灯的光束,苏挽都能看见自己嘴边的白色哈气。   白日里连绵不绝的金色沙浪在夜幕的映衬下变成了一个个暗黑色的土包,影影绰绰地横在前面。   苏挽循着眼前方寸之地的光亮,爬上一座月牙形沙丘。   看似结实的沙面刚落下一脚便垮掉了,让她整个右腿都陷在里面。潮湿冰冷的沙子立刻灌进靴口,带进一股寒气。   苏挽突然发现这种掉进黑色深渊里的感觉并不比白天好多少。   “怎么办,难道要我唱歌给自己打气吗!”苏挽拔出陷入沙坑的右腿自我安慰道:“知足吧苏挽,沙漠再难熬,也不会比地底的新型感染体更可怕。一个人走夜路也没那么吓人,习惯就好了。”   她一面向前走,一面强迫自己多想些美好的事情。譬如前几天和父母共度的美好时光,譬如白天在骄阳下吃掉的那桶香草口味冰激凌,再譬如明早可以顺便看日出,想着想着,苏挽忽然就觉得眼前的沙漠也不是多么诡异。   苏挽想着那些美好的事情,在一片寂静中连续行走了五个小时,这是在白天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虽然她的腿疼得厉害,脸上也冻得通红,可是她的心情好极了。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速度,起码会提前一半的时间走出沙漠。   为了不给身体留下隐痛,即便还有余力,苏挽却还是决定在一个新攀上的沙丘稍作休息。   头顶原本暗沉的黑幕不知何时缀上了无数颗亮闪闪的小星星。   为了保持平衡,苏挽岔着腿坐在沙丘上,在身前挖了个小沙坑,用酒精炉在里面生火取暖。   冷风从沙坑上面拂过,带着火苗左右摇摆,整个沙丘立刻变成了一块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同样软绵绵,可惜不能吃。   苏挽摸出一罐咖啡,扔在炉子上加热。   “能在这种时候喝上一杯热咖啡,感觉还真不赖啊!”苏挽抱着热腾腾的易拉罐,还不等喝到嘴里,就被一道迅猛而来的强劲风力掀翻在地。   瞬间卷起的狂风如同巨浪一样猛烈拍打在苏挽身上,让她从沙丘顶端直接摔了下去。   “呸!”苏挽吐出满嘴的沙粒,眯眼看着头顶好像蝗虫过境似的肆虐沙暴,急忙抽出一根手杖狠狠插.进沙地,紧贴着地面趴伏不动。   苏挽捂着脑袋,听着耳边鬼哭狼嚎的恐怖风声,死死抓着手杖把手。身上的羽绒衣被风沙打的哗哗作响,狂暴的风浪贴着地皮翻滚而来,几次将她抛向半空又拽回地面。   漫长的等待过后,就在苏挽以为自己要被卷走的时候,风终于停了。   她抬起埋在沙坑中的脑袋使劲晃了晃,抖掉领口里的沙子,踉跄着爬起来。   沙漠里还是漆黑一片,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苏挽拔出手杖之后才发现,原本坐着的沙丘凹陷了大半。   “这么看还是蛋糕,只是被老天爷啃掉了一口。”   苏挽惊讶于自己还有心思开玩笑的同时,一只同样遭遇风暴的小沙鼠呆愣愣地从沙包里钻出来,看见有人时受惊般地抖了抖耳朵,随即蹦蹦跳跳地跑上沙丘,沿着沙梁一路滚了下去。   “原来这沙漠中不光我一个人啊。”苏挽看着那只受到惊吓的小沙鼠慌忙逃跑的背影,郁闷的心情忽然变得愉快起来。   为了庆祝劫后余生,苏挽又走了一段路,爬上了视线范围内最高的一处沙丘迎接即将到来的日出。   黎明前的沙漠格外安静。   漆黑的天际慢慢被晨曦染透,就在苏挽准备为即将随着炽热光芒翩翩起舞的红色沙漠欢呼时,随着浅淡光芒的慢慢推移,原本漫无边际的沙漠如同被诸神之手拦腰截断般,消失在了一片仿佛历经千百年风雨剥蚀的巨大山石壁垒之下。   “这是…海市蜃楼?”   苏挽瞪大双眼,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形态怪异的恐怖地貌。   她知道海市蜃楼是一种经过大气折射形成的科学幻像,在沙漠里也很常见,可她只听说过会出现楼台岛屿湖水森林之类的,这么一大片突然冒出来的岩石谷算怎么回事啊。   苏挽低头查看了一下指南针,指针仍旧照样运转。她又不死心地沿着沙丘上的脚印往回走了一段,再重新朝着东方进发,最后却还是被这片古怪的岩石峡谷困住了。   “开玩笑吧?这还是沙漠吗!世界末日也不能这么玩人吧!”苏挽气狠狠地踹了一脚,眼见着脚底的细沙松垮地滚落到岩地边缘。   顶着阳光的暴晒,苏挽查阅了手头现有的华夏导游手册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大漠腹地岩石峡谷的丁点记录之后终于相信,她可以凭借此间发现荣幸地登上今年的华夏探索频道了。   前进还是后退,这是一个问题。   往前走,是崎岖可怕的未知山谷;往后退,是隐匿在皓月基地的嗜血怪兽。   “好吧,我相信是个人都不会选新型感染者。”苏挽认命地跌坐在沙丘上,顺着陡峭的斜坡往下滑落。 ☆、55怪石峡谷   当苏挽下落到峡谷边缘地带,踩着地表带着无数小坑洞的坚硬石块向后回望时,禁不住心生感慨道:“左手沙漠,右手岩石,这时候还真该拍张照片留念才对,再喊一声茄子,太欢乐了。”   苏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岩石峡谷。   从远处看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峡谷的分布极不规则,是由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巨大山石穿插垒砌而成的,现在走进峡谷边缘,那些远看就很有压迫感的山石更显诡异,仰头看去,几十米高的山石衬着石洞里的模糊阴影,如同一张平板的人脸在俯视着什么。   苏挽此刻身处这样的山石群里,就好像被千万张神秘莫测的面孔同时窥探,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因为是从未接触过的地带,苏挽不敢贸然前进,只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朝着东方匀速行走。   峡谷里很干燥,到处都是布满坑洞的石头,不甚平整的地面和土堆上偶尔还会长出一些苏挽说不上名字的植物,虽然没有内陆植被那种郁郁葱葱的感觉,可也比死气沉沉的沙漠里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比起沙漠,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忍受阳光的暴晒。有了巨石的遮挡,怎么走都不用担心脱水晒伤。   苏挽进入峡谷没多久,就看见了几只在沙漠里见过的小沙鼠。   按照食物链的连锁效应,这意味着峡谷里很可能还有其它动物,而一个能让动物存活寄居的山谷,应该不会有难以估算的潜在危险。   苏挽意识到这一点,心里立刻轻松不少,甚至还玩心大起地追着小沙鼠跑了一段路。   山谷里的小沙鼠好像不怎么怕人,看见苏挽跟在后面,也只是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跑着,时不时还在草根处拨拉点食物,每次都是等她到了近处,才嗖地一下窜出去,钻到附近的石洞缝隙里,瞪着圆溜溜地黑眼珠看着苏挽。   苏挽也不是真的想拿这些小东西怎么样,见它们如此聪明,反而觉得很有趣。   确定了峡谷外围没有危险之后,苏挽打算停下来安营扎寨。   昨天走了一夜又是沙暴又是冷风的,她腿上早就没劲了,现在既然到了安全的地方,还不如休息好了再上路,反正穿越峡谷的速度不会低于沙漠。   远离那些可能出现爬行昆虫的草窝,苏挽挑了一块稍微宽敞的避风岩石支起了帐篷,并在四角定下钢钉固定位置。   峡谷里的砂石很脆,看着结实,使劲一捏就会化成粉末,这可能也与附近的沙漠环境有关。地面土质稀松,原本用来固定钢钉的锤子就用不到了,苏挽用脚使劲一踩,坚硬的钢钉便立刻埋入地下。   虽然天色尚早,苏挽还是升起了篝火。一来可以取暖,二来可以驱散捕食动物。虽然她手里有枪,可要真窜出来一只狐狸狼什么的,还真不好打发,倒不如一开始就避开。   同样的坑洞,因为添了不少枯枝,再加上酒精炉打底,篝火烧得极旺。   苏挽围在暖洋洋的火堆前,把昨晚遭遇沙暴以及进入岩石峡谷的过程记录下来,顺带选了一颗漂亮的小石头作为礼物送进祥云。   接下来的进食时间,为了补充昨晚格外消耗的体力,苏挽弄了一大份炭烧烤肉和海鲜饭,外加大杯的浓可可。   来不及吃完的肉串架在篝火上保温,被火力烘出的肥油溅落在枯枝爆出炸响,香气迎风四溢。   一顿饱餐之后,苏挽做了简单梳洗钻进帐篷补眠。   除了篝火,她还在帐篷四周缠了钓鱼线,只要有东西接近铃铛就会响动,足够她做出反应自保。   因为太过疲累,刚挨上枕头,苏挽就迷糊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梦里也不忘左奔右逃,身后跟着无数幻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一些模糊不堪的东西紧追不放。   苏挽想不到做梦也会这么累人,几次挣扎着想要清醒,却还是被拽入迷雾当中,让她欲罢不能。   就在将醒不醒的紧要关头,一阵诡异的鼓点由远及近慢慢散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深深浅浅的打击声敲在心头,将她彻底唤醒。   苏挽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外面的篝火不知何时熄灭了,整个帐篷里只余些许冷白月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还在持续,苏挽甚至能感觉到通过拍打鼓皮产生的那股共鸣音。   她立刻套上衣服钻出了帐篷,扭开了摆在帐篷四角内的应急灯。   周围五米之内的范围立刻变得雪亮,连山石细缝中正在进食的爬虫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灯光之下。   苏挽悄悄摸向背包里的手枪,防备地盯着可能隐匿在附近山石之后的暗影,她本想通过声音分辨来人的位置,却被回荡着的鼓声干扰了。   苏挽站在一片光亮中与暗处的人两相对峙,白日里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忽然间,好似鼓皮不堪重负绷开了裂口,一声急似一声的鼓点倏地消失无踪。   巨大的暗影从天而降,苏挽还不等看清对方的样子,脖颈上就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等她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漆黑。   苏挽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用树枝绑成的担架上,被人擎着移动。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没有知觉后就放弃了挣扎。   既然对方用黑布包住了她的眼睛还限制了她的行动,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伤害到她。   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看看来人有什么打算。   所谓的无人区,所谓的沙漠中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无知害死人,一开始她就不该相信坑人的导游地图。   担架颠簸了很久,期间周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过,只在半路有人给苏挽喂了几口水,还有一些黏糊糊类似于面粉类的食物。   吃过这些莫名奇妙的东西之后,苏挽在心里自我安慰道:“能细心照料肉票的人,心肠也不会太坏。”   就在苏挽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人往自己身上捆了好几股结实的麻绳,然后她就大头朝下地经历了一次史上最悲催的蹦极运动,整个下落过程连颠带晃恶心得她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   最后还是那位细心喂饭的绑匪,也不嫌她脏,帮她把脸擦干净后,又喂了几口清水,才擎着苏挽继续赶路。   就这样颠簸又颠簸,连苏挽都忍不住在路上睡了一觉之后,担架终于停下了。   四周开始出现人声,他们的语速很快,口音也很特别,至少苏挽是一句都没听懂。   苏挽正在琢磨刚才听见的到底是哪里的方言时,眼前的黑布被人扯了下去,黑压压的一排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伴着无数句古怪口音,震得人脑瓜子嗡嗡直响。   苏挽刚想开口问这是哪里,手背上就被尖刺猛地扎了一下。   “嘶!还真疼!干嘛啊你们,喜欢扎人玩怎么地,这都几次了!”苏挽急忙捂住红肿的手背,使劲揉了揉。   先前施虐的小孩咧着嘴笑的欢实,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你能说中文吗?”苏挽直听的眼冒金星,这是哪朝哪代的家乡话啊,竟然如此奇特……   小孩指指她脖子上的红点,又指指她手上的红点,还是咧嘴傻笑。   这次苏挽看明白了。   她晃了晃有些麻木的双腿,感情脖子上那是麻醉剂,手上这是解药,都是靠扎人完成的。不过这下药的是你们,解药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好人坏人啊,能不能找个好沟通的出来啊。   这时候屋外又钻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把苏挽的背包帐篷应急灯什么的一股脑地抱进来扔到了地上,又指了指苏挽,颇有些完璧归赵的意思。   苏挽此时才看清眼前这些人的模样,一个个身材都很高大粗壮,五官深邃皮肤黝黑,长长的辫发盘在脑顶,穿的也比较返璞归真,虽然布料挡的严实哪也没露,可怎么看都有一种百十年前纪录片的感觉,还有她躺的床,待的屋子,简单来说就是把峡谷外面那种大岩石从中间凿开,再间隔出门窗而已。   “这到底是哪啊?”苏挽彻底木住了,她只是想借路过沙漠,没有留下长期做客的打算啊。再说也没见过这样的,不和人打个招呼就把人掳进来了。   不管苏挽的心情如何纠结,这些住在岩石里的部落人都很高兴,围着她不停地叽叽喳喳说东说西,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还特别好奇苏挽的行李,有心想过去看看,却因为大人管束着不敢上前。   虽然目前的处境怎么都比当肉票好的多,可苏挽实在没法和言语不通的人交流,就在她头晕脑热即将崩溃的时候,人群之外突然传来了一句极其熟悉的话语。   “你好啊,远方的客人。”   说话的人口气很生硬,好像很不熟练似的,可苏挽却听出来了,这真的是中文,是标准的华夏语。   “刚才是谁说话?你懂中文吗!”苏挽从床上爬起来,试图看清说话人的样子。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从人后走了出来,朝苏挽伸出右手,“欢迎你,来到我们部落,我是火把。”   老者穿的衣着很得体,从布料上看就比旁人好得多。他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头发也整齐的扎在脑后,   “你还懂得握手!”苏挽的心情简直激动的难以形容,她紧紧抓住老者的手,重复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火把?这名字不错,听着就亮堂,是原字还是音译啊?我是华夏人,你也是华夏人吗?你们这是哪里?你能不能帮我说一声,我只是在沙漠过夜,没有别的意思,可不可以放我离开啊?”   老者在听到苏挽的话语时,沧桑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深切悲哀,他摇了摇头,继续生涩地说道:“部落里极少来人,很好客,想出去,也可以,难。”   “难?难就是能走呗?能走就行!”苏挽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了,既然能走,多待一会也没什么,只当做观光旅行了。如果处得好,兴许走的时候还能带个向导呢。   “阿爹。”   苏挽正和老者套交情的功夫,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人捧着一个陶罐走了进来,“阿爹,给客人的食物。”   “你也说中文?”苏挽看着眼前面色温柔的部落女人产生了一丝不解,这父女俩都说中文,还说的这么顺溜,难道这个部落里很多人都会说中文?   “客人?”年轻女人捧起陶罐 ,往苏挽眼前送了送,等着她接过去。   苏挽接过那个不大的陶罐,闻到了女人身上熟悉的青草味,“是你,一路上是你在帮我喂吃的?”   年轻女人羞涩地笑了笑,“我叫珍珠,是阿爹的女儿,阿爹很喜欢华夏人。”   苏挽顿时明白了年轻女人对自己礼遇的原因,可即便是因为爱屋及乌,她也觉得这姑娘不错。   “你先休息吃东西,慢慢再说。”老者说着便将族人全部带走,留下私人空间给苏挽休息。   苏挽见人都走光了,连忙将手里的陶罐放到一旁,检查随身装备。   “帐篷,毯子,刀,枪一样都不缺,连背包拉链都没打开过,这些人也太淳朴善良了吧。”苏挽摆弄着手里的物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这可是在末世,活人不都该像林宇那些黑户一样自私贪婪吗,突然间出现这么一群品质高尚的人,还真让她有点适应不了。   “唉,不管怎么说,遇到好人总比遇到坏人强吧。”   苏挽把帐篷打包收好,将毯子铺在大石床上,捧起珍珠送来的那个陶罐尝了尝,还是黏糊糊的,不过带了点甜味,有点像土豆之类的根茎食物。   虽然这东西不难吃,可是苏挽真心吃不来这味儿,被人运进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因为没有选择才老实吃下去的。   这会儿见屋子里没别人,苏挽偷偷从祥云里摸出一袋肉松倒进糊糊里好好搅拌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咽下去。   正吃的开心,突然想起自从被部落的人带走后就一直没和父母联系,赶紧看了一眼手表,竟然已经是六月二十八号了。   “坏了,这两天一夜不得急死他们!” 苏挽也顾不得吃东西,谎称是着急赶路忘记时间,赶紧补了两份笔记送进祥云才算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篇是过渡章节,女主会在沙漠里重遇男主,也会找到末日初始病毒爆发的源头,所以请大家耐心看下去。(=^ ^=)。 ☆、56神秘部落   在怪石部落暗中考察了数日之后,苏挽终于确信翻遍整个地球也找不出比这个部落更为纯净善良的人种了。   因为言语不通,除了火把老人和他的女儿珍珠,苏挽很少有机会和其他族人说话,大多时候都是通过肢体语言交流,可是部落里的人从不会因为她是外来人而有所防备,每个遇见她的族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在吃穿用度方面也是竭尽所能地按照上宾对待。   对于部落人各种让人难以招架的如火热情,苏挽从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其心路历程真可谓是一波三折。   苏挽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人,虽然一开始被迫进入部落的过程违背了她的本意,可是族人后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平复她心里的那点小疙瘩。   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情,苏挽利用自己的装备帮部落人解决过几次不大不小的麻烦,这些善意的回应,更是让她赢得了部落里一干童子军的热烈拥护,其中一个整日锲而不舍跟在苏挽身后的,就是刚来那天在她手上扎刺的叫做帕奇的男孩。   一开始苏挽很不耐烦身后有人跟着,毕竟她不是部落人,和大家搞好关系也不过是为了拐个导游尽早离开。为了让男孩知难而退,她甚至使过小动作让他吃了几次暗亏,谁知道这孩子偏偏越挫越勇,不管受到如何冷遇都只仰着一张傻兮兮的笑脸追着苏挽,搞到最后,弄得苏挽也没脾气了。   听珍珠说,帕奇是族长的小儿子,长大要继承部落的。   一想到日后还要靠眼前这个纯良呆傻的孩子带领部落日益壮大,苏挽不由冲天翻了一个白眼。   这些比熊猫还珍贵的人种如果进入钢铁城市,早晚被人算计的渣子都不剩,也难怪要蜗居在怪石峡谷。   时至正午,苏挽如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看着部落女人在远处烹制午饭。   她现在住的还是初来那时分配的石屋,部落里每日都会有人轮流给她送水送饭,如果哪天运气好打到大型猎物,还会以上宾的身份享受第一刀嫩肉。   虽然众星捧月的感觉很让人飘飘然,可苏挽在乎的真的不是一块嫩肉,她只想找机会见到族长,申请离开部落。   “苏挽!”   帕奇背着自己的小号弓箭,提着一只肉墩墩的灰兔兴冲冲地朝苏挽跑了过来,“你看我打的兔子!”   说实话,苏挽除了最开始那声怪里怪气的“所玩”,其余一句也没听懂,不过光看动作她也能明白这傻小子是来邀功来了。   岩谷的土质不好,再加上沙漠本土植物特别稀少,所以部落里世代都靠种植根茎植物果腹。   苏挽在来到部落的第二天就跟着珍珠见识过那种黑漆漆的作物,长得像被老鼠啃过的萝卜,但是拨开粗糙的硬皮,就能得到水分充足的块状果实,这些果实切碎加工后就变成了苏挽吃了一路的白色糊糊。   没什么味道,却能让人吃饱,至少部落人是很喜欢这种食物的。   可惜苏挽作为一个外来人实在享受不了如此特殊的美味,在她不小心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之后,帕奇傻小子就开始费尽心思为她调剂口味了。   苏挽蹲在地上,看着这个站着也只比自己勉强高一头的傻小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她每天都会在石屋里开小灶,那些送来的面糊也都被她偷偷处理了,根本没吃几口。   “跑这么快做什么,整天往外跑也不嫌累。”苏挽用手帕帮他擦干净脑门的汗珠。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每次部落人想要打猎,都得翻越危险的石崖进入外围水源地,那里是整个怪石峡谷唯一的绿洲,也是野生动物的群居地。   帕奇难得看见苏挽的好脸色,惊讶地张大小嘴发出一阵傻笑后,又把兔子使劲往苏挽怀里送。   “谁稀罕你们沙漠的破兔子,没几两肉,还一股土腥味,比我自己带的东西差远了。”苏挽故作嫌弃地看了那只耷拉着脑袋的死兔子一眼,末了还是接了过来,轻轻抚摸着手下柔软的毛皮。   这段话太长,帕奇听不懂,只能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苏挽。   “傻小子,对我这么好干嘛,我早晚要走的。”苏挽将兔子放在脚边,往男孩嘴里塞了一颗棒棒糖,苦大仇深地说道:“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带我去见你父亲族长大人!”   因为没有族人限制她的行动,苏挽曾经试着自己走出峡谷,可这部落居所实在诡异,她在怪石圈里绕了几个来回硬是找不到出口,就连往常极为灵敏的指南针都像被吸附住似地只朝一个方向打转。   她也企图找到族长交涉,谁知道只要她手舞足蹈的用蹩脚的部落语和旁人提起这位族中的最高领袖,原本有求必应的族人都会惊恐万分地连连摆手,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立刻躲得远远的。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苏挽彻底歇了心思。   她只是想和族长大人探讨一下出谷的问题,一个个至于这么避讳吗。   后来再一听说眼前纠缠不休地傻小子正是族长的小儿子,自然难免有些迁怒的情绪。虽然她心里明白不该和孩子一般见识,可她真的很想尽快带着父母走出峡谷回到内陆城市。   “听说你想要见族长?”   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的火把老人冷不防出声问道。   苏挽转头看着火把,这个谜团般让她越来越难以看透的古怪老头。   刚到部落的时候,因为共同的语言,让她对火把父女产生了一股莫名地亲切感。可是这几天相处下来,苏挽发现火把身上有着很多不同于部落人的生活习惯,尤其是一些小细节,明显能看出华夏人的影子。   不说别的,单说他嘴里的中文,自从和苏挽交谈过后,如今是运用的一天比一天流利。那种感觉并不像是外族人学习语言,反而更像是本身的母语因为长久没有使用而变得生涩僵滞、无法正确表达出来。   还有他的女儿珍珠,不管从身材还是面容看,都和他一样更贴近华夏人,更何况珍珠的中文是火把老人从小传授的,这种情景也类似于那些漂洋过海的华夏人对子孙后代不忘乡音的期盼。   光从这几方面看,苏挽就有理由怀疑这位火把老人,并不仅仅是一位与世隔绝的部落智者那样简单。   火把老人的身份,是苏挽从珍珠口中套出的,就连火把这个名字,据说也是上代族长亲自赐予的,代表着光明希望。   智者,是整个怪石部落仅次于族长的第二权力人,相当于现代的智囊团,古代的军师,在部落做出重大决策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因为这一点,苏挽初见火把老人时才会觉得他的衣着打扮异于普通族人。   苏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儿火把,把兔子扔给帕奇,比划着让他把兔子带给族人加工,自己拍干净手上的毛发,靠在被太阳烤的发烫的石屋侧壁上很自然地说道:“是啊,我想见族长。”   “你找族长有事?”火把的眼睛不似一般老人的浑浊,深邃的眼窝里藏着看透世情的深沉目光。   苏挽自觉瞒不过人家,也不来虚言假套,“这几天一直受到族人的热情招待,心里过意不去,想拜访族长,跟他道谢,顺便商量出谷的事情。部落再好,我始终是外人,不可能一直待下去。”   火把嘴边堆起一条深深的纹路,“你倒是实话实说,难怪帕奇愿意跟着你。”   “他是个傻小子,打都打不走,换谁都会跟着的。”苏挽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火把却不这么看,“族人虽然淳朴,却不是无知,辨别善恶的本能还是有的,他感觉到了你没有恶意才愿意贴近你。”   “喂,火把,”苏挽朝老头挪了两步,舔着脸讨好道:“我想见族长,我想离开,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听珍珠说,你是智者,是整个部落仅次于族长的权威人士,你可不可以找人送我出去?作为报答,我可以赠送部落一些易于生长的植物种子。”   她观察了这些日子,发现峡谷土质虽然沙化严重,却不影响抗旱类植物的生长。如果能用几颗种子换来部落放行外加导游护送,这笔交易还是极为划算的。   听到离开两个字,火把嘴角那道深深的笑纹忽然散去,“暂时还不行。你来的不是时候,在祭祀结束之前,你不能离开。”   “我来的不是时候?是你们强行把我请进来的好不好?!”苏挽见老头颠倒黑白,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委屈,哭丧着脸说道。   火把不为所动,仍旧固执地摇了摇头,“圣域开启,只进不出。我不能坏了部落的规矩,你安心住下,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安排族人送你出谷。”   “这可是你不让我走的,还搞什么祭祀,我一外人不懂规矩,要是不小心捣乱了,你可别怪我!”见说软话不好使,苏挽恶声恶气地假意威胁道。   谁知火把听到苏挽的话不仅没有恼怒,反而笑弯了眉眼,背着手走开了。   “怪老头!”苏挽冲着火把微驼的背影悄声嘟囔道。   说到底苏挽不过是嘴上硬气,真要让她在部落里捣乱,光对着那一张张毫无防备的笑脸就下不去手,不过她也没闲着,趁着给珍珠帮忙的时候,拐弯抹角地打探部落的祭祀活动,好让自己做到心中有数。   珍珠不愧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苏挽把话题稍微一引,她就没有丝毫隐瞒的向苏挽和盘托出了所谓部落祭祀的意义所在。   也是因为这次对话,才让苏挽真正了解了这个隐居在沙漠腹地的神秘部落,朝圣一族。   朝圣一族从千百年前与世隔绝起,便世世代代驻守在怪石峡谷。这些避世者有着极为狂热的宗教崇拜,为了感谢给先祖带来文明火种的入世神,也为了寻求入世神的永久庇护,部落每隔十八年都会选出十八名童男童女作为朝圣者献给天神,被选定的朝圣者在祭祀当日进入圣殿,整个祭祀活动持续十八天,结束后圣殿就会重新封闭,直到十八年后下一个献祭日才会再度开启。   随着珍珠的描述,苏挽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最后瞠目结舌地问道:“圣殿每十八年打开一次,那以前的朝圣者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圣殿里面?”作为一个现代人,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谁能想到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还有如此残忍的活人祭祀。   珍珠眨了眨那双纯净无暇的大眼睛,用她所知道的有限中文极力解释道:“不是困死,是抛弃**,净化灵魂。所有被选上的族人都是骄傲的,自愿的,是荣誉,是光荣,千百年来,十八生祭,都是这样。”   苏挽听到珍珠面带笑容地说出十八生祭的时候彻底震惊了,她从没想到残忍和纯真这两种极端对立的情感能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像珍珠这么美好善良的姑娘,还有那些对着外来人都在竭力表达善意的部落人,竟然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被当做祭品活活饿死,甚至连这些祭品本人都被蛊惑着主动英勇赴死,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信念啊。   苏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在末世前也见识过异教徒的疯狂举动,当时只觉得有种病态的喜剧效果,却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亲眼见识到活人献祭的一天。   如果此时换个人对她说这些,她说不定还会义正言辞地批判几句封建迷信不可取之类的场面话,可是面对一脸虔诚的珍珠,面对朝圣一族传承千年的诡异习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庆幸自己作为一个外来异种,没有得到天神眷顾的资格。   “只要十八天就够了吗……”苏挽在口中喃喃念叨着这个期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石屋。她现在已经不想抱怨为什么会被部落人强行带进峡谷,也不再奢望能找到向导带她出谷,她只希望能够像火把老人说的那样,在祭祀活动结束之后放她离开。   一进到屋子,苏挽立刻就把门窗挡上,抱着枕头缩进石床紧里头。   透过遮蔽不严的窗缝,外面很轻易地传来了怪石部落族人的欢声笑语,如今听着那些古怪的音调,再想起族人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不知怎地,苏挽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她当下决定往后要夹紧尾巴老实做人,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惊悚骇人的十八个日夜熬过去。 ☆、57恶斗   “林宇,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之前用钢管指着苏挽的男人极为不满地说道。   “哥!”罗琦给男人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稍安勿躁。   男人啐了一口,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苏挽。   “罗胜、吕萌、有根叔、郭海,”林宇的目光每落到一个人身上,便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他是要通过这种举动让苏挽知道,这些人虽然是作为黑户进来的,却都是有名有姓有血有肉的活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今天我把这位,”他歉意地看向苏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苏挽。”   “我把苏挽请过来,是因为她知道地面的消息。”林宇说到这里几乎进行不下去,“也许她接下来说出的事实会让你们难以接受,但是我希望大家能保持冷静。”   “大宇,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林老太太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苏挽不想跟这些人多费口舌,用最直白的语句让他们明白了皓月基地发生的病毒蔓延事件。   村民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瞬间变成了天塌地陷。   “她是说基地里也有那种大怪物?”   “林宇,你当初是怎么说的,是不是你说基地很安全,进来就不用再吃苦了?”   “林宇,我们大家那么相信你,你就这么害我们啊,你安得什么心!”   “天啊,我不如死了算了!我的粮食啊,白白给了人,早知道进来也是个死,我还不如留着当个饱死鬼!”   撒泼打滚质问拼命,各种作态的男女老少,一股脑的冲林宇发泄着心头的怒火,让他无颜以对。   “你们这是干什么?!”林老太太见孙子挨打受骂,拼着老命站出来维护道:“当初是大宇劝你们进安全区的,可你们自己也同意了啊!是谁哭着求大宇想办法救救大伙,又是谁在冻掉两个脚趾头之后瘸着伤脚让大宇帮着找门路进城,是不是你们?”   林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如今大宇拼死拼活想办法把你们送进来,你们不念着他的好就算了,怎么能因为城里的烂事儿把责任都赖在大宇身上?做人可不能丧良心啊!”   “林老太太,咱们当初是求着大宇了,”满地打滚的女人迅速从铺盖上爬起来,拎着脸骂道:“可咱们也是听了他的劝才扔下老家的房子地来了狗屁的安全区,要是早先没过来,起码还能死在自家坟头上,现在呢?客死异乡!还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拉倒吧,唐小如。你一个寡妇,汉子死了,连个崽子都没有,本来就没人收尸,还想趁机讹人啊!”一直躺在铺盖上没动的男人嗤笑道。   “郭海,你说谁是寡妇!”唐小如瞪着眼珠子冲男人喊道,好像他要是敢应声就立刻扑上去将他扒皮拆骨一样。   “你结婚半年男人就死了,不是寡妇是什么!”郭海脸色阴沉地说道。   “我跟你拼了!”唐小如嗷地一嗓子,炮弹一样拱向郭海,却被他一巴掌摔在地上,脑门上登时肿起了大紫包。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郭海懒洋洋地从铺盖上站起来。   他的头发不够整齐,甚至还沾着一块翘起的碎布条,身上的衣服也因为褶皱显得很邋遢,可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冷冽气势却分外逼人,“出事了一个个只会嚎丧,有用吗!难道林宇自己不想活,缺心眼非往这死路走?还他妈害你们,宇子要是临走的时候肯听我的劝,早把你们这帮废物扔下,现在你们还有命在这唱大戏?哭给谁看?一个个不知死活的玩意!谁再敢多说一句,我立刻废了他!”   打滚撒泼的村民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们之所以敢对着林宇耍横,不过是仗着他心软,有同情心,绝不会舍弃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乡亲叔伯。   可郭海不一样。   当年镇上扩建高速公路时,开发办主任到他家强行征用土地把老郭头腿打折了。那时的郭海正在城里建筑工地扛活,等他得到信,回家看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老郭头,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村里人都以为他是怕事躲出去,谁也没想到就在那天晚上,那个曾在村子里叫嚣要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的主任刚出办公楼就被人开了瓢,据知情的人说,当时那血流了一地,脑浆子都淌出来了。   郭海这一镐头下去不光给亲爹报了仇,也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混到现如今三十多岁,家里连个婆娘都没有,悍名却是越来越盛,谁敢跟他叫板,那才真是嫌命长。   林宇见村民都安静下来,感激地冲郭海笑了笑。   他这个兄弟看着凶悍,却是个极讲义气的人。他会在这时候帮自己说话,也不过是因为当年他进去的时候,林奶奶曾经看顾过老郭头。   虽然当初他们祖孙做这些的时候也没指望过有人报答,可人就是这么回事儿,能被人念着好,心里总是好受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大伙埋怨我,我也能理解。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咱们总得想想办法。”林宇觉得自己误了大伙,怕他们不肯听劝,底气不足地说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啊!”唐小如顶着脑袋上的大包,疼得脸皮一抽一抽的,怎么看怎么可笑。   “咱们可以再逃出去啊!”罗琦将气得满脸通红的林老太太扶到一旁坐好,“既然林宇哥能领着咱们从村子里逃到这,自然也有办法领着咱们继续逃出去!更何况,眼前不是有个现成的指路人吗?”   罗琦的一番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苏挽。   “我?”苏挽扑哧一笑,“开玩笑吧,我认识你们老几啊?告诉你们事情经过已经很够意思了,还得带着你们出逃!”   刚才的闹剧让她明白了一点,眼前的村民就是一群白眼狼啊!   林宇做了那么多都不得好,她是傻了才会带这些累赘去沙漠。要是非得选同路,她宁可回头去找文峥田艾珺,也不会和这些神经病搅合在一起。   “你见死不救就不怕遭报应吗?!不带着我们,你也别想走!”罗琦的话语中透出一丝说不出的阴狠。   “切,你以为你是谁?你真以为我会被你口中的人命道义忽悠的付出一切?”苏挽嗤笑一声,“我是不喜欢见血腥,不过要是有人活够了,我也不介意送他上路。”   “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你敢杀人!”罗琦一边说,一边退到郭海身后。   “我刚才好像说过,我是在逃命,很赶时间。”苏挽冷冷地看着林宇,这个把她拖下水的始作俑者,“你也说过只要帮你告诉村民真相,我没记错吧。”   林宇心虚地撇开脸,不敢对上苏挽的视线,“可是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们。反正都是逃命,大家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他刚才也不过是在赌苏挽的良心而已。他已经把村民带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能再看着大家陷入死地。只要把苏挽拖进来,即使他不出面,村民也一定不会放她离开。   “照应?”苏挽算是彻底认清了林宇的真面目,“我需要你们这群老弱病残照应?别太搞笑了!”   “宇子,你认为她有把握逃出去?”郭海阴翳的眼神落在苏挽身上,让人不由得心里发寒。   “罗琦去方便的时候,在水道里遇见了苏挽,误会她是基地派来抓咱们的。是她自己为了澄清,特意说明只是为了逃命,不小心路过而已。我想她既然是刻意来到这里,应该是想借助下水管道逃生吧。”   苏挽见林宇轻易便看透了一切,边在心里暗恨自己多嘴,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要找机会逃跑。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罗琦的哥哥罗胜也跟着郭海一起围过来,“这个女人必须留下。”   “必须?我最讨厌别人胁迫。”苏挽退到水道边缘,将子弹上膛,“大不了鱼死网破!”   蠢蠢欲动的村民见苏挽脸上的决然不像闹着玩的,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倒是林老太太颤着手上前说道:“姑娘,我看你也不是狠心肠的人,咋就不能带上我们一路呢?我老了,活着又能多吃几口粮食,可我的孙子,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卑鄙小人也叫好人?!”苏挽轻蔑地看着林宇,不耻他的小人行径。   “不许你这么说林宇哥!他也是为了我们好!”罗琦瞅见林宇脸上显而易见的难堪,急忙说道。   “光说不练没用!”郭海拍着胸脯迎上苏挽的枪口,“你要开枪,尽管朝这打!我郭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不过你确定要把子弹浪费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怪物等着你呢!”   “苏挽,我知道我的做法让你很为难,”林宇试图从情理上打动苏挽,“可也不至于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不过就是同路而已,我保证不会给你找麻烦,我们只远远跟在你后面还不行吗?”   “怎么,你们一个一个的,以多欺少,唱完红脸唱白脸?”苏挽冷笑道:“跟在我后面?这样就有人为你们探路了是吧,真是好算计!”   “不是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林宇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出路告诉我,让我们的人走在前面也行!”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些村民还像狗皮膏药一样越缠越紧,苏挽心底发出一阵冷笑。   “你说的对,我不能把子弹浪费在你们身上。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不藏着掖着。只要从下水管道进入地底坑道后,就能从沙漠中心走出安全区。”苏挽状似妥协地把枪口落下,“你们可以跟着我,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随便你说,我一定会答应你。”林宇见她松口,眉眼间显出一片喜色,就连先前被苏挽逼退的村民也跟着洋洋得意起来。   “沙漠缺水缺粮食,我给你半小时时间,让你的人立刻把所有的食物加工出来,将所有能带上的饮用水全部带走。我重申一遍,重点是水源!我不希望进入沙漠之后,还要因为你们缺吃少喝影响我的行路进程。”   苏挽不会相信林宇的承诺。她确实做不到将所有村民都杀了,可她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面人。她倒要看看,这些互助互爱的村民在陷入真正的绝境后,又会露出怎样的嘴脸。   “原来基地的出口在沙漠吗!”林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至此更加相信苏挽能带着他们逃出升天。   “听明白就快点行动,我只给你们半小时,一分钟我都不会多等。”苏挽冷眼看着这些村民在林宇的组织下,一窝蜂地将水道收拾干净,连着牙杯这些小物件都带上了。   “喂,”罗琦将手里的一个编织袋扔到苏挽脚边,“你只有一个人,帮忙拿个包可以吧,我行李太多,还要照顾林奶奶,抽不出手。”   苏挽垂眼看着脚下的红白编织袋,“我数三声,你或者把它拿走,或者看着我把它踹到水里。”   “你敢!”罗琦不知道得了什么依仗,倍儿有气势的说道:“你不信我告诉林宇哥和海子哥!”   苏挽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抬脚便将编织袋踹出去,“别再考验我的耐性!我只是不想与你们这些下作的人计较,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你还真敢!”罗琦急忙抢上去拽住编织袋的提手,把袋子从湍急的水流里提上来,“我的衣服都被泡湿了!”   “呵呵,”苏挽痛快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收拾衣物,“别急着扭干,也许到了沙漠,你还要感谢我这一脚,给你留了条活路。”   “怎么回事,小琦,是不是她欺负你了?”罗胜见自家妹妹蹲在水道旁整理衣服,凶狠地问道。   “哥,她把我的衣服都踹水里了!”罗琦恶人先告状。   “你自找的。”苏挽冷冷地看着罗家兄妹,“怎么,想动手打人?”   “你给我小心点!”罗胜挥拳恐吓了一番,帮罗琦将袋子重新系好。   苏挽在罗胜挥拳的一瞬间已经把迷药喷雾握在了手里。她不是没想过用迷药放倒这些人,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可是林宇看透了她,即便她在心底厌恶这些村民,也不愿把这些人命记在自己身上,凭白背负罪孽。   既然这是他们的选择,那她成全一回又如何,只要他们将来不会后悔……   “可以走了。”林宇背着一袋半人高的行李,一手提着水袋,一手扶着林老太太,来到了水道出口。   苏挽瞟向墙边的五个蓄水桶,除掉做饭用了一些,只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你确定不用再装些饮用水?反而要带着这些没用的累赘?”苏挽好心的提醒道。   “你也没带多少水啊!”后面的村民嫌苏挽多事,“自己带那么点东西还替别人操心,别到时候跟我们讨吃喝就好了。”   听见这话,苏挽心中更觉好笑。她只背个登山包是因为有祥云,这些村民又凭什么这么傲气。   “我话说到了,听不听在你们,将来出事可别再说我见死不救。”苏挽最后看了那五个蓄水桶一眼,转身带头离开。 ☆、58重逢   苏挽是被一阵喧哗声惊醒的。   自打从珍珠口中得知了代表着无上荣耀的活人祭祀,苏挽就提心吊胆地缩在石屋里,连晚上睡觉都强迫自己每隔一段时间睁眼探听外面的动静,生怕热情的部落人一时抽风把自己也捎带着奉献了。   一惊一乍很伤神,苏挽好容易熬到后半夜,才合上沉甸甸的眼皮,结果不等睡实外面就闹腾开了。   苏挽快速穿上衣服,在腰包里藏好手枪和迷药喷雾,从窗缝里偷偷往外看去。   这时天刚蒙蒙亮,部落的集会地两旁燃着一簇簇篝火,当中的空地上摞着一堆灰突突的小山似地鼓包,几十名族人围着那堆小山载歌载舞,火把老人正在指挥着壮年男子搬运着什么东西。   确认外面没有危险,苏挽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谁承想刚迈出一步,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血淋淋地怪头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苏挽!”怪头后面露出一张焦急的小脸,连连喊着苏挽的名字。   “帕奇!”苏挽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待看清眼前这个骇人的怪头竟是一颗被切割下来的狼头,她咬牙切齿地瞪视顶着一张无辜小脸过来献宝的帕奇,“你这个坏孩子,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我不是你们部落的人,不喜欢这种血腥可怕的东西,你赶紧把它拿走,别给我屋子里染上血腥味!”   帕奇感觉到苏挽的不高兴,指着狼嘴里的尖利獠牙,拽下了脖子上的细绳,把穿着狼牙的骨链塞进苏挽手里,一字一字努力说道:“牙齿,链子!”   这些天帕奇在缠着苏挽的同时,也跟珍珠学了很多中文,已经能够磕磕巴巴地说出几个简单的常用字了。   苏挽看着手掌中那颗被打磨得极为光滑的狼牙,心里的怒火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对帕奇这样的孩子,她还真没法下狠心拒绝。虽然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也会在无意中给她带来不少麻烦,可正是那些无心之举,才让见惯丑恶人性的苏挽格外珍惜这颗赤子之心。   “丑了吧唧的,等我洗干净再戴。”苏挽用纸巾擦了擦狼牙上的血渍,随手收进腰包里。   帕奇见她收下项链,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苏挽的手叽里咕噜地往空地拽,一边走着,还不忘高举狼头嗷嗷直叫。   “……”苏挽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被这个傻孩子同化了,可脚下还是不自觉地朝聚集在空地的族人走去。   等帕奇拽着她钻进人群中央,苏挽惊讶地发现空地里堆着的灰突突地小山全是死狼的尸体,一头头灰狼以各种古怪的姿势堆在地上,狰狞地张着尖嘴,好像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这么多狼,都是峡谷里的?”苏挽想起初到峡谷的夜晚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她也遇上这么一群狼,恐怕只能躲进祥云里了。   “嗯,峡谷里平时很少见,”珍珠在一旁说道:“这些狼都在沙漠里,是被猎物引过来的。”   “猎物?”苏挽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样的猎物会引来一群野狼,难道是骆驼?”   “是人,有活人,也有死人。他们可能是被狼群追,迷路,才会来到这里。”   苏挽听见这话,脑子里登时嗡地一声,她努力定住心神朝珍珠问道:“那些人也被带进部落里了?”   “峡谷外围守夜的族人跟着狼群的嚎叫声找到了他们,连食物一起带进来。”珍珠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粲然一笑,“活着的几个,和你很像,华夏人?”   苏挽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除了从基地里逃出来的幸存者,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在这个时候来到峡谷,这几个活人是不是林宇带着的村民,当中有没有可能存在感染者,如果怪石部落的族人受到感染怎么办?即便没有感染者,如果是林宇那伙人,会不会因为她在坑洞里的私逃产生报复?   苏挽越想越觉得揪心,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待下去欣赏部落舞蹈,只想尽快见到那几个活人,好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做出反应。   “珍珠,我想见那几个活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爹也说,你们好说话。”珍珠说着便拉着苏挽转到人后,朝一条小路走去,“他们还在睡,迷药没解开。”   还在睡,这就好办多了。苏挽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些人里出现感染者或者危险人物,少不得就要施加些手段。虽然她不想杀人,可如果救回来的真是林宇那伙人,不光她自己要遭受厄运,恐怕对整个部落都会是一场灾难。   苏挽光顾着想心事,也没注意到身后缀着的小影子,直到两人来到一栋面积相对较大的石屋面前,一路跟随在后面的小影子才从暗处冲出来,猛地抱住珍珠的后腰,朝两人一阵傻笑。   “帕奇?”苏挽拉着冷脸对男孩训斥道:“谁叫你跟来的,快回去!还有珍珠,你们一起走,我看过之后也会回去的!”   帕奇撅着嘴,从发辫上抽出一根细长的针管,做了一个往下扎的姿势。   “他要留下为客人解药。”珍珠纵容地摸了摸帕奇的小辫子,“让他留下吧,他喜欢干这个。”   “你不明白,这里可能有危险。”   苏挽不知道该怎么和珍珠解释病毒的事情,以她对部族人的了解,即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站在他们面前,也别想说通病毒感染什么的,按照他们惯有的思维模式,搞不好还会认定是上天惩罚,心甘情愿受死。   见珍珠和帕奇均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苏挽实在没办法,只能退一步说道:“外面不都是好人,也有心肠很坏的人,那些人会伤害你们。让我先进去看看,好么?”不管里面的人是谁,她起码可以辨认出感染者,想办法不让疫情扩散。   “站在这里,别动。”   苏挽按住珍珠和帕奇站在屋外出路口,自己一个人拿出手枪走近屋子,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她宁愿遇上往日的仇家,也不愿在部落里见到感染者。   石屋的外门照样没有紧闭,只稍微推开一指宽窄,苏挽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看来屋子里的人伤势不轻。   苏挽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房门彻底敞开,借着凌晨初起的太阳光,望向并排躺在石床上的五个人。细碎光影沿着床边逐一漫过,待她看清那五个人的面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对于部落的外来人,苏挽做过无数种猜想,却怎么也料不到会在这种时机下重遇故人。   “文峥,田艾珺,倪松?”苏挽喃喃念着昔日故友的名字,忽然发现少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文文呢?连郭海吕萌都在,为什么没有文文?”她慌忙扑向床头,把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后,才在最里面看见了一个半敞着的大号旅行袋。   苏挽抖着手拉开了拉链,一张通红的小脸随着敞开的袋口露了出来。   “文文!”苏挽将毫无知觉的孩子抱起来,急声呼唤道:“文文!你怎么了?说话啊!”   孩子软趴趴地贴在苏挽身上,没有丝毫回应。   苏挽心急之下,几把扯掉孩子身上单薄的衣服,确认没有伤口后,又用力拍了拍他的小脸,试图让他恢复神智,可不管她怎么喊,孩子都紧紧闭着眼,一声不吭。   苏挽脸上湿漉漉一片,心里悔得要命,“别怕,文文,姐姐带你走,姐姐会治好你的。”她哽咽着擦掉眼泪,将要抱着孩子走出石屋,一低头,对上了一双失焦的眼。   苏挽抱着孩子的手一紧,“文峥?”   文峥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凭着一股执念紧紧锁住孩子的方向。   苏挽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支撑到现在,心酸之余,握着方文的小手碰了碰他的脸,轻声安抚道:“文峥,我是苏挽,我不会害文文的,把他交给我。”   和珍珠交代过可以给屋子里的人解药后,苏挽抱着文文一路疾奔回到石屋遮挡住门窗,从祥云里找出了最有效的针剂补液,给孩子喂下了极易消化的米汤,接着用酒精棉不停地给那具滚烫的小身子降温。   看着孩子烧得变了颜色的小脸和身上青紫的伤痕,苏挽心里难受极了,她实在不愿把眼前这个生命垂危的孩子和那个嫩生生喊着自己姐姐的方文联系在一起,可现实偏偏就这么残忍。   “如果姐姐没有扔下文文就好了,如果咱们从没遇到过,姐姐也不用这么内疚,可姐姐没有办法......”苏挽含泪用温水沾湿孩子泛白的嘴唇,看着那道水痕从紧抿着的嘴角滑落,“即使再重来一次,姐姐仍然会这么做……”   做过紧急处理之后,苏挽把擦干净的孩子送进被窝里,静静地守在床前。   “咯吱”一声响,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苏挽?饭?”帕奇端着陶罐,好奇地看着床上那个面色白净的小男孩。   “谢谢你啊帕奇,姐姐没有胃口,你自己吃吧。”苏挽眼睛红红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肉!”帕奇举着罐子挨到苏挽嘴边,让她看清楚里面的肉块,“狼!”   苏挽看看神采奕奕的帕奇,再看看全无知觉的方文,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只接过陶罐放到桌子上,“有狼肉啊,我还没尝过狼肉的味道呢,姐姐待会儿再吃。”   帕奇皱着眉头,好像不懂苏挽为什么悲伤,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床上躺着的外来人身上。   “病?”帕奇用手指捅了捅方文的脸蛋,见他没反应,怪声怪气的说道。   “嗯,小弟弟生病了,帕奇作为大哥哥,要好好照顾他呀。”如果文文能够醒来,一定会和帕奇成为好朋友吧,难得两个孩子都很懂事。   帕奇见苏挽一脸难过的表情,也学着闷闷不说话,站了一会儿,忽地扭身跑出去,又在片刻之后顶着满头大汗跑回来,手里捧着一捆颜色怪异的野草,冲苏挽叫道:“病!吃!”   苏挽接过那一小捆暗紫色的好像猫尾巴一样的草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稍微舔了一舔,舌尖有点麻麻的感觉。   “他吃!苏挽不吃!”帕奇见苏挽要往嘴里送,急忙抓住她的手腕,指向床上的方文。   见苏挽还是不给病人吃,帕奇情急之下,将草药抓过来塞进嘴里嚼成浆糊后,自己三两下爬上石床,将嘴里的药沫喂进方文口中,用水袋冲了。他的速度很快,一整套动作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苏挽还来不及阻止,方文脖子边上的毯子就被嘴角溢出的清水浸湿了。   “帕奇!怎么能随便给病人吃东西,还有你那水壶,他现在没有感觉,万一呛死了怎么办!”苏挽被帕奇的一连串动作吓坏了,连忙呵斥道。   帕奇懵懂的大眼透出些许委屈,呆呆地跪坐在床边看着她。   苏挽捏开方文的嘴角,见里面那点药沫都被冲下去了,人也没呛着,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等把潮湿的毯子边垫好,回头看见帕奇的模样,顿时有些后悔刚才的疾言厉色,想要从腰包里翻出一块糖果哄哄这个半大孩子,指尖却碰到了一颗尖锐的狼牙。   “帕奇,对不起啊,刚才是我不好。”苏挽讨好般地将狼牙项链套在脖子上,“你看,你送我的项链,我很喜欢啊。”见帕奇还是有些伤心的样子,她只得拿出原先哄文文的法宝,“这是我送你的回礼,一把小手枪,你看,里面可以出水的。”   巴掌大的小水枪,稍微加点水进去就有四五米的射程,果然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帕奇的目光。这种在外面随处可见的小东西,对于部落孩子来说却稀奇的很。   苏挽演示了一遍加水发射的过程,将小水枪放进帕奇手里,“送给你。”   帕奇这才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苏挽,又大叫着从屋子里冲了出去,找孩子们玩去了。   苏挽有些头疼地看着没心没肺的帕奇,开始为善后问题做铺垫。   比起一把普通的小水枪,她更需要想办法掩饰的是随身携带的注射液问题。方文手上的针眼是藏不住的,还有父母的去向,抛去不知情的田艾珺夫妇和不相干的郭海吕萌,光对着文峥一人,她就要想出一个妥帖的说辞。毕竟这个男人太过精明,她可不敢奢望自己那点小聪明能逃过人家的火眼金睛。   趁着方文还在昏睡,苏挽将登山包重新整理了一遍,将暂时用不到的厚重衣物送回祥云,找了几件单薄防风的外套塞进装帐篷的挂兜,又刻意填了一个占去三分之一面积的药箱,把方文稍后会用到的药品和止血效果好的伤药针剂常用药都备齐了,剩下的位置全部装上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就连先前和火把老人说过的种子,也找了一小袋放进腰包里。   好在和郭海那群人相处时间不长,即便随身物品和离开时稍有出入,他们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只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小心不露出马脚就好了。   现在唯一麻烦的,是关于苏教授和吴教授的去向问题。   苏挽烦恼地挠了挠头发,要是告诉文峥她连父母一起扔下了,会不会有人相信啊? ☆、59与人无尤   帕奇的解药很有效,没多久珍珠便带来了文峥几人醒来的消息,只是因为伤势太重暂时不方便活动,还和来时一样安置在先前的石屋里。   苏挽这时已经从初见昔日队友的震惊中平复下来,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看护好文文。已经造成的伤害没法弥补,可是她不会让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出意外。   除了留出固定时间与父母通信以外,苏挽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方文身上,也许是因为命不该绝,又或者是帕奇送来的草药有了奇效,在注射过一次营养液之后,孩子的生命体征就稳定了许多,虽然至今还是昏迷着,却恢复了部分机体反应,最起码能够有意识地吞咽苏挽喂进嘴里的食物了。   见孩子有了好转的迹象,苏挽更加仔细地照料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让在一旁偷看的帕奇很是羡慕。不过这孩子天性淳朴,并没有因为外来人得到苏挽的格外看重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反而看在方文病弱的份上,特意找了两件自己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出来给他换上,也会在苏挽偶尔因为方便不得不离开时帮着看顾文文。   给所有外来人尽量清理干净换上新衣服并将旧衣物焚毁,是苏挽让珍珠吩咐下去的。   她不知道文峥和田艾珺倪松夫妻俩是怎么误打误撞碰上郭海的,但是可想而知,这几个人能从基地逃出来还碰巧出现在沙漠中心,必定是按照她说过的逃生路线走了垃圾焚化口,其余没有逃出来的村民,不用想也知道是死在了新型感染体手里,所以只凭着他们曾经近距离接触过新型病毒,身上的衣服就不能留。   至于往后与那几人的相处问题,苏挽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责难也好怨恨也罢,她不欠谁的,虽然扔下他们很抱歉,可是人有亲疏,换个人,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倪松他们还愿意和平相处,她不介意多个同伴一起走出沙漠,不过要是有人非要计较,她也不在乎再做一次恶人,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勉强凑在一起也没意思。   苏挽叹了口气,从硬邦邦的凳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确定方文情况稳定短时间内不会清醒以后,背起药箱转身朝门外走去。   逃避不是办法,既然早晚要见面,与其等着别人找上门,还不如主动面对。   部落里的房屋间距很远,也没什么复杂的交叉路口,苏挽很轻易的就循着珍珠领过的路线找到了文峥几人暂住的石屋。她进去的时候,屋里有两个人已经起身下床了,当中坐在屋子里的,就是伤势最重的文峥,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正要出门。   几个人冷丁看见苏挽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后心里俱是五味杂陈,好像打翻了调味瓶。   在各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苏挽淡定地走向文峥,将药箱放到桌子上,“听说你们遇到狼群受了伤,我带了一点消炎药过来。”   “文文呢?在你那儿?”文峥肩膀那处伤最重,即使包着厚厚的布料,也被鲜红的血渍染透了。部落人虽然帮着处理过伤口,却因为医疗条件落后,只是简单涂了点草药,看着就让人不放心。   苏挽低头将消炎针拿出来,“嗯,我给他注射过营养液,也吃过东西,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多了,还睡着呢。”她将文峥肩头的布料解开,用酒精棉给那几道深可见骨的齿痕消毒后,换上伤药用纱布重新包扎,注射了一支消炎针。   文峥问过孩子的情况便没再开口,老实地坐在桌子前面,任由苏挽在自己的伤口上来回折腾着。   见苏挽和文峥举止间如此熟稔,站在一边的郭海反应过来,“早先我还奇怪怎么一个个都不走寻常路,硬往地底下钻,原来你们都是熟人。既然都认识那就好说了,我手上的伤可是为了救他受的,你也该管管吧。”   苏挽顺着郭海的视线看向文峥,“他真的救过你?”   文峥忆起自己昏迷前见到的那张模糊的血脸,无声地点了点头。   苏挽见状也不吝啬,按照文峥的待遇把郭海的伤口也重新清理伤药之后,朝一直盯着这边的田艾珺问道:“你受伤了吗?”   她问话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为田艾珺接下来的态度。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会为这些人的拒绝动摇难过,可潜意识里还是抱着微小的希望,能留住与这些昔日队友再度把酒言欢的机会。   “事到如今,你还在乎我们有没有受伤吗?”田艾珺神情怅惘,颇为心酸的说道:“苏挽,你知道我听见郭海说他认识你,还是从你那得知走出基地的方法时,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一直觉得咱们是最好的姐妹儿,咱们当初从撤离城市逃到基地多不容易啊,一起找物资一起杀丧尸,多少个日夜掏心掏肺出生入死,怎么就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呢?你有难处我们也理解,可你哪怕提前说一声,‘田艾珺,基地不行了,你要多加小心,’哪怕你就说这一句,我心里也不会这么凉!你知不知道,基地病毒爆发的时候我甚至还拉着倪松一起去找过你,结果呢,你倒好,早就扔下我们跑了,让我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田艾珺说到最后止不住地流泪,倪松则在一旁低着头,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周身笼罩着无形压抑的气息。   “是,你说的没错,我是狠心扔下了你们,我也不想说后悔愧疚什么的,那对你我都于事无补,也改变不了什么。”   苏挽扣住药箱的把手,面色从容地对上田艾珺满是失望指责的眼神,“田艾珺,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和倪松同时出现危险,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救谁?”见田艾珺还要张口,苏挽抬手打断她,“别说你不会放弃我,我不信那个。正如你珍视倪松,我也有自己要守护的,这就是我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忘记以前的不愉快,我不在乎多你一个朋友,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也只能说很遗憾,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注定要分道扬镳。”   苏挽说完,也不管旁人的脸色,径自朝文峥说道:“你跟不跟我去看文文?”   沉闷的气氛中,文峥扶着受伤的手臂站起来,跟在苏挽身后出了屋子。   郭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嗤笑道:“小娘们还挺辣,怪不得罗胜死在她手上。”说话间他几步窜上石床,挑朝阳的位置大大咧咧地躺了个仰倒,“做人别太计较,依仗别人的人很难长命啊。”   郭海似是自言自语的话音落下没多久,石床里侧就响起了一阵鼾声。   田艾珺如同被人扇了一巴掌般满脸通红地埋在倪松胸口,谁也没留意到至今还未醒来的吕萌,以及她身下逐渐染黑的床褥。   苏挽回到住处,给文峥倒了一杯清水,“这里条件很简陋,只有清水,我加了些碘盐,你喝了吧。”   文峥喝完水,把手伸进毯子里,按在方文一鼓一鼓的小肚子上,感受着儿子趋于常人的体温与心脏搏动,“他什么时候能醒?”   “最快今天晚上,最晚明天,不过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后遗症。”苏挽垂着眼,“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晓得田艾珺的性子,有话憋不住,能出口质问还算好的,可倪松眼里幽深的怨恨却让她心惊。也许是她太想当然了,觉得几人再见还能和平相处,因为她除了带着父母先行离开,并没有对别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如果连没什么损失的田艾珺和倪松心里的恨意都这么明显,她害得文文变成这样,文峥一定会更生气吧。   “你想让我问什么?问你为什么离开基地,还是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文峥抽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门,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苏挽,那些都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知道为什么,苏挽听了这句话,非但没有轻松半分,反而觉得胸口更堵得慌了。   文峥回头看见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轻轻一笑,“苏挽,你想这么多,不累吗?”   苏挽眨了眨眼,一时琢磨不透文峥的意思。   “你啊,还是老样子,总是爱干些自找麻烦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可以一时心软,却不能一辈子都心软,那样活着太累了。田艾珺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自己活不明白,早晚会得到教训。”   “你是在安慰我吗?”苏挽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却没想到一贯面瘫的文峥会说出这种话,还是在她害得文文昏迷的时候。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文峥低低叹了一口气,“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背在自己身上,没有你,文文也许连安全区都到不了,他现在昏迷,也不过是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够格,没有保护好他,与人无尤,更与你无关。”   苏挽牵动嘴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呐呐道:“谢谢你,文峥,还有,对不起......”   苏挽这句对不起是真心的。   早在文峥帮着苏教授私下解决新型病毒感染者的时候,她就欠了他一句谢谢,后来更是因为苏教授被文峥送进军方特殊行动小组迁怒他,也正是这份迁怒才让苏挽毫不犹豫地抛下了队友。   其实回头仔细想想,文峥并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她们父女一直亏欠了他。   “我那里不方便,文文就拜托你照顾了。”文峥见苏挽红着眼不说话,兀自开口道:“还有这个部落,你好像和他们很熟悉?”   苏挽遮掩着抹掉眼底的泪珠,强笑道:“我哪跟他们熟悉啊,只不过比你们早来几天罢了,说到底,也一样是被强行请进来做客的。”   “强行请进来?”   苏挽见文峥不多言,便顺理成章地自动回避了与父母在基地那段,只说自己想横穿沙漠进入高原腹地,却莫名其妙进入峡谷,被族人请到部落里的过程。   “部落里的人都很淳朴善良,对外来人也好,我进来之后没吃什么苦,不过有一条要注意,部落人对入世神的疯狂崇拜简直令人发指,每隔十八年都会搞一次十八生祭,你们千万别犯忌讳。最近正好是部落祭祀的日子,火把老人答应过我,只要等祭祀结束就放我离开,到时候我可以借机提出咱们一起走。”   “十八生祭?”文峥眉头拧成了团,“你为什么不自己离开?”   “我也想走啊!”想到被困在部落的憋气劲儿,苏挽气鼓鼓地说道:“尤其是我听说要用十八个活人当做祭品的时候,吓得我更想跑路了,可惜这峡谷怪的很,我当初是被蒙着眼睛送进来的,自己转不出去,连指南针都不好使,往哪走啊。好在部落祭品只选本族人,咱们即便走不了也没什么危险。”   好容易有了倾诉对象,苏挽一口气将进入部落以来所有开心不开心的事情以及对火把老人的怀疑推测全都嘟囔了一遍,末了总结道:“火把说了,祭祀需要十八天,眼下也不知道开始了没,这几天晚上我都没敢睡实惠,现在你和文文还病着,咱们正好利用祭祀这段日子把伤养好再想办法出谷。”   “我总觉得这个部落有些古怪,”文峥思索间有些出神,“等我伤势好转,找机会探探出路,你也要保持警惕,不可全信他们。”   苏挽立刻答应下来。   文峥的实力摆在那儿,有他探路,兴许不等祭祀过去就能走出峡谷也不一定。虽然有点舍不得帕奇这个傻小子,可真要让苏挽在一群血淋淋的祭品中住上十八天,那也太吓人了,顶多走的时候给他留点纪念品,也算全个念想。   为了尽快让文峥养好伤以便离开峡谷,午饭的时候,苏挽毫不愧疚地喊帕奇送来了一大块狼肉给文峥开小灶。至于田艾珺和倪松,见面太尴尬,所以暂时决定冷处理,反正有部落人在,肯定不会饿着他们的。最后剩下郭海和吕萌这对路人甲,苏挽是看出来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命硬,谁死他俩也不能死,所以她只要多费点心思在文峥和文文身上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了,祝大家新年愉快。(=^ ^=)。   过年这几天比较忙乱,很难静下心码字,也许不能日更了,先报备一声。如果有更新还是九点半,没有的话,额,请大家多理解,谢谢。 ☆、60禁地   当天夜里,在文文醒来的同时,文峥那面传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吕萌小产了。   苏挽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只是诧异地挑了挑眉头。虽然很遗憾一个小生命无缘于人世,可是鉴于吕萌和她没什么交情,所以她也没觉得多难过,而且按照普通人来说,这个婴儿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命大了,有些体弱的孕妇,打个喷嚏都能流产,吕萌一路逃难还能保住一大一小的性命,已经是奇迹了。   说句难听的,这个孩子即便生下来,又能存活多久?末世物资奇缺,养活一个小婴儿和带着文文这种能够自理的孩子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吕萌再有心机也换不来一袋奶粉。   苏挽惋惜过后,又将精力转移到躺在床上的小人身上。   文文从清醒到现在,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一开始苏挽还以为孩子是刚醒来没什么精神才不说话,等瞧见文峥过来人家父子相亲相爱的一幕才明白,文文是跟她记仇了。   见小孩瞪着乌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却倔强着不肯开口,苏挽顿时就玻璃心了。   她也想过孩子可能是在逃出基地的时候听见田艾珺倪松说了什么,才会对自己产生隔阂,想着只要还像以前那样宠着他,用不了多久,文文就会和原先一样粘着自己的。   如今见到孩子用这种最直白的方式作出无声抗议,苏挽愣是觉得比白天被田艾珺指着鼻子骂还难受。   “文文,”苏挽哼唧了一声,暗自叮嘱自己不能和孩子计较,是自己理亏在前,赖皮赖脸地凑在小孩跟前,“你渴不渴,姐姐给你弄点面糊吃好吗?拌着肉松可香啦!”   方文只瞅了她一眼,就把小脑袋转向了床里面,这些日子因为消瘦的厉害,巴掌大的侧脸全是骨头,再加上晒脱了皮,薄薄的皮肤上布满了皲裂的细纹。   苏挽也不忍心对着这样一张小脸生气,转身将角落里的火炉点燃,热了一锅糊糊。长期没有进食的胃口不适宜太过油腻的食物,所以苏挽没用帕奇送来的狼肉,只在自己那份糊糊里加了一些肉松调味,又兑上清水,弄的格外稀释些喂给孩子吃。   吃饭的时候方文非要起身,苏挽怕他坐不住,把他半搂在怀里轻言细语的哄着,小孩拗不过她,也只能扁着嘴咽下送到嘴里的面糊。   就这样一个哄着一个被动接受,直到临睡前苏挽用乳液给孩子晒伤的皮肤补水时,大概是脱了水的皮肤有些刺痛,方文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委屈的神色。   虽然他硬是忍住不说,可苏挽还是看出他想像往常一样同自己撒娇。   觉察到小孩的松动,苏挽高兴坏了,不管不顾地在小脸上连亲了好几口,连晚上睡觉也搂着小孩不肯撒手。   第二天早起,感受着怀里热乎乎的小身子,苏挽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这个她曾经真心疼爱的孩子,差点就失去了啊。   部落人一贯早起,听见外面人来人往的喧哗声,苏挽悄悄摸下床去打水洗漱,一回来就看见方文扑扇着大眼睛焦急地瞅着门口的方向。   “文文起来啦,还有没有难受的地方,告诉姐姐。”苏挽一看就明白了,小家伙这是在找她呢。说来也是,小孩子藏不住心思,哪来的隔夜仇呢。   方文被逮个正着,立刻把小脑袋缩进毯子里不出声了。   苏挽见他在毯子里缩成一小团,一下子就想起了孩子躺在旅行袋里的虚弱模样,赶忙上前掀开,“蒙着头多憋气啊,下次不许这样了。”   经过这一场大病,方文原本就不壮实的小身板如今更是瘦的只剩个脑袋,看着就可怜。条件有限,苏挽也不能再像基地里那样随便拿出些好吃好喝的给孩子补养,只能偷偷在饭里加些碾碎的维生素药丸。   两个人吃过早饭,苏挽见方文听见声音总是忍不住往外瞧,就抱着孩子出石屋消食。   自从来到怪石部落,除了私底下探路那回,苏挽还真没好好逛过这个地方,平日里去的最多的,也不过是珍珠的屋子。   现在见方文好奇,苏挽乐得带着他到处转转,也好趁机培养感情。   怪石峡谷虽然险峻,可部落所选的居住地却异常平坦,如同一个无限延伸的大平台被环绕在崇山峻岭之中。族人的石屋各有特色,权力最高的族长家是用兽皮将墙壁四面包裹起来的,珍珠家的也不差,点缀着漂亮的羽翅,其余的人家虽然没有前两者尊贵,却也懂得利用各种植物和色彩缤纷的布料装饰门面,整个部落一圈转下来,找不到一户光秃秃的石壁,就连平时举行仪式和庆典的空地也在四周钉上了挂着兽骨的木桩。   一路下来,方文都惊讶地张着小嘴指东指西,甚至在看到空地四角的兽骨桩时,还会让苏挽举高摸摸那些看似恐怖的骨架。   “苏挽!”苏挽正擎着方文让他近距离观察兽骨的时候,帕奇领着一群小子跑了过来,兴冲冲地冲着她直叫。   这是帕奇第一次和清醒的方文碰面,对于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外来人,帕奇稀奇的很,不时伸手捏捏方文的小手小脚,还试图跳起来摸摸他柔软的黑头发,嘴里叽里咕噜又说又唱,比初见苏挽时还要热情。   方文让他的举动吓着了,怯怯地搂住苏挽的脖子,扭来扭去躲着帕奇不肯让他碰。   苏挽被这两个怪小孩逗得直笑,“文文不用怕,跟你问好的大哥哥叫帕奇,他在文文生病的时候还帮文文抓过草药呢。”   方文听见苏挽的话,疑惑地看了帕奇一眼,虽然没说话,却也不像原先那么抵触了。   帕奇见方文不理他,拿出从苏挽那得的小水枪,炫耀般地在方文面前打了两枪,在他面前晃了晃。   苏挽顿时一脑门黑线,文文这种玩游戏机连过十几关的人,怎么会被一把小水枪勾搭住,帕奇这孩子也太傻了吧。   果然,方文只用眼角瞥了一眼,就转头趴在苏挽肩膀上不动了。   帕奇见在同伴面前很好用的招数突然不灵了,百思不得其解。   苏挽实在不忍心看这傻孩子继续傻下去,好心地拍了拍一旁的野兽骨架,“看见了吗,文文喜欢这个,不喜欢小水枪。”   帕奇终于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把手腕上一串带着细小尖牙的骨链摘下来套在方文手上。   这串骨链应该是新得的,没有送给苏挽那条光滑,颜色也浅,也许就是从那群灰狼身上取的材料。   苏挽晃了晃方文的胳膊,“文文喜欢这个吗,是大灰狼嘴里拔下来的牙齿呢!”   方文一听说大灰狼三个字,立刻瞪大了眼睛用嫩呼呼的小手摸了摸那颗尖牙,“真的是大灰狼吗?”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如往常一样让人听了心里就发甜。   苏挽见他肯对自己开口,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是啊,就是动物园里的大灰狼,这可是帕奇哥哥的宝贝,文文是不是该对他说声谢谢?”   方文抓着手链,小声地跟帕奇道了谢。   等苏挽用部落语将小孩的意思转达之后,帕奇那张笑脸简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找到与方文沟通的窍门,帕奇就跟上了瘾似的,硬是拉扯着苏挽把部落里所有挂着巨大兽骨的地方逛了个遍,哪怕是部落猎手的家里,只要有一个头骨,他也要带着苏挽走一趟,让方文摸摸才算。   两个小的越玩越近乎,却把苏挽累得够呛。方文再瘦,那也是个快五岁的孩子,几十斤的份量挂在手臂上,时间久了真心受不住。   苏挽手臂都要断了,却不忍心扫了孩子的兴致,只得硬挺着走下去,暗自祈祷着可别再有什么大骨架了。   哪知天不从人愿,就在苏挽从部落最边缘的一户人家走出来,以为可以转向回程的时候,帕奇却拽着她朝怪石之后的一道崎岖小径走去。   “帕奇,还有骨头?咱明天再看行吗?”苏挽实在不好意思让文文自己下地走,可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帕奇嗷嗷着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形状,异常坚定地拉着苏挽不放。   “算了,反正就这一次,下回打死我也不跟你胡闹了。”   苏挽换了个姿势,让孩子搂住自己的脖子,把他背在身后,这样起码胳膊上能好受点。   小径深处越走越窄,最末段险险夹在两块巨大岩石中间,连头顶的阳光都像从指缝里透出来的细线般只剩下浅浅一行。   苏挽跟在帕奇身后,在这仅余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里徐徐而行,一时竟有些后悔,不该在没有问清楚的情况下随他进来。   十几分钟后,帕奇停在了一处更为狭小的石阶,为苏挽指路。   苏挽本以为有了出路,探头一看,才发现眼前的石阶更甚于小径。百多块探出岩体的石阶,如同旋转楼梯般悬空贴着石壁弯曲进入到山峡底部,而谷底最中央的位置,正静静趴伏着一座由完整巨兽骨骼雕琢而成的屋脊。   “这是,恐龙化石?”苏挽霎时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沙漠里也会有恐龙骸骨?”   帕奇见到苏挽脸上掩饰不住的讶异,高兴地喊了一声,先行一步踩上了石阶,扶着石壁往下走去。   已经走到这里,再退回去太可惜了,苏挽咬牙把住石壁,朝身后的方文说道:“文文,抱住姐姐千万别松手!”   方文使劲点了点头,两手交叉勒住了胳膊,双脚也自动圈到她的腰上。   苏挽将身体紧紧贴在石壁上,小心地踩着石阶逐级下落。石阶跨度不大,却因为悬空显得没有真实感,很容易踩空,再加上峡谷中时不时吹来的大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带着整个人掀下石阶,最后这百来块石阶走完,惊得苏挽冒了一身冷汗。   落到谷底,苏挽终于看清了整座恐龙骸骨的原貌。   这头长约十米的巨兽如同猎豹一样匍匐在地,只将将出土了半身,就有四五米高,部落族人正是利用了这半身矗立在地面的巨大骸骨,建成了一座形状诡异的神秘殿阁,而殿阁的出入口,正是恐龙头骨下颌大开着的齿丛位置。   站在刻着诡异符号的兽骨殿阁面前,苏挽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帕奇见苏挽呆愣愣的不说话,大着胆子拽住方文的脚,比划着要领他下去摸骨头。   方文好像也被眼前的巨大兽骨吸引住了,松开紧扣在苏挽胸前的手,自己从她背上滑了下来,跟着帕奇往前走。   “别过去!”苏挽见小孩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兽头,急忙将他拉到身后,“文文怎么不听姐姐的话,自己就去摸那些骨头?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帕奇见苏挽不肯让方文靠前,磕磕绊绊比划了很久才用中文说道:“没事,来,过?”   苏挽相信帕奇一定是来过这里才敢带她和文文过来,可部落里帕奇能去的地方,未必别人就有资格去,她没忘记珍珠说的话,帕奇作为族长的小儿子是拥有族长继承权的,她和文文只是外来人,再受欢迎也不可能让部落人把部族底线暴露出来,更何况这座殿阁位置如此隐蔽,要说没有秘密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苏挽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能带着文文进入兽骨齿丛。这么大的恐龙化石能有机会看看已经很好了,内里的东西,怕是看了要惹麻烦的,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安全。   “帕奇,我累了,想回去吃饭。”   苏挽仰头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要求帕奇带自己和文文回到部落,谁知道帕奇这孩子也不知犯了什么厥脾气,见苏挽不肯听他的,竟然自己钻进了那一排半人高的尖锐齿丛中,使劲推开了殿阁紧闭的大门。   “帕奇!”苏挽急忙挡住方文的眼睛抱着孩子转过身,“你不带我们走,我自己回去了!”   苏挽抱起方文就朝石阶跑去,眼看石壁越来越近,身后除了帕奇的呼喊声,还隐隐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闷吼。   苏挽猛地停下脚步,惊恐地朝身后望去。   那一声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吼叫声,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她绝不会听错。   “帕奇!”苏挽大喊一声,返身朝齿丛跑去,和满脸惊慌的帕奇撞了个对着。   苏挽把帕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口后,死死盯着那道微微开启的殿门,“帕奇,告诉我,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还以为大家都忙着过节,没时间过来看文了,都不看省台春晚吗。   另,感谢叫跳跳的狐狸姑娘的霸王票,新年一早上看见这个,比收到红包还开心。(=^ ^=)。 ☆、61圣殿   帕奇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快走!立刻离开这里!”   一阵阴风夹着潮湿腐朽的怪味习习而来,苏挽一手抱着方文一手拖着帕奇,忙不迭地朝山壁奔去,顺着石阶小径飞快地跑回到了部落居住地。   后怕不已的苏挽在哄骗过帕奇不许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后,调转方向朝文峥的石屋走去。部落人守在兽骨殿阁里的秘密等于埋下的一枚隐形炸弹,如果不提前让文峥拿个章程出来,真出事就来不及了。   苏挽顾不得这大半天的劳累,连跑带颠地冲到石屋里,汗也来不及擦先把门窗堵住。   屋子里的人正在吃午饭,见苏挽火烧屁股一样冲进来,都愣了一下。   苏挽把方文送到文峥怀里,喘了口气定定心神之后说道:“今天坐在这的都是华夏人,不管以前有什么瓜葛,危急时刻,我希望大家能够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一致对外。”   她本来还想瞒着田艾珺郭海单独和文峥商量,可是想到如果部落真有问题,双拳难敌四手,单靠她和文峥两个人再带上文文,想顺利出去太难了,多几个帮手,哪怕能帮着分散部落人的注意力也好。本着这样的想法,苏挽把将要出口的话变了个方向。   “苏挽你什么意思,”田艾珺当即发难道:“说分道扬镳的是你,要放下恩怨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凭什么觉得别人都得顺着你的意?”她起初以为苏挽会认识到错误主动过来跟她讲和,结果人家跟没事人一样只留她在这唱独角戏,最后还被郭海嘲笑了一顿,心里的疙瘩自然更难开解了。   “我不是要别人顺着我的意,我只问你们想不想活着走出部落。”苏挽见众人瞬间变了脸色,再接再厉地把在隐蔽骸骨殿阁见到的景象描述了一遍,重新朝田艾珺问道:“现在,你确定还有心情和我计较吗?”   “你能肯定你听见的是丧尸的声音?不是风声?”文峥沉声道。   苏挽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淡淡掠过,“换做你们,会认错那种低哑的嘶吼声和腐尸的味道吗,如果可以,我也宁愿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部落人没有理由藏着丧尸啊?他们自己就不怕感染吗?”倚在床头的吕萌问道,她刚刚小产,脸色蜡黄,浑身净是虚汗。   “这就要问他们自己了,也许和所谓的十八生祭脱不了关系。”   “想这么多干什么,”郭海嗤笑一声,“管他真的假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真有丧尸,咱们就把它们都杀光,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们愁眉苦脸瞻前顾后。”   “说的简单,看看,谁去?万一掉丧尸群里,还有命回来吗?”田艾珺反驳道。她现在可是惜命的很,自问也没那个本钱冒险。   “算我一个,”郭海拍拍胸脯,“文峥,敢不敢和我一起?”   “我无所谓,但是文文……”文峥心有顾虑,不说环境不利,单说屋里的人也不值得托付。   “文文有我照看。”苏挽应声道:“你们总得有人引路吧,我带着文文,保证不会让他出事。”别说文峥,她也不会放心在这种时候把孩子留给别人。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三个尽够了,其余人可有可无。”郭海嘲笑地看了倪松一眼,大口嚼着嘴里粗硬的肉丝,“事不宜迟,天黑就动手。”他可没忘记这个看似无能的男人利用文峥引开头狼的那一幕,和这种人探路,还是算了吧。   与文峥郭海定好行动时间,苏挽抱着方文回到自己的石屋,填饱肚子之后开始准备防身器具。   虽然几个人只是想先探查一番,并不想打草惊蛇,可谁也不能料到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所以苏挽把随身的背包帐篷都捆好了一齐带上,就连方文身上都格外加了两件外套,从上到下捂得严严实实,以免被丧尸抓伤。   还有祥云里的手枪,除了在自己腰包里那把,还给文峥郭海每人准备了一把。她相信郭海会看清形势,不会在生命攸关的时候削弱己方的战斗力,更相信文峥能制住郭海。   苏挽将太刀放在空荡荡的石床上,将整个屋子环顾了一圈,顺利的话,天亮前还有机会回到这里。   晚上十点,文峥带着郭海悄悄摸到苏挽房间,两相汇合后,一起朝怪石后面的小径潜去。路上苏挽就把手枪分给了文峥和郭海,或许也是想多一份保障,两人都痛快地收下了。   午夜时分,少了那一线光亮,小径深处更显阴森恐怖,苏挽打着头灯走在前面照明,文峥抱着方文紧随,郭海断后,三人行踪鬼祟地踩着石阶徐徐而下,如同一缕幽幽的鬼火飘落谷底。   “乖乖,好大的家伙!”郭海初见巨大的恐龙骸骨,忍不住咂舌道。   “小声些,那殿口就在齿丛内,别惊动里面的丧尸。”   下到谷底后,苏挽主动把方文抱在自己怀里,以免影响文峥的战斗力。她身后背着包,只能让文文像白天一样趴在胸前,小孩也觉察出此行惊险,老老实实地靠在苏挽肩头不出声。   “这么大的地方,真有丧尸,不得上千个,光咱们三个,还是趁早跑路吧。”郭海嘴里开着玩笑,抬手推开了那道紧闭的殿门。   “吱——嘎——”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迎面扑来一股带着怪味的潮气。   “苏挽,你有没有觉得这股味道很熟悉?”文峥打开手电,照向大殿深处。   “你是说尸臭味?”苏挽使劲嗅了嗅,“是好像在哪闻过。”   “不光是尸臭,还有一股海水的咸腥味。”   “你们唧唧歪歪说什么呢?”郭海不耐烦道:“有话出去说,在这聊天合适吗?”   苏挽看着头顶悬挂着的一个个神态各异的兽骨,还有眼前一道道血红色的厚重垂帘,小声说道:“丧尸闻到活人的血肉气息不是应该行动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咱们才到入口,恐怕这大殿里面别有洞天。”   文峥用匕首挑开第一层垂帘,露出石桌上面的镂空石鼎,当中供奉着一团形似心脏,看着黑乎乎的腥臭肉团,石桌下面趴伏着一具五体投地形似跪拜状的人形骨架。   “这是祭坛?难道每一道垂帘后面都有一个祭坛?”苏挽用刀鞘碰了碰脚底匍匐不动的骨架,“这人不会是趴在这一动不动饿死的吧?要不怎么会是这个造型?”   “你管他什么造型,我看这个部落里的人都跟疯子没什么区别,一个个疯言疯语的。”见不着丧尸的踪迹,郭海也不像刚进入骨殿那样谨慎了,随手掀开一道道垂帘朝后走去,“这帘子后面也没什么稀奇,全是一个石鼎配一架死人骨头,哪有丧尸,苏挽,不是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苏挽忍不住提高音量,“每个经历过末世的人都不可能错认丧尸的声音!”   “有时候你们女人就爱瞎紧张。”郭海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他的速度很快,眨眼穿过了五六道连供奉都一模一样的垂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暂时不会出现异变的时候,在第七道垂帘的后面,传来了哗啦一声类似于锁链缠绕的清脆碰撞声。   “我操,什么玩意!”   “郭海,怎么了?”文峥快走几步,追到垂帘后面一看,原本匍匐枯骨的地方趴着一个半死人,被锁链捆在石桌下面动弹不得。   说他半死,是因为这个人全身的血肉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黄褐色的皮脂层包裹在骨架上,灯光打上去,甚至能看到他内脏的阴影;说他是人,是因为这个半骷髅状态的骨架不仅能缓慢移动,连头骨上方凹陷位置深陷的两颗浑浊眼球在光源的刺激下都能灵活翻转,还有那牙齿都脱落干净的干瘪嘴皮中更是不停地在发出声音。   “他在说话?他说的好像是部落语!”苏挽侧耳听了很久,辨别出这个半死人嘴里发出的微弱声音是和帕奇同样语调的部落语。   “个狗地方,搞什么鬼!”郭海被地上突然活动的‘骷髅’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   “苏挽,他是R体!还记得一开始进入骨殿我说的那种熟悉的味道吗,当初董一鸣变异体.液挥发后,整辆中巴车里都是这种味道。”说起董一鸣,文峥的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部落里会出现R体,说明这里存在感染源,我们不能久留,必须尽早离开。”   “怎么走,你们还记得出去的路吗,当初我被送来的时候花了两天一夜,全部蒙着眼。最可恨的是指南针不好使,否则也不用这么烦了!”苏挽说着,心有不甘地看了手表一眼,忽然发现自从进入峡谷就一直失灵的指南正在做着高速运转。   “文峥,你快看!”她把手表举高,“这指针很奇怪!”   “是磁场,高强度磁场!”文峥抬眼望向垂帘后方,“这里面一定有更古怪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还要继续往里走吗?”苏挽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害怕了。莫名其妙出现在骨殿里的感染者,让她想起了在垃圾坑道里的恐怖遭遇。   整个骨殿不过走了小半路程就出现了一个被束缚着的R体,万一接着走下去,出现更多具有活动能力的R体怎么办,她不能当着郭海和文峥的面暴露祥云。   更可怕的是那个将感染者困在这里的幕后人,他又是什么目的,留着感染者传播病毒?苏挽越想越觉得心惊,身体比意识更早做出反应,不自觉地朝文峥身边靠了靠。   被彻底忽视的半死人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嘴里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锐音,拖动着铁索想要站起来,却因为锁链太短,只能挣得哗哗作响。   半死人这一声尖啸发出之后,骨殿深处立刻传来一声类似于回声的震动音,却明显比刚才的尖锐音沉闷许多。   “是丧尸。”文峥和郭海交换了下眼色,“不能再往里走了,今晚准备不及,只凭咱们三个太危险,先回去再说。”   “艹,我刚来部落的时候,还以为混进了世外桃源,现在看来全是错觉!”郭海随着文峥一路小跑往外撤,“回去和那几个说一声,以后睡觉可要轮番值夜,别梦里让人扔进来喂尸都不知道!”   三人绕过一道道垂帘朝外跑去,郭海刚刚拉开殿门,忽然间殿外火光冲天,火把老人阴沉着脸站在齿丛入口,身后站着一排同样带着愤恨目光的部落族人。   火把老人上前一步,冷冷看着从殿内走出的几人,“我们倾全族之力赤诚相待,客人竟要擅闯圣殿,意图盗取我族至宝。”   “谁说我们是来偷东西的?”苏挽扬声质问火把老人,“你们这里有什么值得偷的?”她找了一圈,没看见珍珠和帕奇,这两个人是不知情还是不敢露面,知道她来过骨殿的应该只有帕奇一个人,她不相信帕奇会这么做。   “谁说的?你们本族人开口指认,还能有假?”   火把老人一抬手,倪松便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尖酸笑道:“苏挽,做了还不敢认吗?不是偷东西,你们大半夜的到人家圣殿干什么?不请自来是为贼也,你可别说是在观光旅游。”   “倪松?!损人不利己,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苏挽还以为是帕奇不小心说漏了嘴才引来火把老人,哪想到竟是倪松出卖了他们。   “损人不利己?”倪松又是一笑,“这里面好处大着呢,你们着急出去,我和小艾却不打算离开了。外面有什么好,吃喝不着,除了怪物就是怪物,整日提心吊胆无法安睡。难得有这么一处庇护所,傻子才会往外走。我既然打算留下来,自然得要为族中出力,好让他们看清你的嘴脸。”   郭海以无比怜悯地眼神看着倪松,“你可真够无耻的,就你这样也配叫爷们?有能耐真刀真枪的干,背后捅刀子算什么本事!”   “末世之中,能活下来就是真本事,这是你们教给我的!”倪松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笑意,“我们三人已经决定留下来,至于你们的去处,就由族人决定好了。”   苏挽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倪松那张脸,却忌惮部族神出鬼没的麻醉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牙靠在文峥身旁抱紧方文。   “把他们带下去,等我与族长商量后再做处置。”火把老人一声令下,族人便押着苏挽三人朝谷底另一头的地洞走去。 ☆、62地牢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郭海阴阳怪气地喊了嗓子后,自己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你说我出趟基地容易吗,先是叫苏挽甩了一把,紧接着又叫吕萌坑了一回。哎,叫外面人算计还好说,叫自己人骗,那滋味,真他妈够喝一壶的。”   苏挽搂着方文坐在铺盖上,看着地洞顶上扣紧的铁栅栏发呆。   自从昨晚让火把老人带人堵个正着,他们三个就被关进了山谷尽头的地洞。这处地洞面积不大,撑死了十来平,里面一股子动物身上的骚性味,看着不像关人的牢房,反而更类似于猎手储存活兽的地方。   苏挽揪掉身上沾着的兽毛,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她已然沦落到和野兽同监的地步了。   不过想来也是,部族人一向团结友爱,连活人祭祀都一个个争先踊跃地抢着送死,怎么还会有人触犯族规,所以地牢之类的羁押地,恐怕还是因为他们这些外来人才临时调用的。   虽然痛心于田艾珺的选择,可让苏挽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火把老人已经按照盗窃犯将他们看管起来了,为什么不把三个人的随身物品收走,甚至连检查赃物的过程都略过了直接将人推进地洞里。火把这么做,是自信他们逃不掉,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部落人的轻敌只会给自己这方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如果是后者,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决定了处决方式,所以才不在意?   苏挽叹了口气,将后脑抵在冰凉的石壁上,帮助自己保持清醒,“文峥,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搜身也不把咱们的武器带走,只随便找个地方把咱们关起来。”   “也许是看不起吧。”文峥半截身子坐在阴影里,单手按在尚未结痂的伤口上。   “看不起?”郭海猛地弹跳起来,“你说这些连中文都听不懂的部落人看不起咱们?”   “在他们眼里,连狼都打不过的敌人不足为惧,更何况部落人手里有麻醉针,轻易就能把人放倒,谁会惧怕曾经被自己降服住的猎物。”   “操,就那破针,我当时要不是光顾着杀狼没顾上背后偷袭的人,能让他们占着便宜吗!”郭海将枪托狠狠砸进地面,“我手里要是能换把大家伙,非活突突了他们不可!还有吕萌那个死女人,亏我还想着看在她流产的份上以后有机会多关照关照,老子好容易起了一丝善念,就被人浇了个透心凉,真可怜我那熏黑了的狼心狗肺!”   苏挽听他骂自己狼心狗肺,忍不住扑哧一笑,“真行,我还是第一回听说有人承认自己狼心狗肺的,别人都是努力装好人,你这自己就把老底揭穿了。”不过郭海的话倒是点醒了她,她手里还有二十颗手雷,如果运用得当,想走出地牢也不难,只是过程难免要血腥些。   “自己揭穿又怎么样,我师傅当年就说我一身匪气,我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这年头好人难做,做人太讲原则很容易吃亏的。”郭海冷笑着说道。   “原则么……”苏挽合上眼,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她就是太在乎原则总想着事事顾全,才会让自己走的格外辛苦,也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担了不少仇恨。   从昨晚进入地牢起,她把自己和田艾珺倪松相处的过程仔细回忆了一遍,至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丁点对不起那两个人的地方,哪怕逃亡初期她很厌烦田艾珺夫妇,也没丢下他们一走了之,反而还在照顾文文的同时顺手扔给他们不少物资,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让他俩恨成这样,哪怕他们是打着为先前抛弃行为报仇的旗号也太过分了。   “文峥,我这里有两颗手雷,出去的话,你有几分把握?”苏挽睁开眼的一瞬,彻底将田艾珺倪松两个人从自己心里刨去了。   “手雷!”郭海眼睛一亮,“苏挽,你这装备够齐全啊,我突然有些庆幸当初在基地坑道里没把你得罪狠了,要不我现在恐怕连进沙漠喂狼的机会都没有。”   “你放心,我这个人不爱见血腥,即便再恨,也不可能朝一群老弱病残下手,这也是我的致命伤。”苏挽淡淡笑道:“不过我相信,你们是不会在乎的吧。”   “你终于决定放下他们了么。”文峥似是早就料到苏挽会有所动作,话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是,既然别人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苏挽说完,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眯眼看着文峥隐藏在暗影里的侧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竟然对她手里能拿出手雷没有丝毫意外,难道他早知道自己在基地通过罗成买军火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挽浑身一激灵,如果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文峥的掌控之下,那苏教授的事情他又猜到了多少?她不敢再想,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以免被文峥看出端倪。   文峥掸掉裤子上的灰,从地上站起来,“不用那么麻烦,会有人放我们出去的。”   “你说的人是谁,倪松还是吕萌,”郭海只当他说笑话,“你不会告诉我他俩玩的是无间道吧?”   “那个人已经来了,你何不自己问他。”   文峥的话音刚落,地牢顶端的铁栅栏就被打开,紧接着从台阶上走下了一个让苏挽和郭海都始料未及的人。   “火把?!”   苏挽见着一身装束与以往大不相同的火把,心底的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挽,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火把收起了问罪时的阴沉面孔,眼含笑意地看着苏挽。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胸口别着一枚大红色的胸章。   “这身衣服……”苏挽心里一惊,任她再没常识,也一眼认出了火把胸口那枚胸章,是某位前最高指挥官的头像。   “很惊讶吗,我还以为你早就认出了我。”火把叹了口气,细细捋顺衣服上的褶皱,“这身衣服我收藏了四十多年,没想到还有再穿上的一天。”   “火把,你真的是华夏人,可你为什么会在部落里结婚生子?”   “如果我没猜错,你和我们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皓月基地,”文峥笃定地看着火把,“或者我该和你说说它前身的名字,红.色.围城。”   “红.色.围城……”火把老人念着这个名字,带着无限伤感回忆道:“当年我们那批高知份子,为了做出更有利于人民的贡献,主动响应国家号召去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谁也没想到一走就是一辈子……”   “你是说,是基地利用当年那场学.潮.运.动巧立名目把你们骗去的?”   苏挽脑海中顿时回忆起初入基地时三类接触员艾米丽说过的话,皓月基地从一座简陋的凿开式墓穴群蜕变为完美地下城,足足经历了一百多年的不断完善建设,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该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数字。   “是,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所谓更广阔的天地,就是和殉葬品一样困死在地下一辈子,一辈子不能和亲人相见,一辈子远离故土!”   火把老人涨红着脸,神情激愤地说道:“我们抗争过也努力过,可却敌不过上层的强权施压,在陆续有人因为犯罪受到处罚后,大部分人都沉默了、放弃了,可是我没有!我假意顺从潜伏在地下三年多,终于借着管道坍塌的机会逃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家,我也想要回家,”火把老人胸口剧烈起伏道:“只是我没想到逃出一个牢笼,走进的却是另一个牢笼。我在沙漠里迷了路,被前任族长带回部落,一待就是四十年,从此再也没能走出过峡谷。”   苏挽不知该怎么安慰火把老人,如果换她先是被祖国欺骗,接着又在好容易逃出生天时被原始落后的部落人带进峡谷困守半辈子,估计早就郁郁而终了。   “老头,你说这么多,不是来叙旧认亲的吧?”郭海突然出声问道。   火把不愧是一个经历过半生磨难的老人,他没有对郭海的出言不逊表示不满,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会放你们离开,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这次问话的是文峥。   “你们要带着珍珠一起离开。我可以困死在这一辈子,我的孩子却应该活在真正广阔的天地中。这些日子我看过苏挽带来的东西,外面的世界应该大变样了吧,珍珠出去,一定会比这里过得好。”   苏挽理解老人的心情,“火把,我不想骗你,外面的世界是变样了,人民也早就过上了富足的日子,可地球上所有的美好生活都停留在了二零一二年的最后一个月。圣殿里那种怪物你知道吧,我们管它叫做丧尸,丧尸吃人肉喝人血,任何人只要被抓伤咬到,就会变成另一个怪物,现在外面只有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活人了,他们在丧尸的包围圈里朝不保夕地活着,随时随地可能因为饥饿和感染丧命,甚至连最后活着的人类都开始自相残杀,你确定你要让珍珠在这种时候走出峡谷?”   “珍珠不一样!”火把老人提到珍珠时,双眼中又呈现出了难以形容的狂热神采,“珍珠不怕你口中的丧尸,她是真正得到天神眷顾的幸运儿!”   “我看这老头是在部落待久了,已经搞不清状况了!”郭海把火把老人的话当成了疯言疯语,文峥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讯息,“你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说珍珠不怕丧尸?”   “苏挽,你很好,没有为了逃命编些花言巧语欺骗我,”火把老人欣慰地说道:“你没有对外面的灾难做出隐瞒,等于变相救了自己一命。这也是我要对你们提出的第二个条件,一定要保护好珍珠,只有她好好活着,你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刚才只说送她去外面,现在又加上贴身保护,再过一会儿,是不是还得当老妈子伺候生活起居啊?”郭海见火把老人要求越来越多,不耐烦的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等你们听完我说的话,就会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火把老人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们知道昨晚在圣殿看见的锁链人是谁吗,他就是朝圣一族的现任族长,帕奇的阿爹。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这还要从十八年一度的十八生祭说起。朝圣一族为了崇敬的入世神世代守护在圣域,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光我进入部落之后,就经历了两次十八生祭。祭祀典礼由历代族长亲自主持,其他族人,即便是部落智者也没有资格进入圣殿最里面的祭殿。如果没有一个月前的那场意外,我到死也不会知道活人祭祀的真相。”   火把老人接着说道:“一个月前,恰逢新的一轮十八生祭,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唯一的差错,就是新的朝圣者中,选中了族长的大儿子乔鲁。乔鲁自小与珍珠一齐长大,也因为我的影响,早就渴望见到外面的世界,一个信仰崩塌的人又怎么肯作为朝圣者甘心赴死?在他的百般哀求下,族长找到了我,让我帮助他偷偷放走乔鲁,条件就是让珍珠和乔鲁一起离开。我动心了,答应了他的请求。祭祀那天,乔鲁在内的十八个朝圣者与往常一样来到圣殿,进入最里面的祭殿。祭殿里有一口巨大的石棺,真正的朝圣者会在进入石棺后,为自己扎入麻药,在沉睡中静静死去,而乔鲁却没有。他只是藏在祭殿里,等着天黑之后,由我和族长去将他放出来。”   火把老人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面色忽然一暗,“那天晚上,我带着珍珠和族长一起来到圣殿,走进最里面的祭殿,由族长凭着世代相传的符石开启殿门,放乔鲁出来。我至今也忘不了,在殿门开启的那一刻,乔鲁突然红着眼嚎叫着扑出来,一口咬掉了族长的耳朵,连一旁的珍珠都被他咬伤了。我见他疯魔了,情急之中一脚把他踹进祭殿重新锁上殿门,想等族长处理好伤口再放他出来。结果没想到族长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你们看见的模样,我见族长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怕对族人难以交代,就谎称入世神对这次的祭品不满,降下惩罚,把族长用链子锁在圣殿里。族人本来还不信,可等他们见到族长之后,也不敢再多问了。”   “难怪我一问起族长,部落人都怕的要死,原来是为这个,”苏挽不免佩服起火把老人的急智,“珍珠也被咬伤了,为什么没有变化,是吃了什么奇怪的草药还是自己痊愈的?”珍珠被咬伤后一点感染症状都没有,那不就是基地科研中心梦寐以求的最珍贵的R体?   苏挽扭头朝文峥看去,见他也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明白有这种感觉的不是她一个人。如果真能从珍珠身上提取病毒抗体,对全人类来说都无异于福音现世。   “珍珠受伤后只是发热,然后就慢慢好转了,最后只在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浅色的牙印。”火把老人长叹道:“现在想来,真是幸运。我在部落这么多年,也顺应族规多次举办祭祀庆典,可我始终不相信什么入世神的传说,那天晚上在开启祭殿的一瞬间,我恍惚看见了石棺的样子,却觉得它更像一颗人造卫星。”   “人造卫星?”   “或者是飞行器,反正从材质上看就绝不可能是石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苏挽将从火把老人那里得来的信息重新捋顺,再加上末世初期那场突如其来的日全食,忽然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胆猜想。   “我……”她刚张口,就和文峥撞上了,“你想说什么?”   文峥还想让,郭海却等不及了,“我说你俩管谁赶紧说清楚行吗,我这一会儿听得脑袋都大了!”   文峥笑道:“那我先说吧,看咱们的想法是不是一致。从火把的话里不难看出,族长的儿子被感染,是因为他和别的朝圣者一样进入了‘石棺’却没有主动进入沉睡状态,而这个‘石棺’之所以会使人感染丧尸病毒,是因为它本身很有可能是一个坠落到地球的宇宙飞行器,它和日全食那天在全球范围内出现的黑雾极有可能来自宇宙深处同一个地方,这些星体释放的流溢物,就是造成地球病毒爆发的感染源。”   “如果每个进入‘石棺’的朝圣者都会感染,那不是早就该满员了,怎么会有新的朝圣者不停的进去?”苏挽同意文峥对于病毒来源的说法,可朝圣者的问题却说不通,总不能是飞行器把人都瞬移到外星去了吧。   “丧尸病毒其实也是腐尸病毒,按照研究中心最新的发现,即便人类没有能力消灭丧尸,若干年后,它们自己也会慢慢腐烂消弭,所以历代的朝圣者,恐怕都在丧尸化以后自行化为尘土了。”   “我听明白了,”郭海朝火把老人拱拱手,“往简单了说,就是山谷里的原始部落把外星人坠毁的飞行器当神仙供起来了,还每隔十八年弄一批活人进去变丧尸,我这么说没错吧?我可真佩服你们部落的人,没文化太可怕了!老头,多亏了你,这要不是你们想着玩一出偷龙转凤,再过几千年还不知得白死多少人呢!”   “郭海,”文峥按下他的手,朝火把老人说道:“你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把珍珠的事情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她的血液里极有可能含有病毒抗体,可以通过与病毒的特异性结合直接中和病毒,这个消息会令所有人疯狂,也会让高层不惜一切。”   “我知道。我想让珍珠过上美好的生活,必须先恢复一个美好的世界,这是一场赌局,也是一场豪赌。不过我相信不管是谁,只要知道了珍珠的重要性,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她、善待她,不是吗?”火把老人凝视着文峥,等待他的回应。   感受到火把老人的信任,文峥极为慎重地回答道:“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珍珠。”   “老头你倒放心让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跟别的男人离开,”郭海在一旁呛声道:“从峡谷走出去可不容易,你好歹要给我们多准备些吃喝吧,我可不想在沙漠里被逼得没法,半路再拿活人开刀。说实话,人肉真的很难下咽,尤其是死人肉,又腥又臭,难吃死了。”   火把老人笑了笑,“那些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利用祭祀的名义吩咐族人赶制食物,等珍珠出谷时会一齐交给你们,足够你们走出沙漠了。”   “我们走了圣殿的事情怎么办,还有倪松田艾珺三个人,你不怕他们往后给你找麻烦吗?”苏挽担心地问道,以她对倪松的了解,没有亲眼见着她和文峥受苦,那两人恐怕很难安心。   火把老人极为随意的说道:“按照朝圣一族的族规,外来人是极少有资格留在部落的。当年我能留下,也是因为老族长看中了我的本事,觉得能给部族带来兴旺才做主把珍珠阿妈嫁给我。如今族长受难,帕奇年幼,我至少要替代族长辅佐帕奇成年。至于你说的那三个人,因为先前那次祭祀已经让入世神降下天谴,为了维护部落福祉,族长决意要重新献祭,人选也已经定了。部族需要新鲜血液,祭祀也同样需要新鲜血液。”   “你是说……”苏挽见他轻松一句话就夺了三条人命,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火把老人笑看她一眼,返身朝地洞上方走去,慢悠悠地说道:“但愿这次祭祀之后,入世神能保佑部族世代安康,再也不用活人献祭。”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此文绝对是架空文,如果大家不小心瞅见了某些容易引起【哔——】部门关注的【哔——】话题,请不要惯性代入。= =   另,宇宙星体飞行器什么的,只是为了交代病毒来源特意客串打酱油的,不会再额外赘述了。 ☆、63离开   火把老人的托付,让苏挽省下了两颗手雷的同时,也给部落人免去了一场血光之灾,所谓峰回路转不过如此。   事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之后,虽然仍是身处地牢,三个人的精神状态却闲适多了,大多时候都在探讨出谷的方向和如何将珍珠安全送到科研人员手中。   郭海在积极为自己谋划出路的时候,隐约暗示着想跟文峥搭伙。和他一起逃出来的村民都死光了,只他一个去哪都能活,但是他却不甘心从此碌碌无为。   乱世出英雄,郭海看中了文峥的能力与人品,直觉告诉他只要和文峥一起,凭着一身胆气和狠劲早晚会闯出名头。   在郭海多次有意无意的提示后,文峥没有明确拒绝,两个人的话题也越聊越多,颇有些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相比较两个男人,反倒是苏挽愈发沉默。   她除了吃饭之外几乎没说过话,唯一不变的,就是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遮掩着送进祥云。   方文看出了苏挽的不同,在地牢里的时候总是缠着她,热乎乎的小身子拱啊拱的抱住苏挽不撒手,小嘴也嘚吧嘚吧不停地说些共同经历过的趣事。小孩子心思浅,说着说着,难免就提到了在他们生活中曾经占有一席之地的两个人,田艾珺和倪松。   苏挽听见田艾珺这个名字时有一丝晃神。   在说出分道扬镳四个字的时候,她已经预料到两个人往后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只是她没料到,田艾珺会以这种狠厉的方式为彼此的关系画上句点。   一个选择促成了另一个选择,结局却与预想的截然不同。   苏挽有时会忍不住猜想,如果倪松早知道火把老人是华夏人,能够听懂他的话后,还会不会把自己恶毒的一面暴露在部落人面前,以至于让火把老人意识到养虎为患的隐忧,执意斩草除根,将他们三人送上死路。   还有田艾珺,在得知自己会被部落作为活人献祭人选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是懊悔还是痛恨,亦或是二者皆有?   不过苏挽有自知之明,不论田艾珺是悔是痛,都只会是为了自己,所以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等着祭祀过后,和珍珠一起出谷的那天。   苏挽期待的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当苏挽从火把老人口中得知,田艾珺闹着要见自己,她当时就想回绝,可是为了将这个人的痕迹从生命里彻底消除干净,苏挽婉拒了文峥陪同前往的提议,独自跟着火把来到关押田艾珺、倪松和吕萌三个人的石屋。   苏挽推开屋门的时候,吕萌还和上次那样斜躺在床上,脸上异常平静,好像明天即将作为祭品献身的人压根和她无关一样,哪怕是在苏挽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眨过一次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床头那片惨白的月光。   “苏挽!苏挽!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原本像困兽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的田艾珺一下子扑上来抓住苏挽的胳膊,瞪着猩红的双眼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去帮我和他们说,我是要留在部落生活,不是来当祭品的,他们搞错了我的意思!”   她脸颊通红,血气不停地上涌,也许是太过激动,连嘴角都哆嗦开了。   苏挽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田艾珺愣住了,半张着嘴,显得有些可笑。   “你自己选择留下成为部族人,而作为一个部族人,不光要享受部落带来的优越生活,更要有为部族献身的觉悟。”苏挽一针见血地揭露了血腥事实,“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只占有,不回报,田艾珺,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哈哈,这下你该死心了吧!”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倪松刻薄笑道:“我早说过她不会管你,怎么样,临死之前还要再次证明自己在别人心里没有丝毫价值,又被踩了一脚,是不是很开心啊?终于舍得闭眼了?”   “倪松,你不用说这些,激将法对我来说没用。”苏挽冷冷地说道。   她很清楚,田艾珺能同意留在部落,很大程度是听倪松挑唆的,甚至提议去火把那儿揭发当晚夜探行动的人,多半也是倪松。所以比起田艾珺,她更恨倪松。正是他的挟私报怨,将原本罪不至死的三个人带上了绝路。   “是啊,你当然不会因为一两个死人受到影响,因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压根就没有感情!”倪松恶意地说道:“你以为我感觉不到你骨子里散发的冷漠吗,我们这些人,田艾珺、宋华甚至王月,在你眼里有什么区别,都是死物!从我们夫妻俩和你同路那天起,我就看到了你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你以为我愿意像一条癞皮狗一样,为了一点食物仰人鼻息地活着?我不愿意!可我没办法,所以我只能假装看不见,假装不知道!”   说话间,他又推了呆愣愣的田艾珺一把,低声笑道:“日子久了,见小艾和你交好,我心里还暗自欣慰,往常的隐忍终于没有白费,哪知道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时候,却再次被你当头一棒打翻在地!现在好了,我们都要死了,你满意了?”   “说完了?”苏挽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倪松眼里是这么不堪,就连往日的扶持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面目可憎,代表着同情、施舍和侮辱。既然怎么做都没人领情,她也不必再装好人。   “我没说完!反正天亮以后就要死了,我一定要把往日憋在心里的话说个痛快!”倪松挥着胳膊扫掉桌子上的陶罐,踩着满地碎片声嘶力竭地喊道:“苏挽啊苏挽,你知道我最厌恶你什么,明明无情无义,却偏要装出一副有情有义的嘴脸,让人看得恶心!”   “倪松,既然两看相厌,你为什么还非要留在我身边?当初是谁说,要么杀了你,要么带着你?你自己选了这条路,现在反而怪我不阻止?”   苏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他发泄完心底的怨恨才冷冷说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送你最后一句话,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永远没有幸福的资格。但愿来世为人,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挽,你别走!”田艾珺死死拖住她的手,不顾脚下那些伤人的陶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你救救我吧,我错了,我不该为了能留在部落让倪松去族人那里揭发你,可我当时没想着要你死啊,我没有你的好运气,我只是想着能在末世找个地方活下来!”   田艾珺嚎啕大哭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不是最喜欢孩子吗,看在文文的份上,你帮我和部落人求求情吧!”   “你怀孕了?”苏挽垂着眼,轻轻问道。   “是啊!”田艾珺如同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护着小腹说道:“差不多该有两个月大了!你可怜可怜他吧,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田艾珺,你真的怀孕了?”苏挽忽然就笑开了,“碰巧,我这有一根验孕棒,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怀孕,我立刻去帮你求情,你敢当着我的面验吗?”   田艾珺听她说要验孕,略微缩瑟道:“苏挽,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验孕棒,别开玩笑了,更何况怀孕这种事哪能作假,肚子大了,早晚会露馅的。”   “肚子大了是藏不住,可是只要逃过这一劫,以后有的是去处可以安排这个‘孩子’,对不对?”苏挽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失望地说道:“田艾珺,到了这一步,你们还要合伙欺骗我,有意思吗?”   苏挽不顾田艾珺的撕扯,使劲推开她反手拉开房门,“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来见你这一面,如今看来,我来对了。田艾珺,谢谢你,把我心里最后那点念想都打散了。临走之前,我把文峥说过的一句话转送给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是好是坏,与人无尤。’”   “苏挽!”   在苏挽即将迈出石屋的那一刻,吕萌支起身子幽幽地说道:“告诉郭海,将来有机会回到村里,记得帮我点一盏长明灯照亮回去的路,我不想永远留在这。”   吕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神态自然,连一丝波动起伏都没有。   说来奇怪,当她知道自己要被当做祭品杀死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反而觉得很宁静,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其实从在出逃路上害了第一个村民开始吕萌就清楚的意识到,像她这种满手血腥的罪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果然,报应来得又急又快,先是孩子,再是她自己。   走到今天,她累了也倦了,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只想把欠别人的都还回去,安安心心地上路。黄泉路短,她加把劲儿,也许还能赶上和未出世的孩子见一面。   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别圆,瑟瑟晚风穿堂而过,眨眼间就将吕萌的声音吹散了。   苏挽只在门槛处微微停了下便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道萧瑟的背影。   第二天,部落祭祀的鼓点响起的时候,苏挽正抱着方文,缩在地牢里玩五子棋。   一大一小脑袋对着脑袋,在画满格子的笔记本上厮杀。   随着鼓点的声音渐渐高涨,部落人的欢呼声响彻峡谷的时候,苏挽往常灵活的手指忽然间变得笨拙无力,手心里冒出一层冰冷细汗,让她连笔杆都握不住了。   在她连续画扭了三个圆弧之后,一直留意着两人动作的文峥夺过了纸笔,将一大一小圈在怀里,语气霸道地说道:“我困了,陪我睡一会儿。”   苏挽被他拥进怀里的一瞬间有些僵硬,也许是两个人的怀抱太过温暖,没多久,笼罩在周身的熟悉气味就让她卸下了防备,软软的倚在文峥宽厚的肩头。   至少这一刻,她需要找个人依靠。   对面的郭海想起吕萌那句临别赠言后,同样闭上了眼睛。   郭海心里是佩服吕萌的。一个弱势的女人,想在末世活下来,不是只凭心狠手辣就能做到的,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本以为这个毒手孕妇能和自己一样长命,却没想到她会以如此惨烈的结局半路退场……   盛大的祭祀庆典持续了一天一夜才结束,三人再见火把老人,是在峡谷出路口,跟他一起的,还有珍珠和一头载满物资的双峰骆驼。   “骆驼!”方文乍见这头庞然大物,兴奋地直挥手。可惜他个子太小,想要摸摸人家,却不及骆驼腿长,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干看着过瘾。   火把老人爱惜地拍了拍骆驼的大脑袋,惹来对方一记响鼻,“老家伙年纪大了,脚力却很好,脾气也温顺,等你们走到沙漠边缘的时候,记得解开缰绳,它自己就会寻回来的。”老马识途,但愿他的孩子也能找到故乡的路。   “阿爹,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珍珠含泪问道。她和火把长谈了一夜,才知道自己阿爹原来受过那么多苦,虽然答应了阿爹要回故乡看看,可她从没走出过峡谷,真到离开的一刻,心里难免胆虚。   “阿爹老了,走不动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火把悲伤的目光透过沙海望向远方,“好孩子,记得替阿爹去阿嬷坟头上柱香。”   “阿爹!”珍珠哀戚地喊了一声,哭倒在火把怀里。她有预感,也许自己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阿爹了。   “不哭了,等下要被沙子伤脸的。”火把安慰过珍珠,朝文峥郑重说道:“我把珍珠交给你们,希望将来外面安稳之后,还有再见的一天。”   文峥亦有动容,“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的。”   郭海看着仍在独自拭泪的珍珠,双臂使力一把将方文送上骆驼,惊得小孩欢呼一声后紧紧抱住驼峰,“我说行了啊,一个个跟上刑场似的,再不走太阳可出来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保重!”   五个人和火把老人挥手道别后,拉起缰绳,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踽踽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在这里说那三个人罪不至死,是因为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不知道吕萌在沙漠为了躲避狼群亲手杀人的事情,所以才有这种感觉。 ☆、64小镇   苏挽和文峥五人连续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在驼峰两侧的包袱只剩下浅浅一层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荒凉闭塞的小镇。   初见远处低矮围墙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在这一个多月的沙漠行走中,虽然不受食物水源的困扰,可仍旧给五个人的身体带来了极大创伤,光郭海一个大男人就因为精神恍惚见到了好几次绿洲幻影,更别提苏挽和珍珠两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和孩子了。   苏挽掀开防风镜,哑着喉咙说道:“连我也出现幻觉了吗?我好像看到了一栋民房。”   一路上为了不给大家拖后腿,她趁着方便起夜的时候没少吞维生素药丸,可身体还是透支了,她有感觉,只要一松懈下来,必得大病一场。   “你没看错!”郭海振臂高呼一声,“他娘的,总算走出来了!老子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黄色的东西了!”   “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我很累,想睡觉。”珍珠搂着方文坐在骆驼上,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说道。   “我先进去看看,郭海守在这,等我信号。”文峥打了个手势,提步朝民舍跑去。   “呼!”苏挽走到一面坍塌的围墙边上坐下,喝了一口水,“郭海,骆驼上的东西都卸了吧,咱们出了沙漠,还得放它回去。”   “好嘞!”郭海将珍珠和方文接下来,将驼峰上零散的食物和水囊收在一处,想了想,又拿出一大块硬糊嘎喂给骆驼,“伙计,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吃顿饱饭吧!”   骆驼张着大嘴,一口就咬掉了半张,在原地屈膝侧躺着细嚼慢咽起来。   “苏挽,这就是外面的房子?”珍珠领着方文站到苏挽身边,打量着近处的民宅好奇地问道。   “这只是最普通的屋子,真正好的住房都在市中心,有很多几百米高的跃层建筑,还有别墅,等你进入内陆城市就有机会看到了。”   文峥推开小院的木门走了出来,“屋子里很安全,应该废弃很久了,我们进去歇歇脚,休息两天再上路。”   “就等你这句话了!”郭海拉动缰绳,将吃饱喝足躺在地上晒太阳的骆驼拽起来,“你们先进去,我把老伙计送走再来。”   “别在附近放,这里已经靠近沙漠边缘了,也许会有丧尸或者幸存者,无论遇到哪一个,它恐怕都活不成。”文峥特意嘱咐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郭海摸着驼峰亲热地说道:“相处这么久,我可不舍得让这么懂事的老伙计白白进了别人的肚子,我骑上它跑一段,看着它进入沙漠再回来。”   “你也别走太远,免得迷路,天黑前必须进院子。”   郭海答应之后,纵身一跃骑在骆驼身上,抖动缰绳轻喝一声,“走喽!”   骆驼得了指令,迈开蹄子加速朝来处跑去。   苏挽进到院子,只想说声要命。   民居不大,连院带屋不过一百多平,水井也不见一口,因为长期没人打理,菜地荒了不说,屋里屋外积满了黄沙,想要把土炕收拾出来就得费不少力气。   水囊里存货不多,在没有找到水源之前,即使出了沙漠,也不能浪费在打扫卫生方面。好在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苏挽和珍珠简单用主人留下的破旧床单衣物把干灰抹掉,收拾出两个屋子用作休息。   至于灶台,在苏挽和珍珠打扫卧室的时候就由文峥清理出来了,现在正燃着一把火,为几人取暖照明。   “累死人了!”苏挽将破布随手一扔,立刻趴在炕上不动了。   在帐篷里缩着睡了一个多月,腿脚好像都短了一截,现今好容易有个舒展筋骨的地方,哪怕脏了点,她也不嫌弃。   “苏挽,肚子不饿?吃点东西再休息。”珍珠和他们在沙漠里结伴生活之后不单关系日渐融洽,连中文也说的更加流利,若是换上一身普通人的衣服,绝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来历。   “不饿,我想睡觉!腿疼!”苏挽拉过背包,使劲掏了掏才在药箱缝隙边上摸出了一把散落的肉干,“啊,没存粮了!”   火把老人供应的食物很足,不过大多是极易保存的硬糊嘎巴,吃多了嘴里全是沙子味。大漠里没法当面作假倒腾食物出来,为了给大家补点油水,苏挽只能眼看着背包越来越瘪,直到连渣子不剩。   苏挽一脸肉痛地看着手里的肉干,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采购’时,一只小手飞快地摸过来将肉干抢去了一半,“珍珠,你吃!”   方文一边讨好珍珠,一边将剩下的肉干送进嘴里,“真香!”   “嘿!坏小子!竟敢拿我的食物去讨好漂亮姑娘!”苏挽抓过扭身要跑的方文摁在腿上,假装朝小屁股打了几下,“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姐姐饶了我吧,文文再也不敢了!”   其实苏挽根本没使力气只是装相吓人,见小孩子哀哀求饶,顿时好笑道:“小骗子,叫这么大声干什么,裤子都没打透呢!想喊你爸爸来帮忙啊?”   “不是,”方文有些害臊,急忙用小手护住后腰,“我真的错了,姐姐别打我了。”   “好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原谅你这一回,下次有想要的东西可以跟姐姐说,但是不许再这样了。”苏挽很认真的说道。她虽然疼爱方文,却不愿让他养成骄纵的性子。   放过服软的小孩,苏挽将背包倒空,把药箱留给文峥他们,“时间还早,我出去转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家,顺便找点物资,最重要的是给珍珠找套衣服,她穿成这样太显眼了。”   “人生地不熟,你要去哪?遇到危险怎么办?”文峥皱着眉头表示不满。   “我顺着大路一直走,运气好也许能找到些临街的店铺也不一定。”苏挽拎起太刀,“我带着枪呢,安全方面肯定没问题,你留下照顾珍珠和文文。”   苏挽出了小院后直接上了大路。   说是大路,也不过是黄褐色的砂土路,每落下一步,都会激起一片灰尘。地面干的厉害,两旁的树木长得也不好,路边偶尔看见几个窝棚,应该是当地老农用来看护田地临时搭建的,虽然苏挽也想不出,这么干旱的土地能长出什么作物。   等到先前那处民居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变成视线中的小黑点时,苏挽从包里摸出一罐鲜奶,大口喝下后跑步前进。   时间宝贵,她不仅需要找到一个小卖店挪换食物,更需要找到一处隐蔽的位置进入祥云。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尤其是珍珠的出现,她一定要当面和苏教授说清楚。   天色微暗的时候,苏挽终于在一个紧挨着公路的十字路口找到了一家面积不小的商住两用饭店。   饭店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在门脸前面,随着风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闭的大门外有一层加固的防盗铁门,连窗户也用铁板锁着,至少从外围看不到血迹,也没有一丝血腥味。   苏挽站在饭店门口,往附近望了一圈,确定周围再也找不到条件这么便利的卖点后,从一旁的公路跳下去,想要从后门进入饭店。   踩着搬来的转头块,苏挽蹭上了墙头。   饭店后院明显比他们歇脚的民居干净多了,虽然也是荒着,却有一口深井,最靠近右边的棚子下面,还停放着一辆三轮车和摩托车。   苏挽跳进院子后撬开上锁的后门,摸了一把门内的窗框。   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有人吗?”苏挽拿出手枪,放轻脚步朝里屋走去。   除了路口相连的门市,每间屋子里都异常干净,甚至连被褥都是叠好的,这屋子明显是常住人的。   苏挽翻遍了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活人的痕迹,又转回了后院,来到那口水井附近。刚才急着进屋,苏挽没有仔细查探过这口水井,如今看来倒是觉得分外古怪。   苏挽把遮尘的石板撤掉,探身朝井口看去。   黑洞洞的井口有一米宽窄,上面架着辘轳,粗粗的麻绳拴着一个铁桶飘在深处水面。   苏挽用力晃动铁桶,听着铁桶与井壁的碰撞声,一会儿清脆一会儿沉闷,虚实交替变换,怎么听都不对劲。   苏挽使劲拽住麻绳,把铁桶提上来掂了掂份量扔到地上,将一团点燃的纸包扔进桶里重新送进去,“再不上来,我可放火熏人了。”   她喊这声不过是虚张声势。   当初在乔周的时候,苏挽就吃过地窖的亏,所以在觉得水井有古怪后,想借着烟雾把人引出来。   潮湿的纸团燃起之后熏出一股子黑烟,把整个井口都呛满了,苏挽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刚想查找别的地窖入口时,水井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极轻的咳嗽声。   苏挽听见声音,趴在井口朝下喊道:“有没有人?我数三声,没人回话我就把井口填满!”   “一、二、”苏挽还不等喊三,井下的人急忙出声答道:“井下有人!”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   苏挽听见这声回答,往后退了两步,“你们老实出来,不要耍花样!”   水井里传来几声扑腾声后,一个男人先拽着辘轳爬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女人,最后出来的是一个不大的小女孩,三个人上来后立刻抱做一团,惶恐不安地偷瞟着苏挽。   “里面还有没有人了?”苏挽用枪指着这一家三口,特意恐吓威胁道。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男人连忙摆手,“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   “好好的房子不住,为什么要藏在水井里,刚才我喊话,为什么不回答?”   “我们不敢住,”男人苦着脸答道:“自从外面乱开了,总有人砸店门,吓得我们没办法,只得白天藏在水井底下,晚上才偷偷出来做点吃的。你刚才喊话,我还以为又有人要抢劫。”   “水井下面怎么住?”苏挽捏住小女孩的衣角,吓得她脸色煞白,“衣服还是干的。”   “其实这井水早些年就枯竭了,只在最底下有半米来深的浅水,因为不敢住在外面,我和老婆就把地窖和水井挖通了,将地面的出入口封死,只在辘轳下面留个出口进人通气。”   “我看你们前面的饭店菜谱挺全的,还开着小卖店,地窖里应该存了不少东西吧!”苏挽见男人目光闪烁,高声呵斥道:“说实话!”   男人吓得一抖,“是有点东西,不过吃了几个月,剩的不多了。”   “不多了?”苏挽见这一家三口除了因为少见阳光肤色苍白外,一概都是细皮嫩肉,可见没吃过苦挨过饿。   本来苏挽是不想朝普通人下手的,可这附近再没别的人家,想找个掩护都没有,她可不敢冒着露馅的危险自己往外拿食物。   事到如今,只能算是男人倒霉了。   “我也不和你废话,我着急赶路,偏又缺吃少喝,你帮我把这背包填满,我立马走人。”   “啊?!”男人害怕苏挽手里的枪,却更心疼地窖里的东西,“一包子都填满?这得多少啊?够我们家吃一个月了!现在这年月,食物都是吃一点少一点,你拿走了,我们不是要饿死?”   小女孩听见苏挽来抢吃的,扁扁嘴鼓了一泡眼泪,想哭又不敢哭。   “我不白拿你的!”苏挽从包里掏出几盒药片,“我拿药和你换行了吧,这年头吃的是值钱,药材却更值钱,你敢保证自己不生病吗?这几盒常用药换你一包吃的,你还赚了呢!”   见男人还想讨价还价,苏挽立即沉下脸,“别找事啊,再啰嗦我直接开抢!还有你,按照你的身材,找两套女人的衣服出来!我劝你们想仔细,别拿不值钱的东西糊弄我,惹恼了,我把地窖都给你们搬空了!”   男人见苏挽一副土匪做派,也不敢再多言了,只得委委屈屈地钻进水井里,搬了一小箱食物出来,不过他也没全听苏挽的,在酱肘子香肠方便面之类的的塑封食品底下藏了几包看似很大袋,打开吃不了几口的膨化食品。   反正也不是真正差这点东西,苏挽只当做没识破他的小伎俩,利索地将吃的穿的装进背包里,最后还逼着男人装了一大桶井水,连带着棚子里那辆三轮车一起推走了。 ☆、65遇袭①   “呯!”   正当苏挽骑着换来的三轮车歪歪扭扭地往回赶时,寂静的土路尽头传来了一声枪响。   “你妈的!你不说屋里光是女人和孩子吗,怎么还有人开枪?”差点被子弹嘣穿脑袋的男人矮□子躲在墙后面,扬手就给了小弟一记耳光,“怎么探路的?!”   “我来的时候在屋外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确实是女人和孩子啊!”挨打的黄毛也委屈的够呛,镇上的油水几乎都被他们刮净了,好容易在沙漠边上搜到一个散户,没想到还是硬茬。   “回去再收拾你!”男人恶狠狠地训斥道。这次出来可是跟老大打了包票的,要再不提人回去只怕就要受苦了。   一想到自家老大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变态嗜好,男人就像被千万只蚂蚁舔过一样,浑身又疼又痒,“一个个还磨蹭什么,等着领赏啊,都给我上!正面进不去就两面包抄,我还不信了,凭咱们这十几个人,还制不住他们。”   先前挨打的黄毛没敢还嘴,领着身边几个挨骂的难兄难弟一齐猫腰朝小院后墙摸去。   就在几个人翻进院墙的时候,屋里的火光忽然灭了。   黑漆漆的院子里,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拉屋门,等在院外的男人见手下一个个的窝囊样儿,气的肺火直窜。   黄毛从末世起就跟在男人身边,自然清楚他的为人,心知这次任务要是完不成,回去怎么也得少半条命,与其像别人那样拖沓挨罚,倒不如拼一次立功的机会。   他壮着胆子拉开了木门上满是铁锈的把手,头一个走进了不见寸光的屋子。有人带头,身后几个虾兵蟹将也提着胆气跟在后面,末尾一人多了个心眼守在门口,这样老大追究起来既有说辞,也能逮着机会快速逃命。   黄毛在外间摸了一圈,没见异常,还以为是先前的女人胆怯领着孩子藏进里屋,所以就大着胆子去拉原先听见声音的屋门,没成想手刚碰到门把,就让滚烫的把手烫的连声惨叫。   变故来的太快,几个喽啰不等弄清楚状况就先让黄毛的惨叫吓得失了魂,紧接着原本闭合的屋门猛地打开,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将几人兜头扬了满脸。   “救命啊——”   一阵惨叫呼痛声后,几个血葫芦从屋子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直扑向守在外墙的男人。   男人借着月光看清手下面目全非的样子,刚想开口骂人,就让一颗擦过脸颊的子弹封住了嘴巴。   男人摸着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心里明白,不管屋子里的人是谁,这次是讨不着便宜了。   不知男人使了什么手段,哭爹喊娘的伤患集体勒住了声音,一伙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悄地散了。   苏挽回来的时候,除了屋子里多了一丝残留的皮肉焦糊味儿,小院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怎么回事,我在半路听见枪响了!”苏挽满头大汗地问道。   一听见枪声,她立刻趁着夜色把三轮车收进祥云里,一路跑着往回赶。本以为能碰见两厢对决的场面,没想到院子里三个人照样有说有笑,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了。   “几个不开眼的小贼,已经打发走了。”文峥蹲在炉灶前面,重新添柴加火,“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嗨,我不是怕你们出事吗!”苏挽把汗一抹,“我这趟收获不小,今晚有水擦洗了,你们等着,我去把三轮车推进来。”   从进入沙漠以后,因为水源紧张,苏挽就没洗过脸,头发上沾的发油都够砌墙了,所以她才逼着男人用半人高的酱料桶装了一大桶水带回来。井水虽然不洁,可烧干净擦身子总可以吧。   转到外墙死角,苏挽把三轮车放出来,见水桶还好好的放在车板上,庆幸苏教授没把东西挪走。   珍珠初次接触人类社会,见着什么都稀奇,如今看苏挽推着一个怪里怪气的圆轮子进来,也上前试着推着走了几步。   “小心别压脚,”苏挽看她直在原地打转,咧嘴笑道:“我也没骑过这个,刚才在路上总是顺拐。”   方文不好奇三轮车,伸着小手摸了摸苏挽鼓囊囊的背包,含着口水问道:“姐姐,你找到好吃的啦?”   “是啊,”苏挽喊文峥帮忙把水桶搬进屋里,“姐姐今天也做了一把劫富济贫的侠盗。”   虽说那三口人换食物的时候很勉强,可苏挽真心觉得他们没吃亏。如果基地还在,凭那几盒药,换来的物资绝对能有现在的两倍。   “都有什么啊?”小孩圆溜溜地大眼睛瞄着背包不放,期期艾艾地问道。   “心急了吧,小馋猫!”苏挽把珍珠那两套衣服拿出来,“珍珠,这是在那户人家挪换的衣服,你先凑合穿着,等以后有条件再换新的给你。”   珍珠欣喜地将衣服抱在怀里,“谢谢,我还没穿过华夏人的衣服,只在小时候听阿爹说过。”   苏挽见举手之劳就招来她一顿谢,曾经因为倪松留下暗伤的心口又再次回暖,“衣服先放着,等会吃完饭梳洗过后再试。还有你身上的衣服,最好尽快要处理掉,咱们眼看要进入城镇了,不能招来隐患。”   “我明白。”珍珠满是笑容的脸上流露出黯然之色,“文峥说了,衣服要烧掉,我只想留下一根发绳可以吗?”   “嗯,那点小物件也不起眼,你贴身收着吧。”苏挽说着把背包里的食物拿了出来。现在五个人吃住都在一起,她也不好藏着掖着,反正不能明目张胆的凭空拿吃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把一切都摆在明处,这样也不容易引人起疑。   小孩看见堆了半面土炕的食物,立刻挪不动步子了,小手挨样摸了一遍。   “外面的吃的,比部落好多了。”珍珠也被这些从没见过的吃食迷惑了,她拿起来一袋哗哗作响的零食摇了摇,“这个也能吃?听着好像小石头在滚动。”   苏挽接过一看,是饭店男人用来糊弄人的花生豆,因为这些吃不饱的零食,她还特意从祥云里添补了三分之一的份量。   “这是花生豆,有些辣,你尝尝。”苏挽打开袋子,往珍珠手里倒了一捧,把剩下的豆子塞进眼巴巴守在一边的小孩手里,“部落里没有辣椒,你未必吃的惯。”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好像嘴里在烤火!”珍珠尝了几个就辣的直吐舌头,偏又被新奇的口感勾得停不住嘴。   “郭海还没回来吗?”苏挽拿了一包开封的酱肘子递给文峥。在沙漠里日子不管白天黑夜,两个男人都只能守在帐篷外面睡觉,熬得又黑又瘦。   “没有。我怕他迷路,点了火给他照亮,这才引来一伙劫匪。”文峥咬了口咸香的肘子,“你在哪里找到的食物?”   苏挽看着文峥黑亮的眼睛,莫名心虚道:“临近公路口有一家饭店,店主在地窖里藏了好些东西,我和他换了点吃的,还用他家的水井打了水。”反正饭店人家都在,她也不怕文峥去查。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等郭海回来,咱们立刻就走,去你说的那家饭店。”文峥嚼着嘴里的食物,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啊?”苏挽一愣。   “你不记得路?”文峥擦掉嘴角的油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当然记得!”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一下午就忘掉。   “那就好。”   被文峥这么一搅合,苏挽也没心思洗澡了,赶紧烧上开水,把自己填进去那几袋泡面香肠煮了,给每人分了一份后,拼命往嘴里塞东西。   “苏挽,你很饿吗?”珍珠见她一反常态的狼吞虎咽,把自己那碗面条推过来,“不够还可以吃我的。”   “姐姐,我这也有!”不知内里的小孩也来凑热闹。   “够了,够了!”苏挽把噎在嗓子眼的面条吞下去,“我就是太久没吃着热乎的,想的慌。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觉察到文峥探究的目光,苏挽恨不得把脸埋碗里,这也太丢人了吧,幸亏郭海不在,屋里的人也不至于为点吃的笑话她。说起来都怪文峥,如果不是他要临时转移阵地,自己又何必刻意破坏形象消灭罪证。   “呦,都吃上了,可真香!”   苏挽刚把手伸向第二份碗面,郭海的大嗓门就从院子里窜进来,“我怎么闻着一股荤腥味,弄着什么好东西了?呵,还有卤货!文峥,厉害啊!”他也没洗手,抓起一个酱鸡爪就啃上了,“有酒没啊?”   “苏挽,那店里有酒吗?”文峥笑着问道。   苏挽手上一拐弯,把碗面递给了郭海,“应该有吧,东西都在地窖里,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地方这么好,有酒有菜?”郭海哧溜哧溜地往嘴里扒拉面条,抽空问道。   “一家饭店。”苏挽脸上的笑都僵了。   “刚才你没回来的时候,有人来我们这踩点,我怕他们半夜再杀回来,所以决定转道去苏挽说的那家饭店。”文峥看郭海吃的差不多了,把临时决定换住处的事情告诉他。   “行啊,就冲这些吃的,过去就不亏!”郭海奸笑道:“我看院子里还多了一辆三轮子,也是从那家弄来的?”   “饭店还有水井,以后用水就不愁了。”   苏挽后悔了,可事到如今,她找不到别的借口让文峥改变主意。   冲郭海雁过拔毛的架势,恐怕等他们离开,那家饭店真就难剩下东西了。因为手里有祥云,苏挽从没想过要和普通人争夺生存物资。她不敢想象,如果那户人家因为自己的入侵,迫于无奈外出寻找食物会遇见多少危险。   吃过晚饭,苏挽闷闷不乐地将食物和药箱都收进背包里,跟珍珠方文连着那桶还没来得及用的水桶一起坐在三轮车上,由郭海蹬着往饭店赶。   文峥脚程很快,一直与三轮车同速前进,没过多久,五个人就来到了饭店门口。   “就是这里?”文峥盯着斜挂在门脸上的招牌,朝苏挽问道。   “嗯。”苏挽心里沉甸甸的,为即将给那一家人带来的麻烦感到抱歉。   “前门焊着加厚防盗门,你怎么进的?”   “后院,住宅的门锁好开。”   “你用什么开的?”   “瑞士军刀。”   “没费力?”   “你到底想问什么?”苏挽口气恶劣的说道。本来她就不愿意过来抢东西,文峥还左一句右一句问个没完,更让她心情烦躁。   “苏挽,你不觉得你进去的太容易了吗?”文峥耐心解释道:“饭店如果真像你说的藏了这么多物资,前面又用了加厚门窗,后面的防卫为什么那么薄弱,连你都能撬开的门锁,别人为什么进不去?多来几次活人,那户人家早该被抢空了,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啊?”文峥的质疑让苏挽的脑筋有些转不过劲儿,“可是他们说,白天不敢出来,晚上才偷偷出来做吃的,而且那一家人都很胆小,尤其是那个男人,我刚拿枪吓唬他,就乖乖去拿吃的给我了。”   “你啊,”文峥叹了口气,“郭海,你觉得呢?”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意思,”郭海摸了摸下巴,“这饭店里的人恐怕不简单。不过我倒是奇怪,苏挽没看出来就算了,你明知道里面有鬼,为什么还要过来?”   “苏挽这头刚找到一处安乐窝,我们的临时驻点就被袭击了,换做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你说会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往好地方去了!”   文峥沉声应道:“盛情难却,既然已经被盯死了,我们为什么不领人家的情。”   “你小子有胆色!”郭海朝水桶踢了一脚,“难怪你刚才不让我喝生水,你早知道这里加了料?”   “以防万一罢了。”   “文峥,你知道里面是鸿门宴,还要带珍珠和文文过来?”   苏挽如今算是彻底明白文峥的意思了,但艺高人胆大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即便两个男人战斗力不弱,她手里也有武器,可刀枪无眼,真出点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文峥看着她,“留下他们才是真的危险,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软肋放在敌人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有人不理解女主对饭店一家人的心态,可我觉得如果真到了末世,有人有幸得到空间之类的法宝,即使不能大张旗鼓的帮助别人,也不该和普通人抢夺生存物资,总得给别人留点活路吧。 ☆、66遇袭②   苏挽不明白,想要过点平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自打离开基地,除了和父母团聚那三天,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整日里悬着心不说,连吃点东西还得遮遮掩掩,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以前她和叔婶住在一起,虽然过得艰难,可最起码能活在正常有序的世界里,有时候回头想想,她真恨不得时光倒流。   “苏挽?”珍珠见她神色有异,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挽摇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领着四人来到后院围墙。   文峥和郭海配合得当,两人一前一后翻进了院墙,将后门打开,引苏挽三人进院子。   小院静得很,没有一丝声响,除了棚子里少的那辆三轮车,就连白天被苏挽破坏的门锁,都和原先一样虚挂在把手上。   文峥轻轻取下锁头,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人,没有吃的,被褥也是冰冷的。苏挽,你仍然相信他们只敢在夜里出来吗?”   “院子里的水井是地窖入口?”郭海还惦记着那点酒,比起活人,他更想看看地窖里的物资。   苏挽指着水井说道:“我来的时候,人就藏在下面。”她现在也不敢确定,自己白天见到的貌似懦弱的一家三口,是不是真像表面那样无害了。   “我下去看看!”郭海把打开的手电和枪一起别腰上照亮,勒住吊在辘轳上的粗麻绳往井口底下顺。   几个人守在水井旁边,先是听见一阵墙壁摩擦声,紧接着哗啦一声水声之后,郭海在里面扑腾着喊道:“水太深了,我探不进去!”   “不可能!”苏挽瞬间变了脸色,急声说道:“我来的时候,水还浅的很,那个男人也说水井早就枯竭了,只在最底下有半米深!”   “我估计这井水怎么也有十来米深,水里漆黑一片,我是没看到你说的地窖入口。”郭海**地爬上来,整个人被井水冻得直哆嗦,他快手快脚地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使劲儿扭干。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爬出来,男人还下去搬了一箱子吃的。”苏挽怎么也不信,只几个小时功夫,浅水井就变成了深水井。   “苏挽,你记错路了?还是咱们遇上鬼打墙了?”   郭海从屋里翻出一套男装套上,“柜子里衣服不少,可是我看着怎么不像三口人的。”   “柜子?”苏挽急忙进屋,到衣柜那里翻了翻。   她下午只顾着查人,还真没注意这些细节,现在仔细一看,满满一柜子的衣服,竟是大小肥瘦各种尺寸都有。这些衣物多半是旧的,上面还有些类似于血迹的深色沉淀物。   “光看衣柜,这家里也得是十几口人的大家族了。”郭海开玩笑地说道。   “我相信苏挽,几个小时前,这口水井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文峥思量片刻,转头看向那口迷惑众人的水井。   “如果真是像苏挽说的那样,咱们明显是被人耍了,文峥,还要继续留在这?赶紧撤吧!”郭海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这么短的时间,水井可以填上,地窖却不行。”文峥接着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小镇很奇怪,不光没有活人,连活尸都不见一个,至少以前我们在内陆城市遇到的小镇,哪个不是满街游荡着丧尸。这个小镇太过安静了,反而让人心底不安。”   “是不是军方清理了?军方不是早就开始回收城市了吗?”   “怎么可能,内陆城市都被放弃了,这种边城小镇,根本没有清理的价值。”文峥直接否定了郭海的猜想,“我怀疑这个小镇已经被另一方势力控制了,就连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也许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另一方势力?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挽听见文峥的话,立刻把至今还搞不清状况的珍珠和文文护在三人中间。   “不清楚,总归是有所图。既然对方千方百计引我们入瓮,要是不在离开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良苦用心。”文峥说着,领先朝后院走去,“郭海,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地窖口。”   “这事儿你问我就对了,我们家的地窖都是我亲手挖的。”郭海跑到停放摩托车的棚子里弯腰摸索起来,“一般这种地窖入口,都会拿另一个把式掩住,像是什么猪圈鸡圈啊破灶台之类的,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单露在外面。”   郭海说着,将摩托车搬出来,在布满车轮压痕的地面附近敲了敲,“嘿,有了!门板在这呢!”   “先别碰拉手!”文峥见他伸手去拉门板,厉声喝止道。   郭海还不等答应一声,掀开的地窖入口就发出了一丝绷断琴弦般的声音,地下传来一声闷响的同时,地面看似结实的钢筋棚架砥柱接二连三地朝郭海砸了过来。   “小心!”   危急时刻,文峥飞身一扑把倒在棚架底下的郭海拖出来,避免了二次受伤,“没事吧?”   “操,脚好像断了!”郭海咬牙骂道。   “别动,我看看。”文峥将郭海扶到安全位置,撕开他的裤腿查看伤势,“只是轻微骨裂,养几天就好了。”   苏挽和珍珠方文躲在一边,见郭海受伤,都不敢靠前。   郭海忍疼还不忘说狠话,“操!我就说么,老子金刚铁骨,这点小伤压根不看在眼里!要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饶不了他!”   文峥找了一块木板帮他固定住伤口,“做下陷阱的人,原本就没想要你的性命。”   苏挽从药箱里翻出一瓶喷雾药剂,小心喷在郭海青肿的小腿上,“不伤命也不为财,那他图的什么,无聊吗,简直是变态!”   “也许他追求的就是这种快.感吧,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猫在弄死老鼠之前,总爱先逗弄一番。”文峥扶起郭海,“至少现在你的行动已经受限,以后遇到危险就要格外小心了。”   郭海一路逃亡,遇到过各种劫匪,那些人或者为食物或者为女人,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躲远些,这地窖里恐怕还有机关。”   文峥抽出匕首,趴在地窖口,轻轻掀起一道微小的细缝。如果他没听错,在棚架倒塌的一瞬间,地窖里还传出了一声闷响,那是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   明亮的手电光下,几道细若蚕丝的细线如同蛛网一样挂在扶手下面,外面的人只要稍微大点力气拉动地窖门板就会把这几根细线绷断。   文峥把手电咬在嘴里,凝神盯住那几道细线,用匕首贴着地面从左到右快速一划,细线便连着薄薄的门板一起从地窖口坠了下去。   文峥将入口谨慎探查确认没有任何机关陷阱后,从外侧打开了地窖入口处的门板。   浓厚的血腥味儿顺着开启的门板扑鼻而来,文峥找了一把竖在墙角的铁锹,使劲在地窖口的楼梯上铲了几下,又等了一段时间才慢慢走了进去。   地窖面积很大,几乎囊括了整个门市和后院,除了墙角一小堆杂物以外,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悬挂在正当中墙面上的一排活人。   这些活人像钟摆一样被固定在墙面上,两只胳膊束缚在头顶,当中是一根粗.大的钢钉,脚腕处坠着铁块,连嘴里也用破布堵上了,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最右面的一个人歪着脑袋,他的左胸破开了一个肉.洞,血水不停地从伤口涌出来,沿着躯干滑落脚尖滴在铁块上,脚下积了一滩半凝固的血液,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文峥把天花板上的手枪装置拆掉,枪膛里正好少了一颗子弹。   “苏挽,这是你们华夏人的祭祀?”走在后面的珍珠见到这些人的惨状非但没有觉得残忍惊吓,反而很好奇地问道。   苏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在文明世界,这种非常人所能容忍的行为叫做变态、犯罪,她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我们华夏不搞活人祭祀,这是一种伤害,剥夺,是不对的。”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答完就放你们离开。”文峥对其中一个神智还算清醒的男人说道:“我现在要把你嘴里的破布拿出来,请你保持安静,不要大声喊叫。”   男人急忙点头。   “你们是谁,彼此认识吗?为什么会来到饭店?”文峥朝男人问道。   “我只认识左面第二个女人,那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逃出来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饭店在哪里,当时我们是在一家诊所借宿……”   “诊所?你说的诊所在哪个位置?”   “就在大路口,具体方向记不清楚了。”男人努力回忆道。   “你呢?”文峥朝第二个女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和同事一组六个人一起出来的,半路失散之后找了一家旅店,只住了一晚就被人困在这里。”女人说着忍不住就要掉眼泪,可是鉴于文峥先前的警告,怕惹怒他,只能强忍着小声哭泣。   “旅店?你还记得旅店的位置吗?”   “十字路口,当时是晚上,我还记得旅店招牌下亮着一盏灯。”   同样的问题,九个人几乎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文峥在听了最后一个人的回答后,换了一个新话题,“你们为什么不去西部安全区,反而要来东部这个无名小镇?”   最先答话的男人抢着说道:“我们听到了无线电广播,西部安全区发生了大规模的病毒泄露事件,里面的幸存者已经全部感染,为了拯救剩下的幸存者,国际救援组织在东部建立了新的生存基地,所以我们才会赶过来。”   其他人也异口同声说道,他们听到了同样的无线电广播。   文峥得到想要的答案,把九个人从墙上救下来,让他们自己去屋里找衣服穿。   苏挽在堆在角落的杂物堆里找到了很多东西,少量的食物、饮用水,男男女女的各种证件以及随身物品,初步估计不下百人。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沿着围墙摸了一圈,手指停在了一处阴湿的墙面,“这里原本该是水井的出入口,还有那些井水,一定也是后填上的。”   “皓月基地病毒泄露的消息已经随着地下城的封锁掩埋了,是谁将消息泄露出来的?”文峥摆弄着手里新得的小手枪,“十发子弹,如果没人发现地窖口的机关陷阱,这些人真的都会死吗?”   “你说的另一方势力,到底是什么人,文峥,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世界从来就是这样,权力交替,黑白制衡。如今看来,是有人想借机打破这种平衡,独自站在权力巅峰。”   “利用丧尸,利用病毒,还是利用普通平民?”苏挽难以理解那些野心家对权力的**,“生死关头还要斗来斗去发国难财?”   “苏挽,保护好珍珠,”文峥低声说道:“如果这时候被其中一方势力知道珍珠的存在,她势必会成为两方争夺的筹码,到那个时候,内忧外患,国家恐怕真的就要混乱不堪了。”   苏挽明白一个活生生的人形病毒抗体对那些高层意味着什么。只要掌控了珍珠,他们不仅可以将自己从感染丧尸病毒的危险中剥离出去,更能利用珍珠,研制出无数抗体,像皇帝嘉奖大臣那样施恩给投契之人,将那些站在高处的少数人集中到一起,建立独立政权。   至于不相干的平民,谁又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从皓月基地的做法不难看出,这样发展下去,被放弃的永远都会是底层平民。   权力者衣食无忧的生活在高坚堡垒之中,平民却依然在丧尸群里挣扎求生,这不是她想要的世界,更不是火把老人渴望留给珍珠的美好生活。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珍珠,竭尽全力。”苏挽郑重地朝文峥承诺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她宁可将珍珠困在祥云里,也不会让她成为黑恶势力的牺牲品。   作者有话要说:额,晚了一小时。= = ☆、67东部   九个形容憔悴的男男女女,或单独或结对地占据了一方位置,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屋里的状况。   虽然同是从地窖中解救出来的受害人,可末世以来养成的独占习惯并未让他们因为共同经历的苦难降低对彼此的敌对情绪,反而在走出地窖的那一刻就潜意识地将对方看做了带来利益威胁的侵占者。   电力不足,饭店里只点了几根蜡烛。   昏黄的烛光中,苏挽将地窖里收集来的零碎物件扔到地上,“这些东西你们认认,把自己的拿回去。”   九个人起初以为她只是在试探,都没动。   救援者与施害者同样来路不明,这些受尽折磨的人已经对活人产生了抵触戒备心理。   “都愣着干什么啊?”苏挽坐回文峥身边,好脾气的怂恿道:“拿好东西你们也该上路了,还有柜子里的衣服,想要的都可以带走。”   今时不同往日,顺手救人可以,携同上路就算了吧,她不会再在陌生人身上浪费感情,相信文峥和郭海也不会愿意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增加负担。   九人中略微年长的男人见苏挽不是说笑,首先蹲在那堆杂物里找出了身份证件和一个双肩包,憨憨地说道:“证件是我的,包不认识,要是没人认我也拿着了,赶路总得装点行李。”   别人见他带头,也不知是为了找东西还是怕吃亏,一个个都凑过来挑了些看得上眼的。地上的分光了,抱着怀里的东西又去翻衣柜。   “还真不客气。”郭海嗤笑一声,压着嗓子在文峥耳后说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不能给咱们惹麻烦?”   “留着你养?”文峥的眼神一直盯在那九个人身上,“他们前脚一出门,咱们后脚立刻跟着离开,走相反的路。路口四通八达,不管谁在暗处守着,也不能把路都看全了。”   “你小子可真阴!”郭海闻言低低地笑开了,“我当初怎么就迷了眼,还觉得你挺正派的呢?”   “我可没说过自己是好人。”文峥抿了抿唇,“一会儿记得把三轮车送给他们。”   郭海心领神会,当即露出一抹坏笑。   九个人挑到最后,每个人怀里都抱满了衣物。   苏挽见东西都分干净了,又把地窖里剩下那点饮用水和食物按照人头匀给了他们,“地窖里的食物你们都有数,一人就这点,省着点用,应该可以坚持到邻近的城镇。东西分完了,想走的随时可以离开,我们不会阻拦。”   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揉着受伤的脚腕,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我们在地窖里困了好多天,手脚都有伤,也没吃过几顿饱饭,留下休息几天行吗?”   “这要问你自己,与我们无关,前提是你们还有胆子住下的话。”文峥轻轻抚摸着身边的矮柜,“难道没有人觉得屋里的布局很眼熟吗,旅店、诊所、民居、饭店,其实你们所有人出事的地方,都是同一个地点,都在这间屋子里。”   女人吓了一跳,“你是怕我们赖着不走才故意这么说的吧?这里的劫匪不是被你们赶跑了吗?”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文峥不由失笑道:“连人都是我救的,我犯得着吗?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爱信不信。”   文峥说完假装起身要走,朝郭海使了个眼色。   “看在你们都是伤患的份上,院子里的三轮车就留给你们了。”郭海豪爽地说道:“要走趁早,别等折磨你们的变态小子再杀个回马枪。”   “等等!你们要上哪?”   “不能扔下我们不管了啊?”   屋子里的人见文峥几人真的要走,一时都没了主心骨,闹哄哄地追出来。   文峥把儿子抱在怀里,“我们打算往中部城镇走。”   “往城镇?”先前的憨厚男人问道:“不是说国际救援组织建立的救援中心在东部吗,你们为什么还要往中部城市走?”   “至今为止,我只知道华夏有一个西部安全区,从没听说过东部的救援中心。我不知道散布消息的人有何目的,不过你们也亲眼看到了,东部紧挨着沙漠,荒凉干旱,像有条件建立救援中心的地方吗?”   九个人被他说的心里没了底,“那我们怎么办啊?”   “两条路,要么找深山老林藏起来,要么找物资丰富的城区藏起来,不管去哪,都比留在这里安全。”   郭海架着铁锹,一瘸一拐地蹦到门口,“走吧哥们,萍水相逢哪那么多话说,再讲下去天都亮了。”   苏挽最后跨出门槛时,身后的九个人已经为了三轮车的所有权争执起来。   “文峥,为什么要去中部城市?在沙漠的时候你没说过。”苏挽想知道,他说这话是一时兴起糊弄旁人还是早有打算。   “我只是打个比方,安全区回不去,城市自然比乡村好,不仅丧尸动物数量少,生存物资也相对多些。”文峥守在侧墙避风口,直到听见屋里九个人相互推搡着出门的动静,才领着苏挽他们抄进出镇的小路。   “不过我们始终要去东部中心城市一趟,”文峥边走边说道:“我需要找到一台无线电发报机和军方取得联系,好让他们及早过来接应。”只有让军方接手,才能保证珍珠的安全。   “什么单位会有无线电发报机?华夏不许私人拥有无线通信设备吧。”苏挽将双手缩进衣袖里。   东部的夜间气温比沙漠低的多,几个人没走多久就冻得鼻尖通红浑身发冷,珍珠出门时还特意在外面套上了女装外套,仍旧没能抵挡住晚间的寒气。   “政府单位,最好是驻军部队或者警备部门,这两个地方一定会找到无线电通信设备。”   “那还非得去城市不可,太久没杀丧尸,手生了。”郭海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杀丧尸也比遇到新型感染体好一百倍!”苏挽想起基地坑道里的那些血肉模糊的肉块,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离入市还有些日子,郭海,一定要把腿伤先养好。”文峥看了他蜷起的小腿一眼,“绝不能因为丧尸行动迟缓轻忽大意。”   “放心,别说这点小伤,你就是让我坐轮椅,丧尸来了,我也能见一个杀一个。”郭海说着还抡起铁锹比划了几下,“看见没,灵巧着呢。”   珍珠被他逗笑了,“丧尸真有那么可怕吗?”她见过圣殿里的族长,却天真的以为那是入世神降下的惩罚,从没往丧尸病毒二者身上联想过。   “丧尸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怪物,珍珠,你只要带着文文躲在我们身后就好了,千万别碰它们。”   为了保证珍珠的安全,也是怕她不小心说漏嘴,火把老人没有把珍珠能够抵抗丧尸病毒的真相告诉她。   基于同一目的,苏挽三人同样不会让珍珠接触丧尸。能在末世活下来的人都不是傻子,如果被第四个人看见珍珠受伤后不仅没有丧尸化反而快速痊愈,五个人就难有安宁之日了。   “文峥,有两个人一直跟着咱们,好像是屋里那九个人当中的,怎么办?”苏挽往后看了一眼,“一男一女分开走的,他俩好像不是一路。”   隔着夜晚的雾气,苏挽看不清他们的眉眼,只能看见两个身形不稳的人坚持着跟在后面。   “不用管,我们继续往前走。”文峥头也不回地说道:“等进了城区遇到尸群,自然就冲散了。”   “有人跟着咱们,也会有人跟着那辆三轮子吧?”郭海贼兮兮地说道:“黑灯瞎火的,认人困难,认车就容易多了。”   苏挽见两个男人一脸默契,无奈地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把戏。   “离沙漠边缘最近的城镇是桐安,不过我估计那种老城很难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为了节省时间,苏挽一边赶路,一边用手电光照着查看地图,“穿过桐安镇就是樟市,不仅是宜兰省的最大省会城市,还有全省最精良的驻军部队。军区肯定是撤走了,可装备未必全带走吧。”   “老城有老城的好处,早期邮政传递业务都是靠无线电通信设备起家的,既然顺路,看看也无妨,只是进了乡镇就不能像沙漠里那样轻松了,要时刻保持警惕,毕竟乡镇除了活尸,最多的还是丧尸动物。”   文峥的一席话让苏挽不由发出一声苦笑,“什么时候开始,沙漠生活也算轻松了?”文峥肩膀的疤痕至今没有消掉,她也一直没忘记在极热极冷沙暴中挣扎求生的痛苦。   趁其他两人没注意,苏挽捏了捏文峥的手心,“丧尸动物?”珍珠?怕隔墙有耳,余下的两个字她只作了个口型。   文峥微怔,“不敢冒险,不过丧尸与丧尸动物是本源,只要不是新型病毒,应该都能解决吧。”   苏挽低头跟在文峥身后,默默想着心事。   文峥急着要去中部城市,是想把珍珠送到军方手里,那她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跟着珍珠一起走,还是独自离开。   跟着珍珠,苏教授岂不是永远没机会出来,长期待在祥云里对于两个老人来说可不是好事,尤其是有了珍珠这种难得的天然抗体,苏教授身为一个致力于攻克病毒的科研人员,如果没有参与到第一支解毒剂的制作该是多大的遗憾,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苏挽都不忍心让父母错过这场科学盛宴。   想让父母合理出现,一定要先离开一段时间,可万一这段时间发生点差错,苏教授还是赶不及解毒剂的配置怎么办?   苏挽歪头看着同样专心赶路的珍珠,心里暗自琢磨着,要是能避过文峥偷偷采集到珍珠的血液就好了,以祥云的神奇之处,一定会保存好血液样本,这样即便最终和文峥分开,她也可以找到生化实验室,让苏教授独自完成解毒剂的配置。   苏挽想到这,条件反射般地摁住腰包里的迷药喷雾。   只抽一管血,再给珍珠好好补一补,应该对身体没什么损伤吧。   “姐姐,你干嘛总是看着珍珠?”趴在文峥肩头的方文见苏挽一直偷偷打量着珍珠,嫩生生地问道。   “姐姐是觉得珍珠换了这身衣服之后更漂亮了,所以才忍不住多看几眼。”苏挽贼胆心虚,立刻转移话题从兜里掏出半袋饼干,“文文是不是饿了?”   “不饿,文文困。”小孩在爸爸怀里颠啊颠的好像坐在摇车里,没多久困意就上来了。   “乖乖睡一觉,醒来就有吃的了。”文峥把衣领上的活动帽子解下戴在儿子头上,轻声哄道。   自从方文在沙漠里大病一场,文峥待他便不像往常那样板着冷面孔,总是不自觉的想多宠宠孩子,一概要求只要不过分的全都竭力达到。   珍珠在一旁看见他二人父子相亲,也跟着触景生情黯然心酸道:“阿爹这时候该睡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梦见我。”   “我们华夏有句老话,儿行千里母担忧,换做父亲也是一样。珍珠阿爹,一定也在想念珍珠呢。”苏挽拉住珍珠冰凉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苏挽和她都是早年离家的孩子,自然能够对珍珠的忧伤感同身受。不过相比起来,珍珠却是幸运的多,最起码他们几个人对珍珠都是真心诚意的照顾。   为了甩掉身后的尾巴,文峥四人连夜赶路,直到天亮才停在一处废弃的窝棚里休息。   苏挽在荒地挖坑生火的时候,连号称灵巧的郭海都累瘫了。   “难怪人家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你们俩可真能走!”郭海扔下铁锹,搓了搓掌心磨起的水泡,“我半路几次想喊休息,见你们俩个女的都没喊累,我愣是没好意思张嘴。”   “这点路程和沙漠里没法比,”苏挽把不锈钢饭盒架在火上烧了一瓶开水,“等你腿长好了,自然就不怕走路了。”   食物有限,在不能确保物资供应的情况下,五个人只是简单用热水就着饼干吃了顿早饭,绕过梯田再走不足百里,隔 ☆、68纯净之血   桐安作为偏远小镇,因着经济落后人口稀少,在旅游指南上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并没有多做描述,外来人进镇只能自行摸索前进。   爬过一个些微隆起的土坡,零星分布在荒地上的古老村屋逐渐出现在五人视线中。   小镇里大多是封闭的平房和两层高的小阁楼,偶尔看见一栋三层以上的建筑,九成九是政府机构。没有大城市的繁华,道路两侧俱是土黄色的斑驳墙面,甚至连一面色彩艳丽的广告牌都没有,入目所及之地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一三年了,我竟然还能看见供销储蓄部!”郭海拄着铁锹,诧异地瞪着眼前的墨绿招牌,“我爷爷那辈儿才在这地儿存钱!”   “桐安可以说是华夏最古老封闭的乡镇之一,没有招商引资的价值,土地也不出产,年轻人都走出去了,据说整个镇子留下的居民只有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苏挽瞅着游荡在远处的可疑物体,认命地把太刀抽出来。可惜丧尸不分老幼一样有战斗力,要不光凭着小镇的人数,他们还算有部分优势。   刀刃在干涩的土地上划出一道痕迹,随着五人的慢慢深入,鲜活的肉.体气息让徘徊在暗处的僵硬躯体如同注入生命力般重新兴奋起来。   “嗬嗬——”   久违的低吼声叠加着漫延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见文峥和苏挽同时进入戒备状态,郭海心急之下,试探着将脚跟作为着力点,刚一落地,一股剧痛登时沿着筋络窜上尾椎,“操!”   “郭海,你干什么!”文峥见着他的举动,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呵斥道:“这种时候,你还想伤上加伤拖累我们吗!”   “喊什么!我他妈不也是怕你们不够用吗!”郭海疼得要命,自然没有好口气。   “小看人。”苏挽看不惯他死鸭子嘴硬,摸了一把子弹给他,“腿不好使,手没废吧,珍珠和文文就交给你了。”光她和文峥两个,防的再严也有不趁手的时候,留着郭海捡漏也不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打头阵的活尸晃荡到了五人面前。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斑白的头发稻草一样支楞在脑袋上,鼻梁两侧粘着两颗墨鱼似地鼓眼泡,口腔里的褐色液体因为面部肌肉失调,顺着歪斜的嘴角滴落在肩头。她的内脏已经不见了,只剩半截肠子还挂在小腹,感染的时候好像还在做着活计,惯性地挥舞着手里的剪子往前扑。   时隔多日,又一次近距离的闻到那股尸臭味,苏挽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惋惜,只能麻木地按照记忆里的动作,抬手将刀刃送进丧尸的下颌骨。   苏挽杀活尸的时候文峥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甚至还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将其余几个丧尸都留给她一人面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没有错过郭海眼里的惊疑目光,却还是这么做了。他必须让苏挽习惯独自面对丧尸,不能因为身边的战友而放松警惕。   “阿爹心心念念地美好世界,怎么会是这样?”珍珠着了魔,呆滞地望着挥刀拼杀的苏挽和后加入战局的文峥,她不相信阿爹狠心将自己送出部落,只是为了来到这样一个恐怖的世界,憧憬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让珍珠的满腔期盼瞬间跌入谷底摔得粉碎。   更多的丧尸围了过来,郭海开枪放倒钻进保护层的丧尸,拽过险些被划伤的珍珠,在她脸上拍了两下,“嗨!清醒点清醒点,这时候你可不能发呆!将来遇着丧尸的机会多着呢,你总这样不行!”   珍珠被郭海不轻不重的俩巴掌打得回了神,见着倒在脚边的丧尸,先是惊跳了一下,紧接着查看怀里的方文,“文文,没受伤吧!”如果因为她的失误害得孩子受伤,她会内疚一辈子。   方文摇摇头,把小脸埋在珍珠怀里。他始终记得去安全区的路上姐姐说过的话,看见怪物再害怕也不能叫,所以他会乖乖的,等着爸爸和姐姐把怪物都打死。   “文峥,想个办法吧,咱们不能一直秏在这!”郭海那一枪发出后,四面八方又有不少丧尸循着枪声找了过来,眼看就要把五个人圈住了。   “往后街撤!”文峥把手边的丧尸斩首后抽空喊道:“找一个两层的阁楼清理出来!”   苏挽嫌文峥的匕首战斗力太弱,把自己的太刀换给他,文峥只犹豫了片刻,便将手里的匕首扔给苏挽,用长刃太刀斩杀内围丧尸。   果然,换了武器的文峥即时将杀伤力提高了数倍,冷白刀刃如同绞肉机一样上下翻飞,激起周遭一片乌黑血雾。仗着一刀数尸,文峥很快便从丧尸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缺口,带着苏挽几人钻进了一条窄小的巷子。   文峥守在只余一人通过的旧巷子口,用最先涌进来的丧尸尸体堵住出路,避开活尸的包围圈,与四人一起冲进一栋老阁楼作为临时落脚点。   小镇的阁楼有个特点,顶棚奇高,光一层用来会客吃饭的客厅厨房就接近普通两层楼高了,二层用来休息的卧室反而比较低矮,以文峥的个子,将将贴着发顶通过。   阁楼除了屋里的通行内梯,墙外还有半截木质悬梯直通二楼卧室,不过要腿脚好的年轻人才能使用,所以多半人家都废弃了。   文峥选的这处阁楼比别家多了一个优势,在楼体右侧,紧挨着一栋封闭的平房,估计是同一家自建的门面,有了这处平房的接应,即便被丧尸包围,五人也多了一条逃生通道。   清理干净阁楼,五人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了。   “苏挽,”文峥喊了一声,把收鞘的太刀扔给她,“谢了。”   “有什么可谢的,骗你多出力而已。”苏挽接过刀,扯过客厅木椅上的破旧靠垫擦净刀刃的血污,“你身边那把唐刀呢?”   七人队第一次在基地做任务时,苏挽为了让队友都能活着回来,给每个人配了一把极有分量的武器,当时她就觉得文峥的匕首只适合短距离作战,不适合大规模厮杀,特意给了他一把唐刀。   “那把刀,”文峥脸色微变,“那把刀遗失在基地坑道里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如果没有那把唐刀,现今留在坑道里的无名尸,也许还要加上他和方文。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找。”见他不愿细说,苏挽也不勉强,有祥云在,还怕没有唐刀吗,只是拿出来时少不得要费些口舌。   “废话说完了?”郭海跳着脚依上楼梯,“二楼三间卧室,两姑娘一间,文峥爷俩一间,我自己一间,有意见吗?”   苏挽正想找机会盗血,见郭海主动提起卧室的分配,当下按捺住心底的悸动追问道:“为什么我们都是两人一间,你却住单间?”   郭海无赖地拍拍自己的伤腿,“你要想我快点好,就得提供些便利条件。”   “苏挽,我害怕,想和你一起睡,行吗?”珍珠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至今还有些惊魂不定。   “好,我陪你。”苏挽乐得她主动贴过来,当即拉住珍珠的手,“我们俩住最里间。”   “今天先这样,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晚上,等天亮再出去找物资和通信设备。”文峥把门窗全部堵死后,也带着儿子回房了。   里间卧室,苏挽躺在木质板床上,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从腰包里拿出迷药喷雾往手绢上摁下几个湿印,轻轻盖住了珍珠的口鼻。   几秒钟的功夫,珍珠的呼吸就沉重了许多。   “珍珠?珍珠?”   苏挽小声叫了几声,见珍珠没反应又使劲掐住她的人中,连番试探之后,确认珍珠真的是昏迷过去了,苏挽迅速翻身下床,把房门从里面反锁,将透气窗上的布帘挡住,才从祥云里找出两支针筒。   苏挽撸起珍珠的衣袖,按照火把老人的描述,在她的左臂内侧找到了因为丧尸咬伤遗留的齿痕。   “这个痕迹,火把没有撒谎。”苏挽惊喜地摁压着那块异于常人的疤痕,心里的顾虑终于放下了。她相信火把老人不会为了让珍珠出谷撒出这种弥天大谎,更不会拿亲生女儿的性命冒险,可不亲眼验证一次,她怎么都不安心。   用酒精棉给皮肤消毒后,苏挽取了二百毫升计量的全血回到祥云。   突然出现的苏挽把正在劳作的父母吓了一跳。   “挽挽,这么久没回来,你妈妈还以为你出事了,整天叫我出去找你!她也不管我能不能出得去!”苏教授一看见苏挽就开始抱屈,女儿再不露面,他耳朵都要被妻子念穿了。   “爸爸,先别说那些,你看这是什么!”苏挽急忙把手里的两支针管递给他,“小心些,千万别打碎了!”   “这是人血?”苏教授每天与这些实验材料打交道,轻易就看出了针剂内容物。   “爸爸,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血,这两支全血,是从一个叫珍珠的女孩身上提取的,她与常人不同,在被丧尸咬伤后自主痊愈了!”   “你说什么?!”苏教授手一哆嗦,差点没把针管摔了,“快,把我的显微镜拿来!”   “又胡说,祥云里哪来的显微镜,你还当在实验室那会儿呢!”吴教授见他昏了头,赶紧帮忙接住针管。   “噢,我忘了,咱们已经离开基地了。”苏教授低叹一声,随即又打起精神,“快把血液样品送冰箱里冷藏啊,人体体温太高,在手里拿久了要变质的!”   “没事的爸爸,祥云里的东西永远不会变,只要像保存草药那样用保鲜盒装起来就好了。”苏挽看出父亲眼底的落寞之情,替他收好血液样本后将这段日子以来的奇遇,以及即将要带珍珠和军方汇合的消息告诉父母。   “爸爸,现在珍珠的血液已经有了,我特意进来问你一声,你是想和军方一起研制解毒剂还是自行研制?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苏挽和父母围坐在餐厅里,商量着以后的进程。   “和军方一起?”苏教授因为在特殊行动小组那段遭遇,对军方的手段抵触得很,已经无法做到全然信任,“基地没了,军方把人送哪去?到时还有机会再出来吗?”   “这个就难说了,外面乱的很,现在又闹出来一个国际组织救援中心,文峥说是另有势力想要和军方争权,如果因为制作解毒剂受到牵连,我怕你会出危险,可是让你就这么错过了,我更怕你抱憾终身。不过现在不用怕了,只要咱们手里有血液样本,我可以带你去医学院,找最好的生化实验室自行配置解毒剂。”按照目前的形势,苏挽不愿意父母和军方有过多接触,所以她才执意盗血。虽然很对不起珍珠,可她会偷偷补偿回去的。   “苏挽,事情太突然了,你让爸爸好好想一想!”苏教授抱着女儿送来的珍贵样本,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没想到啊,天无绝人之路,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怕丧尸病毒,最纯净的R体真的存在!要是没有新型病毒,人类就能彻底摆脱丧尸的威胁了!”   “爸爸,这也算是塞翁失马,要是没有新型病毒,咱们怎么会逃出安全区,更不可能遇到珍珠了。”苏挽笑着说道。   “对,你说的对!”苏教授欣慰的说道:“不管怎样,人类总算有了希望!”   苏挽见苏教授絮絮叨叨说起来没完,她又实在对那些科研数据不感冒,便把地盘留给父母,自己跑到浴室冲了个战斗澡。怕别人看出端倪,她小心地用浴帽将脏兮兮的头发包起来,只把身上冲洗干净。   洗完澡吃顿饱饭,苏挽将采下的补血草药取了几支用砂锅熬好,待回去趁着珍珠昏迷悄悄给她灌下去。   她没忘记自己因为一己之私给珍珠带来的身体损伤,只能尽量想办法弥补。   趁着熬药的间隔,又找出不少无色无味专治贫血缺钙的药丸碾碎兑进饮用水里,等着以后留做下面汤料用。 ☆、69如影随形   为了避免外面出现临时状况暴露祥云,苏挽和父母打过招呼,端着新出锅的补血汤药回到阁楼卧房。   珍珠仍在迷药的作用下沉睡着,苏挽扶着她的头部枕在自己膝盖上,微微倾斜着角度,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喂进草药,怕在嘴里留下味道,最后又拿清水冲刷了两遍。   喂过补药后,苏挽给毫无知觉的珍珠摆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放回床上,将加料的饮用水放到背包外侧,专门留着给珍珠和郭海两个伤员养身。   苏挽在盗血的过程极为小心,生怕惊动隔壁的文峥父子,如今手头的工作都搞定了,精神上一放松,肉.体的困顿立刻显露出来,频频打起了哈欠。   定好手表提醒音后,苏挽躺在了珍珠身旁准备补眠。   此时正是凌晨一点,夜幕低沉。   连路灯都没有的漆黑街道上,突然窜出了两条慌不择路的狼狈人影。   “你干嘛总是跟着我!临走你不是还当着其他人的面大骂我一场,说再也不跟窝囊废一路了吗!”背包的男人在路边的屋檐下左窜右突,妄图躲开那些噬人的冤魂,找寻前人的踪迹。   “谁说我在跟着你!跟着你有什么好处?先前我还以为身边有个男人多少能得些照顾,没想到屁用不顶!”身后的女人紧紧跟着男人不放,嘴里却说着与行为相悖的刻薄话,“我是跟着救我的人!他们要去大城市,跟着他们,起码能活命!”   “那你去找他们好了,路这么多,走哪条不行!”男人笨嘴拙舌,明显不是女人的对手,“你鞋跟落地的声音太刺耳,会引来丧尸的!”   “你说怎么办,难道你还想让我光着脚?你不心疼我还怕感染呢!”女人也怕闹出太大动静惊动那些丧尸,踮着脚走了两步,却又因为难以保持平衡只能放弃。   说到底都怪那两个女人,明明都是一起的,凭什么把舒服耐用的鞋子挑走了,只留下这双不合脚的高跟鞋给她。要不是前面的男人太没用,也不会连唯一交通工具都被人霸占去!   女人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找到先前那几个人,只要搭上了他们,这个窝囊男人就没用了。   “你确定他们进了镇子?”险险避开几个游荡的丧尸后,女人终于忍不住朝男人质问道。   “你自己没长眼睛吗,只有一条路,不进镇,还能半路飞走了?”男人拎着捡来的木板,挨家挨户地搜寻活人的踪迹。   他不敢敲门也不敢开门,只能紧紧趴在门板窗口听屋里传出的声音。说来也算运气好,因为他的谨慎,躲过了好几户有丧尸的人家。   镇子不大,却也经不住没头苍蝇似地找下去。   男人走了一天,早就饿坏了,寻了个废弃在路口的电瓶车钻进去,打算吃点东西再继续找人。   小小的电瓶车让夜里的寒气冻得透凉,男人坐在冰凉的驾驶座上,竟然觉得比在外面还冷,急忙搓搓手把双肩包里的厚衣服翻出了一件穿上,又拿出了几块豆干垫肚子。   “啪。”   轻微的车门闭合音后,女人也自顾自地钻进了副驾驶座,见男人闷头吃饭,没好气地翻了翻看不出模样的破旧拎包,“喂,我也饿了,匀我点吧!”   男人没出声,仍旧低头吃着。   “怎么回事?聋了啊?说话!”女人一巴掌打掉男人手里的包装袋,“是不是男人啊,光顾着自己吃喝,好意思吗!”   男人心疼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豆干,“你自己那份呢?”   女人丝毫不觉得脸红,“吃完了,走了这么久,女人不比你们男人皮糙肉厚的,经不住饿。”   男人心里不乐意,却还是把擦干净的豆干送给女人,“还有这点,你吃了吧。”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小块饼,那是留着救命用的,不到危急关头不能动。   在男人心疼的目光中,女人看着那块沾着疑似灰渍的豆干,受辱般地尖叫道:“拿开你的脏手!我不吃垃圾!”   “你干什么!”男人急忙捂住她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   女人尖锐的嗓音很快穿透了薄薄的挡风玻璃,将外围晃悠着的丧尸引了过来。   “嘭嘭嘭!”   一个个造型诡异的活尸,张着血盆大口咬在车门车盖上,朝两个人嘶吼着,急着将这两块鲜活的嫩肉吃进嘴里。   男人知道这时候开车门更容易丧命,便将车窗落下一半,等一只张牙舞爪的丧尸把半个脑袋拱进来,他立即用手里的木板狠狠拍了上去,不顾满身满脸喷溅的污血,直到丧尸的脑壳像碎鸡蛋似地淌了一地才停手。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女人见丧尸都冲着那半扇开启的车窗去了,趁男人杀丧尸的功夫,偷偷从侧门钻了出去。   女人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她不是不讲义气,只是不想白白送死。   心慌意乱,女人没跑几步脚下的鞋跟就扭折了,受伤的脚腕加上这一摔导致行动更加不便,最可怕的是,在女人倒下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小腹有一股热流顺着腿根流出。   女人忍痛摸了一把,登时被那股新鲜的血腥味熏得眼前一黑。   从末世活过的人,没有人不清楚血液对丧尸的致命吸引力。   她最好的朋友,比谁都善良的一个女孩子,就是因为来了月事才被队友推出去引开尸群。   现如今,她也要走上同一条老路了吗。   瞪着眼前朝自己袭来的丧尸,女人回头看了眼至今仍被困在电瓶车里的男人,冷然一笑。   比起死,她更不愿欠别人的债。   “滚开!滚开!”女人拎起包,拼命砸向丧尸抓来的手臂,强撑着最后一股劲儿扑到路边的门板上。   “救命啊!来人啊!”女人边哭边喊,拖着受伤的脚腕不停地怕打着临街的屋门,一家挨着一家。   她不信小镇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丧尸,一定有活人,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不多会儿,女人的哭喊和血腥味便将沿街的丧尸都引了过去。   独守车厢的男人踩着车门把陷在丧尸头骨里的钉板拔.出来,抹掉脸上的血污,发呆似地盯着座位上那块豆干出神。   突然间,男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推开车门从另一侧的小巷斜.插了进去。   精疲力竭的女人再也走不动了,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嗓子都喊哑了,却仍然坚持着挥动手里的拎包,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活着的希望。   丧尸近了,男人如同天降神兵一般从斜侧里窜出来,大手一捞,背小孩似地将女人伏在肩膀上,撒开腿往小巷里钻。   女人趴在他的后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喂,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以前不屑于知道窝囊废的名字,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我叫吴庸。”男人憨憨地说道。因为快速奔跑,他的声音有些喘,忽高忽低的。   “吴庸,果然无用。”女人嘲讽地笑了笑,“我叫云晓。”   黑夜中辨不清方向,两个人没跑多久就被尸群堵在了小巷尽头。   浪潮一样高涨的低吼声,逼出了云晓心底最深处的刻骨惧意,她抱着吴庸呜呜大哭道:“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面对残酷的命运,吴庸同样无能为力,只能笨拙地安慰着云晓,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正当两人陷入绝望之际,隔墙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地叫骂声。   “我.操!打情骂俏换个地方行吗!偏在这扰人清梦!”   拄拐的男人站在二层阁楼窗口,骂骂咧咧地朝俩人做了个手势,“看什么,还不赶紧翻墙!等着残疾人过去救你们啊,别做梦了!”   吴庸得到指点,立即让云晓踩着自己的肩膀趴上墙沿,好在半空中躲避丧尸,紧接着他也在短距离助跑后一鼓作气翻过墙头,接过云晓攀住楼外的悬梯,爬进了阁楼。   “谢谢!”吴庸刚一脱险,马上朝男人道谢。   “别谢我!”男人将窗户锁死,转身朝房间走去,“要不是你们在我窗口底下哭号没够,我还真懒得管,末世嘛,上哪不死人啊。站着别动,我还得知会老大一声!”   不等男人敲门,楼梯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了,“郭海,你带人进来了?”   “嗨!”郭海听出文峥嫌他多事了,凑近小声说道:“一对小情人,我在楼上看半天了,两个人要死要活不离不弃的,我一时心软没能坚持原则,我错了。你要怕出事,等天亮让他们走就是了。”   郭海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冲动喊了声,好像自打吕萌那事儿后,他总容易心软。   “你们受伤了?血腥味这么浓。”文峥看向新来的两个人,夜里看不清长相,可声音却听着耳熟。   吴庸赶紧把外套脱下来,前胸后背转了一圈,“我没受伤!”   云晓红了红脸,“我也没受伤。”   文峥把身后的房门带上,往前逼近一步,“不说实话,想让我找人验伤?”   云晓低下头,羞涩地说道:“我,我来那个了,女人每个月都有一次。”她本来不想对着几个大男人说这些私密的事,可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再不说清楚,只怕要被人赶出去了。   吴庸听了之后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嗯,我外衣沾的血也是她的,不是我……”   文峥朝郭海使了个眼色,“你去喊苏挽过来,带着手电筒和蜡烛。”这两个人的声音越听越熟悉,让他不得不防。   郭海一瘸一拐地走到里间,敲了半天才有人应门,“苏挽,文峥让你带手电筒蜡烛过来。”   “这才几点啊?”苏挽睡眼朦胧地瞅了眼手表,“还不到四点,天都没亮呢!”头半夜连着盗血加慰问父母,她压根都没时间休息。   “我刚救了一对小情人,文峥让你去验验那女的。”郭海没好意思提女人那事儿,模模糊糊说了个大概。   “让他们等着。”苏挽使劲揉揉脸,喝了口凉水漱嘴装上腰包出门。有外人进来,不装点武器她总觉得不保险。   苏挽举着蜡烛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抬眼就被镇住了,“郭海,这不是饭店那一男一女吗!你怎么把他俩弄进来了!”合着他们五个人连着赶夜路好容易把人甩掉,转眼又颠颠地贴上去了。   “不能吧,我瞅瞅!”   郭海也不怕蜡油烫手,接过去就搁两人眼前晃了一圈,待看清那两人的长相,一股无名火蹭地窜起来了,“嗨,还真是,你俩干嘛跟着我们?啊,有什么企图!大半夜的还特意上我们落脚的屋子底下又哭又嚎的,演苦肉计给谁看呢!”   吴庸见文峥三人都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听你们说去中部城市安全,一时又没有别的去处,想跟着同路而已。刚才也绝不是在演苦肉计,我和云晓确实是一路跟着你们进镇,可我们走得慢,半路就失去了你们的踪迹,再次被救,也算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   “干嘛这么低三下四的!”刚刚还一脸羞涩的云晓抬手就给了吴庸一巴掌,嫌他不争气,“咱们又不是见不得人,两次都被同一伙人救了,说不定,这还是咱们的缘分呢。”   在饭店的时候她就看出这几个人和别人不一样,这时候的人都只会趁火打劫,哪个还会费心去救援陌生人,要不她也不能死赖着不放。现在找到人了,她就不信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把人跟丢了。   “文峥,你找我来就为他俩?”苏挽指了指颇为硬气的女人,“既然互不相求,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别啊,有话好商量。”吴庸一着急,说话都结巴了,“云晓不方便,都是女人,帮帮忙吧!”   苏挽拿蜡烛朝云晓身上一照,看见半湿的牛仔裤才明白他的意思,“文峥?”现在他们五人一体,有任何决定都要通过文峥才作数。   “你先领她处理一下,这么出去,等于直接喂尸。”   文峥这话说的清楚,只救人,不留人。   苏挽只当是同胞救难,把人领回屋子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女性用品和新内衣递给她,“我们进来的时候在屋里找到了几件旧衣服和布鞋,都是当地居民的,看着不好看,不过穿着挺舒服,你换上吧。”   云晓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朝苏挽道谢后,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换上衣服,又给伤脚套上一双柔软的布鞋,直到这个时候才静下心打量起眼前的阁楼,还有那个一直睡在床上的同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出这对男女,男人是在饭店地窖里回答文峥问题的受害者,女人就是他口中的相识,挂在同一面墙上左手边第二位。 ☆、70搜寻①   云晓换好衣服,见苏挽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便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至今酣睡不醒的珍珠身上,“她的警惕性还蛮低的,我半年多没敢阖眼睡觉了。”   丧尸病毒爆发以来,所有人都像惊弓之鸟一样活得战战兢兢,包括她自己在内,在数个城市中辗转逃亡,不管和谁组队,从不敢如此大意地在陌生环境中沉睡。   此刻见珍珠伸展着四肢侧躺在床上,蜜色的脸颊透出淡淡红晕,呼吸间发出起伏均匀的微弱鼾声,看着就是睡得极好,心中一时感慨万分。   “她也是走累了才睡得沉。”苏挽借着给珍珠盖被子的动作挡住云晓的视线,“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椅子上打个盹。   苏挽只是随口一说,云晓却毫不客气地蜷起双腿,两手揣怀像蚕蛹一样缩进长椅,“正好脚酸的厉害,我就不客气了。”   苏挽见她顺杆爬,明白女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也不去在意,自己钻进仍有余温的被窝里继续补觉。至于楼下那个,有文峥看着总不会出错。   回笼觉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待苏挽再次睁眼,遮挡通风窗口的布帘已经透亮,连楼梯上也有了脚步声。   神智清醒后,她第一时间看向长椅,发现蜷在长椅上的女人随着她的注视略动了动,倒是珍珠一直没有起身的意思。   难道是药剂过量了?苏挽皱着眉头探向珍珠的鼻翼,只觉得呼吸温润平稳,也没觉出异常,加上她用药时极为小心,应该不会出现长时间昏迷的状况。   不能让她再睡了,如果等云晓起来珍珠还没动静,恐怕就会引起文峥的注意了。苏挽心意一起,借着腰包的掩护从祥云里摸出一管薄荷油。这支薄荷油味道极冲,曾经帮她掩住了垃圾坑道的大半恶臭,想来用它唤醒陷入深度睡眠的人也不是难事。   苏挽小心地挑起一点药膏抹在珍珠人中处,拇指肚稍微用力让药膏融进皮肤。很快,珍珠感受到外界的侵扰,抬手蹭蹭鼻子。   “珍珠,起来吃饭了。”苏挽心中一喜,将她扶了起来。   珍珠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屋里多了个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扭头找苏挽,等她解释。阿爹说过,出门在外,除了苏挽三个,不能和外族人接触,有话也要藏着。   苏挽见珍珠没问嘴上的怪味哪来的,反而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云晓看,只说云晓是来借住的,待会儿就走,哄珍珠陪她下楼做早饭。她还惦记着用那瓶加料的水给大家补身,再说她也不放心让珍珠和云晓独处一室。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的厨艺还不错。”   昨晚那点豆干没吃成,还饿着肚子跑了半夜,云晓的五脏六腑早就叫嚣着要饱餐一顿了。可惜手里没存粮,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几个救命恩人身上,努力示好。   苏挽背包的动作一滞,转身掀开窗帘,指向窗外的明媚阳光,“天亮了。”   前言不搭后语,云晓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和做饭有关系吗?”   “天亮了,你可以走了。”苏挽不耐烦陪她装傻,“忘记昨晚的话了吗,我们不和别人搭伙。”   苏挽说完就拉着珍珠往楼下走。随身物品都带齐了,反正他们不会常驻,屋里的东西随她折腾。   客厅里,文峥、郭海和吴庸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苏挽,终于舍得下楼了,我都快饿死了。”郭海夸张地摸摸干瘪的肚子,“咱们还有多少吃的啊?”   “只剩下今天的份儿了,天黑前必须找到物资,否则就得集体挨饿。”苏挽说的是实情,背包里的东西吃一点少一点,再找不到供给,她也只能背着大伙吃独食了。   “先凑顿饱饭吧,今天出去觅食。”   苏挽把珍珠交给文峥保护后,到厨房灶台点了一把火。紧挨着灶台有一根长满铁锈的出水管,不过已经停止供水了,只能用湿巾擦洗碗筷。   她先用加料的水煮了一盆面,再把最后那点酱菜拌进去遮掩味道,苏挽端着饭盆回到客厅,发现饭桌多出来两个人。   不管吴庸和云晓面色如何变化,苏挽就跟没看见似的,直接用准备好的碗筷将食物分成了五份,逐一摆在队友面前,刻意强调道:“这是最后一顿热饭,吃吧。”   郭海吃得最痛快,“能混上热乎的不容易啊。”他知道苏挽是想借着行动让那两个人知难而退,也明白昨晚自己的一时冲动给同伴添了麻烦,所以只当做没看见,一个劲儿低头扒饭。   文峥沉着地拿起桌子上唯一的小勺放在儿子手里,“慢慢吃,小心烫。”   珍珠不懂虚言巧语,在苏挽把碗放到她眼前的时候就接到嘴边吃上了。她昨晚做梦都在找吃的,现在食物就在眼前,自然着急填饱肚子。   五个吃客很坦然,两个看客很沉默。   直到苏挽放下碗筷,对面的吴庸和云晓也只是静静坐着,没有半点惹人厌烦的举动,两个人如此淡定,是早有准备还是故意博同情?   不管苏挽心里做着何种阴谋论,文峥始终贯彻了昨晚说过的话,让吴庸和云晓尽快离开。   吴庸张张嘴,还想求情,云晓却在饭桌上看懂了五人的坚持,没有强留,只是跟文峥借了屋里的砍柴刀和门栓用来防身,老老实实地带着吴庸离开了。   “这两人的做派还真跟别人不一样。”郭海咂咂嘴,“末世的老油条滚刀肉我见多了,这么爽利的,少见。”   “那个女人很聪明,她明白只要条件允许,我们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不愿因小失大,彻底得罪咱们。”文峥检查伤势后,把郭海的伤腿轻轻放下,“比我想象中恢复的要快,最多半个月你就能扔掉铁锹独自行走,不过还是要避免剧烈运动。”   “桐安镇太穷了,想找补给难啊。”   苏挽戳弄着地图上那个还不及蚊子血大小的小红点,“穷乡僻壤,连个街面门市都没有,咱们上哪弄吃的?真要入户搜寻物资吗?这户条件还算好的,厨房里也只有半袋受潮变质的大米,别的人家只怕更差。”   “昨天不是看见一家储蓄部了吗?要不咱上那看看?”郭海一听要断粮,急着出谋划策。   “储蓄部里顶多有点存款,哪能有吃的。”苏挽当即否了他的提议。   “镇里再穷也该有储备粮吧,我们去镇政府,我相信那里总该有点油水。”文峥指着桐安镇简介下的一行小字说道:“永安路十八号,我们就去这里。”   “进镇这么久,我可一个门牌号都没看着。”郭海先泼了冷水,“别告诉我你们打算挨个路口对!”   “不用那么麻烦。”文峥说完,起身转向了二楼窗口。   “你要干嘛?”苏挽见他推开窗,还以为他要独自去探路,立刻拽住他的胳膊,紧张道:“你自己说过的,不许脱离队伍!”   文峥感受到她心里的担忧,任由苏挽拉着自己,“放心吧,我只是想上房顶看看。”   “去房顶作什么?”   “站的高,看得远。”文峥说完便扶着窗口跳出阁楼,在半空中借力弯身蹬住外墙,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弹簧一样屈腿跃向屋顶,徒手挂在了屋檐上。   苏挽生怕他掉到墙外的尸群里,吓得大气不敢出,文峥却轻轻松松地翻上了屋顶,在踩坏了几片破瓦后又面色如常地跳进窗内,问苏挽要来纸笔画出一张简易路线图,“镇政府距离此处十三个街口,四层楼建筑,参照物顶层旗帜。外面吹北风,咱们贴着内墙反向走,可以由小道避开尸群。”   文峥说完,即刻带着四人整理行装,想要借助风力隐藏气味避开捕食者,利用一切便利条件尽快赶到政府大楼。   阁楼里的人离开之后,拐角一家独户门房也偷偷撤掉了门板。   “咱们这么跟着合适吗?早上走的时候你可说好要离开的。”吴庸拎着砍柴刀,面有难色。   “闭嘴!”云晓悄声骂道:“他们明显是有来路的,听我的准没错。”   二人遮遮掩掩地跟在后面,自以为行踪隐蔽,其实早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文峥,不管?”郭海朝后努努嘴,“俩小耗子。”   “进入市区,早晚会遇见幸存者。”文峥出门时和苏挽交换过武器,此刻正挥动太刀在前面开路,“只要不产生利益冲突,其他人可以忽略不计。”   “我说那女的怎么走那么痛快,有后招啊。”苏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现在对陌生人好感全无,每次看见他们,都会被勾起不开心的往事。   “风向变了,快走。”从大岔道穿过的时候,文峥忽然说道。   除却不知情的珍珠,郭海和苏挽面色均是一凛,没有风力的掩护,丧尸很快会循着肉.体气息围过来。   “苏挽挡前面,我架着郭海,还有不足一千米,咱们跑步前进,一口气冲进政府大楼。”文峥说着将太刀递给苏挽,单手从郭海腋下穿过,用两人三脚的协同姿势快速移动。   风力忽变,近处的丧尸都调转身子朝五人扑过来,苏挽无力顾及身后四人,只能不停将太刀刺入丧尸的体内,争取在尸群围击前和伙伴一起进入政府大楼。   在文峥迫不得已开枪反击之后,迎风招展的旗帜终于出现在了街头一角。   “苏挽,有狼!”   一直抱着孩子躲在中间的珍珠突然出声示警。她从没见过丧尸犬,只是从体型判断眼前下颌大开露出凶齿的类型动物。   苏挽提着太刀,恨恨地看着从小巷里窜出的庞然大物朝文峥说道:“你带着郭海珍珠先走,我留下断后。”她早就做好了面对丧尸动物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它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种时候出现。   “苏挽,你确定?”文峥难得犹豫了,没有立即做出有效决策。   “我确定,”苏挽盯住渐渐逼近的丧尸犬,反手将腰包里的另一把手枪扔给文峥,“你们负责清理政府大楼,快走,别碍事。”她有手段对付丧尸犬,只是不方便现于人前。   听见身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挽快速拿出麻药喷在刀刃上,又凭空变出一把手枪,用药剂处理子弹。有祥云在她就是安全的,不管是太刀还是子弹,只要有一样刺进丧尸犬的体内,就会产生麻痹作用,至少会让它在短时间内行动迟缓,帮助她争取获胜的机会。   强力麻醉品会对感染丧尸病毒的**产生扰乱神经传导作用,是苏挽在苏教授的实验笔记上看到的,只是她还没法预料,感染者对普通麻醉品的敏感度是多少。   压低四肢紧贴着地面咆哮的丧尸犬并没有因为溜走的部分猎物转移注意力,反而瞪着血红双眼紧紧锁住苏挽,剩下的这块活肉,足够满足它体内的嗜血狂性。   片刻对峙之后,丧尸犬嗷地狂叫一声,呲出尖利的獠牙用凶狠的前爪朝苏挽扑去,苏挽急退到矮墙边,擎着双手举起太刀迎向丧尸犬的前爪。   丧尸化的动物没有理智可言,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攻击吞噬,如果换做寻常动物,自然会躲开这一刀,可丧尸犬体内不惧痛苦的狂性让它毫无畏惧地扑向了血淋淋的刀刃。   太刀嵌入骨肉的同时,丧尸犬的巨齿也狠狠地朝苏挽的脑袋咬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挽就势从四肢腾空的丧尸犬身下滚倒,朝它黏腻粘连的胸腹开了一枪。她不指望这颗子弹杀死它,只在心里盼着麻醉剂快速生效。   收不住力道的丧尸犬一头撞上了破旧不堪的矮墙,随着碎裂的墙体一起落到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失了太刀,苏挽不敢恋战,连忙退到安全距离,连发数枪蹦碎了围观丧尸的脑袋,她必须在枪声引来更多丧尸前解决这只丧尸犬。 ☆、71搜寻②   负伤的丧尸犬更加狂躁了,虽然它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可骨子里的掠夺意识让它无法在血肉的吸引下做出合理判断,它还不等甩掉妨碍视线的土块,就朝苏挽发起了第二次袭击。   来势汹汹的丧尸犬终于利用嘶吼声引来了尸群。   受到三面夹击的苏挽在用余光瞟见躲在暗处观战的尾随者后,退回了紧挨着路边的一间低矮民房。大敌当前,她可没兴趣给别人表演魔术戏法。   失去攻击目标的丧尸犬开始疯狂地撞击民房单薄的木门,丧尸们也跟着堵住了房前的通道,随时准备冲进来饱餐一顿。   把屋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堆在门口,苏挽从祥云里拿出扶梯和铁锤,将房顶砸出一个仅余一人通过的窟窿,爬出屋顶收起扶梯后,她咬着新出炉的苹果派坐在豁口晃荡着双腿,等着丧尸犬将房门冲破。   强悍的猎食者没有让苏挽失望,不到一分钟,勉力支撑的大门就被彻底撞毁,丧尸犬循着气味发现了坐在房顶的苏挽,后腿发力朝半空中猛地跃起,只这一下就差点挠碎苏挽的运动鞋。   这次苏挽没有给它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机会,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手雷扔进争先恐后伸出利爪的尸群,随即返身跳下房檐朝马路对面狂奔。   拥挤的沙丁鱼罐头中扔下了一枚致命杀器,红光一闪,大地随着爆炸声颤动,低矮的民房连同满屋子的丧尸和丧尸犬一起被炸成了肉酱喷泉,高高抛起低低落下,飞溅在四周的公路围墙上。   “看见了吗?”因为爆炸波的影响,至今还胆虚耳鸣的云晓吞了口吐沫,朝同样目光呆滞的吴庸问道。   “看见了。”吴庸点点头,小心弄走刚才那场丧尸雨掉在身上的碎肉,“你觉得,咱们还有必要跟着她吗。”   云晓双眼闪闪发亮地说道:“当然要跟着了!好容易找到拥有重火力的人类,哪怕只能远远跟着,也比咱俩自己到处瞎闯强吧!”   “那咱们也去对面大楼?我看见另外四个人进去了。”吴庸从藏身处钻出来,指着挂着政府招牌的建筑物说道。   “趁着尸群死的差不多了,你去把那女人的刀捡回来!”云晓推了他一把,“快去啊,投诚总要表示点诚意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不找麻烦,关键时刻还能出点小力,再见面,那伙人总不会还板着脸赶人吧。   吴庸觉得云晓的言论有点过于理想化,可他说不过人家,也只能乖乖按照吩咐宰掉零星落单的三两只丧尸,在倒塌的矮墙下找出了沾满血渍石灰的太刀和刀鞘。   云晓想到苏挽刚才和丧尸犬对决的威猛姿态,怀揣着无限崇拜之情将这把蕴含着凛冽杀意的战刀抱在胸前,和吴庸一路小跑奔向政府大楼。   提前撤退的文峥四人守在行政办公楼大厅,等着苏挽汇合。   “文峥,苏挽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在这守着,你去接应她?”郭海拄着铁锹,朝窗外来回张望。   文峥也不知道是在劝说郭海还是提醒自己,“她说能行就一定能行。”他不是没想过回去救人,但肩上的担子容不得他感情用事。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的关头,街道对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音以及房屋坍塌的声音,涌动的气流连带着大厅里的落地玻璃都发出了嗡嗡的鸣叫。   “M6式手雷,”文峥抵住震动的玻璃,强压着心底的喜悦说道:“她得手了,苏挽还活着。”   “哈哈,我早知道这丫头凶悍着呢!”郭海笑得开怀。如今他们五个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加上珍珠的特殊存在,为自己考虑,他也不愿意半路损失队友。   满身狼狈的苏挽刚冲进办公大厅就听见郭海的大嗓门,她扒拉掉头发上滚草窝似地碎石粒,“笑什么呢,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苏挽,你回来了!”珍珠脸上的担忧毫不掺假,就连方文也迈着小腿扑过来抱住苏挽不放,口口声声喊着姐姐。   “不回来我能上哪啊?我可答应你阿爹要照顾你的。”苏挽拉过椅子坐下歇歇脚,“楼里清干净了?”   “哪能这么快!”郭海夸张地鬼叫道:“文峥把大院清出来之后就说要留下等你,我一伤患也不敢提出异议,只能陪同了。”   “行了,得便宜还卖乖。”苏挽也是和郭海接触久了才发现这个人除了匪气还挺赖的,简直就是复杂综合体。不过没清理也好,出市路途遥远,她本来还想着趁机投放物资,眼下算给她提供便利条件了,“四层楼,咱们分分吧,文峥和我各两层,郭海在大厅守着珍珠和方文。”   “你的刀呢?”苏挽空荡荡的双手引起了文峥的注意。   “掉了,后面丧尸犬追着,尸群也来凑热闹,我顾不上,只能跑路了。”苏挽经他提醒才想起太刀没捡回来,这下拿什么清理丧尸啊。   “喂!开开门!”   苏挽正郁闷呢,办公楼入口就有人连敲带打的喊门,出去一看,还是早起那俩人。   郭海一瞅乐了,“那俩小耗子怎么进来的,文峥,大院门不是上锁了吗。”   “门是锁了,可你经不住活人会翻墙啊。”苏挽眯眼看着云晓作揖卖好地捧着太刀,几步迈出去将玻璃门裂开一条缝,“有事?”   云晓努力做出一个极具诚意的表情,将太刀递进门缝,诚惶诚恐地说道:“我们捡了你的刀。”   “你们还捡了我开的路吧。”苏挽一把将刀夺过来,冷笑着说道。这点小事还想卖好,她要不是怕被人抓起来做实验,随手就能拿出十几把太刀扔着玩。   “别这么刻薄嘛,都是女人。”云晓被噎了一下,却还是不肯死心,在门口墨迹着。   “不好意思,我本人一直这么刻薄,不分男女。”苏挽抽.出太刀见刀刃没有受损,对文峥说道:“你和郭海对付他们,我上去清理楼层,下面两层是你的。”   不管多少,总不好所有的物资都是她那两层找出来的,有人转移文峥的注意力,她也方便动手脚。   老镇政府办公楼面积不大,苏挽没费多少工夫就把顶上两层都清理出来了,在上楼之前,她先去二楼投放了一些物资,不敢太奢侈,只是根据小镇的消费水平,添置了一些管饱的零食跟超市里的平价衣物,又在四楼的后勤保障室加了半面墙的饮用水和方便食品。她放这么多水是有私心的,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腾,她再也没法忍受脏到极致的头发,饮用水太多带不走,她就有借口烧水清理个人卫生了。   清理楼层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多了,等苏挽从顶层储水槽下来,文峥已经将整栋楼边边角角都查看了一遍,自然也发现了那些给人带来惊喜的物资。   “要么人家都说,穷哪也不能穷政府,没想到啊,这么破的镇子还能捞出油水,”郭海接过文峥手里的纸箱,“我都做好挨饿的准备了,老天爷立马给掉下来一个大馅饼!”   箱子里好些吃的珍珠都没见过,“看着就好吃,苏挽,我可以每种都吃吗?”虽然华夏的怪物很可怕,不过至今为止,光是接触过的饮食和便利的生活用品,已经让珍珠对这个传说中的神奇国度充满了期待。也许像阿爹说的那样,只要怪物死光了,她就能过上比想象中还要美好的生活。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咱们的。”苏挽把急得直蹦高的方文抱起来,让小孩自己坐在桌子找喜欢的零嘴,“楼上还有不少女装,你挑些中意的试试。楼里东西不少,遗憾的是咱们没有汽车,恐怕要舍掉一些了。”她说这话只是有备无患,真要离开,楼里的物资是一定要回收的,不能随便便宜外人。   “谁说没车?”郭海抡起铁锹朝后院的位置一指,“面包、小卡、轿子,五六种车型,都在停车场接灰呢,还有好几个小型车库,里面有不少汽油和汽配零件,足够咱们去樟市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腿着前进了!”苏挽捶着一路饱受折磨的双腿,“珍珠还没坐过汽车吧,那可比坐骆驼舒服多了!”   “咱们走了,外面的人怎么办?”珍珠一直不理解,华夏本族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比沙漠的夜晚还要冷,不过她记得阿爹的话,有些事要默默记在心里,多看,少说。   “我估计他们还得跟着,要不临走我把其他车子都废了?车胎全爆,机箱里的引线也全剪断,这样铁定跟不上了。”郭海出了个损招。没办法,人是他招来的,恶人也只能由他做。   “算了,都是华夏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赶尽杀绝。”文峥捡了一箱食物和饮用水,“这点东西就算是感谢他们帮苏挽捡刀的报酬,我让他们拿了东西到后院车库去住,也省得站在门口招丧尸。”   “二楼以上的办公室窗户安装了防护栏,咱们晚上在楼上过夜吧。一楼全是落地窗玻璃门,再来只丧尸犬,几下就能撞碎,万一有其他的活人跟过来,咱们的行踪等于直接暴露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太不安全了。”   就这样,苏挽打着安全第一的旗号,和珍珠一起在二楼收拾了两间办公室,又指使身强力壮的男人把办公桌铁柜全都挪到楼梯口,圈出了一层独立空间,搜寻到的物资也运到了办公室内,方便五人取用。   物资有了,休息间也有了,苏挽无视文峥的黑脸,连烧了五六盆热水才把团成球的头发洗干净,那些黑乎乎散发着煤油气味的脏水,她自己看着都直犯恶心。   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苏挽舒爽之余也不忘拉上珍珠当陪客,甚至连方文都被她单独喊过来搓洗了一遍,等两大一小干干净净地出现在饭桌上时,文峥的脸色都快赶上苏挽的洗头水了。   珍珠是个实诚孩子,看文峥拉着脸,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摆了,原本就不适应拿筷子的手,如今更是频频出错,有几次夹菜还差点掉在地上,最后没办法只能光往嘴里扒白饭。虽说华夏人的白饭比部落的糊糊好吃多了,可看着那一桌子五颜六色的罐头,珍珠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瞅瞅把珍珠吓成什么样了,连菜都不敢吃。不就一箱矿泉水,至于甩脸子给我们看吗!”苏挽哼了一声,换把勺子塞进珍珠手里,又往她碗里放了块茄汁鱼,“你还是跟着文文使勺子吧,融入社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接触的人少没什么,将来见得多了,磕磕绊绊反而容易露馅。”   “一箱水?你知道一箱水意味着什么吗?如今要还是在沙漠里,你会这么奢侈吗,用救命水洗头发?”文峥沉着脸说道。当年他为了执行任务曾经连续三个月潜伏在丛林里,别说洗头水,连喝的都是泥浆。要是他也学着这么娇气,骨头都不知道埋哪了。   “关键咱们不是出沙漠了么?还救命水,少夸大其词,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的,那么多水,本来就要剩下的,我拿来洗头碍着谁了。”苏挽咬着筷子,心里憋气的厉害。明明都是她的水,拿来洗头还不行了,要不是为了跟着珍珠,她大可以回祥云过五星级酒店的日子,犯得着为洗漱这点事儿挨训吗。   “你有一万种理由,浪费生存资源就是不对。”地表的水资源都被丧尸病毒污染了,仅有的纯净水还不知道珍惜,简直是败家。   “哎呀,我说二位,多大点事,不就一箱水吗,咱就当没找着不行吗!”郭海见两人越说越僵,连忙打岔道:“女人跟咱们大老爷们不一样,这要还在末世前,谁受得了这个苦啊,用矿泉水洗头,换个女人不得委屈死,我觉得苏挽和珍珠算是不错的了,在沙漠里那么难都没抱怨一声,现今好容易逃出来,也不值得为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计较。”   郭海见一桌子人都不出声了,只剩下方文拿雾蒙蒙地大眼睛看着他,赶紧补充一句,“当然,文文也是好孩子,都没少遭罪,所以各位,我建议咱们还是放下个人恩怨,先填饱肚子要紧!”   “油嘴滑舌!”   苏挽本不愿意为这点小事跟文峥置气,见有人递台阶,自然顺着往下走。不过说是不气,她也没那么大方用热脸贴人家冷板凳。越过造成冷场的罪魁祸首,苏挽边给珍珠解说菜色,边把罐头里的食物挨样往她碗里送了一筷子,连方文一起照顾的妥妥帖帖,偏是对紧挨在他身边的男人不理不睬。 ☆、72必经之路①   饭桌上的低气压一直延续到临睡前都没消散,商量过隔日路程,苏挽当着文峥的面狠狠揉搓着方文的小脸蛋,直到上面染起两朵红晕才罢手。   这种极为幼稚的举动成功地让某人再度黑脸,苏挽亦是心满意足地领着分外委屈的小孩回房休息。   闻着孩子身上清爽怡人的薄荷清香,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床上,苏挽满怀期待的安睡之夜,再次被一群不速之客搅散了。   “有完没完啊!能不能让安心睡个囫囵觉啊!”苏挽恨不得一脚将卡在楼梯口的云晓从桌椅逢中踹下去。   “我不是故意来捣乱的,我是来报信的!”云晓满脸通红地卡在障碍墙里,慌忙为自己辩解着,“我和吴庸睡得好好的,后院突然有人挠墙!”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着挺宽敞的地儿,怎么一钻进来就被卡住了呢。   “挠墙?”文峥抬高柜子,让她从层层挤压下解放出来。   “吴庸说是那种土制的爪勾,有人想用那个翻墙进院,特意让我来报信的!”云晓整整衣服,自信满满地将这条重大信息说出来,她不信,三番两次的出力,几个人还能是铁石心肠。   “吴庸人呢?”   “他在一楼守着呢!”   “你们怎么进来的?门窗都锁着!”苏挽觉得这俩人是为了混进队伍谎报军情,怀疑地问道。   “从一楼卫生间窗户跳进来的,那上面有个小气窗,用绳子一拉,下面的窗户就开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俩进来后立即就关上了,连气窗都扣紧了,除非用砸的,否则外人进不来。”   云晓的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一片碎玻璃声。   “我是不是该封你个铁口神断啊!”苏挽故意将太刀抽.出一段,调侃地说道。   “不敢,不敢。”云晓连忙摆手。   “文峥,看来人不少啊!都敢破窗而入了,摆明没把咱们哥俩放在眼里。”郭海一脸煞气地说道。   “你把吴庸喊上来。”文峥对云晓说道。不管来人是谁,开场就不留情面,注定要站在五人的对立面了,队伍里多两个人,在气势上也有帮助。   “哎,他就在楼梯口,没走远。”云晓一边答应着,一边朝楼下喊道:“吴庸,快上来!”   吴庸得了信,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从文峥弄出的豁口钻进来,焦急地说道:“我刚才偷偷看了一眼,光后院,起码十多个人。”   “会不会是饭店里的变态追来了啊?”云晓一听人数就被吓着了,在她心里,早把自己和文峥五人放在一条船上,现在见有人来找茬,也不由自主地代入防备模式。   “不是他,”文峥摇摇头,“这么粗暴的作案手段,与那个人的行为不一致。”   “作案手段还分什么粗暴文雅啊。”云晓小声嘀咕道。她搞不清楚文峥对行为犯罪的分析归纳,她只知道一点,今晚熬不过去是要倒大霉的。   “郭海、吴庸,帮我把障碍墙垒高。”一楼的碎玻璃声越来越多,文峥转身把临近办公室的桌椅柜子搬出来,全部用来加固障碍墙,将楼梯口堵得死死的。   苏挽几个女人见状也没闲着,连扫帚拖布之类的小物件都堵在缝隙接壤处用来加大摩擦力避免墙体滑坡。一通忙下来,虽是临时抱佛脚,但也搞的有模有样,最起码现在是不可能再有人有机会从缺口里钻进来了。   一楼纷乱的脚步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忙乱声之后,踩着地上的碎玻璃渣转向二楼楼梯口,刚一照面,两帮人马便隔着一道临时搭建的障碍墙叫号对骂。   只可惜叫号的是侵略者,对骂的也是侵略者,苏挽几人压根没打算还嘴,各自搬了椅子悠闲地坐在走廊里嗑起了瓜子。   云晓捧着苏挽倒给她的瓜子,心里激动万分,这捧意义非凡的瓜子,是不是代表她和吴庸已经被组织接纳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苏挽只是记恨来人影响她休息,故意使坏让人憋气而已。人多力量大,人多嗑瓜子的声音自然也大,对面声嘶力竭地叫号呢,这厢不理不睬还自娱自乐,一般人都得气个半死吧。   郭海看着苏挽的做派直乐,难得的是文峥也没有出言阻止,反而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任楼下骂塌了天,他亦如身处无人之境。   长久的叫骂声停歇之后,楼下终于变换战略战术,派了一个文明人过来,要求与二楼的头领对话。   “头领?我们这没头领,都是散玩的。”郭海翘着伤腿坐在椅子上,嬉皮笑脸地说道。   来人沉默了一会儿,“我是桐安镇的护卫队队长,在族里排行第七,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老七。”   “啊,我在家排行老大,人家都管我叫老大。”   郭海的无赖话一说完,底下的人又开始闹腾了,直喊着要冲上来教训他。   郭海闻言嗤笑道:“哥们,不管你排行第几,我提醒你一句,有多大能耐使多大力气,别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就凭你身后那群人,真有本事早冲上来了,还能甘心在下面空喊口号?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想先在气势上压一头吗,不过我也能理解,一般没什么真本事的怂货都这么干。”   苏挽在心里大呼过瘾,无声地给郭海鼓掌喝彩,护卫队的队员集体炸锅了。   “七哥,他凭什么这么说你啊!太伤人了!”   “惹极了放把火烧了他们!”   “放火?”老僧入定的文峥终于睁开眼,“你们来只是为了放火?”   七队长脾气够好,至今仍然心平气和地说道:“这栋政府大楼是我们护卫队收编的资产,平时也有人常来巡护,你们借住可以,里面的物资不能动。”饶是他脸皮够厚,说起这话也明显底气不足。   桐安护卫队成立不过两月有余,除了他这个队长是在大城市打拼过的脑力劳动者稍微有点见识,其余全是常年出卖劳力过活的庄稼把式,思考模式单一,遇事冲动,没出事只知道咋呼,真有危险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不想抹黑自己的队员,却不得不承认男人之前给出的评语,如果他们真有看上去那样坚实可靠,镇里的幸存者就不用龟缩一角了。   “常来巡护?”   文峥话里带着淡淡笑意,“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护卫队很闲,所以才常来巡护一栋被尸群包围的大楼?”他接着提高音量说道:“你为什么过来我很清楚,无非是白天的爆炸声引起了你们的注意,所以七队长才趁夜过来巡视领地,想要刮点油水。这堵障碍墙你们确实没看在眼里,推倒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真正让你忌惮的,是我们手里的枪支弹药,我这话没说错吧。”   “话说开就好办了。”七队长用眼神安抚住蠢蠢欲动的队员,高声说道:“你们来到桐安镇占了我们的地方,总该有点表示吧。”   “你想要什么?”   “楼里的物资,我要一半。”   “一半?”苏挽几乎要笑出来,“好大的口气!楼里的办公物品你随意,我们自带的物资包括食物,你一样也别想碰。”她好容易费力挪换出的东西,凭什么让外人抢走。   “这事可不是你说的算,”对突然插嘴的女人有些不满,七队长略带不屑地说道:“除非你们再也不打算离开桐安,否则最好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想来诸位对桐安这个地方还不太了解,整个小镇唯有北面一条环山路与外界相通,地势陡峭易守难攻,想堵住出路不需多少人手,只一个人从山头往下推几块滚石就够了。”   “你是在威胁我们?”文峥不慌不忙地把玩着座椅扶手。   “不是威胁,只是想谋求合作。”七队长登上一阶楼梯,“末世求生不易,若不是担负着百多条父老乡亲的性命,我也不想干这些丢祖宗脸面的勾当。只要诸位肯和我们共享物资,我可以保证,在桐安镇期间,绝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而且,我会另安排一条更安全的出路给你们算作补偿。”   “更安全的出路?你刚刚还说只有一条环山路,余音尚在就出尔反尔,让我们如何信你?”文峥眉头微挑。   “我敢夸口自然就能做到。”见没有立即遭到拒绝,七队长又近了一步,破釜沉舟地说道:“桐安镇作为整个东部最古老小镇的同时也拥有东部最古老的一条火车线路,护卫队的据点包括小镇所有的幸存者,全都聚集在桐安火车站,我们手里还有几车皮煤炭,只要你肯分享物资,我就派人用火车送你们出镇。我相信从铁道出行,绝对比你们冒险走环山路快捷安全。”   “你是说被淘汰的蒸汽机车?”文峥心中一动,“你确定这种老古董还能正常运转?”   七队长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合作,桐安火车站随时可以启动。”   “文峥,你信他?”苏挽见文峥沉默不语,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丧尸病毒大规模爆发以来,内陆城市的公路几乎全部瘫痪,大路上出现最多的就是绵延不绝的废弃汽车和尸群,这还是末世初期她在逃往西部安全区时见到的景象,如今又延搁数月,交通状况只会更加恶劣。   进入东部城市的道路注定万分艰难,在这种时候还有特权搭乘列车飞机的,除了基地大佬恐怕再无旁人,或者等文峥联系到军方,为了保护珍珠这具纯血R体,才会惊动军方出动空中运输机。   现在突然有人说可以帮助五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市区,想来想去,苏挽都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回绝七队长的提议,尤其是在文峥也动心的情况下。   文峥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七队长,诚如你所说,我们初来乍到,对桐安还不了解,你的提议虽然诱人,但在没有亲眼看到实物之前,我很难对你做出回应。”   “我理解。说实话,如果你们立刻同意跟我走,我还真有点怕引狼入室,双方各有顾虑很正常。”满地尸肉触目惊心,见识过对方的火力,七队长也不想把人逼的太紧,以退为进地说道:“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希望各位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七队长一声令下,故作大方地带着护卫队队员撤离政府大楼,不过苏挽相信,他们一定在暗处埋下钉子,好防止这几条大鱼从手里溜走。   郭海无聊地拨弄着蜡烛的火芯,“文峥,刚才那伙儿都是什么人?民兵还是警卫员?竟然还自封了护卫队,真他妈可笑,满地丧尸还不忘给自己弄个名头。”他曾经带着村民逃过一次次生死劫难,遇到无数幸存者,所有人脑子里的念头都在围着食物和水打转,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挂心与生死无关的事情。   “应该是小镇居民自发组织的吧,病毒爆发后,不是所有人都投向皓月基地,还有少数进城务工人员返回了故乡。与人口密度大病毒高发的钢铁城市相比,这种拥有土地能够自给自足的偏僻小镇存活率反而高些。”   “东部最古老的火车线路,”苏挽将旅游手册翻了个底朝天,“书上可一句都没提。”她嘴里没说,不过鉴于怪石峡谷的前车之鉴,心里有九成默认了七队长的话。   “蒸汽机车不是小零件,真假一试便知。走公路费时费力,路上有半数以上的风险陷入被尸群冲击弃车弃粮的险境;走铁路时间起码缩短一倍,但是入站地点的生存状况没人保证。”   桐安镇的火车站由七队长控制,出站必是安全无虞,可谁也无法预料樟城火车站是不是已经被尸群占领,这一步棋走下去或许是捷径,也可能是另一个死亡陷阱。   文峥将公路和铁路两条线路的弊端挑明,“我现在只想问问大家,一旦交易达成,敢不敢冒险和我一起搭火车去樟城?” ☆、73必经之路②   一片沉默中,云晓忐忑不安地举起右手,小声问道:“那个,我能不能问一声,这里说的‘大家’,包括我和吴庸吗?”   “你觉得呢?”苏挽轻轻瞄了她一眼,“你是樟城人?”   云晓刚想点头,在众人的逼视下老实的摇摇头。   “我们很熟?”苏挽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云晓尴尬地笑笑,“一般,不太熟。”   “那你可以洗洗睡了,这个话题与你们无关。”苏挽毫不客气的说道。因为护卫队的搅局,也为了保持障碍墙的完整,她没法像原来那样把   两个人赶回后院,可这并不耽误她将两个碍眼的家伙清理出视线范围内。   “别这么无情嘛,咱们怎么说都是曾经共患难的人。”云晓踩了吴庸一脚,盼着他附和自己说两句好听的。   “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不早了,咱们也找个地方休息吧,还有吃的东西,”吴庸摸摸鼻子,“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带走……”   “你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啊!”云晓掩面哀呼,靠山都要走了,这个笨蛋竟然只惦记着车库里那点吃的,真是没出息!   “东西会补给你们。”郭海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一对活宝。文峥铁了心要和护卫队合作,与其便宜那些狂妄无知的队员,还不如拿来还人情。   “文峥,你不觉得过路费太贵了吗,还有那个队长,张口就要一半物资,也不怕撑死。”   等两个不相干的外人离开,苏挽拉下脸说道:“文峥,我理解你的心情,想要早日和军方取得联系。可你想过没有,桐安的火车线路真能带着咱们直达樟城吗,蒸汽机车停运多少年,光博物馆都建立二十年了!保不齐人家就是拿一堆废铁坑骗你呢,当你面发动鸣笛容易,线路损毁半路脱轨怎么办?机车老化半路停运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吗?”   “苏挽,走大路你就敢保证不被尸群堵截吗?如果你现在能拿出一条安全直达的路线,我立刻听你指挥!”文峥眼角眉梢俱是倦意,“我们没有桐安的路线图,盲目自寻出镇只会给自己惹麻烦,走铁路省下的粮食足够用来交换出镇费用,铁轨上游荡的丧尸数量也会远远低于城镇公路。就目前的形势来说,这已经是最有利的安排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樟城,那么危险,换路不行吗?”珍珠记得父亲说过,华夏很大,夜幕笼罩的土地有一半属于华夏人,干嘛非要去听上去就很危险的地方不可。   “珍珠,樟城是距离沙漠最近的现代化都市,在那里,我们可以和华夏的族长取得联系,由他带你进入更安全更舒适的生活环境。”苏挽放软语气,依照部落人的理解跟她说明非去不可的原因。   “那你们呢?别人带走,再不见面?”珍珠很难过,她舍不得和大家分开。   “怎么可能不见面,你别听苏挽吓人,我后半辈子的身家性命可全维系在你身上了。”郭海半真半假地说道。   苏挽垂着眼,嘴角扯出一抹讥笑。   连这种话都敢说,不就是仗着珍珠还不能理解中文的深意么。   苏挽忽然觉得当着珍珠的面探讨这些很过分。珍珠是真心实意地拿身边的人当朋友,可他们呢,一个是为了民族使命,一个是为了个人前途,还有她自己,更是为了完成父母的心愿连珍珠的血都盗了。   会对路线问题争执不休也不过为了尽快把人送到军方的手里,偏偏当事人的情绪以及将来会受到何种待遇,没人担心。   “算了,吵来吵去怪没意思,你们喜欢定哪条路线都可以,反正我只是陪行。”苏挽泄了心气儿,拉着珍珠回到休息间。   “苏挽,你为什么不高兴。”珍珠单纯却不傻,她敏感地觉察到了苏挽颓废的情绪。   “没有不高兴,只是忽然有些累。”苏挽帮珍珠散开发辫,“珍珠,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华夏人都是很独立的,许多人十几岁就会离开父母外出求学,换做你,你能适应吗?”   “不跟族人生活在一起?”珍珠披散着头发,发愁的问道。在她的意识里,部落就是一个紧密结合的团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来不会有族人妄图离开部落独活。   “是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打猎、进食,所有部落人协同完成的工作都要靠你自己,也许那个时候,你会认识更多的人,他们会对你笑,做些让你感动的举动,可你们永远做不到同部落人那样相互依靠,你甚至还要像防备沙漠里的狼群那样提防他们。”离别在即,苏挽不忍心看到白纸一样的珍珠被人伤害利用,努力让她了解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华夏这么多不好,阿爹为什么还要让我来?”长发遮住眼底的落寞,珍珠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不理解,阿爹为什么总是惦记华夏,他总说故土难离,希望我回到华夏,认祖归宗,可对我来说,部落才是我的故乡。”   苏挽眼里酸酸的,“好姑娘,等帕奇长大那天,也许他还会带着族人来寻你呢。”她不敢再开口,怕说出难以挽回的话。方才一时冲动,差点答应要留下照顾珍珠。现在想来,多亏没有说出口,与其给人希望再亲手戳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承诺。   夜里,苏挽躺在窗沿下,听着街市上丧尸不知疲倦的低吼声,心里拿定主意,若是苏教授不愿和上层合作,护送珍珠进入樟城和军方取得联系后,她就和父母找一处安宁恬静的小地方避世隐居。   或许若干年后,等人类消灭丧尸病毒,华夏建立新的秩序,她会重新带着父母出世生活。   这样想着,苏挽恍然间觉得憋在心底的郁结之气全都消散了,索性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摸出笔记本,借着月光写了一封平安信送进祥云,又构想了数条关于新家的安置问题,含着笑意入睡。   相比较抛开包袱自得其乐的苏挽,七队长的定力没有维持多久,隔日一早,他就打着促进双方友谊的名义领着不在少数的护卫队队员再次来到镇政府大楼,邀请文峥参观小镇的幸存者据点,桐安火车站。   他来的正是时候,文峥做事不喜欢留下隐患,当即决定同行。   苏挽无声地笑了笑,转头继续逗弄方文。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她就不会对再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郭海因为腿伤留守大楼,一边与云晓吴庸逗乐解闷,一边随时关注着时间和大楼出入口,面上不显,心里却跟滚烫的油锅似的,沾不得半点火星。   天擦黑的时候,离开一整日的文峥回到了政府大楼,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蒸汽机车可以开动,火车线路基本完整。说是基本完整,因为他花了五个多小时,从桐安火车站沿着铁轨一路跑到衔接两座城镇铁路线的临安大桥,确定轨迹完好后才原路返回。   “过了临安大桥两面都是山路,出发时把后面的汽车一起运走,半路改道也不怕!”文峥说话的时候有些喘,面部皮肤因为毛细血管扩张变得潮红,不过精神头却极好,显然对桐安铁路线满意极了。   郭海得知他为了查看铁轨竟然连续奔跑了十个小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反倒是苏挽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看出文峥是个执着坚毅的人,确立目标就一定会做到最好,如同这次护送珍珠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文峥同七队长达成协议,剩下要做的就是清点物资。   苏挽看着那半面墙的食物有些后悔,但是转念一想,东西拿出来是为了让文峥他们过得舒服些,既然送出去手,别人怎么用就不归她管了。   清点出来的物资数量庞大,让一直端着撑场面的七队长都忍不住肉疼。早知道一栋政府大楼能搜刮出这么多物资,他何必等到今天和别人分一杯羹。   浩浩荡荡地车队从政府大楼驶出,前两辆装满物资的卡车面包由文峥掌控,后四辆载人汽车由护卫队接手,作为此次交易的附加收获。   一行人碾压着游荡丧尸的尸体,穿过半个小镇进入了桐安火车站。   “将外门落下!”   车队驶入进站口,锈迹斑斑的铁门迅速被拉回原位,紧接着又有十几名抬着厚重木板的男人将木块一丝不差地沿着铁门的纹路嵌合加固,接近四米高的院墙再加上半米厚的大门,除非体型庞大的丧尸动物来袭,否则一般丧尸无法冲破。   “院子里都是老弱病残,不小心不行啊。”见苏挽一行人打量着周围环境,七队长借机大吐苦水,“桐安老站作为末端车站废弃多年,住宿条件也不好,男女老少全挤在货运仓库里,夏天闷的冒油,冬天冷的发抖,惨啊。”   “起码你们还活着不是吗。”苏挽残忍地笑笑,转身朝远处的站台走去。丧尸病毒爆发将近一年,这时候还能活着的人哪个简单,连一直被她宠在心里的方文如今都学会了看人脸色,老人?孩子?末世还有这两种单纯属性吗。   七队长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憋死,郭海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为说话得罪人这事儿我没少批评她,可惜姑娘心眼太直,总也改不了。”   郭海的劝解让七队长的脸色更差了,他几次想发火,但是想到还未到手的物资都忍了下来。一路逃回故乡,他手上也沾过人血,虽说多半是为了自保,可杀过人的心,总有股邪火盘踞在里面,随时随地冒出来作怪。   在队员的蹿腾下,昨晚他熬了一宿,慎重考虑过杀人劫货的可行性。直到今早看见那些物资,七队长眼红了,也彻底清醒了。五个人,两弱一小再加一个残疾都能保住这么多物资,就靠他手下的那些人,要脑子没脑子要实力没实力,凭什么和人家耍花腔,别说人家只是借道,哪怕这伙人现在反悔要占了桐安镇让他下台,他都不敢多说一句。   所以对于对方几次三番的恶意嘲讽,他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珍贵的物资上,因为他没有对抗的资本。   苏挽来到铁轨边上的时候,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师傅正在检修蒸汽机车。老人穿着朴素,面色也不好,手里握着扳手,费力地弯腰下到铁道,在车轮底座敲打着。   苏挽站了很久也没分得老人一丝关注,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傅,你会开火车吗?”   老人这才伸出脑袋,冲苏挽叫道:“开火车?我从参加工作就没离开过铁路,你说我会不会开火车!”   老人的嗓门很大,还有些咄咄逼人,苏挽却没生气,她在书上看过,老技术工人,尤其是在嘈杂环境作业的工种,听力都会受到损害,就像眼前这位,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听着费事才会大呼小叫。   “这是我们场站的余师傅。”七队长见人都围过来了,赶忙介绍道:“余师傅可是老资历,当年桐安第一辆红头火车就是他开出去的,多少年了,哪怕桐安站最后废弃了,他也没舍得离开,一直留在站里替镇政府看守货运仓库,明天就由余师傅送你们去樟城。”   “余师傅,麻烦你了。”苏挽因为父母的原因,对于老一辈技术工人还是存有敬意的,哪怕他们脾气古怪些也不会在意。   “不麻烦,”余师傅依旧大嗓门,话语中带着老一辈特有的朴实,“世道乱了,临死前能再摸摸老伙伴,我也知足了。”   珍珠和方文都没见过淘汰的旧式蒸汽机车,两个人嬉笑着钻进车厢来回跑了一圈,在座位上连连打滚,又探出窗口冲着外面直挥手,连脏兮兮的锅炉室都进去探索一番。苏挽见他们心情好也不去打扰,和瘸着腿的郭海联手将剩余的物资搬进车厢。   除了搭乘的客运车厢,为了给机车减负,文峥只留下了一截特货车厢用来运输汽车。一切准备就绪,五个人连夜歇在火车上,等待天明 ☆、74红头列车①   “呜——”   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伴着蓦然升腾的浓厚烟雾冲入云霄,乌黑锃亮的红头列车以震慑人心的强大动力牵动着滚滚车轮从崇山峻岭中呼啸而过。   苏挽探出窗口的身子被风吹得沁凉,“没想到这个老古董还真带劲。”她撤回身子,哐地一声合上车窗,“虽说速度比电车慢了些,不过跟汽车比可强多了,铁轨上游尸少,要是多来几个能玩碰碰车了。”   天还没亮,余师傅就开始给锅炉添水烧煤,等火车开出桐安站,苏挽才真正体会到七队长脸上的扭曲表情为何而来。   如同七队长本人临别所言,这趟交易确实算得上搏命夺利。   半数物资的交易份额带来的利益,也许远不及驱动列车造成的隐患,光出站时的巨大轰鸣声,就有可能把整个镇子的丧尸都吸引过去,从这点看,他们花的过路费也不冤枉。   “珍珠,你懂旅行者的意思吗?”苏挽打开一袋零食,“我以前最喜欢看游记,里面写了很多人坐着火车寻梦的故事,那时候华夏还没有这么多怪物,土地辽阔,物产富饶,到处都是风景。”   那时候的苏挽也只是一个怀揣梦想的小可怜,每日做着干不完的家务,唯一一次坐电车的机会,就是那年跟着叔婶一家回城。   珍珠羞涩地笑笑,“我没听过,不过我很喜欢坐火车,感觉像在飞。”   “飞?我也飞过!游乐场云霄飞车,太空船,摩天轮,比火车还棒!”方文抬起两只胳膊像翅膀那样扇呼着,小手里还不忘抓着一袋吃的,“等我长大了,要驾驶真正的飞机冲上天!到时候载着姐姐和珍珠一起!”   “呦,志气还不小!”郭海一把夺过他攥在手里的零嘴,故意当着他的面往嘴里扔了两个,“只载着美女,不管我和你爸是吧!”   方文瘪瘪嘴,朝亲人求助,“爸爸……”   小孩对郭海有点打怵,从不管他叫叔叔,偶尔单独相处也尽量离着远远的。   “郭海,越活越回去了,和孩子闹什么劲儿。”文峥护崽护的理直气壮,另拿了一包吃的放进孩子手里,“东西多的是,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嘿,你们这爷俩,真够可以的,大的小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郭海挠挠头,随意抓了几袋管饱的吃食捏在手里,“得,我也不在这惹气,咱去看看余师傅,顺道研究一下蒸汽机车的魅力。”   “我也想去。”对火车极度好奇的方文坐不住了,磨磨蹭蹭地想要往地上跳。   “你不行。”苏挽隔着座位喊道:“本来就站不稳,火车摇摇晃晃的,万一让锅炉烫到怎么办?”   “老爷爷怎么就不怕烫?”方文不乐意,撅着嘴问道。   “余师傅几十年的老司机,天天开着火车在外面跑,你能跟人家比吗?”跟小孩子没有道理可讲,苏挽只能半是威胁半是哄劝地将人堵在座位上,连去卫生间都看着。   五个人说说笑笑一上午过去了,午饭的时候,苏挽特意多弄了几样好菜,还拿出了一小瓶白酒。   “苏挽,不够意思,有酒怎么不早拿出来?”郭海见着酒眼睛立时跟探照灯似的,“才一小瓶,不解渴啊。”   “嫌少?嫌少别喝啊!”苏挽作势要往回抢,“镇政府办公室找来的,那时候情况不明,你的腿伤也不适合饮酒就没往外拿。”还有一点原因她没说,安逸的火车之旅恐怕是五人最后的闲暇时光,所以她才想尽量让大家过得轻松一点。   “别,我就随口一说!”郭海赶紧把酒瓶护在怀里闻着,“酒味儿真冲,我给余师傅倒一杯。”   苏挽见他一脸肉痛地往小塑料杯里斟了几下,哭笑不得地说道:“舍不得还装大方。”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老哥俩投缘,难得啊。”郭海说着挑了两个没开封的荤罐头,端着酒杯往车头走,“你们先吃着,我去给老头子送酒。”   火车上的热水除了拿来泡面,苏挽还给珍珠和方文每人冲了一杯果汁,“只在抽屉里找了几袋,尝尝味道。”   珍珠小小抿了口,陶醉的眯起双眼,“很甜,比花蜜还甜。”   “以后你会有机会喝到更多口味的果汁。”   “苏挽,那两个人呢?”饭吃到一半,连郭海都回来了,珍珠突然指着桌面数了数,“不走了?余师傅都在。”   “他们……”苏挽不知道文峥和七队长达成协议的过程,她只知道从进入桐安火车站之后,那两个人就没露过面。   “他们不去樟城,人我托付给七队长照看。”是照看还是监管,真相只有文峥一人清楚。   “云晓梳头很好看。”珍珠想起那个含着温柔笑意帮她梳头发的姑娘,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珍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将来你会遇见很多人,可他们不会都留在你身边。”苏挽为珍珠感到难过,一个人的情绪太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不是好事。   “咳,吃饭说这些多影响心情啊,余师傅说了,照这个速度,明早八点多就能到樟城,”郭海朝脚底下吐出一块骨头,“咱们今晚可得好好睡一觉,尤其是苏挽,上次弄那大爆炸太过瘾了,手雷你还有多少?给我两个练练手呗!”   “两个?”苏挽眼睛瞪得溜圆,连鼻尖都皱了,“我手里统共就两个手雷,上次喂给丧尸犬和尸群一个,现下仅剩的一个你还拿来练手?留着救命都怕不够!”   “没有手雷,子弹还有吧?”   “子弹还有八十来发,临进樟城的时候分给你们。”一颗手雷未必能解决樟城站的尸群,要再多拿几颗,铁定瞒不住文峥。苏挽嘴里的饭越吃越不是滋味,怎么才能避开人拿出点保命的家伙呢。   文峥淡淡看了两人一眼,似乎在嘲笑他们杞人忧天,“樟城站只是目标站,却不是必停站。如果站台内尸群数量超过预想范围,我们可以倒回邻郊地界下车,走公路入市。”   “是啊,”郭海差点笑岔气,“我这死脑筋,光想着进樟城,忘了还有迂回线路了。咱有车怕什么啊,反正余师傅也要倒回桐安镇,顶多搭他的顺风车退一段呗,这半天白上火了!快吃饭!吃完了咱们把该收的东西都收了,其它的留给余师傅当工作餐。”   文峥有对策苏挽就放心了,她也不想临走弄个生离死别的场面。   五个人解决午饭,开始收拾东西装车。   本来物资好好的码在车厢里,不用费二遍事,可惜护卫队诚信度太低,为了怕夜里招贼惹出龌龊,他们宁可多搬一趟求心安。   提前跟余师傅打好招呼,趁着火车匀速前进,文峥扛着纸箱踩在两节车厢的挂靠钩上攀住货运车厢,将铁梯下的闭合门拉开。   光线不明的特货车厢内,一辆面包车由四条车链固定在原地,防止因为列车行驶造成的摩擦损伤。   文峥弯腰将纸箱放在空处,返回特货车厢口,一脚蹬住挂靠钩,一脚勾住铁梯,苏挽和郭海在客车车厢口做接应,十几箱物资在三个人手中像接力棒一样过手倒送,直到剩下的物品只够临时取用才停止。   转移的物资堆在车厢一角,文峥却没有急着安置,他稳稳地站定在面包车面前,任由重复单调的车轮声在耳中不停回放。   茶色的汽车玻璃阻隔了大部分视线,文峥抽出匕首,将钢刃贴在车门上,划出一道不同于车轮声的刺耳摩擦音,“还不出来?”   他没有刻意提高声线,话音里却挟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威压重重而来。   等了一会儿,随着火车规律挪移的面包车小幅度晃动了一阵,两个垂头丧气的人从车门里钻了出来。   “真巧啊!”云晓先是冲文峥讨好地笑笑,接着朝依然等在车厢口的苏挽几人挥挥手臂,“我昨晚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了。”   “你还真会睡。”文峥手指翻飞,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这个事实,可我真的是一觉醒来就在这的啊!”云晓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放低,“好吧,我也觉得这话不值得相信……”   “我相信你。”文峥点点头,“你可以过去了。”   “真的!我就知道你们是好人!”云晓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当即喜得一跳,随后拉着吴庸往外走,“快走啊,我都饿坏了,早知道大家这么好说话,真该早点出来坦白!”   “等等,”一把冰冷的匕首横在两人中间,“你可以走,他不行。”   云晓不明白文峥为什么会出尔反尔,“你不是说相信我们吗?”   “你听错了,从始至终,我只说了相信你三个字。”文峥摇摇头,“从没包括他,你再不走就迟了。”他的眼神泛着幽光,落在缩在阴影里的男人身上。   “可我们是一起的啊。”云晓摇晃着一直保持缄默的吴庸,“说话啊,跟文峥求求情!”   “呵,”吴庸嘴里发出一声低笑,“求情?我为什么要求情……”   吴庸说完这句话,畏缩的脊梁渐渐挺直,原本平淡内敛的眉眼瞬间变得尖刻锋利,连带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由内而外散发着野性气息。   “吴庸?”离他最近的云晓感受到那股突如其来的冷意,禁不住脊背发寒,颤颤悠悠地说道:“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好的很,好的不能再好了。”吴庸转了转脖子,抬手将遮住眉眼的刘海掀开,“这些碍事的东西,我早就不想要了。”随他手指一起落下的,还有几缕细碎的头发。   “还不走!”文峥朝仍旧愣神的云晓大喝一声,揪住衣领将人推出车厢,“郭海,接住她!”   “哥们,我腿还没好呢!”郭海匆忙中探出半个身子,将吓蒙的云晓搂在怀里,“妹子,醒醒,还没到做梦的时候呢!”   “干嘛急着把人送走,人多才有意思啊。”吴庸笑得渗人,“这个游戏玩的太久,久到出乎我的意料,久到差点打破我的计划,可是因为你,文峥,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他伸出五指,对着阳光吹掉指尖刀片粘连的碎发,“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疑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个局。”文峥凝神盯住他五指间的四道寒光,沉着应道。   “哦?我亲手布置的游戏,竟然被你一眼看透,”吴庸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局,为什么还要冒险以身饲虎,是太过自信,还是死到临头也不肯认输?”他才不相信有人会傻到故意往陷阱里跳。   “我从不认为自己会输,就像我从不认为你会得逞一样。你的游戏太过拙劣,十发子弹,你真以为我会相信那些子弹会全部射.入受害者的胸口?吴庸,你的代入感太强,太过真实的剧情反而显得虚假。你要的,不过是一个尾随的借口,我要的也不过是你身上的一个物件。”   “你想要什么?”吴庸踱着步子贴近文峥耳边,轻轻叹息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   “你又错了。”文峥失望地说道:“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我为什么要杀你,替天行道还是为民执法,你喜欢虐杀也好喜欢玩游戏也好,那都是你的事情,包括你的命在内,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我要的,只是你的背包。”   “我的背包?”吴庸眼神微变,“一个假牌子盗版货也值得你在意?”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包,是包里的东西。自从那天在饭店你执意要留下这个包起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格外在意这个双肩包,在意到从不离身的地步,直到那天我去探查铁路线,无意中看到那些游荡在镇外的跟随者时才明白过来。”   文峥退开一步拦在出口,“吴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从不离身的背包就是你们的联络工具,一台无线电发报机!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放你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小小解说一下。   吴庸是另一方势力的小头目,任务是泄露安全区病毒事件,造成恐慌,吸引幸存者来到东部,虐杀是他的个人爱好,只不过在遇到文峥后就开始介入新的任务,利用受害者的身份接近文峥,查出文峥进入东部的用意。   另,关于那十发子弹,还有人记得文峥在地窖对苏挽说过的话吗?以下是剧情回放:   【“皓月基地病毒泄露的消息已经随着地下城的封锁掩埋了,是谁将消息泄露出来的?”文峥摆弄着手里新得的小手枪,“十发子弹,如果没人发现地窖口的机关陷阱,这些人真的都会死吗?”】   其实从这时起,文峥就已经开始起疑了。 ☆、71红头列车②   “你在说笑话吗?可惜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吴庸笑得很勉强,“你有自信能拦住我?”   “总要试过才知道!”文峥说话间猛地虚晃一招,屈腿攻向吴庸腰腹。吴庸急退躲过这一击,回手时刀锋切进文峥脖颈,“文峥,撂下狠话,行动力却差得远,怎么不敢开枪,你们的火力不是很猛吗?怕误伤发报机?”他出手愈发毒辣,专挑没有衣物遮盖的薄弱位置下手,不过几个错身,刀锋与指缝之间就渗出一道血痕,“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一点血而已,做事总要付出代价不是么。”文峥稳住重心,抬肘护住面门欺身上前,利用吴庸贴近攻击的机会抄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面包车上,同时用肘部猛砸他的鼻梁,长满厚茧的大手用力一攥,连着刀片扭住吴庸的手指,让刀刃和手指以扭曲的姿态绞在一起,“说,偷袭地点在哪?是谁派你来的?”   吴庸鼻梁肿了一个大包,嘴里全是铁锈味,却依然笑得狂妄,“谁派我来的?你心里明明很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文教官,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文少校?”   吴庸的话让郭海几人心里俱是一震,尤其是苏挽,在听见那声文少校时更是心底冰凉。这就是他口中的雇佣兵?这就是所谓的骗了自己?可笑她还一直相信文峥是为了保护父母才留在安全区,原来事实就像文峥亲口说过的那样,他从没骗人,只是别人都理解错了。   无意被人点破身份,文峥拢紧眉头,“我是谁不重要,说出你的上线,我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吴庸被血水呛的直咳,扭头冲隔壁车厢的看客喊道:“文少校说要饶我一命,你们信吗!”见没人答话,他极为遗憾地对文峥轻叹道:“文峥,连你的队友都不信你,我凭什么信你?”   文峥勒住他的喉咙,呼吸渐重。   “或者你帮我把手指接上,我就信你一回?”吴庸举高受伤的右手,惋惜地看着剥离在指骨外随着火车运行晃动的指肉,“你下手还真狠,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让自己不被刀片割伤?你只攥了这么一下就把我的手废了,你觉得,我还能跟你合作吗?”   “我给你留了一只手。”文峥抽出皮带把他的双手捆住,挑断双肩包背带,取出无线电发报机。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吴庸擎着手半躺在面包车挡风玻璃上,慢吞吞地说道:“我在发报机里植入了微型雷管,你一个键子摁错,‘嘭’地一声,咱们都完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文峥手下的动作一顿,掌心微湿。   “不信干嘛停下?”吴庸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继续啊,反正我是无所谓,顶多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冷面杀神文少校急着和军方取得联系。要不咱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联系军方的原因,我告诉你不会引爆雷管的使用方法,怎么样?”   “我很后悔废了你的手,”文峥在吴庸露出笑意时继续残忍地说道:“我应该先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吴庸很识相地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闭口不言。   文峥提着背包走到车厢口,“苏挽,把你的绳索给我一根;郭海,喊余师傅在下个山口停车。”   苏挽暂时不想和他说话,把绳索一股脑塞给郭海,让郭海隔空扔给文峥,“哥们,悠着点。”对于文峥的身份,郭海的感觉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跟着一个少校比跟着白身好混多了,忧的也是文峥起点太高 ,真有功劳怕是轮不到他。   怕吴庸身上还藏着刀片,文峥扒光衣服把人捆成了一个白粽子锁进面包车后车厢,盘腿坐在一边等着停车处理发报机。   文峥在特货车厢守着发报机,郭海在锅炉房陪着余师傅,只剩下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坐在客运车厢,各有各的心思。   “苏挽,你说吴庸,他真的是饭店里那个变态吗?”和自己一起逃生多日的窝囊废竟然是一个隐藏极深的恶人,想到地窖里的鲜血,还有那些被虐待致死的人,云晓心里又惊又怕,“我还跟他一起在野外过夜,吴庸还从丧尸手中救过我,他真的是变态吗?!”   “你应该庆幸自己只是他的道具,而不是他的目标。”苏挽现今也没心情安慰别人,自己一肚子气还不知道朝谁发泄呢。下次再有机会进入祥云,她一定要把文峥的真实身份告诉父母,省得他们老觉得欠了他,和她一样傻呼呼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没过多久,火车停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脚下。   文峥将无线电发报机捧在怀里,“我需要独自进山完成发报任务,这里暂时交给郭海负责。郭海,天黑前如果我没回来,或者听到山里传出爆炸声,你立刻带着珍珠按照原计划进入樟城,想办法和军方取得联系,还有苏挽,”他将视线转向窗外,话音一顿,“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都与方文无关。”   郭海没想到文峥会把这项重担交付到自己身上,急忙推脱道:“哥们,我知道你看得起我,可珍珠这事靠我一个真不行,你必须得全须全尾地回来啊!还有你这儿子,你扔给苏挽算怎么回事啊,人家才多大,再说你就舍得?”   文峥只是笑笑,转身走出车厢,沿着坡地朝山路深处走去。   “他这是要交代后事啊,苏挽,你怎么一声都不吭,哪怕骗他一下也成啊。”   “你干嘛不骗他,他要是活着用不着我骗,他要是死了,我骗他还有意义吗。”谁知道那人故意说这些话是不是为将来埋伏下笔,反正她是不会再信了。   “女人心海底针,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我还是去跟余师傅作伴吧。”郭海摇头晃脑地往锅炉室去了。   苏挽烦的要命,实在不想听他说这些酸话,干脆拿衣服蒙脸装死,暗自寻思出路。   吴庸落马在她预料之外,可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如今文峥有了无线电发报机,先不说那虚言的雷管是否存在,退一步说,即便吴庸真的往发报机里安装了雷管,她相信凭文峥的本事也能弄出来,教官么,还是少校,一听就不是寻常人,这点小事算什么。   要是能用无线电发报机和军方取得联系,他们又何必冒险去樟城,随便找个地方停下就好,反正军方会派空中运输机来接应文峥的。到时文峥父子和珍珠俱是有了去处,郭海野心不小,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云晓与她无关,爱去哪去哪,剩下的就是苏挽自己了。   若是带着父母隐居,压根没必要和军方碰面,那空中运输机看着上档次,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就怕上去容易下来难。   文峥自从跟她重逢,从没提过新型病毒体和皓月基地的现状,当时她只觉得是碰巧,现在回想起来,以文峥的身份,怎么可能从坑道逃离基地,难道也是为了某项任务才刻意走的那条路?   想到还有这种可能,苏挽不由惊坐起来。   与父母一起逃离高层军事区时,走的是别墅后花园水道,当时她只顾着躲避那些执行反恐应急演习的士兵,却没有留意到高层区的监控系统。难道是因为基地发现和她同时消失的还有苏教授夫妻,所以才会让文峥尾随在后,就近监视查探蛛丝马迹?   疑心生暗鬼,苏挽脑门登时冒出了一层细汗,一个劲儿地在嘴里念叨着,“别吓自己,千万别自己吓自己,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哪值得别人惦记。”   虽是这么说,可却一分钟也坐不住了,在火车过道上急走了两趟后,苏挽把郭海从锅炉室喊出来,自己借着去外面上厕所的名义回到祥云,急着找父母商量对策。   这次苏挽的突然出现没有吓到父母,反而让久盼不至的苏教授心生喜悦。   “挽挽,你总算回来了,爸爸等在这里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写回信也给不了你!”苏教授匆忙迎上来,“爸爸考虑好了!”   “爸爸,时间有限,我马上就要离开,你先听我说一件事!”苏挽截住苏教授的话题,“当年你和文峥接触时了解他吗?他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的?”   “小文?”苏教授和妻子面面相觑,“当年我和你妈妈认识他时,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有些老派作风,但为人正直、可靠,是个难得的好人。”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身份,职务之类的。”   “职务?没什么职务啊,那几年基地给很多科研人员配备了保镖,其实就是半监控半协助性质的外勤人员,文峥也是那时候来的,一开始我和你妈妈还有些抵触,后来见他不多嘴不多事,慢慢就接受了。”   吴教授又接着补充道:“听说他们那批都是退伍兵,没什么复杂背景。”   “退伍兵?你们都被他骗了!”苏挽急得直跺脚,“当初他还骗我是雇佣兵来着,结果呢,人家管他叫教官、少校,文峥都默认了!这样的职位,怎么会甘心留在你们身边做辅助工作,说他没目的我都不相信!”   “少校?不能吧?!”虽然苏教授在基地见惯了大佬,甚至还有幸和最高指挥官在高层区同住过,可让一个少校级别的人连着几年帮自己端茶倒水,这个消息还是太过震撼了。   “百分百可靠!这还是今天文峥的对头在和他搏斗时揭破的呢,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个坏蛋,要是没有他,指不定还得再被蒙骗多少年!”苏挽觉得自己血压都升高了,“他现在弄了一部无线电发报机,很快就会和军方取得联系,爸爸,你还想和他们一起研制解毒剂吗?我总觉得文峥隐瞒了很多事实,还有皓月基地的病毒泄露事件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你要是贸然出现,只怕对你不利!”   “老苏,我看挽挽说的有道理,和上面接触多了未必是福啊!”吴教授也支持苏挽的观点,“文峥的事,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隐瞒身份,我相信他一定是有所图谋。咱们都一把年纪了,难道非要落得晚景凄凉才甘心吗?”   妻子女儿全都反对,苏教授没法固执己见,只能暂时搁下遗憾,“不和军方联系,咱们去哪啊?听你的意思,你要离开文峥自己走?”   “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啊,当初我逃离基地的时候不也是靠自己吗,比起沙漠苦海,内陆反而不值得畏惧。”苏挽挑重点将以后的打算告诉父母,“我是想着先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军方带走珍珠后,一定会全力研制解毒剂,如果能够全民使用,不出两年,地面生存环境就会得到极大改善,到时咱们再回到人群中。还有爸爸惦记的解毒剂,没有军方,我也一定会找到最好的生化实验室给你用,咱们抓紧时间,未必比军方晚一步!”   “挽挽,其实爸爸惦记着制作解毒剂,主要还是希望你和妈妈能不再惧怕丧尸病毒,不是非要做那个第一人啊。”经过病毒泄露事件,苏教授总觉得外人不可靠,要亲手做出来试剂才放心给妻女用。   “好了,你爸爸都不跟军方联系了,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让他们扣住才好。你要离开,文峥不能给你找麻烦吧?”吴教授如今只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能不能平安离开。   “放心吧,他困不住我。”   一家三口确立统一战线后,苏挽蹲在树丛里猫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人迹才起身离开。   山里没有丧尸的威胁,苏挽一路掰着草枝,步履轻松地算计着离开的最佳时限。   越过山坡,蒸汽机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一样静卧在铁轨上,苏挽快跑几步,刚一登上车厢,就对上了文峥深沉的双眼。   “还说有事,”苏挽在心底暗骂此人狡诈,扭头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等他宣布军方的到达时间。 ☆、76红头列车④   “呯呯呯呯——”   直升飞机从低空掠过,密集的子弹在蒸汽机车的铁皮车厢上扫出一行筛子似的弹孔。   苏挽伏在火车轨道中,听着脑袋上面传来的轰隆巨响,学着沙漠里的四脚蛇那样快速倒腾着四肢往车头位置爬,心里恨得要死,“文峥!你惹谁不好惹这些活阎王,还不如让军方派人来!”   好容易前进到了车头位置,她连滚带爬地钻出铁轨一头拱进驾驶室,冲躲在锅炉后面的余师傅大声喊道:“快发动火车!用最大时速冲出去!”虽然蒸汽机车的行驶速度远远比不过直升飞机,可也比停在原地当靶子强。   “哦,哦。”余师傅惶惶应了两声,赶紧拉动汽笛,往锅炉里加了几锹煤炭。   “只要燃料没烧完就一直往前开,千万别停下!”苏挽喊完话,猫腰接着往客车车厢冲。   不是她有牺牲精神想要拯救他人,而是逼到这份上,除非整列车厢的人全死光了没留下一个活口,否则她没法借着祥云玩地遁。   客运车厢两面全是弹孔,一道道阳光顺着弹道痕迹投进车厢,好像拉起的警戒线一样交叉拦截在过道里。   半路车座底下趴着瑟瑟发抖的方文和珍珠,郭海和文峥紧紧贴服在过道地面,云晓歪倒在座位上,身下一滩血迹,还不知是死是活。   “余师傅已经把火车开出去了,”苏挽急喘着匍匐前进到二人身边将身后的背包扯过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枪和子弹,“六把手枪,八十发子弹,还有一颗手雷,”她把那颗手雷塞进文峥手里,“你想办法让它发挥最大价值吧。”   事到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文峥身上。至于火车上的其他人,能保住最好,实在保不住,那也只能是各人命数。   文峥迅速把手雷别在腰带上,“敌人是吴庸引来的,我去找他,郭海和珍珠留在客运车厢,苏挽补缺口。”   “补缺口?”苏挽手里的枪差点没握住,让她补缺口,是哪里危险朝哪去的意思吗,这也太看得起人了吧,她又不是董存瑞,关键时刻还能挺起炸药包!   不给五人思考的时间,紧紧尾随在火车身后的直升飞机又在上空往复盘旋了两圈,落下弹孔无数,偏偏没一颗子弹落在重点位置,只像逗弄取乐一样戏耍着车厢里的人。   “妈的!”   郭海拉开车窗,冲直升飞机连开了几枪,“有本事下来啊,龟孙子!”一开始听见飞机引擎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军方的救援部队到了,哪知道刚要挥手叫好就被一梭子子弹打趴下了。   仿佛为了惩罚郭海的挑衅,直升飞机先是缓缓下落到略高于车厢的水平位置,紧接着右侧机身忽然倾斜四十五度角贴着车厢直飞过来,高速旋转的螺旋桨狠狠地擦过客运车厢,撕开一道狰狞翻卷的铁皮。   郭海早在直升飞机下降的一瞬间就退回到车厢内,抱着脑袋趴伏在地面。这道拍打在车厢外的诡异摩擦音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印在了他的脸上,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正视现实。在绝对强权面前,任何人都无力反抗。   “站起来!”   特货车厢里,文峥唰地拉开车门,把至今还光.裸着的吴庸拽出来,“你很得意?你们的人来了!”   “说笑了,文少校。”   吴庸嘴上谦和,眼神却阴狠肆虐,“你看我这副样子,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哪有脸见人,没办法,只能劳驾你帮我招待他们了。”   文峥提起他后背交叉捆绑的绳扣,任由吴庸的身子半拖在地上,“我会替你好好招待他们的。”   文峥抬手把人摔在两节车厢相连的挂靠钩上,用两只手臂勒紧绑在吴庸身上的绳索,踩上特货车厢的铁梯,每登上一截就将手臂上的绳索收紧一段,在他上到车厢顶部的过程中,吴庸就像一只连线木偶,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吊起,始终作为遮蔽物挡在文峥身前。   “文少校,拿人质当盾牌,不厚道吧。”   吴庸吊在半空中,喉结被绳索卡住,呼吸都要勒断了,火车疾驰刮来的冷风冻得他浑身发紫,还有那些随时可能带来误伤的子弹,让他再也没法假装淡定。   “不是你让我好好招待他们么。”文峥拖着吴庸倒退着坐上车厢顶部,朝一直热心关注他们进程的直升飞机驾驶员连射数枪,子弹在飞机左侧挡风玻璃上炸出一片蜘蛛网,“怎么,不满意?”   直升飞机微微晃了一下,歪歪扭扭地往火车内线躲去。   吴庸冻得合不上齿缝,抖着青紫的嘴唇说道:“你可真粗暴。”   “我还有更粗暴的一面等着你发掘。”文峥说着垂手朝吴庸脚面射入一颗子弹,“让他们停下,否则我就把你钉死在车厢上!”   吴庸浑身猛地一哆嗦,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嘶鸣般的低泣哀嚎,软软地跪倒在车厢上,脚面的伤口因为弯曲裂的更大更深,几乎要将整个脚掌都掰断了。   吴庸矮□子之后,迂回环绕的直升飞机立刻兜了个圈子,低空对着文峥开展了猛烈的火力进攻。   被几颗子弹擦伤后,文峥滚了几滚才险险搭在车厢一角,这时原本虚弱无力的吴庸突然直起身子,踉跄着朝直升飞机奔去,飞机舱口垂下软梯,几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顺着软梯降落在车厢顶部接应吴庸,替他解开绳索。   其中两个黑衣人用一件大衣裹住吴庸,将他抬向直升飞机坠下的软梯。吴庸临上飞机前指着客运车厢阴森笑道:“我要里面的活人,尤其是那个孩子,一定要把他完整无缺地交给我。”   几名黑衣人领命后立刻分成两组,一组进入客运车厢搜人,一组留在原地护送吴庸抓捕文峥。   文峥刚从货运车厢外壁爬上来就看到吴庸在黑衣人的簇拥下走向直升飞机,他的眼神无比怨毒,一张一合的双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等我……”   先行一步的黑衣人跳下车顶直奔客运车厢,文峥念及还困在车厢里的方文和珍珠,竭力想要阻止,却被留下的一组黑衣人拦住了。   安全撤离的吴庸叼着香烟搭坐在直升飞机舱口,从半空中俯视着列车,静待一场好戏上演。   三个黑衣人都是格斗好手,抛去武器,单靠蛮力就将文峥困在车顶寸步难行,等车厢里的苏挽几人看见黑衣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见来势汹汹从车顶跳下的黑衣人,苏挽急忙抬起车窗,想要带着珍珠方文跳车逃走,却发现列车已经驶上了临安大桥,桥下除了浑浊江水再无生路。   郭海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往车头退,“文峥呢!妈的,这么关键的时候小子玩失踪!”   苏挽知道文峥一定遇见了麻烦,否则绝不会扔下他们不管。幸好她早趁着方才停火的空档将方文和珍珠送到了余师傅那里,只要客运车厢守住,车头就暂时不会有危险。   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郭海胳膊和腿上多出了好几个窜血的小洞,他躲在车座后面用手压住伤口,尽可能地减少出血量。   “狗.日的枪法也不怎么样,看准胸口打啊!”郭海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才没伤在关键部位,却不知道吴庸早就下令要留活口。   眼看着黑衣人逐渐朝车厢内部逼近,苏挽明白,继续拖延下去大家都得玩完。她趴在窗口,望着脚下汹涌翻滚的江水咬牙问道:“郭海,你的枪法好么!百发百中?!”   “起码比外面那些畜牲强!”郭海这时候也忘了和苏挽斗嘴的事,同仇敌忾地说道:“村里冬天进山打猎,野猪我都打死过!”   “那麻雀呢?小一点的猎物打得中吗!”苏挽将临近的车窗全部推开,继续问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郭海又插空打了一枪,“麻雀它祖宗老鹰也照打不误!”   几颗子弹射进遮挡的座椅,椅背破开的棉絮雪花一样飘了他满脸,郭海不耐烦地打掉粘在眼皮上的白色细绒,“我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还嫌死的慢啊!”   “我是为了给你指条活路!”   苏挽从包里摸出一颗手雷,危急关头,她也没时间思考暴露的问题,“我数三声,你要是能打中这只麻雀,咱们就有活路!”   郭海刚反手补回一枪,待看清苏挽手里的物件先是一怔,紧接着咧嘴大笑,“你他妈不说只剩一个了吗!操,我就知道你没说实话!”   “少说废话,把你身边的车窗打开!”   郭海立刻支起身子,把头顶的车窗推开,两面相通的车窗加上火车外强劲的风力形成一股对流,吹得苏挽睁不开眼,“我数三声,看好了!一!二!三!”   苏挽念到第三声的时候,拼尽全力将手雷扔向直升飞机,郭海紧扣她的动作,在苏挽抬手的一瞬间返身扑到窗口,朝径直飞向直升飞机的小麻雀连开三枪。   “呯呯呯——”   “轰——”   苏挽还来不及转身就被巨大的爆炸波掀翻在地,她胸口疼得厉害,脑袋里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勉强攀住座椅往上爬,等她的手指摸到窗口的时候,第二道更猛烈的气浪再次从身后袭来,整列火车在气浪的颠簸下脱离轨道轰然倒地,顺着这股力道,苏挽从窗口飞了出去,直直坠落临安大桥。   整个下坠过程缓慢而平静,只有耳边的风声格外真实。   苏挽看着火车在撞毁了数根桥栏后险险悬在大桥边缘,看着吴庸乘坐的直升飞机变成一个红黑色的火球比自己更早一步没入江面。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应该是被弹片炸伤了,虽然和想象中的设定有些出入,不过一切还算顺利不是吗,以后总不会有人说她是故意逃脱了吧。   苏挽笑了笑,安心地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坠入冰冷污浊的江水。   江水远比想象中的更冷,苏挽在水温的刺激下浑身一缩,半边身子都麻了。包裹全身的冰冷液体让她暂时遗忘了爆炸带来的不适,努力挥动手臂潜入水底。她现在还不能浮出水面,至少在临江大桥的视线范围内,不能给人留下救援的机会。   苏挽顺着水流往下游冲,只在感到胸口憋闷的时候才露出鼻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湍急的江水里漂浮着各种生活垃圾,断枝、破盆、黏腻的浮藻,甚至还有动物尸体。她小心地避开这些障碍物,尽可能地快速往下游移动,同时观察着岸边的情况,寻找适合的着陆地点。   身后的临安大桥已经不见踪影,眼前的江水却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感染的伤口让苏挽发起了低烧,脑袋越来越沉,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她从祥云里找出一根晾衣杆拿在手里,使劲朝岸边游去,在靠近岸边泥浆的时候将手里的杆子狠狠刺了进去。   第一次着陆实验因为水流的阻碍没有成功,杆子只进去了几厘米就被河水冲跑了。有了这次经验,苏挽尽量划动双腿,等脚下能够踩到淤泥的时候,再次像投标那样将晾衣杆扎进岸边河滩。   这次晾衣服杆没有滑出泥浆。   借着晾衣杆的帮助,苏挽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从头发到肩膀,再到陷入淤泥的小腿,等她接触到干硬的土地时,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苏挽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缓过来点力气,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她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进入祥云,不能停在岸边,这里太显眼了。   江岸两侧全是没有人烟的荒山,为了避免留下明显痕迹,苏挽特意拿拖布抹平了河滩上的脚印,又把沾满淤泥的鞋子连同外套背包一起扔进江里,看着它们顺水飘走才进入树林换上干净衣物。   身上全是些细密的小伤口,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苏挽没有立即回到祥云,只是用酒精简单处理过后吞了些消炎药。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自恋,可是她总觉得文峥不会放弃救援,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徒步费时费力,仗着左右无人,苏挽从祥云里提出一辆山地车,朝河滩相反的方向骑去。 ☆、77净土   自借水遁逃生之后,苏挽一路向南,按照原定计划朝高原腹地进发,沿途路径几个撤离城市,期间也遇见过不少幸存者,不过她始终都没有与那些人事多做接触,只在旅途中需要休息时寻找废弃房屋短暂停留。   整个迁徙过程中,苏教授和吴教授一直留在祥云极少出来走动,其间除了苏挽在意他们人身安全、怕出现难以预料危险缘故,更有两位老人自身原因,毕竟与外面满目疮痍相比,还是祥云里宁静温暖让人觉得舒服。   一路走走停停,苏挽搜寻了不少物资,连带着祥云里面也跟着起了一番变化。   除去雾气边界多出一片绿意盈盈种植地,古树身后百米位置更是新起了两栋相连尖顶小别墅和一排玻璃房。   两栋别墅是苏挽路过一处昂贵景观湖区时收进。   祥云里没有多余住房,自从父母入住树屋后,苏挽一直睡在帐篷里,看似无碍,却始终难以让人产生归属感。   旅途中苏挽也曾想办法给自己盖个小屋,可不是缺少材料就是看中院落因为地基坚固无法收走。   直到苏挽看到这两栋水上木屋,在与父母试住之后,终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栋合心套间别墅搬回祥云。   一家三口自此各有住处不说,苏挽更是在借道号称世界百强基因工程学院时为苏教授搬空了整层楼实验设备和电力应急系统,所以才有了那一排钢化玻璃间隔出工作室。   现今祥云里有房有地,还有苏教授心爱实验室,两位老人也就不再惦记外面世界,成日里醉心于解毒剂研制工作。   没有后顾之忧,苏挽沿着人迹罕至路线一路疾行,终于在半年之后到达了一处四面环山古城边缘。   古城面积不大,站在高处,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地理杂志上曾经细说了古城来历,作为一处战时废弃都城旧址,全部居民不过五十几户,仅有一座小学也有百年历史,小城里居民历代生活在山坳里,习惯于自给自足,极少与外界接触,是繁华世界最后一片净土。   当初杂志开设专栏,介绍重心是古城贫瘠荒凉以及原住民保守封闭,而在苏挽看来,这些在现代社会人人诟病缺陷,换到末世反而成为了有利存活资本。   前几天刚下过入冬第一场雪,脚下大地白茫茫一片,屋脊上积着厚厚雪花,近处城墙边上,一群土灰色圆点行列有序地移动着。   苏挽拿起望远镜,视线中出现了一群圆滚滚山羊,还有一个驱赶着羊群小男孩。   有动物还有孩子,只这两点就足以说明古城是安全。   苏挽嘴角露出一抹满意微笑,转身回到进山岔路口进入祥云,将找到生存地消息告诉了父母。   苏教授过了将近一年隐居生活,早想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当即跟妻女一起收拾了十几大包必备生活用品,穿上厚厚羽绒服走出祥云。   就这样,古城迎来了末世以来第一批客人。   当地居民十分热情好客,见有外人进村,立即有人把苏挽一家三口迎到了村长家,端茶递水,连过年才有糖果都招待上了。   苏挽和父母坐在低矮瓦房里,听村长用半生不熟土话跟他们打听外面物价情况,才知道古城里人家只在隔年开春播种时候集体出去采购衣服种子等生活必需品,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村民躲过一劫,避免了被丧尸病毒感染危险。   苏挽怕村民不理解丧尸病毒含义,换了个稳妥说法,夸大了以往几次大规模传染病危害,只说外面现在流行疯狗病,得病人就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政府已经下令封锁城市,不许外来人员进出,他们一家也是逃出来避难。   村里人一听说这话都被吓住了,他们虽然与外界少有接触,可是往年也听说过流感病毒害处,知道那些病是会要人命,现在苏挽口中疯狗病,怎么看都比以往怪病更加可怕。   原本热热闹闹屋子一下子静下来,村长不愧见过些世面,还能保持镇定,问明了疯狗病来龙去脉,得知这个病闹了一年国家都没治好,当即拍板取消了年后采购计划,而村民在庆幸没有出村遭难同时,也开始为来年生活担忧。   衣服被褥可以凑合用旧,粮种盐料咋办?做菜可以不放油,总不能连盐也不放吧,还有种子,不种地一家老小靠什么吃喝?   眼见全村人个个愁云罩顶,苏挽趁机提出了借住要求,对村长说明举家出逃时带了不少种子调料,愿意拿出一部分送给村民,看能不能用这些东西在村里换个住处,因为城里有门路就连以后出去采购也可以托她代办。   村长本在听见苏挽一家是外出逃难时就想要给他们安排住处,如今见苏挽主动提出赠送种子调料品,哪还有不答应,马上亲自带着他们去挑选房屋。   正好古城有几户迁走绝户人家,空出小院一直没有着落,村长就领着苏挽三人挨家挨户走了一圈,又把各个房屋优点缺点包括哪家太阳足哪家顶棚漏雨都说了出来,半点虚言没有。   苏挽和父母商量后,挑了一栋前后加起来足有半亩地小院,前院空地正好方便种些东西,也好给祥云打掩护。   屋子选好了,留在村长家行李也有村民帮着送了过来,苏挽感念村长实心实意,在送出承诺物资之后,特意多加了一瓶白酒送给村长,希望以后能多照顾些自家。毕竟末世还不知要多久才能结束,有人庇护总是好。   送走村长和帮忙村民,苏挽一家开始忙乎起来收拾新家。   屋子不知废弃了多久,里外都是灰尘和潮气,再加上这几天大雪,墙上因为透寒长了一层绿毛。   苏挽弄了两个炭火盆放在墙角帮助屋子发散潮气,又和吴教授一起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才在土坑上换上新被褥,将窗玻璃贴上暗色玻璃纸,挡住外面视线。   卧室里只有简单桌柜木凳,虽然看着寒酸,可是鉴于自家有祥云不差这些应景东西,苏挽也不想和村民们在生活上拉开太大距离,所以只放了普通茶杯水壶上去,连衣服行李一起装进了前主人留下大木柜。   等苏挽母女整理好卧室,苏教授也把厨房收拾干净摆上碗筷厨具,一家三口忙腰酸背疼不愿再费力折腾晚饭,索性关起门从祥云里点餐。   古城原本就不通电,天黑之后家家都靠油灯照亮,现在得知外面有了怪病,为节省煤油,全村人都早早钻进了被窝,黑漆漆古城里只有临近城墙一户人家还透着微亮灯光。   “爸爸,妈妈,这些日子辛苦了,敬们一杯。”半年多来,父母一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躲在祥云里不见天日,大半是为了成全自己私心。说起来,苏挽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过意。   “挽挽,说什么傻话,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了。”苏教授抿了一口酒,“和妈妈能悠闲躲懒也全靠啊。”想想封锁皓月基地,苏教授不止一次庆幸苏挽奇遇,要是没有祥云,至今他们夫妻还不知是什么状况。   “是啊挽挽,这半年多遭大罪了,吃不安稳睡不安慰,还要不停地赶路,把自己熬又黑又瘦,如今咱们能安顿下来,可得好好补补。”吴教授说着往女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虾仁,“快吃吧。”   “挽挽,今天说给村长听疯狗病,他们能信吗?”苏教授心里直打鼓,总觉得村里人太好说话了。   “为什么不信啊?”苏挽笑了笑,“不骗他们财物,还提供了种粮帮他们省下脚力,又格外答应将来替他们外出采买物资,怀疑也要有根据吧。”   苏挽答应帮村民采买物资只是为了防止村民出去后感染病毒毁了这片生存地,现在钱和废纸一样,她有取之不尽祥云,犯不着骗人。   “唉,看村长是相信,就怕村民有猜疑,非要自己出山。他们未必是怀疑,只是有些落后地方人都是实心眼、一根筋,很难说通啊。”   “要是有人怀疑,就领他们出去看看,有本村人证明他们就没话说了吧。”   果然,第二天村长就带着一群村民来到苏挽家,唯唯诺诺地打探起疯狗病爆发地点和波及范围,话里话外透漏着守在村里不是长久之计,想要组织几个身强力壮村民出村看看意思。   苏挽二话没说,立刻同意了村长要求,还答应陪他们一起出村,到时好帮助村民多运点东西回来。   村长老脸通红,昨天刚收了苏挽礼今天就来说这些,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可他没办法,村里人一个两个过来讲情,这家要办喜宴那家要添置药品,还都有非去不可理由。他连襟也说了,管外面好坏,出去看一眼,村里人不就歇了心思了吗,拗不过,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苏教授叹了口气,背着手回了里屋。   他知道自己女儿本事,最后吃亏只能是不知天高地厚村民。   村里人把添置物品单子列了长长一大串交给村长,由他带头,领着村里最年轻壮实八个后生,挑着扁担出山。   为父母准备好足够食物后,苏挽又偷偷留了一把微型冲锋枪给苏教授。   苏挽愿意相信村民善意,可她绝不会放任有可能威胁到父母安全危险存在。毕竟她需要只不过是一块没有污染生存地而已,至于这块土地是不是有其他活人,对她们一家来说并不重要。   古城处于山腹盆地,道路崎岖不说,距离最近小镇也要三天路程。   刚出村子还略有疑心村民在经过三天平淡旅途后彻底放下了心防,若无其事地商讨起了家里家外闲事,当中两个年轻不经事还对苏挽说辞产生了怀疑,言行间颇为不屑,逼得村长出面调停。   苏挽走在队伍后面,也不出言解释,只等着看他们亲眼目睹现实版丧尸围城之后精彩变脸。不过看在村长还算懂理份上,她会尽量保住无辜村民性命。   一行人运气不错,刚入镇就遇到了一小撮游荡尸群。   先前还说风凉话两个年轻后生看见开膛破肚丧尸时腿都吓软了,连一贯镇定村长都大张着嘴巴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无果之后双手合十连着朝苏挽求情,顺带痛斥自己鬼迷心窍。   有身体力行丧尸作证,苏挽省了很多口水,只在救那两个后生仔时浪费了几颗子弹。   九个村民狗撵兔子似地连跑带颠,硬是将三天路程缩减了一半,和丧尸做过近距离接触人更是连饭都吃不下,吊死鬼一样白着脸回到古城,把等候消息村民吓得魂不附体。   有了本村村民证言,加上受惊后生逼真描述,村民们再也不敢起往外走心思,甚至有远见,还劝说村长带人加固围墙入口,以免得了疯狗病病人跑进古城祸害百姓。   村长慎重考虑之后,再一次带着村里强壮后生行动起来,连夜开窑烧砖砌死了入城口,并规定往后任何村民不得私自出城。   村长带人满村转悠检查城墙时候,苏挽家里也正在接待入住以来头一位客人。   之前进镇顺手救下两个年轻人是亲兄弟,他们母亲得知苏挽恩情后,特意牵着自家两只山羊过来感谢,握着她手非让她收下这两只山羊,还口口声声说一公一母可以留下配种,来年就有小羊羔了。   苏挽不差吃喝,也没把这两只山羊看在眼里,只是听到小羊羔三个字时有些心动。   末世以来未受感染动物尤其珍贵,如果真能产下一两只羔羊,祥云里是不是也能多出些活物。   作者有话要说:文正式进入倒计时了,谢谢大家一直陪在这里。 ☆、78时光   清晨,山坳里飘出一阵阵雾蒙蒙的烟尘,袅袅御风而起,眨眼便遮住了环绕四周的滴翠山崖。   深沟里一趟趟矮屋纵横交错,连檐上的砖瓦都是不起眼的土灰,若不是院前屋后搭建的篱笆墙和晾晒的衣物还有些别样颜色,整个村落寡淡的几乎都要掩入地缝。   与山坳与生俱来的内敛低调不同,当中一处同样不起眼的小院,却因为一个特殊的日子,被早早赶来的村民里外三层围了个严实。   院子里,苏挽坐在特意搭建的大木桌前,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记下了村民口述的物件,“糖块一斤,衬衣两套,酱料三瓶,药油一瓶,胃药一盒,就这些?”   “还有还有,”眼巴巴守在旁边的胖大嫂急忙说道:“我家儿子还得买双鞋,普通样式就行,你看着办,嫂子不挑拣。”   “老孙家的,你有完没完啊!”后面排队的人不干了,“不说你买这些没一样要紧的,就你儿子那鞋,开春时刚买过,现在又要买,怎么每次都是你占份额?苏家丫头就一个人,来回山上山下颠腾,拿得动吗?”   “我买的怎么不要紧?谁家过日子不得有这些啊?”胖大嫂一掐腰,冲后面人喊道:“我儿子买鞋怎么了,他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难道还能等脚把鞋子挤破了再买?耽误我儿子长个怎么办?”   有不厚道的开始揭短了,“胖嫂,就你那儿子,随你,一天比一天胖,再大的鞋也装不住他的脚啊!”   一群人都笑开了,唯独胖嫂气的面红耳赤,“你们嘴太损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我这次多走几天,保证给你们都买齐了。”苏挽把胖嫂的单子归拢在一边的盒子里,“咱们争取一上午登记好,下午收拾妥当,明早我就出城。”   一听说都能轮上,村民们不闹了,老老实实地蹲在墙根底下等喊号,还有一家人一起来的,拣排队的功夫挑挑拣拣把单子改了几遍,折腾到中午饭点村民都散了,小院里才算安静下来。   “村长叔,有事?”苏挽收拾桌子的时候,看见村长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要走不走,主动问了一句。   “啊,也没啥大事。”村长磨蹭过来,小声说道:“苏丫头,你往常捎给我的白酒,还能找着吗?”   自从苏挽第一次来到古城用白酒收买了村长,他就惦记上了那口。可惜外面不好去,光靠苏丫头每年出去两趟,还得照顾要紧的人家,再格外拎个酒瓶子确实费事,要不是实在馋得慌,他也不好意思提。   “有啊,”苏挽笑得温煦,“村长叔想喝酒怎么不早说,上次出去我还给我爸带了,结果他血压病犯了,我妈一直没敢让他喝,就在柜子里存着呢,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哎哎!”村长喜得直搓手,连连答应着。   苏挽回屋后,借着柜门的掩护从祥云里摸出一瓶白酒,双手捧出来递给村长,“喏,村长叔,还是老牌子,没开封。”   村长接过瓶子不撒手,“那我拿啥跟你换啊,小鸡崽子行不?这两天家里母鸡抱窝了,等些日子就能出仔。”   “一瓶酒而已,村长叔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家里来村里这两年多亏你照应,真要细算我还欠着村长叔的情呢!”   村长心里舒坦,连带着脸上的褶子挤成了堆,“你一家都是和善人,村里人口不多,你们来了又是帮忙给孩子教书,又是帮大伙捎带物件,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还能挑出你家的不是?我这也不算偏帮。行了,不唠了,你还有得忙呢。”   苏挽笑着将村长送到路口,赶紧回到厨房烧锅做饭。   家里有头天剩下的米饭,因为时间来不及,苏挽简单上火炒散了,甩了个鸡蛋,等油烟味散到院子里,又从祥云里端出一盘红烧排骨,剔除软骨后把肉排细细剁成泥铺在饭盒底下,才将炒好的米饭盖上,撒了一点咸菜。   带上院门,苏挽手里拎着菜篮子,沿着小路往村后的小学赶。   晃眼间来到古城已经两年多了,仗着初来时救下那两个年轻后生的功劳,苏挽一家很快融入了新环境。   古城民风淳朴,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为过,唯一的缺点就是村民胆子太小。   自从村长一行人跟苏挽见识了丧尸的可怕之后,竟是再也没人敢靠近村口砌死的城门半步,好在村里人习惯了自给自足,各家各户作物牲畜齐全,光是吃现有的存粮就够活上三五年。   错有错着,村民们的安分守己正好便宜了苏挽。   一开始对于她说的帮着捎带物资,村里人还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疯狗病的症状是经过村长亲口证明的,谁还能为了活命之外的心思冒险出城,人家一个小姑娘,即便说过大话,村里一群老少爷们也没人开头提这事,生怕给人留下以势压人的坏印象。   村里人不提,苏挽却不能不动,眼看着别人家鸡鸭鹅狗样样都有,她家只有两只留着下种的山羊,连吃点荤食都得半夜偷着来。   为了能让家里光明正大地出现荤腥,苏挽在入住第三个月就以需要外出找药为借口,顺着村里年代久远的攻城梯爬出了城门。   苏挽走那天,全村不少人都来送行,一部分是想看看苏挽是不是真的有本事顺利带回东西,还有一部分老太太岁数大心软劝她别出去送死,村里人祖祖辈辈都是靠山里草药活下来的,也没人得大病,小病小痛挨挨就过去了。   对于村民的好意,苏挽只是笑笑,扭头在一群趴着墙头看热闹的孩子们的目送下进了深山。   进山以后苏挽直接回了祥云,在里面过了一个礼拜的好日子,最后提着两大编织袋的东西衣锦还乡。   用衣锦还乡四个字来形容苏挽当天的待遇一点都不夸张。   苏挽回到村里那一刻全村老少都沸腾了,尤其是听了村长安排天天蹲墙头等信的孩子们,乍见大包小包从山里走出的人影,立刻嗷嗷叫着朝村里报信,有几个胆子大先来的后生还特意跳墙下来帮她搬东西,一路扛着编织袋把人送回小院。   知道内情的苏教授夫妻见到女儿只是会心一笑,一干村民却坐不住了,一波一波地过来跟苏挽打听外面的情况,极为眼馋地偷看她带回来的各色吃食用品。   多亏村里人风气好,这时候还能老实坐着羡慕,换外面任何一个地方,恐怕早就开抢了。   村里人厚道,苏挽也不吝啬,当即把吃的分了一半出来给临走劝说的善心老太太,几个老太太得了东西喜笑颜开,别的村民见苏挽好说话,也趁机提出想要谋换东西。   苏挽先前抛砖引玉为的就是让村民们主动提出交换,见有人松口,立即表示有啥换啥来者不拒。   一趟折腾下来,苏挽的两个编织袋空了大半,院子里却多出了一个新扎的鸡圈,几只散养的大鹅,外加粮食土豆猪肉条若干。   有了这次成功的交易,苏挽正式承担了村里外出购物的任务,往常隔年一次的采购,因为祥云的存在也变成了每年两次。不过怕太过频繁顺遂引人起疑,苏挽刻意限制了购买条件和数量,也省得东西来得容易反而让人不珍惜。   村里人一向尊敬有本事有学问的,不光苏挽能帮着外出采买,连赋闲在家的苏教授和吴教授都主动去小学给孩子们补课,几番作为之后,苏家人已经成为村里除去村长之外地位最高的外来户。   就这样,在苏挽的有意交好下,苏家平平安安地在古城度过了两年悠闲时光 。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了每年定时回到祥云度假,苏挽和父母一直在村里侍弄家禽和田地。   起初苏挽也会梦见曾经的伙伴,辉煌的地下城,还有地狱恶鬼般的病毒感染体,也曾在梦里怀念也曾被噩梦惊醒,不过日子久了,这些唏嘘过往都随着小村的隐居生活渐渐淡忘了。   “苏挽,又来给两位老师送饭啊。”守门的赵老汉见着苏挽就是一脸笑。   能不高兴吗,古城偏僻,村长接连十多年去镇教育局申请支教名额都没人肯来,村里最后一名正牌教师还是民国那时候聘下的老古板,自老古板死了,村里孩子的学业就算断送了,有想认字的,就得靠早些年勉强读完小学的庄稼汉自行传授,学来的字也多是认五不认六,连蒙带猜。   磕磕绊绊熬了这些年,村长都放弃了的时候,突然来了苏家人,老两口竟然还是有大学问的教授,更可贵的是人家还瞧得起村里娃子,不忍心见孩子荒废学业,没工钱拿也愿意教娃儿们读书认字,怎不让人欣喜。   孙子有书读,赵老汉也闲不住,巴巴跟来给学校这二十来个人看点打铃当了个守门人,对于每天风雨不误来给父母送饭的苏挽,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嗯,赵叔没回去?谷子他们还没放学?”苏挽举起手里的篮子,朝校园里看了一眼。   “还没呢,我约莫着今天是延堂了,我敲个铃提醒提醒。”延堂这俩字还是他跟大孙子学的,现今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也觉得长了不少气势。   赵老汉捞过右手边的麻绳,使劲晃荡了几下,一阵清脆悠扬的铃声响过,安静的教室转眼就传出了桌椅碰撞的声音,房门一开,野小子们笼中鸟一样叽叽喳喳冲了出来,背着书包大呼小叫。   “谷子,别在学校闹闹!”赵老汉怕孙子撞翻苏挽的饭盒,连忙挡住飞身扑过来的小炮弹。   七八岁,讨狗嫌,这话还真没说错。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孩子,苏挽脑海中冷不防想起了另一张熟悉的小脸,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今年也该念书了吧。   “挽挽来了!”苏教授隔窗见到女儿连忙招手,“今天忙,不是说好了爸妈自己回家吃吗,干嘛还特意送来。”   “几步路而已,也不费事儿。”苏挽回神一笑,“我还有事想跟你们商量呢。”   “商量什么?”三年相处下来,苏教授夫妻对女儿不说全部了解也有了底数,知道她从来都是有考量的,不会冲动行事。   苏挽帮父母把课桌上的粉笔灰擦干净,摆上饭盒水杯,“明天我要出城。”   “我们知道啊,不是到了采购的日子吗。”吴教授惦记着下午的课程有些心不在焉,倒是苏教授立刻听出了苏挽话里的深意,惊讶地问道:“苏挽,你说你要出城?”   “两年了,也该出去看看了。”   “你想往哪走?”苏教授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村里的生活太过安逸,几乎让他们忘记了自己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早晚是要离开的。   “还没想好,不过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或许那里会有新变化也不一定。”世界不会一直失序,两年的时间,足够军方清剿地面尸群,解毒剂也该大范围面世了。   “那不是要走很久?”吴教授满心焦急,“你一个单身女孩在外面行走多不安全啊,连个作伴的都没有。”   “妈,我还用人作伴吗?”苏挽好笑地拍了拍从不离身的腰包,“我的装备有多齐全,别人不知道,你们心里还没数吗,尸群我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   “不一样啊苏挽,丧尸没有人性只有本能,”苏教授同样对苏挽的决定充满担忧,“比起思维模式单一的丧尸,失去人性充满智慧的人类反而更可怕。你再聪明也是一个人,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万一出了差错,我和你妈上哪找你啊!要不这次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好了。”   “爸妈,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也不想瞒着你们,这次出行我计划很久了。从住进村子起,我给自己的时限就是两年,时间一到,不管外面什么样,我一定会出去走一趟。”   说到这,苏挽心虚地摸摸鼻子,“本来我是想偷溜的,可是又怕走的远了让你们担惊受怕,所以才特意说出来。”   “你这孩子,就是主意太正了,怎么劝都不听啊。”苏教授无奈地坐回椅子,“算了,我和你妈也做不了你的主,你多小心吧。”   “村民那里我已经交代过要远行,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己。”苏挽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心底的汹涌暗流。 ☆、79新的秩序①   两年多没有行人踩踏,林间的草木愈发茂盛,若不是苏挽早年刚入山时在树干上做过标记,此时再走非得迷路不可。   兜兜转转,五天之后苏挽来到了曾与村民一起见证丧尸的小镇路口。   拍掉身上粘连的草屑枯枝和盛夏山林最常见的毛毛虫,苏挽推着山地车慢悠悠地骑上公路,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四周打量着,诧异于眼前的景象。   整个小镇如同被人推倒重建一般,非但丧尸不见踪影,随着丧尸一起消失的还有旧时脏乱不堪的街道、房屋和公共设施,就连地上的陈旧血渍都洗刷的一干二净。   苏挽难以置信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转了两圈,终于在小镇中心地带找到了一片新建的居民区。   居民区面积不大,真要比较恐怕还没有古城村落宽敞,十字交叉的路口两侧均矗立着一栋栋崭新的木质样板房,全是一模一样的红色顶盖白色屋身,唯一的区别就是各家的门牌号。   屋子面积不大,从外表就给人一种中看不中用的感觉,光那木板看着没比窗玻璃厚多少,更别提浮在地面的房屋底座,好像是为了随时准备搬迁,设计房屋的人用四个厚实坚硬的钢制滑轮替代了原本的水泥地基,这种类似于移动售货车的造型,估计八级以上的大风就能把房子吹跑。   “住在这样的屋子,冬天不是要冷死。”   想起在村里度过的两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寒冬,苏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开始骑着自行车在街道房屋中穿梭,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她总觉得自己现在身处的并不是普通居民区,而是影视城的拍摄景点,这些住在小房子里的人,反倒像末世前被人类圈养的小动物。   一个陌生人骑着自行车在小区晃悠,总会引起当地住户的警觉,苏挽近距离观察住户的同时,压根没想到自己称得上怪异的行为已经让屋子里的人产生了排斥心理,其中一个住户在苏挽多次路过自家窗口后更是偷偷按下了防暴预警装置。   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做危险人物的苏挽正想法跟屋子里的人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就有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从路口堵住了她。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高个制服恶声恶气地说道:“是我们区的住户吗,把你的居民登记卡拿出来看看!”   苏挽离世两年哪知道这些,只能好声说道:“我不住这,只是路过的,随便看看。”   “看看?”矮个制服上下打量着苏挽,“这几条街都是本地住户,有什么可看的?是不是想偷东西,老实交代!”   “我连作案工具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偷东西的,我真的只是路过,好奇看了两眼 ,你们要是不让看我马上离开行了吧。”苏挽郁闷了,出山第一天就被人当小偷防备,运气也太差了点。   “嘿,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好事呢!”高个制服一边说一边动手动脚,想要扒开苏挽的背包。   苏挽自末世以来养成的习惯之一就是不愿与陌生人做肢体接触,现在看高个制服不怀好意,她也有些恼了,犹豫着是不是该弄晕这两人跑路。不过看目前的形势,她如果轻举妄动,只怕第二天就能正式登上通缉榜文。   “哎,两位治安员,忙什么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身后路口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摞报纸,“我刚从公转站过来,这个月的公共粮和居民补贴下来了,院子里满满几货车,场站里的公职人员都在申领补贴呢,你们二位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嘿,这帮兔崽子,有好事也不叫上咱哥儿俩,上个月就因为得的消息晚,最后两条冻鱼我都没轮着!林子,哥谢谢你!”高个制服一听这信儿,哪还顾得上可疑人口的问题,立刻喊着矮个制服往回跑,“走吧,还看什么看,真想一个月吃素啊!”   矮个制服鞋底在地上磨蹭了两下,跟着同事一起跑了,只留下凭白被人质疑的苏挽目瞪口呆,“感情我这个小偷还不如两条冻鱼分量重!”   被称作林子的年轻人扑哧一笑,“你是外来的吧,外来人进入属地以外的居民区,如果没有引路人担保,一般都是这种待遇。”   “不管怎么说,先谢谢你。”苏挽松了一口气,她确实没料到,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外面的世界就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高层的控制欲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不用谢,我是林志,T城居民,小镇志愿者,你是从哪里来的。”林志毫不掩饰自己对苏挽的好奇,落落大方地问道。   “我叫苏挽,至于我从哪里来的,”苏挽手指朝虚空中比划了一圈,打着哈哈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是本地住户吗,我有些口渴,能不能去你家喝杯水。”圆谎是件很累人的事情,她不想骗人,也不想暴露自己仅有的退路,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极具亲和力的年轻人。   “荣幸之至。”   林志并没有因为苏挽的隐瞒产生不快,反而很善解人意地主动转移话题,他费力地将报纸夹在腋下,空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我家就在十七号活动室,不过地方有点小,希望你别嫌弃。”   林志刚才站在路口看到了两名治安员盘问苏挽的全过程,虽然苏挽拿不出任何身份证明,可他总觉得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不是普通人,单看她的衣着打扮就不像靠着政府领救济的底层人,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来这种低级社区偷东西,至少他是不信的。   “活动室,那是什么?”苏挽推着山地车跟林志朝街角走。   “是这种临时住房的俗称,我们都这么叫。”林志笑笑,打开房门请苏挽进去,“你的车子最好也搬进屋子,现在虽然有治安员定时巡逻,不过偶尔也会有住户投诉报失,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就很吸引人的车子……”他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如果不见了就很难再找回来。”   “哦,谢谢你,我确实没想到这些,居民区里经常丢东西?”要是没有林志的提醒,苏挽还真打算把车子随便往门口一放。   “也不是经常,不过我是做志愿者的,专门替上级投放政府信息,所以偶尔会听别人提起。”林志帮苏挽把车子抬进活动室,“毕竟大家都经历过末世,难免会对生活物资格外看重些,你刚才没看出来吗,这里的住户,连衣服都在室内晾晒,宁可屋子潮湿,也不肯在外面放一针一线。”   “可以理解。”   活动室从外面看就不大,真正走进来,却还是小的出乎意料,一辆山地车加上两个人就把当做客厅的小厅挤满了,连转身都费劲。   “你很不习惯吧。”看到苏挽束手束脚的样子,林志有点不好意思,转身从水龙头里接了一杯清水递给她,“屋子建筑面积才三十平,还要算上卧室卫生间和厨房客厅,不过我这还算好的,一个人也能申请到这么大的活动室,很多人家,五六口人也坚持住着,虽然挤了点,可比起头两年真是好太多了。”   “屋子还不错,至少比下水道强多了,我当年可是连下水道都住过呢。”苏挽接过水杯闻了闻,“现在饮用水可以直接喝?”   “可以。”林志见苏挽连自来水都没喝过,更加觉得自己先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去年的时候,政府改建了净水系统,成功将饮用水和生活用水隔离开了,现在厨房水管出来的全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净化水,卫生间的水才是生活用水。”   “那还真要试试。”苏挽小小抿了一口清水在舌尖打了个转,“有点涩,没有原先的润滑。”   “加工水都是这样,不过好在安全可靠,连最高指挥官都喝这个呢!”林志说起净水系统竣工那天的盛况,有如亲临其境,“那天全国的居民都守在公转站的直播屏幕前,看着最高指挥官喝下了第一杯净化水!”   苏挽见林志一脸崇拜神往,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从末世活过来的吗,简直纯良的可怕。   “你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苏挽拿起一份报纸随意翻看了几页,可惜除了歌功颂德宣扬大好前景,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不会,我是T城居民,这里只是我的临时住所。”   “T城在哪?既然不是当地人,为什么要留下?只为了当志愿者?”   林志被苏挽问的抬不起头,“不是为了当志愿者,是因为T城那样的高级城市,像我这样的人只能申请到居民登记卡,没有资格申请住房,只有小镇这种偏僻的地方,才容易申请到临时住房,而且跨区居住的人,是没有资格享受当地居民补贴的,所以我才去当志愿者,靠这份工作生活。”   当着同龄女孩的面承认自己的能力缺陷实在太让人难堪了,林志好半天都没勇气抬头,他怕看到苏挽怜悯不屑的眼神。   “这样啊,”苏挽放下报纸,重重叹了一口气,“连你都需要靠工作换取生活补贴,那像我这种居民登记卡都没有的人不是要活活饿死?”   “不会,你不会。”林志听出苏挽话里的安慰,红着脸说道:“家境好可以不工作,临时住房也只是政府给我们这种买不起房子的人用的,你只要到喜欢的城市申请居民登记卡就可以在当地买房,而且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各种消费场所都重新营业,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我能问问现在的流通货币是什么吗?”苏挽很愁人的问道。她手里最多的就是奢侈品和皓月基地需要的矿石,宝石钻戒还好说,昊天大厦的那批奢侈品可都是一二年的款式,如今已经是一六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交换出去。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林志呆了呆。他还以为苏挽只是不通俗务的大小姐,却没想到她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这得多受重视才会被保护的这么好。   苏挽无辜地摊开双手,压根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更加坐实了林志的猜想。   “嗯,你看看,我手里的钱不多,”好像是在苏挽面前暴露过太多窘态,林志也渐渐放开了手脚,他拿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币和金属币,“货币是这样的,上面有最高指挥官的头像,最高面值一万,我这里只有一千的,这些硬币也是,可以用来在投币售货机使用。”   “怎么才能弄到钱?工作还是交换,可以出售旧物吗?”苏挽在林志惊吓的表情中把那张面额一千的纸币抖得哗哗响,连着硬币一起抛着玩。   “工作有工资,政府有专门的旧物回收机构,还可以去银行交易金银首饰,这些地方都可以换取流通货币。”林志小心翼翼地将苏挽手里的脆弱纸币拯救出来,他也想当着女孩的面表现的豪爽大方,只是他没有挥霍的资本。临时住房申住日期很快就要截止,他还要留着路费回T城。   “镇上有交易所吗?在这种小地方换会不会吃亏?”有钱好办事,苏挽从脖子里摸出一个挂坠,“我也想换点钱,去你口中的高级城看看。”   “啊,”林志被那块成色上好的翡翠挂件晃花了眼,看了半晌才艰难说道:“国内所有的银行交易所都是统一交换额度,不过你确定要把这么好的挂件换出去吗,末世以后成色上好的翡翠都被炒成了无价宝,换出去容易,想再收藏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换没有路费去T城,也没有地方住。”苏挽也适时做出惋惜的表情。   “那个,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吧。”林志有一丝犹豫,“我帮你逃跑,会不会有人来抓我啊?”   “啊,”苏挽反应过来,被他的奇思妙想逗得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我可是成年人,这次出来也是跟家里人打过招呼的。”   见林志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苏挽挑挑眉头,凑近低声蛊惑道:“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陪我去T城,我包你一路食宿怎么样?” ☆、80新的秩序②   不得不说,林志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生活向导。   为了对得起苏挽付出的资费,林志当天晚上就将卧房收拾出来贡献给自己的雇主,主动搬到了小厅。   看着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仓鼠一样窝在窄小的双人座椅上,苏挽克制不住地抽了抽眉头,“其实用不着这样,我可以住旅店。”   放倒椅背,林志换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试着躺下,“旅店费钱不说,还要居民登记卡,既然有地方住,何必浪费呢。我知道你有钱,可T城消费水平很高,你要住得长久就要先学会节省。”   下午陪着苏挽去银行交易,显示屏上的那一排数字着实吓了他一跳,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尤其是听说苏挽不习惯用存折,喜欢贴身放钱的时候,更不可能答应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好吧,不要再念了。”苏挽头疼地打开塑料袋,拿出两盒密封食品送到炉子上隔水加热。   小镇的消费水平不高,公转站出售的都是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吃的总类也很少,最常见的就是这种廉价的密封速食餐盒,里面有加工好的成品食物,加热后就能食用,优点是方便快捷管饱,缺点是口味单一没什么营养。   苏挽本来想买点昂贵的新型食品尝尝,可惜每次当她伸手拿起那些看着就好吃的食物,都会被节俭惯了的林志念得脑袋发晕,最后只得在他哀怨的目光下选了最便宜的经济餐。   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甘愿让一个初识的陌生人影响情绪,可是莫名的,自从林志站出来帮她解围起,她就打心眼里认同了这个人。   或者是因为林志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就像当初的珍珠,干净清透,让人不由自主的卸下心防。   “你看,这样躺着也不错。”林志起身后又在座椅上加了一层薄毯,“过去多苦都坚持过来了,几个晚上哪那么娇贵。”   苏挽垫着毛巾把餐盒取出来,郑重其事地朝林志建议道:“林志,我突然发现一个特别适合你的工作。”   “什么啊?”林志闻言立即两眼放光地看着苏挽,急切催促道:“你觉得什么工作适合我?”他的计划是回到T城申请大学完成中断的学业,毕业之前拥有一份足以提供经济支持的工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无视林志期待的眼神,苏挽说出了让人郁闷喷血的事实,“保姆,管家,各种生活护理人员,像你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被埋没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过日子的男人,不利用起来实在浪费。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取笑了的林志难堪地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我习惯了拮据的生活,看到有人大手大脚就跟着心疼,忘记那是你的钱了。是我错了,不该拿自己的生活标准强加在别人身上,你和我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了?我现在是在国外还是月球啊?”苏挽啪地一声将餐盒扔到桌上,“我可吃不了这么多食物,谁点的谁负责。”   虽然不太美味,热气腾腾的食物对林志来说仍然具有诱惑力。在没认识苏挽之前,就连这种廉价餐盒,他也只吃到两次。第一次是为了庆祝申请到T城居民登记卡,第二次是过期食品半价的时候。   “谢谢,那我不客气了。”林志坐到苏挽对面,微微倾斜身子,表示自己的感谢,然后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尝嘴里的食物,慢慢咽下。   “有那么好吃吗?”苏挽尝了一口淡而无味的快餐就兴致全无地放下了筷子,她忽然想念起村里下饭用的腌制小菜了。   “比起石子一样的硬面包和常年饿肚子的感觉,餐盒美味多了。”说完心里的大实话,林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T城人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全国最优秀的精英人士都在T城,那里是最早重建的高级城区,你知不知道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渴望能申请到一张T城的居民登记卡,哪怕他们不能真正住进去,只要有一张印着T城字样的卡片就足够骄傲一辈子!”说起向往之地,林志又恢复了神采,侃侃而谈,“我的梦想就是能在T城念大学,然后生活在那里。”   “你是大学生?”苏挽含了一勺饭,“末世前还没毕业?”   “大二在校生,本来是学考古的,可是如果能够继续念书,我打算换个专业,像是医疗护理或者经济类比较务实的专业。”   林志最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考古学家,直到丧尸病毒爆发,末世降临,他才发觉自己的专业简直是无用的鸡肋。躲躲藏藏忍饥挨饿地渡过了一千多个日夜,身边有本事的人一个个死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反而有惊无险地活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天理。   那时候林志就暗下决心,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他一定要选一个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专业,不能只凭着满腔热血任性了。   “考古也不错。”当年皓月基地不就是一群考古学家发现的吗,虽然与投入的精力相比面世时间短暂的可怜。   “你呢,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末世前应该也在念书吧。”   苏挽无所谓地摇摇头,“我没你想的那么远,暂时只想四处走走。不过我同样是被迫停学的一员,今年整二十,继续念的话应该申请大学。”   “你去申请T城居民的话,也许我们会成为校友也不一定!”林志兴致勃勃地说道。   “T城真的那么好?你说了半天,几乎句句不离这个地方。”   “当然!T城是所有幸存者的希望之城!”林志突然有些扭捏,连耳根都泛红了,“那里是精神领袖的生存地,也是我心中女神生活的地方。”   “女神?!”如果不是林志的表情实在认真,苏挽几乎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最高指挥官换成女的了?现在是女权社会?”   “没有,”林志正在为方才说出的话懊悔,见自己误导了苏挽,急忙摆手纠正,“最高指挥官当然在位,他的官邸还在都城,我说的女神是T城的女神,末世的拯救者。”   “拯救者?”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苏挽屏住呼吸问道:“你说的拯救者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珍珠,”说起心上人的名字,林志的脸颊又红了红,“是从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地方来到现世拯救我们的,她带来了抑制丧尸病毒的解药,让活着的人重新燃起了生存的希望,为了纪念她,最高指挥官用珍珠这两个古老文字的首音,将第一座重建的高级城区命名为T城。”   “珍珠…珍珠……”苏挽喃喃地重复着口中熟悉的字眼,难怪华夏大地会突然冒出一个名称如此奇特的高级城,原来是用珍珠的部落语命名。   “你也见过珍珠?申请居民卡那天,我在大屏幕上见过她,珍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善良的姑娘。”   “我当然...没见过。”苏挽加快了扒饭的速度,“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求学上进才心心念念去T城,原来是为了心上人,假公济私。”   “谁、谁假公济私,”林志的脸都要埋进饭盒里,“T城本来就是人人都向往的地方……”   “是啊是啊,哪怕珍珠立刻搬走,你也会坚持到T城念书,不用说了,我了解。”苏挽极为霸道的单方面终止了话题,“被你说的我也忍不住想要早点去T城了。明天你就去买最早一班的通城车票,咱们立刻出发。”   “可是我的活动室还有半个月才到期,提前退房会影响下次申请临时住房的成功率。”   “成功率,你以为T城那种地方会给你这样的人申请机会吗,别做梦了。既然没指望,还不如早点过去申请学校。”苏挽无赖地说道:“都说了包食宿,你还担心什么!”   林志见苏挽态度强硬,终于不吭声了。   其实他心里也是希望能早点到T城落脚,即便不能见面,哪怕能和喜欢的人住在同一个城市也是好的,只要想到随便一处微风,都有可能是从珍珠那里吹来的,林志就觉得浑身发烫。   “你那是什么表情,脸红什么,别告诉我你在做白日梦。赶紧给我睡觉,睡醒了去买票!”   苏挽扔下一句毒舌甩上卧室的房门,趴在床上许久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T城,珍珠,她早该想到。   最高指挥官一反常态,先是大规模的发动部队清剿丧尸,紧接着规划城区、吸收幸存者、恢复生产作业,几乎每一个大动作都是从两年前开始操作。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很明显,军方在和另一方势力的角逐中以绝对优势胜出了,决胜筹码就是珍珠带来的解毒剂。   文峥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带着珍珠和军方会合。   苏挽摁住心口,那里跳的厉害。   珍珠终于实现了火把老人恢复一个美好世界的预言,拥有了一座以部落语命名的城市。那文峥他们会不会也安全无虞地活在某一个地方,甚至与珍珠生活在一起?这次去T城,如果能够见到珍珠,是不是也有机会和文峥父子见面?   想到这种可能,苏挽翻来覆去折腾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虽然潜意识里还有再见面的期待,可真正到了这一天,她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近乡情怯。   她还没想好见到旧日故友该做出何种表情,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将近三年的失踪,她有太多的来不及,不知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各种可能。   再难熬,天还是渐渐放亮了。   苏挽疲惫地在床上打了个滚,顶着熊猫眼把同样一夜没睡好的林志揪起来,勒令他打包行李准备迁徙。   说是打包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临时住房里的家具摆设不能动,林志穷的只剩下几件衣服,一个旅行袋就解决了。   退房手续比申请住房简单的多,工作人员甚至问都没问一句,直接在林志的申请单上摁下了一个黑色钢印,将他归入到无居所流浪人员当中。   顾不得安慰伤心的林志,苏挽急匆匆地带人冲进公转站,哄他买了两张通城车票。   供电系统正常使用后,全国回收城市也开始逐渐恢复城市间的通车运营,拥有居民登记卡的住户可以在任何城市购买到城市巴士的车票,用来减少旅途危险系数。尽管票价不便宜,乘坐的人也不少。毕竟现在重建城市还是少数,大多落后的城区仍旧属于三不管地带,是暴力犯罪分子的聚集地,在那里,旅行者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而城市巴士却不同,车上有代表政府的治安员配枪护送,再顽劣的地头蛇也不敢动车里的旅客分毫。   鉴于以上原因,即使林志心疼的要命,苏挽也没听他的建议雇佣稍微廉价的私家运营车,车票到手,为了两人不在路上饿死,她还添置了一大包远比林志手里的寒酸旅行袋更为壮观的食物,彻底用暴发户的恶劣做派震慑住了他。   长时间的客运旅途枯燥乏味,最初上路的两个人还能对着窗外的景色有说有笑,几天过后,连为了省下床铺费用硬是坚持在车里过夜的林志都挺不住了,面色青白腿脚无力地跟着苏挽一起到汽车旅馆睡单间。   因为地点偏僻,城市巴士从小镇到T城辗转经过了十几个城市的公转站,抛去夜里在汽车旅馆休息和白天补充供给的时间,光路上就颠簸了半个多月。   城市巴士驶进T城城区的那天,满车灰头土脸浑身异味的旅客瞬间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落下车窗,贪婪地呼吸着这座传奇城市里的新鲜气息,仰望着城市入口的女神雕像。   神情亢奋的旅客中,只有车座最后面的两个年轻的外乡人因为实在太过劳累睡得昏天暗地,错过了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女神雕塑的机会。 ☆、81新的秩序③   末世之末路花开sodu   寻亲不是一件简单事情,尤其是当想要找那个人名声在外。   走在T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珍珠影像资料,无论是平面广告还是政府宣传公告,无一例外都会留下一道美丽剪影。   苏挽和林志站在公路一角,对着驶向远处一辆市内公交车上大幅宣传标语叹为观止,“还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珍珠城,最高指挥官怎么可能允许这样存在来挑战自己威信。”   “为什么不允许,最高指挥官和珍珠并没有冲突啊,找到珍珠推出解药也将是他政绩上浓重一笔,至少历届指挥官包括国外元首,还没有哪位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对颠覆全国致命病毒做出有效阻击,们华夏却做到了。”   林正掏出贴身存放居民登记卡,“现在要去市办公厅申请入学名额,想一起去看看吗?”   “什么宝贝藏这么严,”苏挽趁他不注意,抽走林志手中薄薄镂空金属卡,“T城?这串数字是身份号码?”   “别弄坏了!”林志紧张要命,却不敢使蛮力从苏挽手里把登记卡抢回来,“登记卡损坏后会自动销毁账户,再申请就难了!”   “麻烦,还给。”苏挽见他急得额头冒汗,也不好意思继续逗弄下去,“一张登记卡而已,坏了挂失补办呗。”   “说简单,”林志苦笑着说道:“不懂外面世界,像这样条件能申请到一次已经是好运了,不可能次次都那么好运。”   “好了,收好宝贝登记卡,不是要去市办公厅申请入学吗,建议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清理个人卫生再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免得形象太差直接就被人拒绝了。”光可鉴人落地窗里出现倒影实在糟糕,如果她是面试官也不可能让这样人通过考核。   有林志做向导,两个人很快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错住宿酒店各开了一个房间休息洗漱,约好第二天一早搭伴去市办公厅。   随手将背包扔到椅子上,苏挽拉好窗帘,如往常一样回到祥云。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习惯在自己地盘放松身体。   耳边聆听着舒缓轻音乐,苏挽慢慢躺进按摩浴缸,任凭调皮水流在身体上跳动。   良久,一双赤足从浴缸迈出,径直来到落地穿衣镜前擦干镜面雾气。   锁骨上金色祥云栩栩如生,镜中女孩眉目依旧,脱去稚气面孔却与过往大不相同。   苏挽茫然地抚向镜中自己,指尖触及那道金色云纹,不由回想起最初得到祥云情景。   只是想着应付苏晴无意之举却换来了天地至宝守护,如果当初有幸得到玉牌是另一个人,她还有机会等到病毒消逝今天与父母团聚吗,或许末世初期那些因为病毒悲惨死去活人当中,早就多出了一具无名尸。   “幸好当初没有错过…不管世界如何变化,至少祥云会永远陪着……”   苏挽撩起披散在身后齐腰长发,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不知不觉头发都这么长了。”   因为没有时间打理,也花不起大价钱修剪发型,末世前苏挽一直留着短发,发梢位置从没有超过肩膀。进入末世后一路逃难搏命,她也没心思关注头发问题,每天都是用皮绳随便一扎,怎么方便怎么来。   直到和父母一起到古城隐居,宁静悠闲生活格外养人,不光全家人气色好了,连生长缓慢头发都在不经意间变得乌黑亮泽。   挑了一个简单发饰拢住头发,又换上一身及膝长裙和平底休闲鞋,苏挽在更衣镜前面转了个圈,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没有珍珠美,不过看着也不差吧。”   她拍了拍有些发热脸颊,拿起拎包走出房间。   办理入住手续时候她在酒店大堂拿了很多关于T城纪念景点宣传册,难得过来一次,不好好逛逛怎么对得起自己。   天色渐暗,街上行人却越来越多,毫无预兆地,闪耀灯光瞬间跳动蔓延开来,一道流光溢彩弧线将整个城市串联在一起,勾勒出了一场足以和星空媲美璀璨烟火。   苏挽独自穿行在熟悉又陌生街道,身边擦过一张张不同面孔。   世事无常,如果没有遭遇过末世,谁能想象到这座灯火辉煌城市曾经只剩下一片死寂。   “姐姐,买点吃吧!”   独自沉浸在思绪中苏挽突然被人拉住,一个身材矮小孩子鼓起勇气握住她皮包带,“妈妈做丸子很好吃,便宜得很,十块钱五个。”   苏挽循声望向这个只到她半腰小女孩,“说什么?”   “丸子!”小女孩因为苏挽漠视有些气恼,指向路边摊位,“姐姐走路逛街很累吧,妈妈做丸子很好吃,是爸爸亲手剁馅料,和工厂加工不一样!”   “可是不饿啊。”苏挽好笑地对小女孩说道。她出门时可是在祥云里饱餐了一顿,现下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守夜总要吃东西啊!”小女孩见苏挽不配合,气哼哼地转向另一个路人商量道:“大哥哥买点丸子吧,纯手工丸子!”   过路男人有些犹豫,刚想掏钱包却被他身边女伴摁住了,“路边东西吃坏肚子怎么办,广场有是正经商家,到时候现买好了。”   耳尖小女孩听见他们话很是气愤,“们可以不买东西,干嘛说家丸子不干净!这些丸子都是爸爸妈妈亲手做,很干净!”   “雯雯,别闹事。”在摊位里忙着弄馅女人急忙过来安抚孩子,朝路人赔不是,“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给们添麻烦了。”   “本来就是,连正经执照都没有地方,谁敢吃东西。”女伴说了几句抱怨话,一把拽过满脸尴尬男人,“还看什么看,不快走一会儿没座位了。”   “叫文文?”原本要离开苏挽听见熟悉名字停住了脚步,“是哪两个字?”   “干嘛要告诉,又不买家丸子。”小女孩受了委屈,眼里含着雾气,执拗地抿着唇。   “雯雯!”女人作势打了一下孩子屁股,对苏挽笑着说道:“雨文雯,彩云意思。”   “彩云?雯雯?”还真是有缘。   苏挽取出一张纸币放到小女孩手中,笑眯眯地说道:“忽然觉得有些饿,雯雯卖给十个丸子好不好?”   小女孩攥紧了纸币,扬起脑袋,“这可是主动要买。”   “是,谢谢。”苏挽避开急行路人,“站在这里好像太碍事了。”   “请跟来吧。”孩子妈妈急忙将苏挽引到自家摊位前面,“虽然没有申请正式营业执照,不过家里食物真很干净,不会吃坏肚子。”女人还在对刚才路人鄙视耿耿于怀,刻意解释道。   “路边摊而已,末世前也经常会吃,怎么现在不让卖了吗。”以前学校门口小摊位便宜又管饱,是苏挽难得能消费去处之一。   “不是不让卖,只是审查比较严格。病毒事情让大家都怕了,水也好食物也好,都喜欢吃净化过,申请执照要格外花一大笔费用,们负担不起,所以才来摆路边摊。”女人无奈地说道。整个过程中她身后戴着围裙男人始终没有开口讲话,只是闷头做事。   “生意好做吗?”   圆滚滚丸子浮在水面溢出浓浓香气,勾得几个过路人也来询问价钱。   “总算能负担起一家人生活。”女人见客人逐渐多起来,脸上有了点光彩,“遇到特殊日子,还能多赚些。”   “特殊日子?”苏挽给别人让出地方,站到女人身边,等着自己那份丸子出锅。   “是外地人吗?今天是T城庆祝日,城市广场举行庆典,连市长都会出席。”女人捞出丸子抖了抖汤水,盛到简易包装盒里,“小心烫。”   苏挽接过丸子,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移动人潮望向远处灯火最盛地方。   “怎么不吃,丸子凉了就不好吃了。”雯雯不知何时站在苏挽身后,凶巴巴地说道。   苏挽忽然蹲下,咬了咬嘴唇,“雯雯,知道城市广场在哪吗?”   “这还用问,”雯雯骄傲地扬起下巴,“顺着人流走,他们在哪停下,哪里就是城市广场。”   “谢谢,真是一个可爱小姑娘!”苏挽揉了揉她头发,快步走进拥挤人群。   她并不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只是随着旁人一起移动脚步,前进,转弯,上坡下坡,走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直到与大部队会合。   广场中央搭建了一个极为亮眼活动会场,无数道光束从高处落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挽捏着纸包,努力从厚重人墙中挤过去。   熙熙攘攘人群安静下来时候,她看见一个身材微胖中年男人拿着发言稿站到了会场中央。   男人说了很多,从T寓意初建到两年来取得巨大成就,煽情话语不在少数,他身后投影机也适时在幕布上投射出了一幅幅让人悲伤怀念却又鼓舞人心历史画面。   生还美好让人激动,当男人演讲将整个广场气氛推向最高.潮时候,绚丽夺目烟花从布景台前窜向夜空,整个T城守护者,希望女神珍珠,在一片呐喊欢呼声中登上了讲台。   苏挽站在拥挤人群中,看着珍珠姿态优雅地与男人握手,随后拿起话筒,用极为标准华夏语向所有T城市民问好。   时间改变了一个人。   灯光下珍珠妆容精致,衣着华美,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正如同她名字一样,散发着撩人心魂璀璨光泽。   苏挽突然有些胆怯,这样珍珠,还会认她吗。   她想要从人群中走出去,离着讲台更近些,好看清珍珠表情,可周围人如同铁桶一样将她箍住,等她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珍珠已经在保安人员护送中退场了。   “珍珠!”眼看珍珠就要走远,苏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拥挤人潮簇拥着移动,苏挽险些被人撞倒,她狼狈地稳住身形,眼睁睁地看着那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保镖护着珍珠进入一辆轿车驶离会场。   T城灵魂人物虽然离开,可庆典活动才刚刚开始。   震耳欲聋音乐声中,苏挽背离人群,默默走向隔壁街咖啡厅,她迫切需要一杯热咖啡来缓解失落心情。   苏挽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对着眼前咖啡发呆。   杯子里热气熏花了她视线,却阻隔不了窗外燃烧到顶点热烈气氛。   她明明应该为珍珠感到高兴,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要落泪。   无波水面泛起涟漪,苦涩咖啡里终于滴进了略带咸味液体。   “一个人?不介意坐在这吧。”   戴着黑色墨镜男人拉开椅子坐到苏挽对面,“街上人太多了,想找个清静地方不容易。饿了一天,手里拿什么?”   苏挽抬起头,眨了眨眼,略显迟钝地说道:“丸子。”   “什么馅?”男人起身越过桌子,从苏挽手里拿过包装盒,“牛肉,味道不错,可惜凉了。”   短短几句对话,对苏挽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抓紧了手里拎包,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觉察到紧张,“怎么会找到,今天刚到T城。”   男人笑着摘下墨镜,“听见了声音,虽然叫并不是名字。”   “只是听说珍珠在T城,所以才想来看看。”苏挽掩饰般地说道:“也想过和文文可能会跟她有联系,却没想到真会在T城,毕竟职位在那摆着。”   “退伍了。”文峥将墨镜放在西服内兜里,口气淡漠地说道:“厌倦了和军方打交道,现在只是作为私人保镖身份留在珍珠身边。也知道她一开始接触这些时候很不习惯,需要有熟悉人引导。”   “珍珠适应很好,比想象中做还好,火把老人该放心了。”苏挽不想说这些让自己难受话,可偏偏思想不受控制。   “要说只有这些?”短暂沉默过后,文峥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不是…”苏挽有些难受,胸口憋闷厉害,她鼓起一丝勇气说道:“想说,想知道文文过好不好,还想知道过好不好,想念…想念们……”   文峥直直地盯着她,直到苏挽在他目光下缩成小小一团,才抓过她手,“跟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点了,对不起大家。= = ☆、82生还的美好①   苏挽被文峥一路拖着往前走,期间两一直保持安静,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文峥拉着她走进一家正准备歇业的影楼。   “看着办,彩色黑白都可以,半身照全身照各一张,重点要突出面部轮廓。”文峥将摁椅子上,对收拾三脚架的摄影师说道。   “干嘛突然要照相?”苏挽吃了一惊,不解地问道。   “寻启事需要失踪员的原始资料。”文峥摁住不安分的女,朝愣一旁的工作员勾手,“还不照?记得打印两份。”   “哦,稍等。”摄影师手下不停,待闪光灯亮了几下后又开口问道:“两位只照单照?们影楼推出了优惠款的情侣套餐,机会难得,提前预定可以享受折上折。”   苏挽听见情侣两个字不自地撇过头,紧张地抠弄着拎包的搭扣。   文峥下意识地朝苏挽红透的脸颊看去,“暂时还不需要。”   “稍等片刻。”摄影师颇为遗憾地让工作员开出单据,随后把相纸袋放收银台,“谢谢惠顾,希望有机会还能为您服务。”   文峥付过钱,拉着苏挽走出影楼,抽出其中一份照片塞进怀里,然后将剩下那份拍到苏挽手上,“这是的,T城留念。”   苏挽垂眼看着手里印着精美宣传画的相纸袋,轻轻地捏了捏袋口,最后默默地收进拎包。   “走吧。”文峥等她收好相片,再次拉住她的手。   “还要去哪?”苏挽只觉得手心热乎乎的,连心口都跟着发烫。   “珍珠还家等,若不把带回去,今晚也不用睡了。”   两个来到路口,没多久就划卡上了一辆环行巴士。   车上的很多,苏挽一直紧紧靠文峥身边,一动不动地拉住扶手。   一个急刹车,所有都随着惯性倾斜了身子,苏挽脚下一扭,下一刻就被一只大手扣住肩膀,稳稳地站住。   苏挽不敢抬头,红着脸盯着鞋面。   除了那次处理伤口,她还是头一次和文峥挨得这么近。   自相识以来,二之间的肢体接触从没超出过朋友的界限,不管是生死关头还是曾经仅有的几次若有若无的心动。   冥冥中一股陌生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胆怯、羞涩的同时又隐含着不安的期待,明知道放任的结果,却不愿理会。   巴士停市郊别墅区。   下车时借着整理衣服的机会,苏挽故意落后两步,与文峥隔开了一臂的距离。   出于私心,她不想让这段心底隐隐作祟的情感堂而皇之地出现大众面前。   文峥只是皱皱眉头,什么也没说,像她希望的那样一前一后来到了其中一栋拥有大片景观花园的别墅门口。   有文峥,两个极为顺遂地进入了主楼大厅。   不等苏挽坐定,得到消息的珍珠像只雀跃的蝴蝶一样从旋转楼梯上跑了下来。   “苏挽!跑到哪里去了!”珍珠用力的抱住苏挽,红着眼说道:“这个坏丫头,明明活着却不来找们,知不知道为了找,花了多少心思求了多少情!这么久没有消息,还以为已经死了!”   苏挽从没想到珍珠竟然肯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找她,当即惊疑地看向文峥,得到他的肯定答案后,心里又羞又愧,“对不起,还以为已经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珍珠恨得捶了她一拳,“是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怎么会忘记!”比起那些戴着虚伪面具的华夏,曾经一起经历生死的朋友是多么难能可贵。她至今还记得苏挽说过的话,当时虽然不懂,但后来接触事越来越多,也能渐渐领会苏挽的良苦用心。   “是不是根本没把当朋友,所以才不来找!咱们失散以后,一直T城等!”珍珠委屈地说道。   “没有,”苏挽慌了神,急忙解释,“当时受了伤,养了两年才好。”比起说出自己的秘密,还是善意的谎言更容易让双方接受。   “是爆炸时弄的伤口?很严重?”珍珠拉起苏挽往楼上走,“到的房间,咱们好好说。”   珍珠刚登上两级台阶,又转头对文峥喊道:“把文文和帕奇接回来,先别告诉他们原因,要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苏挽脚下一顿,“帕奇和文文都住这里?”想到刚才文峥说过的不能睡,她又追问了一句,“文文和他爸爸一起住?”   “是啊,”珍珠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要的住处放,不喜欢,只有文峥和文文才能信任,不是说的吗?”   “嗯。”苏挽闷闷地应了句,忽然有些后悔当初的多言。   坐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珍珠非要查看苏挽身上的伤口,还承诺会找最好的医生来帮她检查,即使有伤疤也不用怕,一定会帮她治好。   苏挽实难以面对珍珠真挚的眼神,只能简单地把过去两年多的经历描述了一番,怕她伤心,把主动寻找的避世居所换成被迫养伤的无名村落,又说用村里祖传的药浴,早把身上的伤口养好了。   珍珠这两年多大有进益,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懵懂的部落女孩,很容易就听出苏挽是避重就轻,隐瞒了部分过往。她不愿意强迫苏挽,转头将话题带到了自己身上。   “当时天崩地裂,”珍珠见苏挽一旁偷笑,假意发怒打了她一下,“不许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哪知道是炸弹飞机爆炸造成的,心里怕极了,也摔得头晕眼花,真以为自己死定了,后来多亏了文峥和郭海把们救出来。”   提起临安大桥上的连环爆炸,珍珠仍是心有余悸,“等们从火车里爬出来,才知道云晓受了重伤,余师傅也被煤堆压坏了腿,最让担心的是掉下了大桥。郭海说他亲眼看着从窗口摔出去,怕是没有活路了。”   苏挽笑了笑,听别推断自己的生死,这种感觉,还真奇妙。   “文峥不相信郭海的话,又怕后面有追兵,只得带着们藏进山里。”珍珠说到这,小心地看了看苏挽的脸色,“不过文峥曾经出去过一整夜,他自己没说,郭海却说他是去找的。”   “是么。”苏挽这次笑不出来了,“们山里安全吗,有没有遇到危险。”   “怎么没有,文峥带着们躲过了两次围捕,因为没办法,还把受伤的云晓和余师傅扔下了。”珍珠眼神微暗,“山里又冷又饿,们坚持了三天才等来军方的。”   后面的发展世皆知,军方得到了珍贵的纯血R体,为了渲染最高指挥官的政绩,珍珠也被推上了神坛。   “现过的好吗。”   “很好啊,”珍珠的笑容里有着超于常的豁然,“虽然总忙,整天还要面对一群不知所谓的,但可以把帕奇接过来,让他学习华夏的先进知识,不再像部落一样落后无知。还有阿爹,想他的时候,也可以搭乘专机去看他,这种生活是部族永远也想象不到的,有得有失,很公平。”   珍珠的成长让苏挽惊讶,也让她心疼。曾经那个单纯美好的部落女孩已经不见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会活得长久。   两个又说了几句私房话,苏挽突然想到还酒店呼呼大睡的傻小子,“这次过来,多亏一个帮忙。他也是T城居民,不过因为生活拮据,只能住偏僻小镇。也幸亏他够穷,才能搭顺风车。”   苏挽说完和林志相遇的过往,笑着对珍珠说道:“一眼就看中了林志,因为他很像。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傻小子。”   “好啊苏挽,是变相说傻对不对!”珍珠用手指点拨着苏挽的额头,气势汹汹地扑上来好一顿揉搓,“让说傻,看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苏挽笑够了,一本正经地说道:“真的是觉得林志这种朴实的性格很难得,才特意把他介绍给。他念大学还要额外打工凑学费,需不需要跟班之类的,或者助理秘书?他特别适合居家过日子,这半个多月是深有体会。”   “这么好不自己留下?说,有什么阴谋?”珍珠压着苏挽不起身。   苏挽将散乱的头发别耳后,心虚地说道:“什么阴谋阳谋,就是单纯想帮朋友找份工作,不喜欢就算了。”   珍珠还要逼问,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直冲到房门口。   “珍珠!不是说有礼物!”帕奇嘭地一声推开房门,呼呼喘着粗气,“礼物哪?!”   “自己看!”珍珠把倒床上的苏挽拉起来,“还记不记得她是谁?”   “……所玩?”帕奇只愣了一会儿就大叫着喊出了苏挽的名字。   “帕奇,的华夏语说的还是那么古怪。”苏挽无奈地说道。   三年不见,帕奇不光个子高了一截,身材也结实了不少。穿着华夏服饰的帕奇除了肤色比较深,看起来和别的华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真正让苏挽心情震荡的却不是帕奇,而是站他身后的另一个小少年。他的样貌依稀还有些原来的底子,却不再粉嫩圆润,开始偏向于父辈的坚毅。   “是文文吗?是姐姐,还记得吗?”苏挽语音颤抖,想要伸手摸摸少年的脸,却被他躲了过去。   “方文,”始终站门口的文峥俯身按住少年的肩膀,“为什么不说话,不是一直想念她吗。”   少年倔强地偏过头,“没有!”   文峥闻言低低地笑开了,“回答的太快,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思。记住的经验,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少年咬紧的唇角连鼻尖都染红了,他死死瞪了苏挽一眼,扭身朝外跑去。   “不用管他,他只是有些不适应。”   方文毫不掩饰的敌意让苏挽有些难过,她拿过拎包勉强笑道:“太晚了,该回去了。”   “别走了苏挽,好容易见面,住这里吧,有很多房间随便挑!”珍珠扯着她的手不放。   “朋友酒店等着,和他约好了明天一起去办公厅申请学校。反正都T城,见面很容易。”今晚发生的一切太突然,她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平复跌宕起伏的心情。   “那个傻小子林志?”不等见面,珍珠就把埋怨上了。   “嗯。”苏挽笑着点点头,“也想看看申请学校的章程,这个年纪不适合找工作,还是念书比较好。”   “这个时候巴士已经停运了,送。”见苏挽执意要走,文峥淡淡地说道。   两个还是像来时那样一前一后走出别墅,只不过这次苏挽有幸坐上了珍珠的专车。   汽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苏挽老实地坐后排座位,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的霓虹灯。   又是一道急刹车。   苏挽抬起头,冷不防对上后视镜里文峥审视的眼神。   她慌乱的低下头,想告诉自己刚才不过是一场错觉,文峥却不给她机会。   “别怪文文,他只是太想念了。”文峥叹息道:“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身边的成年女性除了保姆就是老师,很少有能全心全意地对他好,所以他才会看重,也正是因为这份看重,才会格外苛求。”   苏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文峥沉思着,似考虑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良久之后才接着说道:“和方文妈妈相处的时间很短,她怀着方文的时候,正外面执行任务,等回来,家里就只剩下襁褓中的方文。她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可却不够好。没完没了的任务和训练,让还来不及习惯就已经失去了那段婚姻。让方文随母姓,不光是想让他记住自己的母亲,更是为了心底的那份遗憾。”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倾斜身子靠向后排握住苏挽的手,“苏挽,的生,经不起第二次遗憾。” ☆、83生还的美好②   苏挽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她真正明白过来文峥话里的深意,仿佛被重锤猛烈轰击心脏,只那一下外力就险些让心口的软肉从温暖固守二十年的胸腔中跳出来,随着熏熏然的意识一同飘上云端。   心底的喜悦骗不了,可苏挽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至少这一刻,她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关于父母,关于祥云,她有太多不能说出的秘密,这些秘密关乎到全家的生死存亡,她不能因为世间最浅薄的男女之情付出不对等的赌注,她输不起。   “苏挽,犹豫什么。”久久不至的回应让文峥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能感觉到并不厌恶的表白,是什么阻碍了?让不能直面自己的感情?”   苏挽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她只能尽量让身体往后退,努力心平气和地说道:“还没想好。有文文,也有自己的家庭。们都不是一个,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私下做出的决定会不会对未来的生活产生影响。”   如果确定T城定居,她一定会把父母接过来,过去三年的生活可以用谎言瞒混,以后的三年、三十年该怎么办?只要想到每日都要对着最亲密的用一个谎言替代另一个谎言,这种日子,想想就让败兴,真正投入其中又该耗费多少精力。   “的家庭?”文峥的语气有些危险,“这几年外面已经找到了伴侣?”   “说的家庭是指的父母!不会忘了当初是怎么欺骗们一家的吧,文少校!”苏挽再次红了脸,不过这回是被气的。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文峥不禁露出一抹嘲笑,“这是怎么了…”话虽如此,却还是固执地抓住苏挽的手,十指相扣,“知道有很多顾虑,可是苏挽,不能因为无法预见的将来放弃唾手可得的现,就像们之间的感情。”   “不明白,”苏挽摇摇头,“永远无法对做到坦诚相待,这样相处下去,迟早会出现问题。”   “懂的意思,”体会到苏挽内心的纠结,文峥反而笑了,“知道这辈子签署最多的是什么?保密协议。苏挽,给个机会,让签署一份命名为苏挽的保密协议吧。”   文峥说完,也不管自己这番话给苏挽心里带来了多大震撼,若无其事地发动汽车,将她送到了酒店门口。   苏挽下车时本想说些回转的话,不过想到文峥骨子里的执着,料到说得再狠也是白费口舌,索性也不去管他,成与不成,全看两个的缘分。   接下来的日子苏挽过的忙碌而充实。   朝中有好办事,有了珍珠的介入,不论是居民登记卡还是大学名额的申请都办的极为顺利,就连林志也跟着走了次后门,进入了梦寐以求的T大。   这时的大学还未能完全恢复到末世前的规模,专业学科与师资力量都稍有欠缺,学期间休跨度也比较大,有足够的时间让苏挽置办自己的产业。   T城的物价水平很高,位置好的房产更是卖到了天价。苏挽逛遍了所有的房产交易所后,终于认命地发现手里现有的钞票少得可怜。   “这点钱估计也就林志那个傻小子能看眼里,T城的有钱太多了!”   苏挽坐地板上,把手里的现金又数了一遍,还是少了一半。   正衣柜前准备晚宴服装的珍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了一眼地板上散落的纸币和地产宣传册,“苏挽,不如搬过来咱们一起住,多还热闹,或者找给买一套成本价商品房?要是那样的话,地点未必有选的好。”   “谢谢珍珠,想买一套自己的房子,把父母接过来。”珍珠不是万能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她不想害得珍珠担情。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能总指望别,实不行找个妥帖的地方多卖几块翡翠就是了。   苏挽专心收拾地板零碎物件的时候,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给。”   见苏挽看过来,文峥手里的卡片又往前送了送,“放着也没多少利息,拿去用吧。”   “不用,还有钱。”苏挽笑着推开他的手,“还记得安全区得来的首饰盒吗,至今还有大半没用呢,这次出来的路费也是用其中一块翡翠换来的。不缺钱,只是没想到T城的房价会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本来还想听林志的话留几块做传家宝,现看来是留不住了。”   自从那晚之后,文峥她面前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面孔,若不是有意无意地感觉到追随身后的那股灼热的视线,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苏挽坚持不收,文峥却比她还固执,留下卡片转身就走,“那就算作送那块龙佩的回礼吧。”   “文峥那块玉佩是送的?”珍珠手一抖,画歪了半边眉毛,“难怪他那么宝贝。喂,文文那个小坠子不会也是送的吧,那小子连洗澡都舍不得摘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文文一直留着小葫芦?”   珍珠懊恼地补救失败的眼妆,“帕奇和他关系那么好碰一下都会翻脸,别就更不用说了。”   苏挽松了口气。能一直留着她送的物件,说明文文心里并不是真的怨恨。她想起文文部落里生病时的小模样,心里不由软软的,对珍珠笑道:“珍珠,竟然也会用成语了,不简单!”   “那当然,这两年也不是白混的!”珍珠哼了一声,换上小礼服,“晚上的宴会真不去?就当陪吧!”   “那里不适合,”苏挽笑着摇摇头。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避风港,而不是把自己送到风口浪尖。   “那走喽,文峥借用用。”珍珠抛了个媚眼,风情无限地说道。   苏挽来到窗口,注视着一辆辆轿车从别墅大门驶出,临走时路过方文的房间,听见两个男孩里面谈论不休好像有说不完的开心话,站到双腿发麻才转身离开。   与其勉强孩子接受自己,她更愿意等着文文主动敞开心扉。   至此苏挽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学校,房交所,珍珠家。选择专业还不算难,毕竟有林志帮忙做参考,最可怕的是要独自面对房产经纪的狂轰乱炸。   文峥托关系卖出了几块高价翡翠之后,苏挽终于攒够了买房的钱,从繁华街面的跃层商品房到宁静的半山独栋小别墅,加上每次看房必到的珍珠亲友团七嘴八舌的评价,让苏挽差点挑花了眼,恨不得把每栋房子都买下。   苏挽对于作为T城灵魂物的珍珠怎么会如此悠闲的跟着自己看房很是不解,每每提心吊胆地跟珍珠身后,生怕惊动了她的狂热粉丝,造成混乱的踩踏事件。   她想劝珍珠有时间不如回家多休息,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直到文峥帮她解惑,“她借躲而已,不喜欢可以赶走,不必内疚。”   苏挽起初还有些纳闷,想再深入调查一番,结果一个不请自来的男给了她答案。   “苏挽,还真有命!”郭海的大嗓门依然豪迈,只不过身着军装的他比起三年前的落魄多了一份自负。   看着越来越壮观的亲友团,苏挽头疼的厉害,“们这样很难拿到折扣,一定会被当做肥羊宰!”   可惜不管苏挽如何抱怨,每次看房,身后都会缀着一串尾巴,甩都甩不掉。   房子最后还是买下了,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距离珍珠的别墅只有半小时路程,离市区也不算远,至少对于拥有祥云的苏挽来说是上上之选。   随后又是一顿忙乱,添置家具,房屋装修,每一样苏挽都亲力亲为,坚决拒绝了珍珠几的指手画脚。这是她拥有的第一栋房子,也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她要尽力做到最好。   正式入住那天,苏挽把T城的朋友都请过来烧烤,珍珠、文峥、郭海、文文和帕奇小哥俩,连傻小子林志也没落下。   材料准备的很充足,超市里许久没动的特供海鲜搬出了一大箱,连带肉菜瓜果零食酒水,把整个后院都摆满了。   当手里举着鸡翅膀的林志看见穿着休闲家居服啃螃蟹的珍珠时,眼珠都要脱眶了,张着嘴啊啊了好几声都没啊出个所以然,只能涨红着脸不停地拽着苏挽直哆嗦。   苏挽好笑地接过他手里烤糊的焦炭,坏心地朝珍珠指了指,“看见没,那是请来的钟点工,可以让她帮倒饮料。”   傻小子当然不会把这句话当真,却还是激动地猛点头。   苏挽远远看着林志犹犹豫豫地凑到珍珠身边,又像红蜡烛一样杵着不动,连脑门都开始冒烟的时候,终于发出一阵不可抑止的闷笑。   她无权主导珍珠的感情,可比起功力心重的郭海,她更看好林志这种傻小子,起码珍珠和他一起不会吃亏。   一顿迁居饭闹到天黑也没散。围着红彤彤的炉火,吃饱喝足的一伙东倒西歪的横院子里,胡侃瞎聊。   苏挽躺藤椅上仰望星空,看着身边仅有的几个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喝的醉眼迷离,仗着酒劲胡言乱语,虽然可笑,心里却觉得很踏实。   隔日起床,小楼里空无一,连院中的垃圾也被带走了,桌子上留着一张便签,交代了锅里有热粥。   厨房里一摞干净的碗碟整整齐齐地放菜板上,摸了摸上面的水渍,苏挽想起了住生活区时那下厨的一幕。   喝完粥,把便签纸揣进兜里,背上提前收拾好的登山包锁院出门。   T城车站,苏挽售票窗口买了一张联运车票,坐上了即将驶出站台的城市巴士。   城市女神的雕塑身后渐渐远去,苏挽没有像其他旅客那样恋恋不舍的回望,只是轻轻阖上了眼睛,静候着另一段命运之旅的开启。   ————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完结了。(=^ ^=)。   12月21号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天,第二天特意开了这篇文留念。   码字的时候还在想,会不会不等文章结束末日就来了?结果到现在完结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好吧,其实应该感恩才对......   这是隐山在**的第一篇V文,回头看去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某些搞笑片段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看第二遍⊙﹏⊙b,能磕磕绊绊地写到完结,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也多亏了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最后按照CCTV的惯例,感谢各位一直坚守在**的姑娘,还有在别处看文也不忘过来打分以及扔霸王票的姑娘,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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